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庶直起身子,对诸葛警官说:“这里曾经放了一件东西,但是有人取走了它。你们看,杯子底座的水迹现在只剩一半,而且还被移动过!”
1.劫案的疑点
关于二十年前西羽岛上的银行大劫案,施戈明有一点怎么也想不通。
当警察冲入银行的时候,歹徒仍在里面劫持着人质,所以才遭击毙。如此一来,又怎么会有歹徒将那笔巨款从警方的重重包围下带走呢?妻子孙曼丽尽管按响了报警器,但从施戈明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可以排除妻子私自藏匿了这笔巨款的可能。这件案子牵连死了那么多人,说明知道巨款的人很多,所以妻子不是唯一知道巨款下落的人。
她无疑也是劫匪中的一员,当时的那一百六十万元是国家为了开发西羽岛而划拨到地方的财政款,那么知道这笔钱的人只可能是银行的内部人员。很可能是妻子提供信息给了劫匪,与之里应外合制造了这起特大银行劫案。
如果这样想的话,又将产生一个问题,妻子和两名被击毙的劫匪是如何认识的呢?两名劫匪都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抢劫银行这样危险的行动她怎么可能和几个相识不超过半年的人商量呢?
还有,如果妻子是同伙的话,她为什么还要按响报警器,将自己的同伙置于死地呢?
施戈明内心很抗拒这种对妻子的假设,他坚信一位美丽的女子不会存有如此歹毒的心肠。对牵手走过二十个年头的结发妻子,这一点他还是可以肯定的。
换一种思维方式,如果案件像电影《十一罗汉》一样是个局,那么瓜分这一百六十万元的人也许就是冲入银行的警察,其中一定就有那个照片上和妻子合影的警察。
如果是这样假设的话,唯一无法解开的是那一百六十万沉甸甸的现金,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搬离银行呢?
妻子手中的那张纸币,或许就是那个警察对妻子表达爱意的礼物或者用以暗示些什么。看来所有被杀死的人,共同点就是同样来自于西羽岛,施戈明寻思着怎么把这个情况提供给警方,也许对当年的银行大劫案的破案工作会有帮助。
床头柜上的白色电话发出低沉的声响,打断了施戈明的思路,他看了看床头柜前控制面板上的电子钟,已经是傍晚六点了。时间刚刚好,应该是宾馆的总台打来的电话。
施戈明接起电话。
“喂,施先生您好!您叫的快递已经在大堂等候,是否需要他上来?”前台小姐用银铃般的声音问道。
“好的!”
“另外您要购买的东西,我们也会让服务员一并送上去的。”虽然没看到对方的表情,但从语气就能判断出她在微笑着。
“那麻烦你了。谢谢!”施戈明的回答简洁而又礼貌。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
湿透的衣服正挂在卫生间里晾晒,施戈明只得裹着一条浴巾打开了门。
门外一位穿着公司制服的快递员笑盈盈地望着施戈明,身旁一位宾馆的服务员小姐两颊微红,低着头,不好意思正视几乎半裸的施戈明。
施戈明用脚把门边的一个包装好的包裹踢给了快递员。
“就这一个吗?”英俊的快递员问道。施戈明觉得他长得很像《女人香》里陪同盲人的那个大学生。
“对!请帮我送到这个地址。”施戈明递过去一张写有目的地的便条,里面夹着劳务费。
“谢谢!”快递员收到的钱高出定价不少,他显得很高兴,笑起来更帅气了,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这年头给小费的人越来越少,要小费的人却越来越多。
“不过请按照我的意思送过去。”施戈明招手示意快递员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知道了,你放心吧!”快递员对慷慨的顾客十分友善,连声道别后才提着包裹离去。
害羞的宾馆服务员这才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先生,这是您需要的东西。”她因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而变得结实的手上,正提着一个超市的塑料袋,|Qī+shū+ωǎng|里面装满了东西。
“谢谢你!”施戈明接过袋子,顺手给了服务员两张百元大钞,其中一张作为她的小费。
但服务员连连拒绝,在礼貌而又急促地告别后,她抽了一张钞票,逃也似地跑进了电梯。
“真是个可爱的新手。”施戈明忍不住笑道,仿佛有种重温《曼哈顿女佣》的滋味。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紧绷的脸部皮肤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得到了放松。
他走到写字台前,将塑料袋中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放在了桌子上:一张上海市区地图、一把美工剪刀、一个圆规、一叠白纸、一小瓶胶水、一份今天的《新民晚报》、一部手机以及一顶假发。
犯错的人往往会拿前车之鉴同自己的情况进行比较,以示自己行为的正确性,施戈明这次参考的是《七宗罪》里枪杀凶手的警察。
2.破碎的不在场证明
西羽岛上,“铁骑”修车行维修工被杀一案的调查工作仍在进行中。
王杰所在的审讯室的隔壁,同伴朱虹也受到了警方的严格盘问。但相对于王杰所在的审讯室,朱虹这边的气氛还算轻松。
“朱小姐,你和王杰是情侣?”
