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岛三郎和恭子结婚后,住在涩谷常盘松的家。这所房子是他岳父留下的遗产。
作为年轻夫妇两人的住居,它显然过于宽敞了。但是为将来着想,他们还不打算卖掉它,而搬到别的地方去。
二月十六日早晨,三郎吃完了烤面包和腊肉鸡蛋这简单的早餐之后,喝着咖啡,看着晨报。
报纸以社会版全版大篇幅,报道了一个惊人的事件:一个人提着来福枪在名古屋的街上乱射,并在东京的特快列车“雾岛”上放置炸药。
“真讨厌,就好象在我们之间安上炸药一样!”
恭子也在旁边,望着报纸轻声地说。三郎不由得苦笑道:“可能是什么意外事件的前兆。说不定,今天要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我要抱进一个炸弹来。”
说罢,将报纸递给恭子。说:“你看看,这里介绍的这个犯人,他的性格虽有些乖僻,但平常却是个沉默老实的人。只是因为一个小小事端,他变成了发狂的暴徒。不仅此人这样,初次犯罪的人中,有不少是属于这种类型的。”
“真不知道,人的心灵里躲着什么样的可怕怪物。”
“是的。甚至他本人都可能意识不到。”
三郎说完这句话,电话铃响了。
“哎,这么早,是谁?”
恭子自言自语着走到电话机旁,可是当她接完电话回来时,雾岛看到她显出十分惊讶的神色。
“是谁?”三郎点上一根烟,问。
“是悦子打来的。”
“悦子?昨天刚举行结婚仪式,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来电话,究竞怎么回事?”
“她……现在神经完全混乱了,我也弄不清确切情形,好象她丈夫去向不明!”
“怎么?去向不明?等一下,等一下!”三郎将烟插进烟缸里,转过身来。“你昨天不是说,他们两人在什么东京饭店住一夜,今早去京都新婚旅行吗?……难道有在新婚之夜,将新娘扔在饭店,自己跑出去逛的怪新郎吗?‘去向不明’,什么意思?”
“我猜不出来!总之,她要我赶快去东京饭店312号房间。她是不顾双亲的反对,硬和冢本结婚的,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好意思向娘家求助呢?”
三郎皱着眉头,思索着。在这个阶段,还不能说出个所以然。但是“去向不明”这句话,却深深刺激着他的职业神经。
“那么,悦子向警察报告了没有?”
“听她那话的意思,好象还没有。”
“好,那你快去。看情况,给尾形夫妇去电话,让他们通知警察为好。之后,再给我来电话,告诉那里的情况。”
“那我就去!”
“稍等一会儿,恭子。”
三郎用手势制止了正要站起来的她。
“要注意一件事:因为你已经是检事的妻子了,再不能象婚前那样轻易行事,这一点要切记。”
“知道了。”
恭子点了点头,走出走廊。
三郎交叉着手臂,深思着。当然,对他来说,这个新郎失踪事件如何展开,还完全不能预想;但是,象大学副教授这样的人,按社会的标准应当是最为谨慎的人,新婚初夜从饭店逃出去,失踪了,这样的事是极为反常的。
尾形悦子——这位对三郎来说,现在并不想见面的妇女,决不是因为她做了对自己问心有愧的事。反之,她是自己的恩人。只是因为在他们之间,有一种令人发窘的东西,使得自己不想见到对方。如果万一冢本义宏是被人暗杀了,而自己又被责成承担这个案件呢……唉!
“这大概就是自己抱的炸弹吧?”
三郎注视了一下报纸,低声自语。
雾岛三郎被刑事部部长检事真田炼次叫去,是在上午十时半的时候。
“雾岛君,在世田谷区的喜多见町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此人叫冢本义宏,是千代田大学的副教授。警视厅决定设置搜查本部,刚才给这里来了电话——”
真田部长用和往常一样的事务性语调,平淡地说。一年到头,他总是重复着类似的说词。不惊奇,不兴奋,是丝毫不足为怪的。但这于三郎,虽不能说是出乎意料,然而却感到震惊。
“主任决定,这任务由警视厅一课的吉冈警部担任,今晨他很早就往现场去了;现在好象已回本厅,指挥搜查,也请你接受这个事件的任务。”
“知道了。马上就和警视厅联系。”
三郎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出了部长办公室,他突然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冒出冷汗。
当然,现在还不能立刻想出好办法。他一路思索着回到房间,刚好事务官北原大八正接着恭子打来的电话,三郎接过电话:
“是你?”
