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眼看着她,似乎他这会儿才明白了她的话。“你干这个干多久了?”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有几个星期了。”乌丽克好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立刻补充说:“鲍伯,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不过要使人快活,你有亲身体会,你是爱我的,对吗?”
“这跟爱有什么关系?”
“这事把我们俩永远联在一起了。”
罗伯特点点头,乌丽克走到前厅去,打开大门,让外面等着的人进来。有三个跟罗伯特一般年纪的男孩,穿着牛仔裤和印有图案的和T恤衫。他们似乎很熟悉这儿的情况,径直走向放着纸盒的桌子。
其中一个高个长发的瘦小子冲着罗伯特喊:“嘿,你是新来的?”然后问乌丽克:“你们哪儿弄来了这么个干净的小老板,你们要办‘康采恩’了?”他笑着敲敲罗伯特的纸盒,捻了捻手指说:“来200粒‘巴尔尼’,有没有折扣?”
乌丽克推开他的手说:“我们是固定价格,这儿又不是伊斯坦布尔的市场。拿钱来,8,000马克,鲍伯就数给你200粒。”
“噢,你叫鲍伯!”一个满脸粉刺的小胖子对罗伯特做了个鬼脸,问:“你是从哪儿来的?”
“从学校来的,数学得五分,音乐得一分,你还想知道什么?”
“得了,得了。”胖子不跟他较劲。“我这次就要50粒‘巴尔尼’,我的顾客都说太贵。要是有‘花花公子’我可以要500粒。”
乌丽克说:“‘花花公子’没有了,只有‘笑脸’。”
“妈的!”胖子一脸失望,“什么时候再卖‘花花公子’?”
“我们这儿不卖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乌丽克不想提起那个死去的姑娘的事,尤其是罗伯特在场的时候,“我们对经营策略做了些调整。”
“我一听说‘策略’两个字,马上就恶心。”小胖子模仿呕吐的动作说,“好吧,那就来500粒‘笑脸’,有折扣吗?”
乌丽克粗鲁地说:“你小子想得美。”
“我在想你啊!”
一阵大笑之后开始数药丸。来的人都带着塑料袋,拿了药,把钱放在桌上就走。
“明天见。”长头发的人说,“我有新主顾了,居然还有一家迪斯科舞厅里没有卖过这玩意儿……明天我去霍尔拜因中学,那儿也是个空白点,有买卖可做。再见!”
罗伯特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呆呆地对乌丽克说:“我知道霍尔拜因中学。我们两个学校的毕业班生还比过一场足球,他们三比零赢了我们,挺好的小伙子。他现在要卖‘笑脸’给他们?”
乌丽克满不在乎:“你也应该向你的朋友卖药。”
“卖给我的朋友?我决不干!”
“你不想使他们快活吗?”
“不能这么说,可是……”
“你不是爱我吗?”
“这你知道。”
“那就按我的话做,试试看。”她又给他一个吻,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和脸。“看在我的分上……”
罗伯特不知怎么回答,这时下一批顾客又来了。两个男孩,不超过16岁,穿着整齐,烫了头发。他们大大咧咧地走进酒吧,动作像是在学美国明星嘉利-库珀。他们也是从袋里拿出钱来,一人拿出1,000马克,另一人拿出1,500马克,这些钱是从他们的伙伴那儿收集来的。就在这一天,有14名贩子来取了摇头丸。
乌丽克一直等到6点,然后就关门了,因为萨尔瓦多和博罗7点要上班。
她问罗伯特:“满意吗?你卖了多少?6,700马克?你能拿325马克,一天就挣这么多!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你一星期的收入等于你父亲的3倍,一个月的收入等于他的10倍,你不高兴吗?”
罗伯特吞吞吐吐地说:“我还得习惯起来,我在卖什么?我不能往这方面想……”
他把乌丽克给他的钱放进上衣口袋,但马上抽出手来,好像是拿了什么脏东西。
“你得这么想,你富起来了,你独立了……你爱我。”
这是最有力的论据,罗伯特服了。
他想,我爱她,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在我的生活中不起作用。
他是个奴隶,即使是抽打他的皮鞭,他也会抓过来亲吻。
第三天的报纸都在头版用大标题报道:
黑手党在慕尼黑一下杀死四人!
三名波兰商人,一名出租车司机,是被亚洲人团伙所害?
慕尼黑将成为国际犯罪中心吗?
毒品大战也打到了慕尼黑?警察束手无策。
毒品市场开始血腥瓜分?