警局特意安排了一位女警来录口供,女警像老师般和蔼地问道。
“不是。”朱虹脸上飞起两片好看的红晕。
“抱歉。”女警咳嗽了一声,继续问,“你和王杰来这里是谁的提议?”
“嗯——”朱虹拖了个长音,回答道,“是他,他说发现了一些东西。”
“是什么东西?”
“是一些密码上给的提示让我们找到这里来的。其实我们主要还是来旅游观光的。”朱虹后面补充的那句话显得很多余。
“什么样的密码?”女警废话不多,每个问题都直奔主题。
“你听说过‘死神的右手’吗?”
一听这话,女警的瞳孔起了点反应,她点点头示意听说过这个杀手。
“是他给我们的密码。”朱虹显得非常平静。
“我可以看一下密码吗?”女警简直不敢相信朱虹说的这些话。
“密码在王杰那里。”
女警在录口供的笔记本上飞快地书写着,写完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提问。
“昨天晚上十二点至凌晨两点之间,你知道王杰在哪里吗?”
“当然在自己的房间里啊!”朱虹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有具体的证据能证明这点吗?”女警当然不能轻易就相信嫌疑人同伴的证词。
朱虹用尖尖的手指轻揉了一下额头上那颗美人痣,她在考虑是否要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警方,因为那会对王杰非常不利。
女警看出了朱虹的犹豫,提醒道:“有什么隐情请你如实告诉我——如果你想帮助你的同伴的话。”
“好吧。”朱虹决定还是说出来,“昨天晚上十二点,这个时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收听的广播节目在十二点准时开始。那时我的随身听正巧没电了,所以我到隔壁房间想问王杰借电池,但我刚想敲门时却发现王杰房间的门缝里插着一张卡片,门没有关。于是我叫着王杰的名字就进去了,可我发现里面没有人。当时我没多想什么,从他包里拿了电池就回房间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十二点的时候王杰不在他的房间里?”女警把问题简化到回答者只需说“是”或者“不是”。
朱虹点点头,但她很快加了一句:“我想他可能只是去散步了。”
“这个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女警拿着口供走出了审讯室。
透过门上小小的玻璃窗,朱虹看到女警和一位中年警员嘀咕着,两个人很快又回到了各自的审讯室里。
王杰的嫌疑程度在中年警员的心中又上升了一级,在手套、不在场证明、人证都对王杰不利的情况下,现在王杰只有一个机会来洗脱莫须有的罪名了。
中年警员对着浓眉警员耳语了几句,浓眉警员听从了上司的命令退了出去,将审讯室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如果人是你杀的,那么请你坦白交代,无谓的抵抗是毫无意义的。但如果你是清白的,那你只有老实告诉我们一切,相信我们警方,否则这些证据在法庭上足以定你犯有故意杀人罪。”在下定论之前,奇Qīsūu.сom书中年警员希望还能为这个年轻人做点什么,因为西羽岛上从来没有过如此年轻的杀人犯。
“是‘死神的右手’把我带过来的。”
“什么啊?”中年警员一听这话张大的嘴把脸拉得如同感叹号那么长。
“这是他给我的地图。”王杰将随身携带的那首像密码一样的诗歌交给了中年警员,现在他才有点后悔自己对这些密码的研究。
中年警员把纸条摆得老远,拉过那盏刺眼的灯,眯起老花眼吃力地读起来:“断头台上,华莱士第三次呼喊。众人遍寻不着辛德勒的……这算哪门子地图?”
“我们所在的西羽岛,在几年前是不是叫永渔角?”
“的确如此。当时因为政府要规范地名,故以我们这里的特产的名字更换了原来的名字。”
“我是研究这首诗破解了其中的密码以后,根据答案的提示来到了这里。”
王杰遂将解开密码的过程告诉了中年警员,中年警员几番中途打断,要求王杰反复讲解,这才最终搞明白了密码所包含的意思。
中年警员赞叹着密码设计的精巧,更暗自为王杰的聪明才智鼓掌。
“这就是我来到此处的目的。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维修工,怎么可能有杀人的念头呢?”王杰说出了唯一对自己有利的情况。
“事情牵扯到了‘死神的右手’,我想有必要和你所在城市的警局协作沟通一下,这几天只有委屈你了。”中年警员现在对案件无法肯定些什么,也无法否定些什么。
好奇真的可以害死人,如果没有强烈的好奇心,王杰怎会介入本案之中,维修工又怎会被杀呢?这点谁也无法确定。
如果按照朱虹的证言所说,那么王杰在半夜究竟去做了什么呢?
