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上海军蓝西服去见高罗威。
“我已经无法证明简娜·玛森对阮德尔。依贝哈特大夫的指控有根据。”
为了抵御下午阳光的暴晒,高罗威把百叶窗全部关着。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只肘靠在椅子的扶手上,两根手指头撑着头的一侧,紧绷着脸,像是得了该死的头痛病一样。
“说下去。”
“对医生的深层背景调查结果是否定的,一次当前的调查结果证明也是否定的。”
“说下去。”
他闷闷不乐的消极状态令我有些胆怯。
“没有关于非法使用麻醉药,与墨西哥人有勾结,违法前科,或者其他病人的相同指控等方面的证据。我们现在所有的只是简娜·玛森的一个故事,而且仍然没有证实。她已经被发现在有关她自己的生活事实上有撒谎行为,这引起我们对她人格的怀疑。还有,”——我停顿了一下——“我有理由相信是她偷了你的皮带扣。”
“现在你触动了我的心事。”
“对不起。”
高罗威似乎很艰难地移动了他沉重的大脑袋,用另外两只手指撑着头的另一侧。“波士顿的那位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能证明是可靠的。”
我嘴里好像突然被注射了“罗佛卡因”一样,说话变得含糊不清。所以高罗威让我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我不得不第二次说道:
“自从简娜·玛森对她的医生的指控被调查以来,”我继续道,“没有任何犯罪的证据被找到,我提议我们终止这件案子。我很抱歉,这是你不愿听到的结果。”
“没有必要如此抱歉。”
“在这件事上我已竭尽所能。”
然后是沉默。
“我来问你一些事情。”他的眼皮低垂着,就像一只正在打瞌睡的鳄鱼,“如果医生是清白的,那么玛森为什么要找他的麻烦?”
“我不知道。”
“他强暴过她?”
“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她只是……”
“疯子。”
“不。是一个女演员和一个著名的瘾君子。”
他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他知道一个瘾君子就是一个瘾君子,这跟她是否花了五百万美元买一幅画无关;就像丹尼斯·希尔为了柯卡因,“野嘴”沃克尔为了痛醉,还有约翰·罗思在床上一样,她的存在仅仅是为了那只贪得无厌的胃。
“她需要的是支配力。”
高罗威只是自己嘟囔着。
“我正在写一份报告,但我认为你应当想知道ASAP的结果,因为这个……政治形势。”
过了一会儿高罗威站了起来,两只手梳理着头发,然后就不断地前后摆弄他的便裤上的腰带,就像一个老头子,因为坐久了,要把他的短衬裤放松一下。
“我会妥善处理它的。”
他似乎重新振作,摆脱了忧虑,坚定起来。
他甚至说我的工作做得不错。
我向芭芭娜详尽地叙述这次会面的始末时,她给了我一个最高分五分。她确信到这个月末,我就会得到提升,到绑架与敲诈组去。
但是一个小时后,我就接到玛格达·斯脱克曼打来的电话。
“我刚刚跟高罗威先生通过话,我感到非常地意外。为什么你要结束这件案子?”
“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对医生提出起诉。”
“证据不足?我们给了你时间、日期、剂量——”
“我相信你知道,要在法庭上使一件案子成立,所需要的不仅仅是个人的起诉而已。”
“一定有什么东西没搞对。”
“我是主要调查人,这件案子应当结案,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我不满意。”
“那是你的权力。”
斯脱克曼抑制住自己,没有提高音量,仍然用享利·基辛格的私人代理的权威语气低沉地说:“我们对你相当失望,安娜。”
“我们?”