一夜死四人,警察在摸黑。
这些当然不完全是事实。经警察总局局长和州刑侦局同意,沃特克和赖伯规定不许对外谈论任何有关调查的情况。除了已经发现四具被人用钢丝绳勒死的尸体之外,报界不再得到任何信息。这当然引起了种种猜测,以后几天的报纸上出现了耸人听闻的标题,但沃特克和赖伯挺了过来,他们坚强的神经顶住了媒体的斥责谩骂。
慕尼黑的出租车司机在他们那位同事落葬的当天都在车上挂起小黑旗和黑纱,新闻界则要求保障新闻自由,但消息封锁并没有因此放松。除了司机的照片外,三个波兰人的照片不许发表,没有任何背景材料。报纸称这是一桩丑闻,一家大画报甚至私下表示,如果有人能从刑警第十三科里偷出三个死者的照片,该报社愿意出10,000马克收买。
对外透露越少,侦察就越有效。刑警们经过一天天的细致工作,终于勾勒出了那个杀人之夜的情景。沃特克和赖伯精心配合,把各种细节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三个波兰人在死亡的前一天乘飞机从华沙来到慕尼黑。
他们有正经的职业,一个是运输业主,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化学家。
噢!化学家!这点可以做文章。他开过药店,有关系吗?
三个波兰人的私生活无可指责,都是好家长,受到周围人的尊敬,没有前科。只不过谁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起飞往慕尼黑。他们的太太也解释不了,她们只知道自己丈夫经常出差,而且很少说上哪儿去。事业和家庭是两回事,应当分开,太太们对此从未有过怨言。这三家人的经济状况殷实,虽不富裕,但够得上小康。所有的人都无法解释他们的死亡,也不明白他们三人为什么一块儿去了慕尼黑。
“拉法埃尔”旅馆的经营者感到庆幸的是,由于禁止发布消息,旅馆的名字没有上报纸。但正是在这家旅馆,沃特克和赖伯找到了重要的线索,因为旅馆门房是头等的信息来源。门房报告说:三位先生所带行李不多,刑警已予没收,并送往州刑侦局的化验室。检查结果表明,这三人只准备在慕尼黑作短暂停留。
晚上有个出租车司机来电话找舒诺夫斯基先生,说的是英语。说了些什么?门房颇感委屈地说,我们不偷听客人的电话!
晚上10点,来了一辆出租车,把三位客人接走了。司机向门房通报过,是外国人,亚洲人。
“一点不错!”沃特克听到这儿高兴地对赖伯说,“你的伙计们真不赖!这条线索太重要了!我们现在只需要查一下,哪家出租车公司有亚洲人司机就行了。结果呢?”
“没结果。死去的司机是个德国人。”赖伯若有所思地摸摸鼻子说,“不过我们现在可以猜出事情的经过。凶手先杀了司机,接着自己开车去旅馆接那三个波兰人。波兰人没有怀疑,因为凶手事先用英语跟他们打过招呼,问了去接的时间。然后凶手在仙女堡公园勒死了这三个人,这时司机的尸体已塞在汽车的后备箱里了。”
“真狡猾。”沃特克表示同意。
“绝对冷酷!”
“那么为什么他不把车扔在仙女堡公园,而要开回鹿苑呢?”
“他要向我们显示他的能干……只能这样解释。他要出德国警察的丑。看,我爱怎么干就怎么干,你们拿我怎么样?真是魔鬼的游戏!看来这家伙杀人杀上了瘾!”
沃特克浏览了一下记录说:“归纳起来是,一名运输业主,一名律师和一名化学家一起从华沙飞到慕尼黑,这三种职业可以配合起来,化学家做毒品,运输业主负责运输,律师负责提交无可怀疑和得到承认的海关申报单。要是有好的关系,还可以把东西申报为外交官搬家货物。这样的三位一体太棒了。可不料他们冒犯了亚洲黑手党,对方就毫不迟疑、冷酷无情地按照老规矩下了毒手,为的是争夺市场。问题是:波兰人来慕尼黑要跟谁谈判?”
“跟毒品黑社会的另一个团伙。”赖伯耸耸肩说,“要是我们知道的话,那案子就破了,我们就可以围着桌子跳舞了。”沃特克惊异地看到,赖伯在他的记事本上画小人,有的描描粗,有的则又划掉,然后编上号码。
沃特克问:“你想成为画家米霍第二吗?”
赖伯用铅笔点点他画的小人,说:“我是在整理思路。现在出现了一种新的、迄今只是个别采用的杀人手法:用钢丝绳套脖子,这是远东人的特长。根据推理,作案者只能是两种团伙的人,即中国三合会和越南黑手党。我认为,这个案子里可以排除中国人,中国人若是看中了这个市场,那他们早就下手了。特奥,你说呢?”
