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发生在去年六月。我又一次和G·7一起进行远征。
一天晚上,他打来电话:
“我要出发去卡马尔格地区,是关于一件入室盗窃案。您如果想去顺便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可随我去,否则就不用去了。我怕案子本身可能枯燥无味,没多大意思。”
我去了,而且对这趟远游绝不遗憾。首先我得以参观了死水城,小城四面有古老的城墙环抱,是最神奇的城市之一。
盗窃发生在三天以前,确切地说是六月二十七日。被盗对象的农舍位于离城两公里连接死水城和“国王通航水路”港的运河岸边。“国王通航水路”港是地中海边的一个很小的港口,地处虎湾深处。
农舍的主人名叫科斯特菲格,阿维尼翁人。他只是在打野鸭季节才到这里来小祝其他时侯,农舍由一对名叫伯努瓦的夫妇居住,他们既是主人的管家,也是花工和佣人。
被盗数额并非很大,但是失窃的形式和背景对当地政府震动不校被偷的东西包括银餐具、三条价值不等的长枪、大量衣服以及无以计数的各类小物品。
先让我把当地情况做个大致的介绍。过去死水城城墙濒临地中海,后来海水退去将近六公里。海水退出的地带变成了一片沼泽地,沼泽地里长满了芦苇。
后来给沼泽排水,就地开凿了运河,直通地中海。
运河的一端建起了一座小城,小械的居民以打渔和旅游业为生。但到海滨来的游客为数有限。这座小城便是“国王通航水路”港。
在死水城和“国王通航水路”港之间,没有任何建筑,只有一条高出运河水面的道路,道路的两侧地势低洼、泥泞,寸草不生。
真不知为何科斯特菲格先生竟异想天开,在运河右岸这块荒地上建造房子?当然,这是他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好像他的初衷是搞畜牧,训养野牛,这在当时风靡一时,但是后来他又放弃了这一计划。
农舍很大,也颇有气派,房子两端各竖着一座墙角塔,看上去像是一座城堡。房子的周围还成功地栽活了几棵树,搞了一处花园式的绿地。
夏天天气酷热,蚊虫肆扰,只有亲身尝过成群蚊虫盯咬滋味的人才知道这些小玩意儿有多么厉害。
我和G·7几乎整个被吞噬掉了,我们到后的第二天,我的一张脸便被咬得变了形,G·7的一只眼干脆肿得睁不开了。
入室盗窃案发生在二十七日深夜至二十八日凌晨。和往常一样,伯努瓦和他妻子都在家,他们就睡在科斯特菲格本人的卧室里,他们被迫承认他们一直使用主人的卧室。
卧室在二楼,窗户是关着的,我前边说过,这里蚊子很多,因此百叶窗也是关好了的。
至于一楼的窗户则全部装好了间隔很密的铁栏,栏杆间距只有十四公分。但就是通过一楼的窗户,那些盗贼,或者说至少是其中的一个潜入室内,而铁栏丝毫无损。
之后很可能是一个小孩将农舍大门打开。
罪犯在室内翻腾了多长时间,已无法知晓。反正在凌晨一点,伯努瓦被一种来自地板下的响动惊醒,声音很轻,发自楼下餐厅。
他叫醒妻子,取下步枪,想出房查看。房门钥匙在门里侧,怕努瓦使足全身的力气,门却推不动。
于是他跑向窗户,发现百叶窗同样也打不开。
这场景简直难以令人置信!在楼下,盗贱们毫无顾忌,他们不再小心翼翼,也不怕被人听见。
足足半个小时之后,伯努瓦实在怒不可遏,终于成功地出了门……这时他才发现门从外边用一根木棍横插着闩死了。
所有的窗户也都遭到了同样的命运。花园里常年放着一把梯子,很显然,罪犯是踩着梯子将窗户钉死的。
不必说,盗贼己经逃之夭夭。所有的房间都被劫掠一空。
歹徒们从从容容,不慌不忙,没有放过一个角落,没有忽略一个壁柜,就连果酱罐子——足足一百五十个——都被带走了!
看家狗也死了,是中毒死的。
G·7听人讲述这个故事,感到非常有趣。
G·7问警长:“到目前为止都采取了哪些行动?”
“我们逮捕了十二三个流浪汉,可是从他们身上什么也没有找到。搜查了五辆带篷马车。我们在继续侦查,上个月是圣玛丽海洋节,庆祝地点离这里十五公里,那里到现在还游荡着不少吉卜赛人。您的意见呢?”
可怜的警长!他还以为G·7会发表点什么意见!G·7倒是一字一板地吐出了在我看来充满了讽刺味道的三个字。
“继续查!”