“我们相信,作为一个女人你本应当懂得更详尽的问题焦点。”
“作为一个女人,”——我变得愤怒起来,要保护我自己不受诽谤——“我认为你和你的当事人对详尽的问题焦点一无所知。”
但是她只是用那种平淡、老套的腔调来反击:
“我们一定会阻止依员哈特大夫再这么干。简娜原想使事情保持平静和谨慎,但是情况已不允许我们再谨小慎微了。我将建议我的当事人今天就对依贝哈特大夫起诉,我向你保证,明天全世界都将知道这件事情。我希望你不会受到交叉火力的袭击,安娜。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像你这样聪明、守信的人身上。”
当我挂断电话的时候,“班克·狄克的工作便衣”正在触着玛格达·斯脱克曼的霉头。嘿,那不是我。
第二天清晨五点钟心脏的跳动声吵醒了我。我扭转身子侧躺着,脸埋在枕头里,整个身体被一种低沉的敲打声所震动,就像是通过一副立体声耳机听到铜鼓的闷响一样。
随着玛森案件的冰结,我决定要早点下班到银行去,赶在交通高锋之前,把外公保险柜里的文件拿出来送到霍待·斯普润去。这会是漫长而沉重的一天,我不由自主地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这样沉痛把自己过早从睡眠中唤醒的原因,我需要及早作好准备。
但是,我现在的状态如此糟糕,唯一能做好的事件可能只有游泳了。在清晨五点半钟,我能想到的游泳地点恐怕只有圣莫尼卡学院游泳池的南加利福尼亚水上俱乐部。不管你信不信,每天的黎明之前总会有五十个人习惯性地出现在那里。你可以同他们一同竞争,或者只是按自己的方式游,也许你会感到震惊,因为在那里你能够彻底地心无旁骛。
我汗流浃背地穿好衣服,把巴罗库塔开上了华盛顿大街。天仍然很黑,气温约有五十华氏度,我心神不安地行驶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在冰冷的更衣室里换游泳衣帽时,听到几个UCLA学生正在叽叽喳喳地谈论些什么,对于他们而言,今天的早泳只是为他们的友谊做一次热身运动而已。他们会在一起吃早餐,然后到晚上再聚在一块儿玩保龄球。而我却是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寒颤里去。灯光照耀着巨大的露天游泳池,所有的游泳者都戴着色彩鲜艳的泳帽聚在池壁边,一道明亮的彩色虹光随着水面蒸腾起来的雾气飘荡在半空之中。
然后,在十条水道里突然翻起一片手肘和脚掌的白光,剧烈搅动的池水随着教练发出的节奏音僻哩啪啦地响。我只是其中的一个人,不用再想别的;领泳者后面有两个人,五秒钟的距离,九十秒钟的一个来回要重复六次,然后换另一种泳姿。游了一半的路途我就感到心力交瘁,不得不接受失败。等莫名其妙的恐慌平息下来,至少已用了一个小时。
我返回我的公寓,洗了个热水浴,收拾好东西准备到沙漠里去。但是,我发现留言机里已经有两条调度员发来的电讯,说SAC高罗威正在找我。
现在我心脏的敲打变得更加紧迫。似乎今天早上我的身体刚刚苏醒过来时就已经感觉到了,玛森的案子还没有结束。
四十分钟后我喘着气赶到高罗威的办公室时,头发仍然是湿的,眼圈周围还有潜水镜留下的压痕。他是在汽车里给我传的话,但现在自己却被交通阻塞给耽搁下了,所以我不得不瞪着窗外的天空,看着它一点点的明亮起来,等到他迈着大步进来,重重地关上门时,我已经在这儿呆了长长的二十分钟。在他嘴里狠狠地咬着一支早熄灭了的雪茄,满抱的报纸一进门就朝我扔了过来。
我笨拙地乱翻着上面的大标题:
简娜·玛森控告医生;治疗失当被传讯
“我的医生把我变成瘾君子”——简娜·玛森
“我是个受害者。”被毒品诉讼案纠缠的简娜·玛森说
简娜·玛森断言医生非法使用麻醉剂;FBI被卷入
好一阵子我像被一记重拳打在太阳穴上,被这次突然袭击惊呆了。高罗威抓起一把椅子,推到我面前坐下,身体俯向前,我们的膝盖差点儿就撞在一起。我畏缩着缓慢退到沙发上。
“这案子公诸于众了。”
“为了引起公众的注意?”
“你当然是为了引起公众注意。昨天晚上十一点以后我和华盛顿通了电话。玛森的案件现在引起了高层的关注,而且马上就会像国歌一样被各种媒介传炒。”
“但是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调查。”
“很明显它并没有彻底结束。”
“昨天你还认为我干得不错。”
“我说过‘很明显’。它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不错,但对他们来说就太糟了。”他冲着窗户扬扬头,暗示着那整个文明世界。
“你知道报纸上那些废话全都是胡扯。那是玛格达·斯脱克曼特意安排的。”
“你说得对。但是我必须给局长一个交待。”
“你就为了交差要重新立案?”
“我们承认你的调查很出色,但是它进行得还不够深。”
“我们能够走多远?”
“搞暗中调查。”
我脱口而出:“我们已经搞过暗中调查了。”
“什么时候?”
“你可能不记得了。”
我的食指拉下了一块皮。高罗威带着执法机构长官那种超人一等的穿透力看着我,似乎是想把一个嫌疑犯从他的真实的谎言中抓出来。
“你让我想起来吧,安娜。”
“我曾经暗中调查过,看那个医生是否会给我违禁药物。他没有,实际上,他还建议我去另一家诊所。”
“你没有批准就这样做了?”
“是的。”
“还有谁卷入了这件事?”