“是新的越南团伙,就在慕尼黑。”
“他们总得找个地方开场啊。如果我的推理不错的话,那么另一方在哪儿呢?”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我还是坚持我那个合理不合法的建议:争取青年举报人,对弃暗投明的证人免于惩处。这么做会使那些宣扬人道主义的政治家不寒而栗,但除此之外我们无法进到圈里去。秘密侦察员对一般案件都能打进去,而对于吸毒者却毫无办法,这是一个水泼不进的特殊王国,正如你所说,这些侦察员对于青年人来说是老爷爷了。”
“等一等!”赖伯挥挥手说,“你认为,这也是摇头丸在作祟?”
“火车站死去的女孩……”
“特奥,这是两回事。”
“我看不是。”
“那三个波兰人也可能是贩海洛因或者可卡因的,或者是走私汽车或香烟的。”
“越南人对汽车不感兴趣。”
“是的。”
“至于香烟,那是柏林的‘特产’。”
“不完全是。”
“走私香烟在慕尼黑从来就不多,这你比我更清楚。漏洞百出的国界线是在东面和西面,而不在南面,周转中心是在阿姆斯特丹。在慕尼黑只能是摇头丸的市场。我作过调查,据奥地利公安部门统计,单单奥地利就有七万多人吃摇头丸,而且越来越多,像滚雪球一样。据专家估计,每个周末能卖掉一万粒摇头丸。请问,巴伐利亚和哪个国家接壤?奥地利!”
赖伯感到沃特克在反驳他。赖伯说:“这些数字我也有。天哪!这些我们都知道,我甚至还编过一本内部资料。可是,特奥,要有证据,证据才有说服力!你承认吗,我们还在摸黑。我比谁都清楚,在搜查慕尼黑的技术音乐舞厅时没收的摇头丸越来越多,如今又有了第一名死者——丽莎-布隆迈尔。但是没有迹象表明是越南团伙在控制买卖。尽管你说得有理,可我们没有拿到证据。”
“这鬼丸子总得有个来源啊!”
“主要来自波兰。”
“噢!”
“也有在本国实验室里做的。任何一个稍懂化学的人都能做摇头丸,但不能做海洛因和可卡因。这星期五我要做一次关于摇头丸的报告,是跟州刑侦局和特别委员会E合作的,E是摇头丸Ecstasy的缩写。还有一位毒品专家和一位医学专家要报告他们的调查结果。地点在州刑侦局会议室,听众是小范围的,你去吗?”
沃特克说:“没问题!凶杀案组的任务并不仅仅是收尸。”
搜集到的情况不多,但也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有关丽莎-布隆迈尔一案的审讯,尽管被问者都是一问三不知,但反映出来的丽莎的形象,却和她父母头脑中的乖女儿的样子完全不同。丽莎的双重生活是一点一点揭露出来的。
一面是勤奋的理发师,讨人喜欢的姑娘,快乐无假的17岁少女;另一面却是瘾君子,舞会上的疯妞,迷恋技术音乐,爱吃摇头丸,随时愿意跟男人睡觉。沃特克就发现,在过去的三周之内有七个男孩跟丽莎睡过觉!
这怎么可能呢?差异怎么会这么大呢?
对丽莎的父母来说,这不啻是当头棒喝。爱尔弗利德还在哭个没完,约瑟夫这个老实巴交的安装工人不禁大发雷霆:
“我养大了一个婊子!”他一面嚷嚷,一面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他的老婆,“我的责任?不!不!全是你的错,说什么要给孩子多一点自由……让她去跳舞吧,没事的,会会朋友,一起玩玩,有什么关系!哼,有什么关系!这下知道了,又是吸毒,又是跟人乱搞!我的女儿,丢死人了!我真该关掉铺子,卖掉房子,搬到外地去。谁还会让我承接修浴室和铺管道的工程?我最多只能给人通通堵塞的马桶,有这么个臭女儿的人,就只配干臭活!”
约瑟夫恨透了。他找到四个跟丽莎睡过觉的男孩,把他们痛揍一顿,因而被人控告人身伤害。不管约瑟夫花多少力气想要弄清他女儿双重生活的背景,他都跟刑警一样到处碰壁。所有的问题和调查都被顶了回来,没有人知道具体情况。摇头丸?在我们的迪斯科舞厅?从未听说过……听说过,但没见过,是个什么样儿?像水果糖吗?
丽莎的那些相好也自称一无所知。要说她嘛,确实是个疯妞,可从未发现她吸毒啊!当然她常常神魂颠倒,但不是吃了摇头丸,而是因为她看中了哪个小伙,就动手扯他的裤子。她就是那么个骚货……难道能禁止她吗?
