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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四

    “早餐前的六件不可能之事,确实不错。”杜本丝说。她喝干咖啡,想着留在碗架上盘里的煎蛋,前蛋旁配放着两块看来颇引人食欲的肝脏。“早餐比想着不可能的事更重要。汤美是一个追逐不可能之事的人。调查,不错。我想他会从中得到一些东西。”

    她全神贯注地吃起煎蛋和肝脏。

    “跟平时不同的早餐,吃起来真不错。”

    从很久以前,她早上总是喝一杯咖啡和苹果汁加上半个柚子,在解决体重问题上,虽然很有道理,但是这种早餐总无法获得充分的满足感。橱里其他的菜肴常因明显的对比更引起消化液的分泌。”

    “我想,”杜本丝说,“帕金森家的人早餐也在这里吃这种东西。煎蛋或配有熏肉的荷包蛋,也许——”她回溯到很久以前,想起了古老的小说。“也许,对啦,也许橱里放了冷的雷鸟肉。马腿也相当不错,慢慢咬。”她把最后一块肝脏放进嘴时,倾耳细听。

    非常奇妙的声音仿佛从外面流了进来。

    “奇怪,”杜本丝说,“很像是乐队变调声音。”

    她手上拿着烤面包不动。阿勃特走进来。她抬起头。

    “阿勃特,是什么开始了。难道是工人开始举行音乐会?风琴或类似的乐器吧?”

    “是来修钢琴的先生!”阿勃特说。

    “来修钢琴的什么?”

    “来调音的。你要我叫钢琴调音师傅来的啊!”

    “很好。”杜本丝说,“你已经叫来了?阿勃特,你真太好了。”

    阿勃特状颇满意。而且,他似乎也知道自己能迅速完成杜本丝或汤美交代的特别要求,确实非常了不起。

    “他说必须好好调一调。”阿勃特说。

    “我想也该这样。”

    杜本丝喝了半杯咖啡,走出房间,进入客厅,一个年轻人正面对着敞开内部复杂零件的大钢琴。

    “早安,太太。”那年轻人说。

    “早安。”杜本丝说,“辛苦你了。”

    “非调一调音不可,”

    “是的,的确需要,我刚刚才搬来,搬家对钢琴不太好。而且,已经很久没有调音了。”

    “唔,马上可以知道。”那年轻人说。

    年轻人依序弹了三次不同的和音,两次愉快的长调和音,两次极悲伤的A短调和音。

    “很好的乐器,太太。”

    “唉,是艾拉尔啊。”

    “最近,这种钢琴很不容易得到了。”

    “这架钢琴经历过好几次厄运。”杜本丝说,“它遭遇过伦敦空袭,炸弹落在我们房子上。幸好,我们躲开了,它几乎只有外表受伤。”

    “真的?唔,做工很不错,不必太费事。”

    交谈很愉快地持续下去。年轻人先弹了萧邦序曲最初几节,再弹《蓝色多瑙河》。不久他宣称工作结束。

    “最好不要放得太久。”他提醒她,“我会再找机会来看看它,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啊,怎么说好呢——又会走音哪,而且细微得你不会注意到,甚或听不出来。”

    两人很有礼貌地道别,仿佛对一般音乐,尤其钢琴曲的欣赏以及音乐给人生带来的喜悦,彼此意见非常一致似的。

    “这房子似乎还要费一番工夫整修。”年轻人看看四周,说道。

    “因为我们搬来之前,有一段日子没有人住。”

    “嗯,房主常常更换。”

    “好像有不少故事。”杜本丝说,“我是指以前住在这里的人,以及一些过去发生的怪事。”

    “啊,我是说很久以前的事,不知是第一次世界大战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

    “据说跟海军机密之类有关。”杜本丝满怀希望地说。

    “也许。据说有许多传说,我自己当然不会直接知道。”

    “不错,”是你出生之前的事。”杜本丝凝视年轻人稚嫩的脸孔说。

    年轻人离去后,杜本丝坐在钢琴前。

    “弹弹《屋顶上的雨水》吧。”她说。刚才调音师傅弹奏另一首序曲,使她想起了萧邦的曲子。随后,她敲了几下和音,接着一面伴奏,一面哼,然后小声唱起来:

    我真正的爱人在何处徜徉?

    我真正的爱人离开我,到哪儿去?

    树梢上,鸟儿呼唤。

    我真正的爱人什么时候会回到我这儿?

