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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碟里的钱有点儿少,但付餐费是足够的。凯茨从不知道这样就行了。她用勺子搅动着硬币,把它们弄得湿淋淋的,她心想一有空儿应当把它们擦净。虽然现在就有时间,可她想和莫伊拉简单聊聊比利。她想知道他求婚时夸张的样子和所有感人的细节。他送花了吗?莫伊拉给他讲有关阿尔伯特的事了吗?
可莫伊拉却没有这个意思。凯茨不清楚她是仍在自责,还是心绪欠佳;反正她的举止清楚表明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有两次凯茨指了指屋角,希望能去那儿聊聊,莫伊拉立刻变得匆忙起来,甚至于把比利也拉了进来。好吧,凯茨暗想,当事情弄得一团糟时,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忙的。
差10分9点时,穆尔警佐决定出发了。他向凯茨大喊了一声,提醒她该走了。他特意让凯茨先走,把西尔拉车的钥匙抛给她,告诉她,由她来开车。他们先去沃辛的马菲金街,他去找KJ汽车修理厂和马丁汽车“医院”的伙计们聊聊。而凯茨去街那头儿“布朗兄弟”汽车修理厂打听情况。在那儿,凯茨定会大吃一惊的。
凯茨从后楼梯下到了地下停车场。停车场里还充斥着早晨的那股特殊的气味:挥散不去的蒙蒙烟尘,酸雨的味道,凹凸不平的泥坑的气味,脚步经过后留下的烟草与汗液的混合气味。这股气味凯茨一下就嗅得出来,和船员对扫热铆钉的反应,面包师对烤面包的味道一样敏锐。
穆尔的西尔拉车胡乱停泊在一个角落里,什么也掩盖不住那股呛人的烟草味。凯茨走过去,在打开车门前思忖着,车里的烟灰碟一定塞得满满的。虽然一打开车门,里面混杂着除臭剂、速效清洁剂的味道,她还是就嗅出了这股味道。这股气味就好像是赛马场,早间赌场或挤满人却什么也做不成的火车餐车的味道。
她启动了车子,并倒了出来,等着穆尔警官。气味似乎渐渐消失了,或许已融入了她的体内,将她裹了起来,使她很快就适应了。别人却很可能诧异:“天哪,凯茨,你这是在什么鬼地方?”
出口处的电子自控卷帘门还关着,在昏暗的光线下,透过挡风玻璃,凯茨看得出车身被擦得熠熠发光,玻璃雪亮,铬黄钢闪着光泽。
车里,除了呛人的烟草味以外,西尔拉车里散发着一股难以捉摸的独特味道。与车的外部相比,里面勉强还说得过去。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会告诉穆尔他未来的女婿还得学会许多东西。
穆尔“砰”地一声掉上防弹门后出来了。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目光咄咄逼人。凯茨打开了车灯,穆尔穿过停车场向这边走来,紧攥着双拳。凯茨觉得他似乎刚和谁吵过架。
上车的时候他说:“该死的汽车在高地被发现了,烧成了空架子!”随后“砰”的一声坐了下来,“一塌糊涂的圣诞节,这车很可能是从诺斯路肇事后跑的,要真这样的话,我们抓住车主的惟一办法就是他来警察局自首。”
凯茨耸耸肩,的确如此。
穆尔敲着仪表板,“我们走吧,弗拉德。看看我们能不能在另一个混蛋也有这样的想法前把他抓住。”
大门“营营”地打开了,一缕阳光射了进来。凯茨觉得精神振奋了一些,在车由灰暗的地下驶进向公路时,她打开了车窗,沐浴着清新的阳光,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七八秒。这时警佐系好了安全带,朝她吼道:“你他妈的怎么了,弗拉德?”
凯茨转过头:“什么他妈的怎么了?”
“这该死的风。”他说。
“风又怎么了?”