“没有。”我撒谎了,“我在我的挎包里放了个微型录音机。”
我知道我的脸现在就像一块红布。
高罗威恼怒地摇着他的脑袋。
“耶稣基督,安娜,这样的话我们将被指控诱捕。”
“我很抱歉。”
“你该明白,这次我是不得不在你的档案中写下一个备忘录。”
“好的。我的档案开始看起来像一只标靶了。”
高罗威瞪着我。
“如果你想要我捏造点借口出来对付医生的话,我可以做。”我找到他的眼神。
“那么你将摆脱恶劣的处境。”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高罗威站了起来:“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
他的两只手都在空中挥舞着,像是要抓住什么莫可名状的东西,然后他的手指互相插在一起,好像那东西已经飞走了。
“我明白我的错误。在纽约,你和新闻媒介是很熟悉的。也许并不是和每一个当地于这行的家伙,但是你和电视新闻部主任,和与警方相关的新闻报道人是要有交情的——你的工作总是站在市民的反面,但是也许几个小时之后,你们就会在唐人街的某个下流场所中碰面。出了这儿可就没有认识你了,每一件事都会成为全国性的新闻,因为洛杉矶是世界性都市,每个人都会是对手,因为他们围拢到一起的时间决不会超过五分钟,所以他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去赢得一分。这相当的……”他似乎正在寻找一个恰当的词。
“好莱坞。”
“我想要什么?”他抓起一张报纸把它揉成一根长条,“你以为所有这些狗屁都是她的宣传攻势?我想要以牙还牙。我想为调查局赢得好名声,只要有公平的标准。我想要公众都看见我们能够胜任自己的工作。”
“那个医生也许是被骗了,”我平静地说,“也许她确实让他写了一两张处方笺,但是我正在告诉你的是,他是清白的。”
“那么就让他在广庭大众之下证明他的清白吧,该死的广庭大众,我们会被它搞得精疲力尽的。”
我很抱歉,比我们能想象的更加抱歉,高罗威,虽然他有全副纽约的智慧与经验,但是现在证明,他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也不过是一个有恐惧忧虑的肉身。
我打电话给外公,是莫比·狄克接的电话。
“你在那儿做什么?”
“我开车送你外公去接受治疗。他现在已经回来了。他正在打盹。”
“哪一种治疗?”
“放射疗法。”
听着从那张啤酒嘴里冒出来的这样复杂的术语,足以让你身子端坐起来,你会以为你一定是在收看标准的电视频道,这些术语却是真正可怕的,因为它们意味着连莫比·狄克这样的粗人为了关心我的外祖父,都被迫学到了这些新词汇——关于一种严重疾病的词汇。
“告诉他我很快过去。我现在正在被一件案子纠缠着。他到底怎么样?”
“消除了一点点,但还是跟以前一样糟。你了解长官的。”
在最好的环境形势下,一次搜查和逮捕也要花上一周时间才能完成,而我却已经被害怕所控制了。除了来自高罗威那里折磨人的压力我知道我必须承受下来以外,我还得尽可能地控制外公的病情。所以我要让自己有勇气对抗官僚主义,我要能够举起比从前多二十磅的重量,喘着气,并祈求能有奇迹发生。
一面威吓一面乞求。一点点地我们积蓄起力量。在创纪录的六个小时内,我使那条标题报道被收回。它强调说,那栋第十五街改建的维多利亚建筑属于达那矫形诊所,其实是一家股份公司,而阮德尔·依见哈特是其委员会的主席。我亲自到位于洛杉矶大街的联邦大楼去,同检察官们进行了激烈的辩论,手里攥着一纸要求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签署一份授权令和搜查令的文书离开,这使我能够直接进入阮德尔·依贝哈特大夫的办公室,明显地是为了联邦政府的利益,而搜取需要的证据。
二十四小时以后,六名强壮的联邦执法员穿着明亮的桔红色的作战马甲在医生的办公室出现,好像它现在已是东洛杉矶最出名的房子了。伴随而来的是一大群报道员、摄影师和手拿小型照相机从本地或全国各地新闻机构赶来的记者,他们显然得到了我们的新闻联络部有意透露出去的消息。
我要求把这一切都录在录相磁带上。在他的护士告诉他有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将要发生后,我被领到了被告,刚刚来到接待室的阮德尔·依见哈特面前。
“早上好。我是FBI特别行动处的安娜·格蕾。我们有没收你的办公室的授权令。”
医生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
“我不认识你吗?我是否曾经见过你,作为一个病人?”
“有可能。我可以进去吗?”
“不,你不能进去。”
“我有授权令,先生。”
“那是什么意思呢?”