沃特克硬着头皮听取这一切。有几次他忍不住想对几个倔头倔脑的小子踢上几脚,尤其是当他看到这些家伙对警察非但毫不同情,还消极抵抗,闭口不语和扮鬼脸的时候。不管你怎么问,就像是在跟水里的鱼说话,对方毫无反应。
沃特克自然没有踢他们,作为一名德国的官员,应该自我克制。特别是作为一名刑警,更要保持冷静,遇到挑衅要忍住,要若无其事地继续问下去。当一名刑警可不容易,必须得有坚强的神经。
沃特克心里有数,丽莎的朋友们肯定还知道更多的情况,丽莎出入的迪斯科舞厅很可能有人卖摇头丸。在丽莎挎包里找到的药丸表明,她在死之前不久还补充了新的药物,只是不知道她那天晚上是在哪儿跳的舞,然后在哪儿死去的。她死的时候不是单身一人,残存的精液表明,至少有一名男子在场,也正是这个男子把她扔进了破房子的地下室。
赖伯总结说:“我想,我们有了重要线索。我闻到了煎肉的香味,但没有找到煎锅在哪儿。我们像是捅了一个蚂蚁窝,爬得到处是蚂蚁。我的经验告诉我,有一个受惊的人将会说漏嘴而供出真情。心慌意乱是摧垮神经的毒药,我们等着瞧吧。”
沃特克忿忿地说:“在新闻媒体看来,又是警察无能喽!”
“特奥,你难道还在乎这个?”
沃特克使劲摇头说:“不,不。可是我总感到,在这个国家里,人人都可以欺负警察……”
冯-格来欣在出事以后那几天搜集了好多份报纸,并惴惴不安地读了有关报道。情况表明,他已经陷入一种极其危急的境地。
来自越南的客人罗先生所说的不是空话。三名波兰客户没有来托斯卡纳酒吧,而是被杀死在仙女堡公园,整齐地排成一溜。更多的细节州刑侦局新闻处也没有公布。冯-格来欣对报纸和电视里的种种揣测不感兴趣。他现在明白了,他同那个不知名的黑手党团伙谈判时只能是俯首听命,弄不好还要掉脑袋。慕尼黑和整个巴伐利亚的市场都已按越南人的设想划分好了,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唯一的出路是逃离慕尼黑。然而逃走冯-格来欣是决不干的。他是慕尼黑的酒吧大王,在社会上颇有名气,他的俱乐部实际上是高级妓院,去玩的人有经济、政治、文化等各界名流,还有有国际影响的人物。他如果放弃这个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小王国,就等于白白辛苦了一辈子。他现在认识到,进入摇头丸圈内是犯了错误,提着自己的脑袋去争夺市场,太不值得了。
他想,这不是懦弱,而是抓住了本质。他一直是一名斗士,痛恨懦弱,但有一条古老的中国谚语说:能屈能伸。毛泽东的万里长征是最好的证明,而毛最后胜利了。
三个波兰人死后五天,罗又来到了托斯卡纳酒吧。
乌丽克这次马上让他从后门进来。冯-格来欣这两天一直在等他。
罗和气地问道:“您看报了吗?”
冯-格来欣感到想向他吐唾沫,他回答说:“干吗还要说废话?说说您的建议吧!”
“就放在您桌上。”
“非得杀人不可吗?”
“这不叫杀人,德语是种不文雅的粗鲁的语言。我们管这个叫‘大扫除’,打扫自己的房子,别人不会有意见。扫除了害虫可以安心睡觉。古训是最好的生活准则。”罗又笑了,“这下我们的房子干净了。”
“您要摇头丸的市场?”冯-格来欣低声问道。罗的礼貌简直让他受不了。
“这么说吧,我们要保护摇头丸市场。”
“防备谁呀?”
“防备从阿姆斯特丹和奥地利来的野贩子,防备波兰人和俄国人,还要防备那些制造摇头丸的小作坊。冯-格来欣先生,这是一件大事,需要有严密的组织,还要投资。”
“说穿了,您是要我付保护费。”冯-格来欣拿起放在写字台上的文件说,“你给我的只是一份普通的保险合同,给家产保险,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一回事儿吗?我们保障您的生意,您的房产……”
“可是您要的东西还多着呢!”
“您只要把手递给我就够了,在我们那儿握手就等于合同。信人如信己,一生无所忌。”
冯-格来欣嗤之以鼻:“信任?如今还有信任一说吗?”
“在我们那儿有。”罗仍保持着假面具似的微笑,尽管他听出了对方的贬义。“对失信行为要像对烂谷子一样加以铲除。”
“您对什么都有一条古训!”
“唯有传统才是产生新生活的土壤。”
“说具体点,您到底要什么?”
“一分为二。”
“您是说地区保护,对整个巴伐利亚?”冯-格来欣把家产保险合同扔回桌上。“拿张地图,画一条线,左边归您,右边归我,是这样吗?”
“错了,您全错了,冯-格来欣先生。我们的合作要简单得多:我们供货,你们售货,我们再承担保护。您的生意照旧做,只不过利润要减少一些。”
冯-格来欣一屁股坐了下来。这样的转折是他始料未及的,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局面。他简直不能想象,越南人不是要瓜分市场,而是要提供货源,一切照旧,只是把波兰人赶走了。
“还有呢?”冯-格来欣小心地问。
“没有了。”
“就这些?”