这时,他们沿着山路下行,仍在第三挡。
“关上它,这太他妈的冷了。”
凯茨关上了车窗,沿着老斯坦因开过去向后转过码头,径直沿着海滨开着,西尔拉车轻溅起路上的雨水。在她左边的墨绿色的英吉利海峡看起来既新鲜又死气沉沉的,裹得严严实实的老人们迎着风在码头间缓缓地走着。
警佐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感受到春天欢乐的气息,凯茨也是如此。
可她想自己总是尝试一下,即使不成功,也可以说已经试过了,在车经过布赖顿中心时,她问持枪抢劫的案子有何新进展或者肇事逃跑的车有没有新的线索。
“没有。”穆尔简单地回答。
“是暂时没进展,警佐,还是不会有了呢?”
“没有。”
“只是‘没有’,是真的没有?还是你觉得没有?”
“麦金尼斯说得对。”穆尔无可奈何地说。
“他说中了什么?”
“咱们合不来。”
凯茨笑着盯着路面:“咱们会合得来的,警佐。”
“维多利亚雕像,在这儿向右拐。”穆尔说。
向右转过了维多利亚像后,地势缓慢地升高了,在A27路段,他们拐向了左边,这时已接近了金石广场,也就是交通肇事的现场。凯茨问穆尔是否知道事故的发生地点,穆尔让她把车停下来。
观察了一分钟后,他说:“就在这儿。那个女孩子上山,急冲了出来,车由市中心驶来,沿着路的这边。”他又朝着城镇那个方向走了50码,然后转过身来。
“从这儿看,如果那个女孩确实像她自己所形容的那样猛冲到车前,即使当时那个司机完全清醒,他也几乎来不及刹车。这样看来女孩和司机都有责任。”
凯茨看着穆尔:“可这得由法庭裁决,对吧?”
他盯着凯茨:“是的,弗拉德,我们只要抓住他们就行了,让皇家检察院来裁决。”
警佐猛然蹲下身子,低头看着接近事故现场的白色PVC保护桩神情阴郁地陷入了沉思。接着凯茨看到他用手比划着,模拟车子猛地偏向手的后部,也就是车后侧撞上了詹妮·富勒顿的情景。他的拳头猛地攥紧了,似乎要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腿上。当他站起身时,说:“蠢货!”凯茨清他说的是富勒顿。
路上的刹车痕迹表明司机竭力想避开女孩,开始是急刹车,后来又冒着翻车的危险拉了手闸。“这个司机不像是喝多了。”凯茨说,又看了看刹车的痕迹,接道,“反应这么敏捷,不管他当时喝没喝多,他也肯定是个相当出色的司机。詹妮·富勒顿真是很幸运。”
穆尔耸了耸肩:“这回你说对了,弗拉德。”
他们去到西尔拉车那儿,坐了进去,向那三家沃辛的车厂开去。路上,警佐告诉弗拉德他去处理前两家,她赶到半英里外去拜访第三家“布朗兄弟”,凯茨说他已经说过了。
“噢,是吗?”穆尔说,“不过还是万无一失的好!”
马菲金街背靠着布赖顿-朴茨茅斯铁路,是老旧的阶梯形地段。穆尔要去的两家修理厂在与一段狭长的租用菜地相对的一个黑色大坑的后面。这种地方肯定会藏着几件罪案或马吉·撒切尔所吹嘘的所谓“小买卖”。
KJ汽车修理厂是间位于巷子尽头的由波纹铁搭起的小建筑物,凯茨把车停了下来,由于停车过猛,前轮把泥坑里的脏水溅了出来。警佐下了车,低声嘟囔着走过泥泞的碎石路,在凯茨将车掉头时,她听到拉门的金属转轴“嘎吱”的声音,有人大声抱怨着:“穆尔,你他妈的又来干嘛?难道你来得还不够烦吗?”