“它的意思是,这些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现在都是美国政府的财产。”
搜查和逮捕通常就是那些坏家伙们的终点线了,因为意味着你已经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可以对他们提请起诉了。他们不喜欢它还因为有些人可能会拿走他们的玩物,虽然这些东西他们通常也是从别人那里夺来的。他们会咆哮会怒吼会抗拒,甚至会拨出枪来,有的则试图跳逃,或垮掉或哭闹,但是你一定很少看到一个目标像这天早晨的依贝哈特大夫这样,始终保持着他的高贵举止。
“这就是在新闻报道中简娜·玛森对我的那些蛮横指控的结果吗?”
“我不能讨论一件正在进行中的调查案。”
“我想知道,”他平静地说,“只是我自己对这起荒唐事件的个人感受。”
“也许你应该打电话找你的律师。”
“也许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被卷入新闻媒介圈的中心过。”他拾起电话,但是还没有拨号就又压下,因为这时他看见执法员正要冲进诊察室里。
“等一会儿,我有病人要回来。”
但是我已经抢在了他的前面,就像是一位正带领士兵们发起冲锋的指挥官。依贝哈特大夫出于自重给我让出了门廊,他也总算认识到了,这些面目各异的暴徒真的是要侵占他的世界了,医学的世界,就像纳粹暴徒冲进波兰伟大的图书馆一样,并把它们烧成白地,一千年的理性化为灰烬。当依区哈特大夫开始懂得理智并不能保护他和他的领地的时候,恐惧便上升了;他的一生花在了研究骨头的精致逻辑上,但是也许是一个小小的愚蠢的行为就足以将它完全抹去。
“在后面有一个上锁的橱柜。”我说。
我们所有的人都进了观察室,在这里,我曾经伪装成一个病人,现在它被联邦执法人员塞满了,依贝哈特穿着白色的医褂,还有两个惊慌失措的护士。
“可以把钥匙给我们吗?”
他点点头,一个护士上前来把钥匙递给我,屋子里的空气闭塞闷热,让人难以呼吸,我向那把锁走去,它就像是我自己的一出戏剧外面的旁观者,我希望待会儿我被证明是错的,虽然这样我便失去了在调查局里的所有的信任,而简娜·玛森将被宣称为胜者,在那些搁板上将塞满了麻醉剂——并不是因为我想看到依贝哈特受罪,但是至少所有这些东西的毁灭将是为了一个原因。
“为什么你要将这个橱柜上锁呢,先生?”
“我经常要给一些脊椎有病的孩子治疗,”阮德尔·依贝哈特舔着嘴唇,好像它们突然间变得干燥起来,“你知道,淘气的孩子对什么东西都是感兴趣的。”
橱门被拉开的时候,屋子里的沉默让人有种紧张不安的预感。但是在橱柜里面,竟全是收集的小玩具熊。
“这些都是病人送给我的。过去我都把它们摆放出来,但后来它们就开始逐渐减少了。我担心一些孩子会感到伤心,因为当他下一次再来到这里时自己特别爱的熊不在这里了。”
在众人面前,我必须对这些玩具作一番检查,要足够的严肃,好像我真能从里边发现什么证物一样。但独自在心里却悄悄在想,我应该在门上一头撞死算了。一定有上百种小巧精致的形象,它们是由各种你想象得到的材料制成——瓷土、印花布、金属、丝绒,甚至还有用粉红色的棉球自己做的玻璃眼睛会动的玩具熊。
我用手电筒照了照橱柜内部,看看是否能发现暗格,似乎我已经牢牢地掌握了这里的局势。然后我站起来:“我们开始吧。”
当执法员们捆扎起医学设备和医疗记录扔进纸板箱里时,依贝哈特大夫挤出人群朝门厅走去,那边正传来“砰砰”的敲击声。
他打开前门,吃惊地发现一名锁匠正在准备换门锁,另一个家伙则在往门上钉告示牌,上面写着:“国家执法财产。”然后,突然地,在他面前出现了一片照相机的海洋,提问一股脑的迸发出来,都是些关于简娜·玛森的控诉,从这些办公室里配发出去的违禁物,还有惊人的事情是何时发生的等等。
他被弄得晕头转向,脸色铁青。
“我真的没有这样做过。”他的眼睛已经湿润了,睁得更大。
我满怀同情地抓住他的胳膊,护着他离开,我记起他曾经也把这样一只怜悯的手放在我的身上。我把他领到接待室安静的角落里,他颓然倒在桃红和灰白相间的长椅上,带着被深深地污辱过后的游离的神情,这时要逃脱羞辱和折磨的唯一途径就是把身体和心灵都封闭起来。还有一种悲观绝望的神情,那是我在被强暴过后的女人脸上曾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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