“冯-格来欣先生,您还没有问过我们的条件呢。”
“好吧,有什么条件?”
“您必须买我们的摇头丸,价格略贵一些,但货色是最好的,您把营业额的30%给我们就行,这证明我们对您是友好相待的。一位圣贤曾说过:捞钱的人永远升不了天。”
“这条格言应当挂在每个财政局里!”
“冯-格来欣先生,这不是指您。俗话说,只有笨人才向富者送钱。您从来就不笨,我们也不笨。”
“你们什么时候能供货?”冯-格来欣没有兴趣同罗讨论纳税问题。贩毒是背着财政局做的百万元的大买卖,全世界加起来有成千上百亿元,比美国的年度预算还多。摇头丸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海洛因、可卡因和大麻,但摇头丸已开始到处蔓延,它像一棵摇钱树,有摇不完的钱。
“我们马上就供货。请您签合同吧。”
“你们供什么货?”冯-格来欣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拿圆珠笔,“‘巴尔尼’、‘笑脸’,还是‘夏奈尔’?”
“我们不仿制旧产品,而是制造新产品。”
冯-格来欣又把圆珠笔放下了。新的摇头丸?可得小心!不知道有多危险!我们不是要对青年下毒药,而是要让他们兴奋起来,这是硬毒品和摇头丸之间的差别。
冯-格来欣不以为然地问:“干吗搞新产品?对眼下流行的药丸,我们已经有了经验。”
“也有人吃死了!英国死了五十多人,美国死了几百人,其他国家有个别的,柏林死了两个人,慕尼黑有一起‘事故’。”
“我立刻收回了‘花花公子’牌的。”
罗问道:“您是一位有生态意识的人吧?”
冯-格来欣茫然看着罗:“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曾经捐过钱,为了保护巴西的原始森林,为了净化水域和湖泊,为了保护大熊猫和老虎,为了禁止向北海倾倒毒物,为了水果蔬菜的生态种植……您瞧,我们对您了如指掌,您是一位受人爱戴的环保赞助者。”
冯-格来欣又喜又惊。对方什么都知道,方才举的例子全是事实。他还给绿色和平行动、世界自然基金会、拯救海难者协会捐过钱,每逢发生灾难,捐款者名单上必有他的名字。这一切都有助于他成为一个备受尊敬的人。
他问:“说这些干吗?”
罗说:“您应该高兴,我们新开发的摇头丸在生态学上是无可挑剔的。”
“这不是开玩笑嘛!”
“您听我解释。这种摇头丸在包装上就和其他品种不一样,它既不是药丸,也不是药片,而是用好看的彩纸做的小三角包,里面装的是粉末,可以很方便地掺在饮料里喝下去。它的成分是纯天然物质,其中没有一种是被禁止的,它包含人参、绿茶、银杏、瓜拉纳、生可乐和葡萄糖。把这些成分按正确比例混合起来,就能产生与其他品种摇头丸同样的作用,只不过它用的是纯天然原料,没有化学物质,一切都有利于生态。我们给这种摇头丸取了个名字,叫‘百分之百天然植物素’,在美国做了试验,结果非常好。它很便宜,买进时每个三角包只需2.1马克,您卖出时可卖到10马克一包,利润有多大啊!有了它,您可以占领市场,谁都竞争不过您!用这种生态药粉,我们可以征服全世界。最重要的是:全部采用天然物质,没有违禁品,完全合法。”
“要是真的就太好了!”冯-格来欣叹口气说,“真是这样的话,那是一场革命。”
“是真的,在美国取得的成功已经证明这点,绝对不是毒药。”
“氰化钾如果从苦杏仁里提取的话,也是天然产品,巴西黄蛙的毒液也是天然的,而印第安人却用来做毒箭。对于生态我有不同的理解。”
“合同是以我们的产品为基础。”罗的语气仍很平静,但冯-格来欣听出来里面带着威胁。“我们是生产者兼供货者,我们只生产这一种摇头丸。您为什么反应那么强烈?冯-格来欣先生,以前您出售的激发欣快感的药物导致过某些服用者的死亡,而我们的三角包还没有让一个人送命。经验乃过河之桥……”
“我愿意相信您的话。”冯-格来欣又拿起了圆珠笔,他准备冒一场风险。
他毫不犹豫地签了合同。
生病总有病好了的时候,尤其是假装的病。
度过了八个情意缠绵的上午之后,罗伯特又去上学了。同学们对他不大注意,因为他总是与众不同:没有女友,没有周末绯闻,没有大麻烟,不去迪斯科舞厅,不说粗话,体育课除游泳外一样都不行,不参加私人舞会,总是弹钢琴,肖邦,德彪西,贝多芬,舒曼,还研究什么天外来客现象。实在没劲!只有罗伯特的好朋友、数学尖子盖哈德问了他一句:“好了吗?”罗伯特也是简单地回答:“好了。”
没有人发现罗伯特成为另一个人了。只有罗伯特的母亲盖尔达看出了变化。一天,她找她先生谈这事,可是选的时间太不合适,正好他在整理集邮本。
盖尔达忧虑地说:“我看罗伯特近来不大对头。”
胡伯特抬起头说:“是的,他又该理发了。”
“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看上去憔悴、苍白,太用功了。”
“一个高中生不用功怎能有好成绩!天上不会掉馅饼,学习是苦事。”
“罗伯特的眼光有些异样。你看过他的眼睛了吗?”
