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九日,星期一。雾岛三郎对安田忠昭以杀害森田武的嫌疑犯而起诉的同时,对刚被送到检查署进行身份检查的小池祥一,也开始了调查。
对小池祥一的嫌疑有三件:第一,谋害了冢本义宏;第二,谋害了冢本信正;第三,谋害川路达夫未遂。
对于警察的审问,小池祥一起初连第三个嫌疑也想抵赖。他采用反咬一口的手段为自己辩护说,是川路达夫突然发狂似地向他袭击,他才动手反击云云。
但是,在依据事实的严厉追究下,也许他觉得自己的辩解已经不能自圆其说,态度一下子变老实了起来。既然承认了第三个嫌疑,那末再能言善辩的律师,也无法否定第一、第二个嫌疑了。
尽管如此,小池祥一还企图行“默秘权”进行顽抗。开始由三郎提审他了。三郎把他作案的真相详尽地揭露了出来,小池再也无法抵赖了。
最后,小池以犯罪者特有的虚荣心,自我夸耀,说出了他的巧妙的计划。于是在这个周末,三郎已完整地总结了起诉材料。
当天晚上,三郎回到家。摇晃着盛着白兰地的酒杯,开始对妻子详述始末。
“侦破这一案件,第一有功者是川路先生;第二有功者可以说是你了……首先,你从我的一句话得到暗示,劝说了川路先生,这是成功的第一步。而川路先生能巧妙自如地扮演诱囮的角色,这是第二个成功……要是没有这最后的一幕,这个案件将怎么样,前途未卜。因为,实际上我们没有掌握任何具体的证据。”
“不,最高功劳者还是你呀!”
恭子欢悦地笑着说。随即不解地问道:“你既然没有具体证据,如何推测小池祥一是凶手呢?过去我一直怕打搅你,忍耐着不敢问……”
“那么,现在,我把推理结果讲给你听。”
三郎一口气将杯子里剩下的白兰地喝干。
“归根结底,此次案件的最大特征,可以说在于第一个案件发生的时间,即在新婚初夜时,将新郎义宏从饭店里诱出来杀死。第一,凶手究竟以什么借口将义宏骗出来呢?第二,为什么要特地选在那样奇特的时间作案了?”
恭子轻轻地颔首,默默地听着。
“有关第一个疑问。可以想象许多借口,可是凶手无论用什么借口,只要义宏将这个借口的内容告诉悦子,那对凶手来说,是危险的。为了防止这个危险,凶手只能用义宏对悦子也需保守的秘密作为借口……在搜查的初期阶段,我们猜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秘密。”
“还是那个叫忠昭的弟弟的事吧?”
“是的。除此之外,义宏还隐瞒着专利权的事,不过这件事他还是打算在什么时候告诉悦子的。我们想象不出,因为这个事,在当时会发生必须争分夺秒的紧急事态——有关这个专利权问题,在后面将谈到。”
三郎兴致勃勃地接下去说:“设想以弟弟的秘密,将义宏从饭店骗出来,首先最令人怀疑的是其弟弟本人——忠昭。我一直在想,作案的还是这个无赖吧?继而,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不可理解的事——”
“什么事呢?”
“那就是:忠昭能够作为借口给义宏打电话的,无非是秘航时间已到,费用不够,哀求义宏赶快给他钱罢了。在这种情况下,拿出钱来的是义宏,他是主动者,他怎么会慌慌张张特地跑到一个指定场所去呢?再说,他身上又有新婚旅行用的相当多的现金,他难道不可以把弟弟叫到饭店的走廊或附近的吃茶店,把钱交给他吗?”
“有道理……要是这样,义宏离开房间的时间充其量也不过十分钟左右,这也不会使悦子感到疑虑。只用这么一点时间,义宏总可以想出适当的借口敷衍过去的。”
“是。我就是从这里想开去的。要是第三者以忠昭的事情给义宏打电话,使他慌慌张张跑出来,乖乖地按指定地点走,这就不足为奇了。比方,对接电话者说,‘忠昭来到这里了,正大吵大闹’,这样的话,作为哥哥,如何能置之不理呢?”
“嗯。凶手实际土采取的是什么手段?”
“小池自己坦白说,他给义宏打电话时,说了这样一席话:
“‘你们走了以后,我接到了打到学士会馆给您的电话,一听是忠昭。他吵着说,有什么紧急的事要见你。你要是不在这里,他就要赶到饭店去。我想,要是那样,就不好办了。急忙赶到他这里来,原来,他赌输了钱,旅费还差十万元……是啊,我现在身上要是带钱,早给您垫上去了,真不巧,匆匆忙忙,身无分文哪!又不能等到明日银行开门,你看是不是把钱马上拿来给他?’”
“难道义宏没有叫小池到饭店来拿吗?”