    “弹错键了。”杜本丝说,“不过,总之,钢琴全修好了。啊,能弹钢琴,实在快乐。‘我真正的爱人在何处徜徉?’她哼一声,“‘我真正的爱人’——储拉夫(Truelove)。”她边想边说,“真正的爱人?唉,这可能是暗码,最好先去查一查储拉夫。”

    她穿上结实的鞋子和套头毛衣,走到院子里。储拉夫不在原来的KK里,已放进空马厩。杜本丝拉出储拉夫,把它放在长满草的斜坡顶上,用带来的拂子掸去上面的蜘蛛丝,然后跨坐上去,把脚放在踏板上,以储拉夫经历的岁月和伤痕所允许的速度奔跑。”

    “喂,我真正的爱人,”她说,“一起走下山岗吧,不用太急!”

    杜本丝脚离踏板,改放在可以随时煞车的位置。

    仅凭重量就可使它奔下山岗,但是储拉夫跑得不大快。山坡突然陡起来。储拉夫加快脚步。杜本丝更使劲地用脚作煞车,依然跟储拉夫一起飞扑入山岗下茂密的智利松中——这个不愉快的地方。

    “好痛!”她好不容易才站起来。

    拔掉智利松沾在身上的刺,杜本丝拍拍身子,环视四周。眼前的灌木丛一直延伸到对面山丘上。映山红和八仙花这儿一簇,那边一簇,花季时一定非常美丽。现在不论在哪里都不好看,只是一般的灌木林而已。在各种花树与灌水之间,以前似乎有条小径。现在长满了树木,不过仍可看出小径的方向。杜本丝摘了一两枝小树枝,拨开第一道树丛。开始爬上山岗。小径蜿蜒直到山岗上。显然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清除这条小径,也没有人行走。

    “我想会通到什么地方去。”杜本丝说,“有道路就应该有理由。”

    小径急速向左或右拐了两三次,变成“之”字形,杜本丝仿佛领悟到《爱丽思漫游奇境》中所谓小径突然摇动改变方向的意思。树丛越来越少,地名来源的月桂树清晰可见,一条石砾遍布、难以行走的狭隘小径穿过了月桂树丛。从这小径往前行,突然来到长了苔藓共有四级的石阶前。走上石阶,有一个以前用金属制作,后来可能用干草重作的壁龛。一个类似神殿的地言,里面有台座,台座上放着一座损害得非常厉害的石像。那是头顶篮子的男孩像,杜本丝对这石像觉得很面熟。

    “由这东西可以知道一个地方的年代。”杜本丝自言自语。“这很像莎拉婶放在院子里的东西。这么说来,她也有很多月桂树。”

    杜本丝全心思念着莎拉婶。孩提时,她常去拜访莎拉婶,玩一种称为“河马”的游戏。为了玩“河马”,必须取下裙子的鲸骨圈。当时,杜本丝六岁,裙子的鲸骨圈扮演马——一匹有鬃毛和流水般尾巴的白马。在杜本丝的幻想中,白马与其说让人骑着穿越绿野,倒不如说骑着穿过一块草坪,绕过银苇羽穗随风摇曳的花坛,朝着与这小径相似的道路前进。拐进小径后,山毛榉树林间也有与这壁龛相同的凉亭式壁龛,壁龛中有石像和篮子。杜本丝策马来到这儿的时候,总是拿着礼物,把礼物放进那孩子头上的篮子。当时,那可说是奉献,也是许愿。杜本丝记得,许的愿几乎都会变成事实。

    “可是,”杜本丝猛然坐在她已爬上来的石阶顶上,“这当然是欺骗的。我希望某些事情,而我已知道这些事情大概会发生,然而我觉得愿望变成了事实。于是它真的有如魔术一般。自古相传,奉献很适合一个真正的神。但其实不是神,看来只是一个矮胖的小男孩。啊——真有意思,想起了许多事情,当时的确是那样玩的。”

    杜本丝舒口气,又走下小径,向那有KK这个神秘名字的温室行去。

    “KK里仍然杂乱无章。马锡德跟平时一样,看来既孤独又是绝望。但是,另有两件物品引起杜本丝的注意。那是陶器--四周有天鹅图样的陶制凳子。一张深蓝,一张淡蓝。

    “不错,”杜本丝说,“小时候,我曾看过这种物品。对,通常都放在阳台上。我的另一个妹妹有这种东西。我们把这两样东西称为牛津和剑桥。我想那是鸭子——不,那是天鹅,天鹅画在四周。坐的地方也有同样的东西;S形的孔,可以把许多东西塞进去。对,请艾塞克把这些凳子拿去清洗干净,然后放在凉席上,艾塞克把它说成门廊,我觉得阳台更自然。放在那地方,天气好的时候,可以享受一番。”

    杜本丝转身想向门那边跑去,脚被马锡德突出的扶手绊了一下。

    “哎呀,糟糕!”杜本丝说,“我怎么搞的?”