“我当然知道我儿子罗伯特的眼睛什么样。”胡伯特不耐烦了,他不喜欢别人干扰他整理邮票。每个人,尤其是一名州政府的官员,都应该有充分的时间来发展自己的业余爱好,成天趴在写字桌上办公已经够累人的了。“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我要跟你好好谈谈。”盖尔达生气了,拿过一张椅子坐在胡伯特的面前。胡伯特知道不妙,一说起儿子的事,盖尔达和他总谈不到一块去。
胡伯特放下手里的放大镜,问道:“他哪一点你看不惯?是不是又在以贝多芬的风格弹肖邦的曲子?”
“罗伯特在无节制地消耗自己的精力!他经常心不在焉地走来走去。我看见他坐在花园里发愣发呆,我看他得了忧郁症。”
“他肯定是在想他的数学课。眼看成绩单上要写上个五分,怎能不得忧郁症?”
“你别老说数学了!我为罗伯特担心!”
“完全没有必要。”
“他瘦了。”
“是去英国旅行的后果。我也不爱吃英国饭。”
“他的眼圈发黑,他病了。”
胡伯特耐着性子说:“好,好,我会关心这事,我要找我儿子罗伯特谈话,你满意了吧?”
盖尔达知道,跟她先生再谈下去毫无意义,便气呼呼地走出了书房。胡伯特松了一口气,他从一个信封里倒出一些新买来的邮票,用镊子加以分类,生怕损坏了齿孔。每个集邮者都知道,邮票比玻璃更加容易受损。
胡伯特跟儿子谈倒是谈了,但话题并不是母亲的忧虑,他早把这事给忘了。一个人只有在不得不躺下的时候,才算是有病。这是他从他父亲那儿学到的知识,他父亲是个老军人。如今的青年人是越来越娇气了……
这样,罗伯特就逃掉了一场父母的审问,否则他非编出一套谎言不可。他继续谎称在朋友家里补习功课,现在改在下午的时间了。罗伯特到时候就去托斯卡纳酒吧,卖“笑脸”、“巴尔尼”,还有昂贵的“夏奈尔”,那是在德国所能买到的最纯的摇头丸。
他的好朋友一次在课间休息时问他:“你究竟上哪儿去了?你知道你在丢我的脸吗?别人都以为我在给你辅导数学,结果你毕业考试得个五分,那我不是名誉扫地吗?”
“你尽管拿你的一分。我反正是笨,超出一加一就算不清了,我承认自己笨。”
“那你至少该告诉我,你干了些什么。”
“我有个姑娘。”
听起来很简单,也很在理。他的朋友挤了挤眼睛,但马上严肃起来说:“是那个吧女吧!”
“为什么不可以。”罗伯特点点头。盖哈德是他的好朋友,他可以如实告诉他。“我爱她。”
“你真浑!”
“随你怎么说。”
“你真是个浑蛋!你可以跟她睡觉,但不能爱她。往后怎么办?”
“她也爱我。”
“你真信?”
“我知道,我们会一起生活。高中毕业后我就学音乐,将来当钢琴家,开音乐会,像音乐家巴鲍依姆那样。”
“巴伦鲍依姆身边可是不带坏女人的!”
“你不了解乌丽克。她给了我力量、幸福和自信,她是个奇妙的女子,我需要她。”
“在床上。”
“不!我这一辈子都需要她。这你就不懂了。”
“我承认不懂!但是我有种预感,她会毁了你。”
“这是我的事!”罗伯特咬紧嘴唇说,“你得向我保证不把这事说出去。不管事情怎么发展,一个字也不许说。”
“我保证。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有朝一日听你的音乐会:罗伯特-哈比希演奏柴科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
“你会得到赠送券,第一排中间座。”罗伯特信心十足地笑着说:“可不准你吹口哨啊!”