“义宏是这么说,可是凶手又找了借口,他说,‘忠昭喝得酒酗酗的,不知要干出什么事来。赌徒们威胁说,要是当场不把钱交出来,他本人就休想平安出去,还说,不交钱,要敲断他的腿,把他扔出去!我实在不能离开这里呀!’
“义宏这时候是绝对信任小池的。再说十万元的钱,暂时从旅费和贺礼中是可以拿出来的。自己缺钱,明天还可以给大哥去电话,让他把钱电汇到京都来。总之,他是想,把钱交完以后,赶快回来,所以急忙跑出饭店。接着,就被正等待着的凶手杀害了。
“的确,他这个借口很妙,义宏跑出去,是迫不得已的……义宏本来觉得,弟弟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可以放心了,谁知——在那种情况下,他是多么担心,在新婚旅行期间,又会因弟弟的事而发生意想不到的不愉快的纠葛!
“那么,话再说回来吧。推理到这里,凶手的范围大略被限定下来了……知道渡边博就是忠昭,并借此能将义宏骗出来的人,是没有几个的——好吧,这个问题先放一放,先说另一个问题。这就是为什么要选择在义宏结婚的初夜作案?”
三郎慢吞吞地点上一支烟。
“有关这个问题,北原君在他怀疑菊池敏子和幕后‘参谋’作案的说明中认为:菊池敏子在那瞬间之前,并不知道义宏他们的亲事,更不知道他们采取无宗教形式,已经提交了结婚证书。因此,为了阻止义宏结婚而……这种说法,看来有一定道理。但是,再细细一琢磨,问题又出来了:在那种短促时间内,凶手要探出他们住在什么饭店,并且编造出不出纰漏的借口,可以将义宏骗出来……实际上,这是几乎办不到的。
“那么,这就是说,凶手作案不是仓促应战,而是早就拟出了计划,定在结婚初夜的那一瞬间。请问,他有什么必要非得这么干不可呢?”
“是的,其必要性是什么呢?这得从举行结婚仪式当天,就办理正式结婚手续这样有特殊意味的事来考虑。总之,凶手作案的最终预期效果,就是要使悦子从真正结婚生活的观点看来,完全处于‘零的瞬间’。”
“零的瞬间?”
“是的。结婚以前,恋爱阶段,两人的关系是纯洁的,处于‘虚’的状态。而只有提交了结婚证书,并且两性已经结合了,结婚才进入了真正的‘实’的状态。而实际上,那时候的悦子,尽管法律上是义宏的正式妻子,但并没有体验过两性结合的正式的夫妇之间的爱情,这就是零的状态。
“凶手之所以特地选择这个时间,是为了求得这个‘零的瞬间’,使悦子停留在名不符实的‘虚’的状态吗?”
三郎深沉地点了点头。
“从理论上看,这是必然的结论。根据这种情况,最初产生的推测是:凶手的目的,是不是使悦子仅仅成为义宏名义上的妻子,使她取得遗产的继承权,而后再和她结婚。尤其专利权的问题公开以后,这种怀疑更深了。然而,又产生了另一个疑问:凶手无论是多么自信和独断的人,他的这个计划已经超过原有的自信和独断的程度了——
“嗯。凶手无论是什么人,在那个时候是不可能确信无疑地断定:义宏死了以后,自己一定能被选为悦子的再婚对象。即使是带有强制态度的厚脸皮的通口哲也,也绝不会狂妄自信到这个地步。
“没错。既然一方面没有绝对把握可以得到悦子,而另一方面却马上将义宏杀死,拿杀人之罪跟自己开玩笑。他不是疯子,就是白痴。这使我闪过一个念头:在这零的瞬向,一般情况下,丈夫是不会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妻子的,这个案件的关键是否在这里呢?这么一来,我就对很早就取得了悦子的委托书,开始进行律师行动的小池祥一,产生了疑问——
“当时,我也觉得小池律师过于性急了……但是,对他进行了大致的调查,不是证实他是清白的吗?
“是的……如果说,他隐瞒了义宏尚未告诉悦子的那个专利权的话,那么就有理由怀疑他杀死了义宏和信正,一切都合符逻辑了。然而,正是小池祥一自己主动交代了这个专利权的事。这就首先说明,他不能从这个专利权上得到什么利益。也就是说,他没有任何杀人的动机。那个时候,我也感到,案件的解决已经走入迷宫了……但是,一考虑到零的瞬间这个问题,最令人可疑的还是小池祥一……”
三郎深深地叹了口气,反省似地说:“当我想到,到底还有没有第二个以义宏名义的专利权时,我情不自禁地跳起来了——我悟出了这样一条道理:为什么在第一个专利权生财之后,信正仍昧着良心,继续待在东邦化成……这只能解释为,他需要利用东邦化成的财力、物力、设备,完成他的第二个、第三个专利研究。我多么痛恨自己啊,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过去竟没有注意到!但是,真理是朴素的,而就象朴素的真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一样,这样简单的事情,也不为众人所知。
“噢……好狡猾的罪犯!公开的专利收入,年间已达二千万元,这在平常人看来已是了不得的利益了。小池律师就充分利用了这一点,将此秘密公开,谁都会认为他是清白的了!