当凯茨缓缓启动车子,反向打舵时听见警佐说:“进去,肯尼。”他用两个圆滚滚的手指作出射击的姿势指着车厂。好像是这手势起了作用,肯尼走了进去,挥动着胳膊,毫无疑问在抱怨着警察的侵扰。穆尔向凯茨喊:“在马丁街口等我,弗拉德。别耽误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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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隔着马菲金街的两排破木屋再向上一点儿就是“布朗兄弟”汽车修理厂,虽然很近,要到那儿还得大费周折。凯茨不得不把车停在铁路弧形隧道的边上,步行通过昏暗的障碍重重的隧道。地下通道里光线暗淡,滴着水,潮湿而阴森,好似劫匪和强xx犯经常出没的地方,从这里路过的女人都会觉得有点儿心惊胆颤。
隧道的中间有个大泥坑,大得可以在里面颠球,深得足以溅湿凯茨的501S和弄湿她的运动鞋。现在她明白为什么穆尔让她来“布朗兄弟”汽车修理厂了。她的脸一下绷紧了,穆尔打错了算盘,凯茨心想。她一下警觉起来,准备随时出手反击可能的偷袭。她感觉到插在腰间的那柄马鞭的力量,为了保险,凯茨把手放在腰后侧,握住了马鞭。平安出了隧道,凯茨长出了一口气。
“布朗兄弟”汽修厂被漆成绿色,在院子里摆放着出了事故的车辆残骸。厂主的名字叫怀特,凯茨并未询问原因,如果他喜欢他本可以不干这行而去拍电影。当凯茨问他时,一名技师在附近忙碌着,没有一丝戒备的气氛,也没有任何恐慌的神色,或者“啊,又见面了,你们这群该死的警察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总和我们过不去,干嘛不去抓几个真正的罪犯?”一类的指责,他们清清白白的,他们提供的惟一有价值的线索是,在马菲金街后面的那两家汽车修理厂可能在纽黑文与波莫培之间从事可疑生意,不过只是猜测,因为他们总骚扰像他们这样的做正经生意的车厂……
凯茨离开时提醒他们注意车辆大修或者遮盖式修理的情况……
他们答应会向警察局报告的。
凯茨穿过隧道,又弄得浑身湿漉漉的,没遇见任何可疑的家伙。当她坐在车里时,感觉脚上运动鞋“咔喳”作响,后悔不如绕个大弯去车厂呢。她把热风和风扇开到最强挡,让热风慢慢地把自己吹干,情绪也随之好起来。
当她沿着马菲金街的小巷向回疾驶,看见有几个人在租来的菜地上用耙子和锄头料理着花椰菜和土豆。凯茨忽然想起了爷爷和自己的一个叔叔。他们俩也曾这样辛勤耕种,没有任何添加剂,也无须在收获之后贮存三个月才上桌。她几乎已忘了这样种出来的土豆是什么味道了。
一时兴起,凯茨猛地刹住车,喊了声:“你好!”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慢慢踱了过来。旧羊毛衫外套着件粗布工作服,戴着顶平帽,红铜色的强健的大手里握着把锄头。在他走近的时候,凯茨看见帽沿处有铁路的帽徽。
“想来看看?”那个人问道,“想买块地?”
“是这么想的。”凯茨说。
“你没什么机会了,孩子,真对不起,亲友优先,除非你8年前来,现在名单上还有两个人等着呢。”他笑着伸出手,“顺便说一声,我叫杰克。”
握住他的手,凯茨说:“凯茜·弗拉德,叫我凯茨好了。”
杰克又笑了笑:“想来点爱德华土豆吗?”
“爱德华王?长成了吗?”
“下个月长得会更好些,但现在也不错。”
“我真想尝尝。”新鲜的刚种出的土豆强似陈土豆百倍,凯茨禁不住开始计划一顿美餐,不知杰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再来点儿菜豆和花椰菜怎么样?”
凯茨喜出望外:“太棒了!我该给多少钱?”