何况我认为他的调查并不比警长有多少进展,他在农舍搜查了整整一天,而一无所获。
当地有些人窃窃私语,说伯努瓦很可能有问题,说很有可能是他导演了一幕闹剧。
另外一些人却指出,科斯特菲格先生是葡萄酒商,经营状况相当糟,濒临倒闭,因此事先他自己做好了搬家的准备。
众说纷坛,不一而足。
到第二天,我无意中有了个重大发现。我手里拿着一张死水城的导游图参观这座袖珍历史名城,在一堵约一人高的城墙上,我发现了用刀尖刻画的一系列符号。
开始时我天真地认为这些符号也是历史遗物,后来一个过路人笑话我的无知,于是我想到小孩玩的游戏。
非常凑巧,这时G·7来和我会合。半个小时之后,来了一位摄影师,待他照完像后我们便用透明胶将符号标记全部取下。
下面图一比较真实地再现了那些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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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当天,一纸命令发到南方各省警局,要求在所有的地方,包括墙上、栅栏门上、路面上,甚至树干上寻找和死水城墙上相似的符号。
这道命令是G·7的创举,他没顾及这种做法有多么滑稽可笑,整整四天,他成了警方传奇故事的主角。
来自四面八方的报告纷纷而至,各地警方拍下寄来的照片都如出一辙,完全一样,真令人惊讶。
我认为照片上的东西是一顶帽子。下面图二可以看得很清楚。
G·7不再继续调查科斯特菲格农舍了。
他干脆将自己安顿在死水城警局的一间办公室里,那里至少有一样好处:室内相当凉爽。
一辆辆满载着英国人和德国人的旅游客车不断开来,停在窗前的场地上。来此参观的人们下车后很快便消失在全城各个角落。其中有一个人我记得很清楚,他是个光头。我惊奇地发现,这个人对刻有符号的每块石头似乎出奇地感兴趣。
“发生了盗窃案?”他用他那德国口音很重的法语问我。
我感到十分惊讶,而他拒绝回答我的任何问题。他只是告诉我,他是加里西地区的一名乡村医生。
到了第五天,又从卡尔卡松来了一份报告,和在此之前收到的报告不同的是,其中那张从卡尔卡松市府的一块石头上拍下的照片和所有其他那些干篇一律的照片不一样,它所表现的不是一顶草帽。
还有第三种符号。见了这第三种符号,G·7一下子脸色发白了七个多小时,最后他带着它去见了神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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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在这期间并未停止对流浪汉和波希米亚人的抓捕、对吉卜赛人带篷马车的搜查以及对所有过路人的盘问。
科斯特菲格通过阿维尼翁的一家报纸,指责警方出手太软,声称在这样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却找不到那么一大批种类如此之多的赃物,这种现象是不能接受的。
这是对G·7施加压力。在拜访了神甫之后,他郑重向我宣布,我们除了返回巴黎,在此地已无事可做。
“您不再进行调查了?”
“暂时先……”
“您知道盗贼是谁了?”
“我至少已知道可以在何时何地将他们找到……这是他们自己告诉我的……”“您也能找到赃物?”
“除了果浆,都可以找到!我对此充满信心!”
这既非当地警方的意见,也不是科斯特菲格的意思。
维尼翁市的媒体在那里幸灾乐祸,有人尽情地讽刺巴黎警察,说巴黎警察以进行侦查为名,到此地来是为了开开心心地旅游。
报纸上甚至刊登了一副G·7的漫画,画的是G·7正躺在“国王通航水路”港附近美丽的大海中自得其乐。漫画文学说明十分简单:“他在侦察!”
可怜的G·7!他只下过一次海,因为那撒哈拉沙漠似的酷热实在叫他忍受不住了!
整整一个月,我始终等着我的侦探伙伴的一句话,那就是重新回到卡马尔格。
后来我想这次侦察可能失败了,我最好还是别再向他暗示这件案子。
可我又错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他按通常的习惯给我打来电话:“喂!咱们回南方转一圈?”
十二月二十五日的午夜,我们二人围着圣玛丽海洋教堂散步。身着便衣的警察在教堂广场的四周站岗。
零点十分,四辆吉卜赛人的带篷马车被包围,其中两辆刚刚到达,另外两辆头天晚上已在那里。在其中的一辆车里,除了几件特殊的东西,科斯特菲格农舍被盗物品全部查获。
“只有两个符号给我出了点难题!”G·7向我解释说,“就是在我们巡视了站岗的警察之后,在旅店用晚餐的时侯,一个是身着泳裤的小孩,另一个是匕首。
“第一个符号的形象很简单幼稚。只要对吉卜赛人的习惯略知一二就够了,这些人今天的生活习惯和十五世纪没什么两样。
“符号‘一’是刻画符号人的标记,它象征一口小锅,因此,刻画符号的人是锅匠。
“之后是日期(二十七日),距离(两公里),再后是方向(穿过运河),最后指出的是地点(一处有两个墙角塔的房子)。
“钥匙的含义是入室盗窃。这之后的符号表明的是会合的时间在日落时分。最后的符号是一条狗。
“下边的那条线表明答案,或者说是全部答案。
“我来解释一下。第一个吉卜赛人写道:‘锅匠找人,六月三十号入某室盗窃。日落时会合,有一条狗。’“其他吉卜赛人走过去,回答。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标致留下,因此,我事先就知道是一个大胡子、一个蔑匠、一个车夫。最后是一个刀剪匠或磨刀匠。
“第一个盗贼只须在这之后多呆上几天,以确保找到所需要的人手。
“以后的事也同样按波希米亚人的方式完成。
“和他们通常的作法一样,分脏的事以后进行。
“但是何时分赃?在哪里分赃?
“到处都有警察,而且他们往往还得避开那些不相干的波希米亚人。
“于是盗贼们决定分赃之事往后放一放。请读读下面这条信息……锅匠,圣诞日(小孩出生日),在圣玛丽海洋教堂,以后分赃。
“我再向您重复一遍,是‘小孩’二字给我出了点难题,是神甫找到了这两个字的含义。
“至于匕首,我一直认为它的含义是犯罪或者暗示为磨刀匠。
“但是刀也可用来切割分赃……
“这很简单,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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