“这位‘清白人’毫不觊觎信正的存款……总之,这是凶手苦心设下的最大的心理圈套。公开一个专利,而隐瞒另一个专利,深入了解是一失一得。实际上,所隐瞒的专利,看来能产生远比公开的专利更大的利益。我让北原君到专利厅调查的结果,事实果然如此——前不久以义宏名义申请的另一个新合成树脂的专利,最近已经被批准了。详细的事,我虽然不清楚,但请教专家,据说,这个专利远比上一个专利更能获利!
“这样,凶手从悦子那里取得全权处理遗产的委托书,他就可以将新的专利卖给别的公司,从而,每年就有几千万元不知不觉地流进了他的钱库!他就受益无穷了。
“岂但如此,他还有更周密的打算:待到这个案件平静下来以后,利用委托书,以悦子已经把专利让给他的形式处理专利权,这样,他就不必担心,因悦子交的税金问题而使罪行暴露出来。如此下去,他是既当了婊子又立了碑坊。千古之谜,谁晓其中奥妙?”
三郎停了会儿,感慨地说:“如果义宏在结婚之前,将全部秘密告诉了悦子,凶手就没戏唱了。这一点,小池作为被害者的朋友,他是掌握了内情的。据坦白,凶手还劝义宏在结婚仪式结束前,不要将此事告诉悦子。就象刚才所言,当结婚进入‘实’的状态后,一切都不保险了,义宏就可能在枕边厮磨之时、或在蜜月旅行之间,将所有秘密告诉妻子。所以,凶手认为这个作案时间,非取‘零的瞬间’而不可了。”
三郎再向杯子里倒入白兰地。
“因为这些,我确信小池祥一是凶手……但这又都是些微妙的线索。冒冒失失地询问他吗?他可能会因事情被人识破而吓了一跳,紧接着会这样抵赖,‘噢,另一个专利的事嘛?因为我觉得还没有产生利益,暂且不说也行;另外,唉,许多事情实在忙得我晕头转向,哪能关顾那么周到呢……’这样一来,我们将毫无办法。我们甚至连不充分的现场旁证也没有,抓不住他的狐狸尾巴。所以我想,要是有一位从内心钟情于悦子,又有敢于自我牺牲的勇气的人,为我们进行非正式的冒险行动……你知道,我当初想到通口君。”
“这个人扮演不了这个角色!于是我问你,‘川路先生怎么样?’这大概是神灵保佑吧!”恭子用手抚胸,以庆幸的神态说:“这件事对川路先生来说是个严酷的考验。叫人担惊受怕!但他想到为朋友报仇,就毅然接受了。你看,这个角色多么可怕:他要故意想方设法向凶手挑衅,再一次挑起凶手的杀人之心,尽管有我们跟在他的后面,他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
“我也冒冷汗。当接到从大矶有名的饭馆拨来的电话时,才松了一口气……可是过了伊东,我又全身冒汗了……据小池祥一的坦白:当听到川路先生说,他要转行当律师,要和悦子结婚时,他觉得大事不妙了,但还没有产生杀死对方的念头。到了川路达夫转弯抹角地提出,要他把全权委托书变成一张‘废纸’,又同时问及另一个专利权时,他这才火攻心头,切感有前功尽弃之危,由此,决然产生了杀死川路达夫的念头。”
“他大概想到,川路先生和他一样,是义宏的密友,义宏将秘密告诉了他,也是自然的了。”
“是的。小池那时候只要说‘那个新的专利还没有被承认’,看来是可以蒙混过去的……可他觉得没有人知道他和川路达夫一起出来,又听说通口哲也来到了伊东,觉得这机会再好不过了。可以‘天然’地嫁祸于人!另一方面,他想,要是干得顺当,可以为通口行凶制造现场旁证;干得不顺,也可以假以事故死亡之说。”
“我也担惊受怕。下了车往悬崖走去的川路先生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啊!完全可以设想,小池祥一从后面如何冷不防袭击他……多么可怕……”
“是的,特意给凶手创造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不过,川路先生的这一番辛劳,难道不能得到应有的报答吗?”
“要是这样就好了……另外,请问,凶手是想让人们对忠昭产生怀疑的吧?他知道忠昭仍在国内吗?”