    她的脚碰到了深蓝的陶制凳子。凳子在地板上滚,破成两半。

    “哎呀,这下我可杀了牛津。只好用剑桥来凑合凑合。我想没法子把牛津再拼起来了,破成这样子,实在太难了。”

    她叹口气,想道:不知汤美现在在做什么。

    汤美坐着跟老友大谈往事。

    “近来,世界变得真奇妙。”阿特金森上校说,“你和……啊,叫什么呢,是布罗顿——啊,不,是你昵称的杜本丝——我听说你们搬到乡下来往,很接近霍洛圭。我猜想你们搬到这里来了。有什么特别原因吧?”

    “没有,这房子比较便宜。”汤美说。

    “哦。那倒很幸运。屋名呢?告诉我你的住址?”

    “我们想称之为‘松树庄’,因为有很美的松树。本来叫‘月桂树庄’,颇有维多利亚时代遗物的味道,是不是?”

    “‘月桂树庄’?霍洛圭的‘月桂树庄庄’,喂,喂,你现在在做什么?要开始做什么吧!”

    汤美望着长了白须的老迈脸孔。

    “开始做什么了吧?”阿特金森上校说,“你又被雇去为国家做事了?”

    “不。这种年纪已经不行了。”汤美说,“我已经洗手不干了。”

    “这倒奇了。只是嘴巴说说吧?也许是受命这样说吧?总之,对这案件还有许多不明的地方呀!”

    “什么案件?”汤美问。

    “我想你一定看过或听过了,就是卡丁顿案啊。可能接着又会有别的案件——所谓信函案——以及艾姆林-詹森的潜艇案。”

    “哦。”汤美说,“这么说,我仿佛有个印象。”

    “唔,其实跟潜水艇没有关系。可是,却因为这件事,使人开始注意到整个案情。而且又有那些信。不过,问题可以从政治上加以解决。对,是信。只要当局没收那些信,情况应该会有大转变。当局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当时在政府内最受信任的几个人身上。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真叫人讶异,可不是吗?啊,确是惊人——害群之马,经常是最受信任、最没有问题的人物,经常最不受怀疑的人物——而且从那以后——还有许多事情尚未查明。”上校闭上一只眼睛。“也许,你是被送到这里来调查,是不是?”

    “调查什么?”

    “你的这幢房子啊,你说是‘月挂树庄’吧?关于‘月桂村庄’,曾经有很单纯的笑话。公安部或这系统的人以前曾做过相当详细的调查。他们认为屋里隐藏着重要的证据。也有一种想法,认为证据已悄悄送到外国去--可能是意大利。可是,另一方面又有人认为可能还藏在这一带。因为这类房子有地下室、铺石或其他东西。喂,汤美,我觉得你又进行调查了。”

    “这种事,现在已经一概不干了。”

    “以前,你住在别的地方时候,大家也以为你不干了。也就是说在上次大战开始的时候。但是,你不是在追踪那德国小子吗?还有那童谣书和女人。唔,都干得不赖。那么,现在,你也许又受命进行调查了!”

    “别胡说了。”汤美说。“你这么想,真叫我为难,我现在只不过是个乡下老爹!”

    “你真是老狐狸。比现在的年轻人更高明。真是的,装出这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人家就不能问你问题了。不能问,以免泄漏国家机密,是不是?总之,注意一下嫂夫人,她一向都涉入太深。‘N或M’那次,她不是在最后关头才捡回了一条命?”

    “其实,”汤美说,“杜本丝只对这地方过去一些事情有兴趣,谁在这里住过等等,还有以前住在这儿的人的画像以及其他。她现在正在造庭园呢。我们现在真正感兴趣的就是这个;我是指庭园,庭园和球根样本,如此而已。”

    “要是过了一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也许会相信。可是,我了解你这个勃拉司福,也了解勃拉司福太太。你们两个在一起,真是了不起的一对,一定会找到些什么。那些文件如果公开,一定会给政界带来极大影响,必然会有些人非常不高兴,这一点不假。那些会不高兴的人现在已被视为高洁之士的典范!可是,有些人却认为他们是危险人物。记住,他们都很危险,不危险的人也常跟危险的人连在一块。所以,你很小心,也要叫嫂夫人小心啊。”

    “不错。”汤美说,“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很兴奋。”

    “兴奋倒不要紧,但请你多注意一下杜本丝太太。我非常喜欢杜本丝,她是个好女孩。以前是,现在也是。”

    “已不能说是女孩了。”

    “不能这样说你太太,这种习惯不许有。她是鸟中的凤凰哪!不过,被她盯上的人真可怜,她今天可能在摸索啦?”