“是我,你那边怎么样了?”
“可了不得了,悦子处于神经完全错乱之中,正叫医生给注射镇静剂……冢本在昨晚九点半左右,说有急事出去就一直没有回来!”
“那么尾形夫妇呢?”
“已经来这里。为慎重起见,现在他们正给许多地方打电话。说如果这样还找不到,只好要求警视厅搜索了……”
“思……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已经让我出面了!”
“是吗?!”
恭子叫了一声,紧接着是喘气。三郎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拿着话筒呆愣着。电话里只听到恭子急促的呼吸声。
“这就是说已经完了,已经发现了冢本的尸体?”
“是的。那么你现在在饭店的什么地方?”
“出房间,一层走廊的地方。在电话里,我虽然这么说,但在他们面前我不能……”
“是的,我知道了。详细的情况,我也不了解。警察现在也许已在住宅还是大学正竭力调查了。冢本夫妇昨夜应该在饭店的事,调查中,会被告知的,所以,警察迟早一定要到饭店来。”
“这也就是说,从我的嘴里……不要告诉他们这个残酷的事实。”
“这个话不用你来告诉……说真的,刚才,我还不想说呢……”
三郎大声叹息着,吩咐道:
“既然悦子父母已经来了,你就在走廊或是快餐部呆一会儿为妙。我现在就跟警视厅联系,说不定过会儿也去饭店,好了,就这样……”
打完电话后,三郎把事情简单地向旁边睁大着眼睛的北原大八说明。和自己配合了一年半之后,对三郎来说,现在这位红脸的古狸似的检察事务官,是不可缺少的存在、无所不谈的助手了。
“尾形悦子,噢,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去年在神户还见过面呢。”大八频频点着头。
“是这样吗?要真是……唉,这位姑娘可太可怜了……”
说着,大八连着抽了两三次鼻涕。
三郎吃了一惊,心想,这个大八是否看穿了悦子曾经钟情过自己呢?
三郎略为休息了会儿,马上给警视厅去电话,叫吉冈警部。警部简单地问候之后,急促地说:
“有关事件的详情以后再告诉你,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了意外的事。被害者昨日刚结婚,预定昨夜住赤坂的新东京饭店,今晨九时起乘超特快去京都新婚旅行。新娘现在饭店,处于精神半错乱状态,我想现在赶到那里。”
“明白了。我也和你一同去。”
“嗯?检事也去?”
警部一瞬间发出惊奇的声音。在现场检查还没完毕时,检事便亲临这样的现场,虽不能责之为非法,但也是个异例。但是,警部好似马上纠正自己的想法似地说:
“如果这样,那也好。据说新娘的父亲也曾经是检察官,在听取事情方面,比起我们,对方也许更愿意把知道的事情更深入地告诉你……那末,现在我就去接你,事件大致的经过,我想或许能够在车上说明清楚。”
说罢,警部放下了电话。
不一会儿,警部的车已经到了检察厅。三郎和大八一起坐进车里去,简单地问候之后,便聚精会神地听取警部的说明:
尸体是在喜多见町的六乡水渠边被发现的。第一个发现的,是一个叫野中和男的送牛奶的人。时间好象是清早七时之前一会儿。
死因是绞杀。死亡推测时间,据第一线刑事们的判断,是昨晚十时至十二时之间。
犯行是在这个现场进行,或是还有别的第一现场,然后将尸体运来丢在这里,还不清楚。现场附近的搜索和探问,目前正在进行……使人不假思索就能得知死者身份的,是尸体旁边扔着的钱包,内装身份证明书和名片,只是钱包内一元钱也没有。
新婚旅行用的寿周游卷和火车票仍夹在钱包内。去宿舍楼调查的刑事从管理人那里得知,被害人预定出去新婚旅行。但不知道新娘的娘家在哪里。虽然经管理人同意,大致检查了一遍住房,但仍搞不清楚尾形家的名字。
结果,向大学方面发电话联系,总算找到昨晚担任媒仪人的桑岛清之助教授,确认了新娘夫妇昨夜要在新东京饭店住一宵的事实。
了解到这个程度,花了大约三个钟头。花了这么多的上班时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吉冈警部为了初步听取悦子和参加昨晚结婚仪式的所有人的证言,把现场的搜查委托给部下们,然后折回交通方便的警视厅。
说到这儿,车子已经停在新东京饭店的大门口了。
三郎他们走进饭店的走廊时,一位约莫三十岁,好象是刑事的人,和尾形卓藏从对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三郎在公判部时,由于在法庭上与尾形律师对证过,当然互相认识。可是眼前的卓藏好象变成了七十多岁的老人,三郎差一点认不出来了。
“这位是……雾岛检事?”