“想付账?别傻了,小姐,如果你真觉得欠账的话,可以在任何一个下午到马菲金街13号来坐坐,和我喝杯茶。我现在孤单一人,你来坐坐再好不过了。”
凯茨喜欢上了他:“好啊。”
“早上别来。”杰克细心地补上一句,“一般我九点半到早饭时在这儿,所以下午来正合适。”
“可能得等几天,杰克,我是名警察,现在正在办案。”
“我有的是时间,宝贝。”
“我肯定。”凯茨真的很喜欢这个老头,“我改天一定会来。”
“好极了。”杰克说,“我把这些土豆装起来。”他转身走了,就像凯茨会跟过来似的。凯茨正想着是否要跟过去,听见了穆尔的声音从巷子那端传过来:“弗拉德!”
“我老板。”凯茨歉意地说,“我得去了。”
“我马上给你把车装好。”
“我回来时取怎么样?”
“好主意。”
凯茨坐进西尔拉,有点儿脸红。在“布朗兄弟”汽修厂她只呆了很短的时间,可没想到穆尔警长行动也很迅速。当她把车停在巷尾时,在西尔拉车发光的车身上又溅上了更多的污水。穆尔紧绷着脸坐上了车:“你他妈的,在那玩儿什么呢,弗拉德?”
凯茨打算撒个谎搪塞过去,但还是照实说了:“我买些菜,在菜地的那个老人那儿,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查完了。”
“我也没想到。”
“对不起,警佐。”
“我猜你在布朗那家厂子一无所获吧?”
“一无所获。”
“这两家修理厂也一样。”
“然后去哪儿,警佐?”
“波格纳·瑞吉斯,到那儿再跟你解释。”
凯茨慢慢把车转过来,这一次转了个小圈,以尽量不再溅上脏水。穆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对她没再加以指责。车离开时,他快速瞥了眼K*J车厂的拉门,通过后视镜,凯茨看到大门紧关着。
杰克等在门口,拿着一个运输袋,装满了东西。凯茨停下了车子,摇下车窗。杰克撑着袋子,凯茨把菜又取了出来。穆尔向后靠着,更加不高兴地怒目而视。
“谢谢,杰克。”凯茨又特意加了句,“真的很感谢你。”
杰克愉快地说:“这是我的荣幸,希望能很快见到你。”
杰克目送着车开走了,想着里面那个眼睛熠熠闪亮的女孩和阴郁沉思的男人。
去波格纳瑞吉斯也是白跑一趟,走访了三家修理厂,全都一无所获,十一点半他们驱车驶回布赖顿,12点回到了约翰街,花了10分钟停车,上楼,做每名警察从不“厌倦”的文书工作。
鲍勃·穆尔给凯茨一个小时休息,外加一小时午饭时间。他告诉她两点半回来,巡逻报告那时会送过来,凯茨会有许多事要做,你还有什么私事吗?没有。好极了,4点钟他们要谈话。凯茨说没问题,随后,凯茨给瓦莱丽打电话,“骗”他晚点儿回家,给莫伊拉留言让她晚上8点后给凯茨回话,然后拨通了克莱尔·库尔·布伦家里的电话。
没有人接,铃声响过了14下,凯茨放下电话,又重新接通,这次她把电话声调到低音处并利用这会儿做完了一项报告,如果克莱尔在的话,现在她肯定不想和任何人聊天,电话忙音响着,一分,两分,三分……在凯茨写报告时,这声音好像催眠一样,最后凯茨不得不挂断了电话,还有1小时45分钟。“他妈的!”凯茨抓起了包,向停车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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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茨驾驶着她的MX5又穿过了前街,驶过汉格尔顿,海水看上去跟以往一样污浊不堪,老人们仍旧裹得严严实实的,步履迟缓地散着步,该是回到冷冰冰的家中或吃顿期盼已久的生鱼片午餐的时候了。
汽车音响正播放着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汤姆·麦金尼斯推荐给她听的。听着它,很想在任何一个地方把车停下,不去理会什么克莱尔·布伦,充分享受一下自己的自由。经过维多利亚雕像时,前边和左边停着几辆破旧的起重机。停车的欲望荡然无存了。
凯茨穿过旧城区,朝着高尔夫球场开着,一边想着路边这些房子修建的时候,惟一的塑料还只是合成塑胶,固体还不是个粗俗的词,美国还值5先令,可现在……在凯茨到达库克家路口时,叹了口气。
那辆黄色的迈拓车停在房子外面,这意味着很多可能性,不过凯茨有种强烈的感觉,虽然没人接电话,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凯茨决不会无功而返。
凯茨没有按门铃,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又敲了几下,屋内没有回音。她按下门铃,一阵刺耳的铃声之后,楼上有了回应,有人沉声答道:“来了!”的确有人在家!