    “我可不以为然。也许到老妇人聚会喝茶了。”

    “说的也是。老妇人有时也会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老妇人和五岁孩子,这些意料不到的人常常会说出谁都想象不到的事实,关于这点,我有许多话要说——”

    “我相信,上校。”

    “啊,算了,不能泄漏秘密。”

    阿特金森上校摇摇头。

    在回程火车中,汤美凝视窗外飞驰的乡间景色。“搞不懂。”他自言自语,“真的槁不懂,那老家伙知道很多,是万事通。可是,现在事情可能会变得严重,真会这样吗?全是过去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可能是大战后留下来的问题,跟现在没有关系。”然后,他沉思。新的思想——欧洲共同市场的思想抬头了。这已非汤美所能了解。因为以侄辈和孙辈为首的新生代已经登场——他们这些家庭中的年轻人现在已不容忽视,有吸引力,占据了有权力和影响力的位置,因为他们是为此而生的,如果他们因某些机缘丧失了忠诚心,就容易受到诱惑,相信新的主义或再生的旧观念。现在,英国已处于奇妙状况,和以前大不相同。难道自古以来就处于同一状况吗?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黑泥,古今相同。清澄的水不会停在海底的小石上,也不会停在贝壳上。有的东西会移动;有的东西会缓慢移动;有的东西是在发现后就停住。可是,在霍洛圭这种地方不会有这类的东西。即使以前有,霍洛圭也是属于过去的地方。起初发展为渔村,而后再发展成英国的海边避寒胜地——而现在只是八月时热闹一阵的避暑之地,最近,大部分人都喜欢集体到国外去旅行了。”。

    “这么说来,”杜本丝当晚离开餐桌。转到另一房间喝咖啡时说,“倒真有趣,可不是吗?以前的老家伙怎么样啦?”

    “啊,都很好。”汤美说,“你的那些老太婆怎么样?”

    “钢琴调音师傅来了。”杜本丝说,“下午下雨,我没去,有点可惜,那老太婆也许会说些有趣的事。”

    “我这边的老家伙却说了,真是意外得很。老实说,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杜本丝?”

    “是指这房子吗?”

    “不是说这房子,是指霍洛圭。”

    “很好的地方啊。”

    “你说‘很好’?”

    “‘很好’是个好字眼啊。一般都认为这字眼有贬抑的意思,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很好的地方是指不会发生什么事故的地方。谁也不希望有事故发生。不发生事故,实在是非常可喜的事。”

    “不错,因为我们已经老了。”

    “不是。不是因为年纪的关系,而是因为知道有一个不会发生事故的地方实在太好了。不过,今天几乎发生了意外。

    “你说几乎发生意外,是什么意思?杜本丝,你做了什么无聊的事,是不是?”

    “不,当然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温室屋顶的窗玻璃啊,摇晃着落下,好危险。从我头上落下,我差点被划伤。”

    “好像没有伤到你。”汤美望着她。

    “嗯,是运气好。不过,真的让我跳了起来。”

    “再请那老爹来,叫什么?艾塞克吧?也叫他查看一下其他的窗玻璃——你要是死了,那可麻烦,杜本丝。”

    “买旧房子,一定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说这房子不对劲,到底什么意思?”

    “其实,我今天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什么——这房子的怪事?”

    “是的。”

    “真的?汤美,那似乎是不可能的。”杜本丝说。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它看来很好,毫无阴翳吗?因为曾油漆修理过吗?”

    “不。油漆修理,看来毫无阴翳,全是我们之功。买下来的时候,它可破烂荒废得很。”

    “说的也是。所以很便宜。”

    “汤美,你看来有点怪怪的。”杜本丝说,“怎么回事?”

    “今天跟老胡子蒙提见面了。”

    “啊,是那老家伙。有没有问候我?”

    “嗯,问候了。他要我请你小心一点,我也要小心。”

    “老是这么说。可是,我真不知道为什么非小心不可。”

    “唔,这儿似乎是一个必须小心的地方。”

    “汤美,这到底什么意思?”

    “杜本丝,如果我告诉你,你别惊讶。他拐弯抹角地说:‘我们住在这里,不是隐退的老人,而是负有任务。’你会怎么想?他猜测说,我们跟‘N或M’的时候一样,再度在这里执行任务;我们被治安当局派来,寻找一些东西;探查这地方有什么不对劲。”

    “汤美,不知道是你作梦,还是老胡子蒙提在做梦,竟然会说出这种活。”

    “唉,蒙提是这么说。蒙提似乎认为我们在这里,是负有探查某些东西的任务。”

    “探查某些东西?什么东西呢?”