18岁的罗伯特已经在银行里开了账户,账上现存7,645马克,由于买卖不错,这个数目在不断增加。罗伯特只有一件事不敢做,那就是把药丸卖给同班同学。他知道有两名同学吸大麻,如果他向他们兜售的话,他们就有可能成为他的头一批顾客。不管乌丽克怎么宣传药丸的无害性,他觉得在道义上不能这么做。罗伯特认为,他的同学应该是干净的。
因而他决定去一个技术音乐舞会。从营业额来看,那种舞会上人们吃摇头丸可能像吃咳嗽糖一样。同时,看看一屋子的疯子怎么跳舞也是挺新鲜的。
他没有告诉乌丽克他的想法。一天下午,他兜里揣了20粒“笑脸”,穿上破旧的牛仔裤和T恤衫,来到一家舞厅,那儿过去是马厩,后来作了改建,地址是他背着乌丽克从一个年轻贩子的口里套出来的。
罗伯特头一回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同托斯卡纳酒吧无法相比的陌生世界。
大厅里几乎是黑暗的,唯有天花板上一亮一灭地投下翻滚的五彩光束,给人以天旋地转的感觉。遍布在各个角落的扬声器放出仿佛打桩子一般刺激神经的音乐,声量之大足以穿透人的耳膜钻进身体里去。舞池里是一大堆抽搐、蜷缩、互相碰撞的躯体,随着乐声挥动的手臂在闪烁的灯光下有如群蛇乱窜。整个大厅发出了轰轰隆隆的巨响,令罗伯特很难听得出还有什么音乐,只有强烈的有节奏的打击乐声在敲打那些抽风似的身体和忽明忽暗的面孔。跳舞的人都那么年轻,连罗伯特也不禁要问自己:我多大了?我还属不属于他们这一群?我到这个陌生而喧嚣的世界干什么来了?
他穿过跳舞的人群和沿墙摆着的桌子,在后墙下找到一个用厚木板铺成的柜台,四周张贴着各个技术乐队的广告,他们的名字罗伯特听都没有听见过。柜台边上站着几个男孩,年龄跟他相仿,在喝可乐或果子酒,其中两人在发抖,手里的杯子要双手紧紧握住才行。这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因为罗伯特没有见到这儿有像托斯卡纳酒吧里那种摆着各种酒瓶的柜子。
男孩子们没有注意到他,他放心了。这说明他并不显眼,还是属于他们一群的。
罗伯特要了一杯可乐。他刚喝了一口,这时有个女孩来到他身边。她手里拿着一杯桔子汁,还没有像其他那些舞罢回来的女孩那样浑身大汗。她斜着眼打量着罗伯特。这个女孩金发垂肩,胸脯浑圆,细腰长腿,挺像美国的画报女郎,有着薄薄的嘴唇和小孩般的鼻子,微笑的时候左嘴角出现一个酒窝,好一张娃娃脸!
罗伯特吃了一惊,因为姑娘忽然问他:“你是新来的吧?”
他反问道:“是吗?”
“我在这儿从未见到过你。”
“这儿这么乱,别人不会注意我,所以……”
她笑了,接着问:“你怎么不跳舞?”
“你不也不跳吗?”
“哦今天腰不好,是打曲棍球打的。”
“少见。我还从未遇到过打曲棍球的姑娘。我喜欢游泳。”
“游泳是我第二喜欢的运动。”
“我还能跳水,前天跳水姿势不对,左腰打出一片乌青,像亚得里亚海的蓝天。”
“亚得里亚海的蓝天,说得好。”她又笑了,喝了一口果汁说,“这么说,我们俩今天都不能跳舞了。”
“我看是的,真可惜。”技术音乐响得要命,他们俩说话得使劲喊。罗伯特对姑娘有了兴趣,那女孩的眼睛像深色的琥珀,给她的脸平添了一分魅力。罗伯特不由得说:“我叫罗伯特。”
“我叫克丽丝塔。”
“那我们这会儿干吗呢?”罗伯特忽然感到,在这个闹哄哄的、名叫“777”的舞厅里,由于克丽丝塔的来临,自己好受多了。“我们俩都是体育伤员,又不能跳舞……真是个问题。”
女孩说:“我们可以就地转悠嘛!就这么来回转,你知道吗?罗伯特。”
“这多没劲啊。”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我们可以出去走走。今晚是个明亮而温暖的初夏夜。”
“你很浪漫吧?”
她问的时候琥珀般的眼睛闪闪发光。罗伯特想,她真漂亮,非常地漂亮。
“浪漫?时不时的有一点儿吧。”
“这会儿是‘时’,还是‘不时’?”
“是‘时’!我们出去吧。在这儿都透不过气来了。”
他们走出了“777”。天上一轮新月,照耀着几片随风飘来的云彩,空气还很暖和,大地好像在吐出白天所吸纳的阳光。
罗伯特等待克丽丝塔先开口,但她不说话。于是他问:“你经常来这儿吗?”