上次凯茨来的时候,是丹尼尔·库克高大的身影从门玻璃上映出来。这次是他妻子苗条娇小的白色身影。门锁打开了,门链拔了下来,随后,门不是被“砰”地一声打开,而是被一点点地悄无声息地拉开。克莱尔·布伦出现了,光着脚,穿着一件白色的售货员的大褂,手中拿着一把4英寸长的刷子,手上和头上粘着白色乳剂。
“你好,凯茨。”她轻缓地说,“我本以为你早就能来。”
凯茨跟着克莱尔进入门厅,又到了厨房,克莱尔打开电热壶之后,她们又来到楼上克莱尔的卧室,进屋时,克莱尔告诉凯茨她正在重新粉刷房间,房间真该刷刷了。她估计马上就干完了,干完后她就能踏踏实实地与凯茨谈话了。
进了卧室,凯茨仅能从未干的涂料处判断出哪儿是刚刷过的,哪儿是过去刷的。克莱尔给这间漆上白色的房间又涂上了一层白色。浅浮雕上隐约的图案已完全看不见了,仿佛克莱尔的最终目的是不刮墙皮就把墙壁弄平。在漆最后一个角落时,克莱尔说她买了张新桌子。“是吗?”凯茨搭讪地问,“什么颜色的?”“我拿不准买白色还是黑色。犹豫了好一阵。”克莱尔把手中的刷子放在桶边,“最后我选了白色。”
水开了,克莱尔迅速结束手上的活儿。沏茶的时候,她看上去和平时并无二样,只不过说话速度慢了一些,措辞也更谨慎了些。对长跑选手而言,她们都不愿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看见方糖和小甜饼。所以她们端着茶去了客厅。面对面地在扶手椅子上坐下。出于直觉,凯茨没开口,等着克莱尔先说。
过了一两分钟,克莱尔向前坐了坐,转着喝完的茶杯,略微有些不自然:“凯茨,你最近跑得怎么样?”
“还能保持状态。”凯茨平淡地说,“周六我在工作,所以错过了汉茨环城赛,周日我绕着斯达宾顿慢跑了10公里。”
克莱尔吸了吸鼻子:“由于我没出门,我想在汉普郡赛中我的运气肯定不会好,下次我开始训练时,队里可能不会欢迎我。”
“那你为什么没训练?”
“我不能。”克莱尔答道。
“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回事?”
“因为不太方便。”
“嗯?”
“我和别人在一起。”
凯茨睁大了眼睛:“啊……”
克莱尔停了一下,看着凯茨说:“我和丹尼还没谈过这事。”
“谈什么?”
“我去哪儿了。”
“克莱尔,你去哪儿了?”
“我刚告诉过你。”
“不,你没说。”凯茨反驳道,“你只是说和别人在一起,并没说去了什么地方。”
“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克莱尔,你知道我会为你保密的。我们得弄清这个周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克莱尔提高了声音,抓着杯子的手因用力而泛白。
“什么也没发生!”