    “就是探查这屋子可能隐藏些什么。”

    “这屋子可能隐藏些什么!汤美,是你疯了,还是蒙提疯了?”

    “唔,我也觉得他脑袋有点怪。但我无法确定。”

    “在这屋子里,能找到什么呢?”

    “想必是以前藏在这里的东西。”

    “你是说宝藏?还是地下室藏了俄国王冠的珠宝?”

    “不,不是藏宝。是对某些人很危险的一些东西。”

    “啊,那倒妙得很。”杜本丝说。

    “什么,你有什么发现吗?”

    “当然不是,我也没发现什么,只是多年前这房子似乎曾经轰动过一时。不是说有人真记得什么,充其量只是从老祖母那儿听来的,或者,仆人口耳相传而已。事实上,毕垂丝也有一个朋友好像知道一些。梅丽-乔丹跟这件事有关。不过,已经完全被掩盖了。”

    “你想什么,杜本丝?难道想回到我们年轻时的光辉时代,回到有人把机密托给露茜泰妮号上女孩的时代,回到我们冒险的日子,回到追踪神秘布朗先生的时候吗?”

    “哎呀,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汤美。我们称自己为‘年轻冒险家’哪。现在想来仿佛不是真的,对不对?”

    “唉,确实如此,像梦一样。但是,那是真的,确实是真的。虽然觉得难以相信,可是很多事确实真有其事,至少是六七十年前的事,甚至更早。”

    “蒙提到底说了什么?”

    “信或文件之类。”汤美说,“他说,有些事情难免会造成甚或已造成政治大骚动。还谈到坐在权位上的人以及不应坐在权位上的人;还有信或文件或一旦公开会使当权者下台的东西。总之,是阴谋,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跟梅丽-乔丹同一时候?不可能的事。”杜本丝说,“汤美,你一定在回程火车中睡着,做梦啦?”

    “也许。”汤美说,“其实,我也不认为会有这种事。”

    “不过,调查一下也不妨,何况我们已住在这里。”

    杜本丝环视房间。

    “很难想象这里会隐藏着什么东西。你认为呢,汤美?”

    “看来不像是会隐藏些什么的房子。从很久以前,一直有人住在这屋子里。”

    “是啊。我只知道有很多家房搬进搬出。唔,也许藏在屋顶间或地下室;也可能埋在凉亭的地板下。哪儿都可以隐藏。总之,这很可以解闷儿。不错,没事做的时候,种郁金香球根;脊背酸痛的时候,可以去调查一下。不,只是想一想。可以从‘如果我藏东西,该藏在哪里?在哪里才不会被发现’开始。”

    “无论如何,在这里不可能不会被发现。这儿有园丁。有在屋里挖来挖去的人,有住在这里的家庭和房屋经纪人进进出出。”

    “这可难说。可能放在茶壶里呢!”

    杜本丝起身向壁炉架走去,站到凳子上,拿下陶制茶壶。她掀开盖子,往里瞧。

    “什么也没有。”她说。

    “最不可能的地方。”

    “你认为,”杜本丝以期待胜过沮丧的语气说,“会有人打算杀我,才将温室的天窗玻璃推落在我身上吗?”

    “最不可能的。也许想推落在老艾塞克身上。”

    “别太泄我的气。我宁愿认为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捡到了一条命。”

    “你最好小心点。我也要你小心。”

    “你常常为我无事自扰。”

    “如此为你不是很好吗?你应该为自己有这么一个为你无事自扰的丈夫感到高兴才对。”

    “难道没有人想在火车中射你,或使火车脱轨吗?”

    “没有。”汤美说,“不过,下一次我们开车出门时,最好先检查一下煞车,当然,这是非常可笑的。”

    “当然,非常可笑。”杜本丝说,“简直滑稽死了。不过,还是——”

    “不过什么,还是什么?”

    “这种事,一想就觉得有趣。”

    “你是说亚历山大因为知道些什么才被杀吗?”汤美问。

    “亚历山大知道谁杀害梅丽-乔丹。‘犯人是我们当中的一个’……”杜本丝的脸突然亮了起来。“‘我们’,”她加强语气,“这个‘我们’非搞清楚不可。是过去在这屋子里的‘我们’。这是我们要解决的罪犯。要解决它,必须回溯过去——回溯到它发生的地方与原因。这是我们以前不曾干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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