卓藏失去血色的脸一下子显得更加阴沉,他为女儿的不幸,被内心的痛苦折磨着。
“辛苦了……事情刚才听这里的刑事先生谈了。”
“这次发生的事,真不知道用什么话表达我的哀悼之情!”
三郎也是这样恭恭敬敬地问候,从自己立场上,只能如此不断地说些安慰的话。
“尾形先生,这位是警视厅的吉冈警部。”
“实在麻烦您了,我是悦子的父亲尾形卓藏。”
吉冈警部还了礼,道完哀悼的话之后,降低声调问:
“小姐呢?”
“让她在屋里睡着,妻子正陪着她。由于医生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好象安静了些。”
“小姐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吗?”
“我和妻子还没有勇气告诉她。刑事先生来的时候,她好象留神觉察出来了。”尾形卓藏以沉痛的表情低声道:“这是很遗憾的事!其实,我一直坚决反对他们结婚……”
话说到半截停住了。但是吉冈警部并没有漏过他的每一句话。他抬起头,凝视着对方,没有问下去。
“我很体谅您的心情。但是,为了写调查书,有必要问你一件事。昨日大概还没有将结婚登记书交到区役所去吧?如果这样,先生知道,法律上,小姐还是未婚者,仍旧用旧姓……”
“嗨,要是那样,那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遗憾的是结婚登记书已经交上去了,实际是由于采取无宗教的新形式的结婚才……”
“是吗?”
被人认为是职业油子的吉冈警部也说不下去了。悦子是不是处女当然无从知道,但一想到刚当了几个钟头正式妻子就成了寡妇的姑娘的悲伤,自己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了。
三郎也十分同情,他的同情比警部更为强烈。悦子本来希望得到新的幸福,使自己从心灵的创伤之中振作起来,然而这一切都付诸东流了。他的心也被感伤的气氛笼罩了。
这时候,三郎忽然想起了民法第七三三条。这个条文规定,女方因死去丈夫或离婚等原因,而解除前婚的情况下,六个月内不能再婚。这个条文是为了防止生了孩子,不知道父亲是谁的事态发生,而悦子即使是处女也不得不受这个条文的约束啊……
“小姐是恋爱结婚的吗?”
吉冈警部打破了沉默,尾形卓藏默默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后面许多事情还要了解,能不能先带我们见见小姐?”
“无奈她受打击太大,这一点,还要请多多关照。”
卓藏这话不仅向警部、也是向三郎说的。他将视线投向二郎,然后向电梯方向走去。
悦子在母亲的照顾下,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她苍白的脸象面具似的毫无表情,好象对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无动于衷了。
可是当她看到三郎时,她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红红的眼睛,微微哆嗦着嘴唇,而后又咬紧了牙关,转开视线。在这种情形下的重逢,谁能料到呢!