凯茨坐直身子,现出了不快的神情:“克莱尔,你知道吗?全郡一半的人都在找你。此外,还有另一个失踪者!当我们煞费苦心地四处找你的时候,一个叫肖哈姆的可怜的18岁少女也失踪了。”凯茨在说谎,可这又有什么关系?“那个孩子,她有哮喘症,到现在,还没一点儿线索,我们只能动用一半的力量去找她,因为我们还得找你!可你现在却说什么事都没发生?你真浑蛋,克莱尔。”
“肖哈姆?”
“是的,克莱尔,想想看,你还能想起来吗?周四晚上,7点左右,你去哪儿快跑了3英里?那些小土屋,船屋,阿道桥,再想想看?”
克莱尔面如土色。
“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凯茨,我——”
“到底他妈的为什么?”
克莱尔的脸色又恢复了常态:“你能发誓不说出去吗?”
凯茨急忙接道:“我下班了,现在不是办公事。”
“很抱歉。”克莱尔站了起来,准备回到厨房,“什么事也没发生,凯茨,我只是没打电话回家,就这些。”
“克莱尔,告诉我原因。”
“不。”克莱尔说,“你尽管冲我大喊大叫好了,可我不能说,真的。”她又加了些茶,当回来问凯茨是否再来一杯茶时,凯茨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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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知道朋友是可以选择的,而家庭却是无法选择的。每个赛跑运动员都知道,当开始跑步时你只能半自由地选择与谁一起从运动场出发。与一个每英里比你慢两分钟的人结伴的话,他就得受苦了;与一个28岁、10公里只跑半小时左右的人同路,你就得受苦;政治、宗教信仰、性魅力和体臭都可以置之不理,选择跑步同伴的首要标准是,跑得有多快。
凯茨和克莱尔·布伦一起跑出跑回,因为克莱尔很出色,她不像凯茨那样爆发力强,短距离跑得很出色,但她的耐力很不错,除却800米跑以外,她与凯茨很合拍。即使如此,她们也在一起跑过一两次800米。跑800米的时候,凯茨让克莱尔提前10秒起跑,然后在后半程追上她,最后领先她56秒到达终点。当她们跑得更长时,成绩就很接近了,如果超出了14英里,无论她们谁也不能跑得很快,所以可以毫无问题地结伴跑步。克莱尔话总是不多,她们俩搭档即使不是天作之合却也说得过去。
可现在凯茨快被她以前的跑步搭档气疯了,简直怒不可遏。车开出狭窄的小巷时,她狠踩了一下油门,转上主干道后,又再次加速。当她和克莱尔说起那个叫沃尔特斯的女孩时,她编造了假话,而现在,她突然有些莫名地感到内疚,还有些激动不安,很担心那个女孩子遭了厄运,真的出了什么事。这全是克莱尔·布伦的错。她不知和谁混在一起几天不回家。她为什么不在电话留言中告诉凯茨并让她撒手别管呢?
一辆蒙提各车上的家伙和她胡闹,她飞驰而过,机械地做了个手势,仍然想着克莱尔的事。该死的克莱尔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她给凯茨出了个不知该怎么办的难题。
那个在蒙提各车上的狗杂种为了出风头故意降慢了车速,挡在前面慢悠悠磨蹭着,使得凯茨很难超车。凯茨挂上二挡,6000转的转速使发动机发出了尖锐的声音,车冲上了隔离桩的另一面,当车呼啸而过时,凯茨的手一直按在喇叭上:“我他妈的现在糟透了,布伦。”她大喊着,只在把手伸出窗外做个“V”形时,才把喇叭刺耳的声音停下来。她还在想着整件事,还不算完。但她必须先和麦金尼斯谈谈。
凯茨在通常的半小时午餐的时间后返回了约翰街,圣和格里夫斯都坐在办公桌前,他们身上飘着一股浓重的咖喱粉和嘉士伯啤酒的气味,奇怪的是竟没有雪茄味。凯茨一进门圣就感叹道:“哦,我的生活之光!”