“也是时不时地来。其实我并不真正喜欢技术音乐,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那你来这儿干吗?”
“为了逃避现实。这日子过得真没意思,成天看电视,家里老是吵吵闹闹,你说我不逃怎么行。在这儿起码有点活动,遇到的人能理解我。他们也像我这样什么也看不惯,要闹点乱子,人有时候需要发泄一下。你呢?你是怎么回事?”
“你说闹乱子?”罗伯特把手搭在她肩上,她毫无推却的意思,“那你是个好斗的极端分子吵,每次游行示威必去,又打又砸,点燃汽车,抢劫商店,敲碎路面,向警察扔燃烧瓶……”
“我这么说了吗?我只是说生活太乏味了。其他的都是你加的。”
“不是有电影吗?克丽丝塔。”
“全是老一套。”
“去音乐会也行。”
“别,别,我准打瞌睡。”
“那看书吧。”
“你糊涂了?让我看书?我又不想自残!你看书吗?”
“我喜欢看书。”
“侦探小说?”
“看得不多。”
“色情读物?”
“不看。我看有关宇宙航行和外星世界的书。”
“噢!你爱看那些绿色小外星人!”她又笑了起来,“哪你是走迷了路才来到‘777’的吧?”她用手指着月亮,身体更加贴近罗伯特,问道:“你看月亮的时候在想什么?”
“月球离地球384,403公里,月球直径有3,480公里,月球表面的重力等于地球表面重力的六分之一。”
“就这些?”
“还有什么?”
“月亮上的男人在哪儿?”
“月亮上哪有男人!”
“你看,我相信有!我比你更浪漫。”
这句话把罗伯特说得无言以对了。罗伯特感到克丽丝塔的身子越贴越近,他越来越舒服。他说:“你说得对。让我们相信月亮上有男人吧,不过现在他在睡觉。”
“怎么他在睡觉?”
“因为是新月,他睡在月亮的阴面,这不是很明白吗?”
“明白了。”她抓起他的手,握住不放,“罗伯特,抛开你喜欢绿色小外星人不说,你这人挺可爱。”
“你也是个可爱的女孩。”
“我还会见到你吗?”
“克丽丝塔,听你的口气像是要走了?”
“已经夜里11点了,我得准时回家。我的老爸正手拿跑表在窗口等着我呢。”
“你怎么回去?”
“坐城市铁路。”
“我可以开车送你吗?”
“可以,你有汽车?什么牌号的?”
“一辆‘鸭子。”
“太棒了!”她踮起脚吻了一下他的面颊,“罗伯特,你真好……”
“你没有男朋友?”他之所以问,是因为他忽然想起,克丽丝塔是一个人去的“777”。
“男朋友?多的是。光是打曲棍球就交了好些,但你所说的男朋友我还没有。我现在的那些男朋友都一个个傻乎乎的,跟他们在一块儿,三杯可乐下肚,他们就要动手动脚,我不喜欢。”
“在技术音乐舞厅里没有人碰你?”
“去那儿就光跳舞,一直跳到人发狂。劈头盖脸的音响会使一个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真是棒极了。”
他们俩向停车场走去,当然是互相搂着腰,直到走到汽车边上才松开。
罗伯特问:“你干吗这么讨厌生活?你不是什么全有了吗?你还要什么?”
“我有什么?”
“你的曲棍球俱乐部……”
“只有在星期六下午才能打,多了我不行。”
“是工作原因吗?”
“对。你可曾在商场里一连站八个小时?那个空气污浊啊!你作为顾客感觉不到,但是我们站八个小时实在受不了。成千上万的人来来去去,买什么的都有。‘喂,小姐,您管这片吗?’‘这不合适,我需要三号的!’‘小姐,我要抬高胸部,可是它往两边挤。’‘小姐,我已经等了一刻钟了,也没人理!’‘小姐,我要最近电视里介绍的那种吊袜带。’‘小姐,这玩意儿在背上勒得难受……’没完没了,烦死了。然后晚上回家,又是一屋子的发霉的味儿,这时候真想出去痛痛快快吃喝一顿。”
“这么说你是售货员。”
“你挺聪明。我在商场的妇女针织品部。上面头头老是说,要和气待客,顾客是上帝。他们可曾遇到过一名刁钻的女顾客?尝尝味道就知道了。”
“售货是待客,‘待客’这个字是从‘服务’变来的。”
“你别跟我咬文嚼字!”她拉开车门,身体靠在门上说,“罗伯特,我喜欢你,可是你别老教训人。”
罗伯特问:“你多大了?”就克丽丝塔对生活的看法,她好像是饱经沧桑、对生活大失所望的人了。
“16岁。你呢?”
“18岁多点。”
“可你的举止像是30岁了。”
对克丽丝塔来说,30岁像是高龄,接近老爷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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