“据坦白还不知道。忠昭是那样的人,他说去香港,凶手心里也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去了。要是忠昭在国内被逮捕,的确会产生恢复户籍的问题。不过,凶手盘算,忠昭因为背着杀死三个人的罪名,被判死刑是极有可能的。”
三郎津津有味地呷了一口白兰地,又道:“再下去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据调查,小池是很缺钱的,他的妻子虚荣心很强,而小池本人又爱摆阔气,所以搞了许多不正当的事。最终,因欲壑难填、财迷心窍,走上了杀人犯罪的道路。为了赚钱,他也曾到商品市场去尝试过,结果亏了老本。就在此时,出现了两只下金蛋的鸡,于是产生了将其中一只据为己有的念头。”
“还取肥的一只,对吧?”
“往后就剩下关于如何对待,和这只鸡一起留下来的悦子的问题了……好吧,以后再说。”
三郎感慨万端地喃喃自语,恭子又将白兰地倒入丈夫的杯中。
“干杯吧,今天部长大发雷霆了!”
“为什么?”恭子皱着眉头问。
“是这样的:部长训我,‘你这种别出心裁的作法,难道是检事的正当行为吗?岂有此理!’”
“你怎么回答呢?”
“我说,‘部长先生,对不起!的确,作为检事,我的作法是怪诞的。但作为普通人,我不愿尽走错路。我可以造成这样的一个局面:在我和吉冈警部、北原事务官,出去进行周末旅行时,偶然在我们的旅途中发生了那么一回事。我对自己说,今天我不是检事,而是一个叫雾岛三郎的人。这样,我行动了!’末了,我又补充道,‘如果您认为,作为检事,我的行动是非法的,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提出辞呈!’。”
“哟,结果呢?”
“真田部长不悦地说道,‘动不动就提出辞呈,这是你的坏习惯!’接着,他缓和了口气,最后他突然笑起来了,‘我也作为真田炼次个人,想起过去关照过我的尾形老先生,向你表示感谢!’他又笑道,‘对于去度假的吉冈君,手铐随身带着,这是居安思危、忠诚职守的武士精神。是可喜的。’好了,这个案件总算解决了。对我来说,也算是尽到了义务,也是对悦子过去对我的恩情的一个微小的报答吧。来,干一杯,将这个案件忘掉吧!”
他们俩碰了杯,呷了一口白兰地。恭子亲昵地对丈夫说:“你算完成任务了……可我好象还有一件事要做。”
五月十二日,这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恭子利用三郎到外地出差三天不在家的机会,约悦子到箱根去玩。她想借此机会鼓励悦子,让她尽快医治好精神创伤,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
在这次旅行中,恭子清楚地看出,悦子的心灵已经复苏一点儿了。一种重新生活的希望,已从她的心底里萌芽了。
坐小田急的快车到汤本去的途中,悦子和着车轮的节奏,轻轻地哼着什么曲子。
从强罗坐着索车,在青山绿水中穿过,望着蔚蓝的天空,她眼睛闪着泪花,低声自语着,“多美啊……”途中,对对情侣,包括新婚旅行的伴侣,擦身而过,或远望他们依依叙情,悦子也没变得神情暗淡。
过了大涌谷,来到了芦之湖畔。从湖的下游坐游艇前往箱根,湖面上倒影着白色的富士山,山水相映,十分动人。
“恭子……”
恭子正凝视着往后流逝的被轮船鼓起的浪花,听得悦子一声唤,回头望她时,吓了一跳。
悦子两手抱着个偌大的纸盒,想必是从旅行包中取出的。朝她看了一眼,低下头,眼里泪花闪烁。刚才那种明朗愉快的神情,飞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什么?”
恭子困惑不解,不安地问。悦子脸上又泛起了微笑。她轻轻地揭开了盖子。
盒子里露出那个抱着破碎的心的形态滑稽的黑色木偶——“失恋木偶人”!
悦子将它放在甲板上,上了发条。两个人默默无言地望着木偶人的表演。
一会儿,木偶不动了。悦子将它重新放进盒子,用一条黑带子捆了起来。
“盂兰盆的最后一天,还有放河灯的仪式吗?”悦子低声问。
“离盂兰盆会,还有很长时间;再说,这是木偶人,不是灯笼,你想……”
悦子的手颤抖了一下,放木偶的盒子象被吸下去似的,落到了蓝色的水面上。它飘着飘着,远去了,被白色的浪花吞没了,最后从俩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悦子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好象在说什么。
“悦子!”
恭子觉得有一股热流在胸中翻腾激荡,她轻轻地把手放在悦子肩上,默默地看着她。她看到盈盈的泪水溢出了悦子的眼眶,悦子没有擦去,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我……不需要……再不需要它了……”
恭子无言地紧握她的手。她知道,这位女友,又一次改变她的姓的时间,并不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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