“你也是我的生命之光。”凯茨接道,“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在鲍勃·穆尔的桌上有给你的留言条。”
格里夫斯插话说:“比利使我们改邪归正了,如果像他那样的木头疙瘩都能得到像这样的姑娘,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圣补充道:“而且,你说过,你不想……”
“一个星期别呼吸,鲍勃,我就是你的了,说定了!”
“让我想想看。”圣答道。
凯茨走到鲍勃·穆尔的桌旁,在一张顶端潦草写着“弗拉德”字样的A4纸上找她的两份留言,旁边还有今早的一张便条。凯茨瞥了一眼,在KJ车厂的旁边画了三个红色的对勾,在马丁修理厂和布朗修理厂边各有一个对号。她拿起了自己的留言条,两个电话都是从南安普敦打来的,一个是舍莱警察局的梅森警佐,另一个标着个陌生的名字,詹妮·威尔金森,在好奇心驱使下凯茨先给那个女士回了电话。
凯茨不知道坐在巡佐的椅子上是否合适。她决定冒险试一试,拨通南安普敦的电话后,她向后靠了靠。响第二声时,电话被接了起来,一个训练有素的声音传了过来:“您接通了‘冰屋’,需要我们为您效劳吗?”
凯茨说她找詹妮·威尔金森。
詹妮·威尔金森是谁呢,凯茨心想。
“你是谁?”
“我是凯茨·弗拉德,威尔金森小姐让我给她回话。”
“我就是詹妮。”电话那端回答。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不记得我了?”
“让我想想看。”凯茨停了停,忽然记了起来,“特里夫·琼斯的女友?”
“特里夫被保释出狱了,我刚听说皇家检察院不打算继续追究此案。在他被逮捕时受到了非法侵犯。”
“可他犯了罪。”凯茨说。
“你我心里都有数,特里夫也知道。他本来打算认罪,可他的辩护词证实由于谋杀指控威胁着他,他才入室盗窃的。”
“你能肯定皇家检察院终结此案了吗?”
“是的,但我不是为这给你打电话的。”
“为什么?”
“我怀孕了。”詹妮说。
“哦,这又不关我的事。”
“我满怀希望,这是特里夫的孩子,以此为开端,每件事都突然开始向好的方向转变。我很想谢谢你,特里夫现在为迪克松公司工作。他说这亏了你帮他,如果你再遇见他,你可能认不出他了,他很上进。”
凯茨确实已经忘了这件事。也许确曾给南安普敦缓刑官打了电话,本能地加了句“给他个机会”之类的话。她并没有忘记特里夫·约翰·琼斯这个人,只是记不起他和詹妮·威尔金森在一起同居。
凯茨是在刚做警察的第一周遇上琼斯的。他的被捕对她而言是个好的开端,一对一的对抗,只有他、凯茨和凯茨的那条马鞭,圣和格里夫斯正朝他们这边赶来。这只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但感觉已过了很多年。
“我替你们感到高兴。”
“谢谢。”尴尬的沉寂,“怀孕”这个词又出现在凯茨的脑海里,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凯茨心想。
“是这样。”威尔金森说。在她说话的时候,凯茨似乎看到了她的表情,她的声音降低了:“特里夫知道些事。”
这件事只能发生在凯茨身上,像圣和格里夫斯都有各自的情报来源供给他们线索,鲍勃·穆尔也付给他的线人10英镑20英镑来取得线索,可凯茨的线人却在50英里外,去那儿女警员得穿上制服套裙。她暗自想,“真倒霉”,随后她说她会尽快再与詹妮联系。
她一放下詹妮·威尔金森的电话,就拨通了南安普敦森舍莱街的电话找梅森警佐,接电话的警员低声嘟囔着:“你说的是弗拉德?”然后告诉她等着,在电话里,她听见“笨蛋”二字,另一个回敬道:“去你的吧!蠢驴。”
当彼得过来接电话时,凯茨对他说:“良好的电话礼仪?”
彼得没有笑,“我们得谈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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