令警方伤透脑筋的密室杀人案,使恐慌在西羽岛上蔓延着。有些村民认为杀人的或许是魔鬼,因为只有它才可以在杀完人后把钥匙放回已经锁上的房间门和车门里去。
3.初露端倪
将时间稍稍往回拨,我们还要关注一下左庶一行人对朔阳路上小洋房凶案的现场调查。
钻过黄色的警戒线,诸葛警官和林琦进门后打开了房间里的灯,而左庶冒着细雨在洋房的外围兜了一圈。他不时摸上几把红砖外墙,专注得连鞋子踩在小水洼里都毫无察觉。
套上鞋套后,诸葛警官带着林琦警官在现场里转开了。
“这次‘死神的右手’行为更加反常,他杀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在死者的家里干的。这次没有红色高跟鞋,没有拿头发作纪念,只是再一次斩断了死者的手掌。他这样做,究竟是失去了原先的条理,还是发展出了新的作案手段和对象?”林琦边戴手套边和诸葛警官讨论着。
大肚子的诸葛警官费力地套上鞋套,喘着气说:“这也许是他所说的游戏的一部分,他现在可能着迷于和我们玩那个游戏,而不再在意怎样杀人了。”
“那游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给我们受害者,难道仅仅让我们帮忙收尸吗?”林琦又有点激动。
“他的游戏针对的是我们。他杀这个人,并且把案件告诉我们,是想让我们通过这个案件本身,了解到某些东西。”左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的脸上配着一双黑眼圈,一个人游荡在深夜的无人老宅之中,真的很像流浪汉。
“现在底楼已经在现场勘察人员的地毯式搜查下确认了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指纹,也没有打斗以及抢劫的痕迹。”诸葛警官说着话,带头走上了楼梯,“我们还是上楼去发现尸体的房间看看吧!”
二楼的过道一片漆黑,摸索了很久后诸葛警官才找到灯的开关。
三个人走进走廊尽头的房间,尸体早已不在那里,但其他物品都没有被拿出现场进行调查,因为“死神的右手”一案,除了诸葛警官,其他警官都无权参与调查。
床单右半边残留着一大摊血迹,那是死者断掌丢弃在那里所致,这次死者的断掌没有被带走。
“初步的验尸报告表明,死者是在死后才被切下手掌的。死因很奇怪,是疲劳致死。”诸葛警官简单介绍着案情。
“疲劳致死?”林琦杏眼圆睁,“是自然死亡?”
“不是。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了被绳索捆绑的伤痕,是折磨致死。”诸葛警官答道。
左庶摆弄了几下垂在床头的那盏吊灯,用肯定的口吻说:“凶手将死者绑在床上,然后用这盏强光灯日夜照射他。通常情况下,人不吃饭能活十四天,而不喝水能活七天,但不睡觉只能活三天。在这么强的光线下,即便躺在床上也会让死者无法入睡,直至死亡。”
“等过了几天之后,‘死神的右手’便再次来到这里切下死者的手。”死因让左庶解释清楚了,但林琦还有疑问没得到解答:“为什么一定要在人死之后再切下他的手呢?”
“是为了让死者体验慢慢死去的恐惧吧!”诸葛警官回答完,也提出了个问题,“死者的嘴和舌头都完好无损,也不是哑巴,但他为什么不大声喊叫呢?隔壁邻居一定能听到呼救。”诸葛警官撩起窗帘,能清楚地看到隔壁洋房的门廊。
左庶和林琦在房间里搜寻着,林琦曾经听左庶说过,有人用一种能够充气的塑料球塞入别人的嘴,然后再充气撑满整个嘴巴,这样一来,根本无法查找到嘴巴附近的伤痕,也起了封口的作用。
“凶手没有把塑料球遗留在现场,不过我们可以检查一下尸体的口腔,应该会找到一些细微的充血神经。”林琦拍着那条旧得发白的牛仔裤上的灰尘。
而左庶似乎对床头柜上的那个玻璃杯起了兴趣,他把头凑得很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杯子了。
左庶直起身子,对诸葛警官说:“这里曾经放了一件东西,但是有人取走了它。你们看,杯子底座的水迹现在只剩一半,而且还被移动过!”
“‘死神的右手’在这里搞的又是什么滑头?”
“邮递员说看到跑出洋房的人是施戈明,这或许没错,但要说凶手是施戈明那还为时太早,仍有待考证。凶手安排了如此周密的杀人计划,怎么可能就这样冒失地冲到马路上,随便就制造了一个目击者呢?而且从死亡时间上判断,凶手也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还在现场徘徊。”左庶从命案现场看到了凶手的性格。
“你的意思是施戈明误闯入了凶杀案的现场,是他拿走了床头柜上的什么东西吗?”林琦问着侦探。
“也许吧!还记得‘死神的右手’告诉我们,要给我们一件‘礼物’吗?现在我还不好肯定什么,但看来这次的命案,凶手出了不少的差错啊。”左庶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说。
“看来施戈明很可能正好带走了凶手留给我们的东西,凶手和我们的游戏规则需要改动了。”诸葛警官担心“死神的右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滥杀无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死者也是来自于西羽岛的。”左庶自信地说。
“没错。”
“凶手斩断死者右手掌的原因,不是因为凶手给自己起了个‘死神的右手’的外号,真正的原因应该在旅游胜地西羽岛上。”左庶将侦查的方向直指死者们的故乡,他的手在口袋中紧紧捏着那张燕子交给他的剪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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