“悦子,这是地检的雾岛三郎检事和警视厅的吉冈警部。”
悦子呆呆地点了点头。三郎向警部递了一个眼色。在搜查的第一阶段,一切托给警察方面办,是正常的途径。说实在的,在这种场合下,三郎等待着还好过些。
“小姐……”
当警部无意识地这样称呼时,一种剧烈变化的感情,开始在悦子呆滞的脸孔上表现出来。
“我是冢本义宏的妻子!”
警部被悦子这么一说,喉咙象哽塞了似地咳嗽了一声。
“失礼了!那么让我称您为太太吧……您可能知道了,今天早上,发现了您丈夫的尸体……”
悦子没有反应,眼睛怔怔地睁着。
“太太的悲痛心情我们理解。但是在这种时候,为了您丈夫的冥福,希望您一定协助我们侦破这个案件。”
警部例行公事似地讲了这些客套话之后,悦子默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为了以后搜查的需要,您能够先告诉我们您丈夫的亲属、社会关系和亲友吗?”
“丈夫的亲属,只有在东邦化成研究所工作的名叫信正的哥哥一人。昨天的仪式……”
悦子说不下去了,她尽力控制自己的感情,待到悲痛稍稍平静些时,她用淡淡的语调往下说。
“亲戚中,只来了三个人。好象平常和他并不怎么来往的,我昨天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那么,他哥哥住在什么地方?”
“杉并区下高井户四——一零一七号。头线的浜田山火车站附近……哥哥一月末因交通事故负了伤,加上感冒,现在大概在他自己家疗养……”
“他没有参加昨天的婚礼吗?”
“是的……”
“那么,亲友方面——”
悦子说了小池祥一和川路达夫的名字。而别的和义宏特别亲近的人,悦子实在毫无印象。吉冈将这些写进笔记本后,转向卓藏道:
“你通知义宏的哥哥和朋友们这个不幸事件了吗?”
“不,还没有……我被女儿叫来时,为慎重起见,给这三处去了电话,只问他们,从女儿夫妇那里有没来电话什么的。大概他们以为,好操心的父亲挂念昨夜新婚儿女,才打来电话询问呢。”
“好了。”
警部又转向悦子问道:
“您能否将昨夜你丈夫出走时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们?”
在这样的时候,大部分的妇女,思维一定十分混乱。向这样的妇人了解情况,如果不拉长耳朵反复听几遍或提问几次,势必无法将谈话继续下去。然而悦子的谈吐却十分清楚,她不带任何感情,木然地以极平淡的语调说着。这反而更说明了她的不可言状的悲痛。三郎想着。然而,警部却对悦子有条不紊的谈话,表现出略微的惊讶。
“那么,那个电话打来时,你不在你丈夫旁边吗?”
“是的。”
“你丈夫只说大学有事,而没说打电话者的名字吗?”
“没有说。”
“他还说一个小时以后回来吗?”
“是的。”
吉冈向旁边的一个刑事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走出房间。当然,刑事肯定是向大学方面去核对刚才所谈的事实了。
“出去时,你丈夫带走什么东西?”
“没带什么。”
“钱包里大概放多少钱?”
“嗯……我想,旅行所需的钱,当然放在里面。”
虽然是妻子,但刚举行结婚仪式,不知道丈夫的钱包中装多少钱,这是常有的事。
“出去时,你丈夫的表情有何异样的地方?”
“他象是不知为什么显出担心的样子。”
“当时你认为他担心什么呢?”
“那……我只想,他担心大学方面的什么事。”
“另外,太大,你通过婚前的交往,是否感到,你丈夫有何烦恼或者有何仇人?”
悦子稍一迟疑,马上开口,以比较强烈的语气道:
“我一点也没注意。”
“关于这个事件的凶手或者动机,你如果有线索,请一定告诉我们。”
“没有……”
“检事,你还有什么要问?”
“现在没有。”
三郎回答。这时,悦子摇晃着站起来,眼睛里闪出异常的光——使人感到发疯之前的病人眼睛里的光。三郎敏感地觉得,她是否要说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警部……”
她用似乎想不通的语调问:
“那个人……丈夫的尸体什么时候运回来呢?”
这一问,吉冈那黝黑的脸象褪了色似地一下子泛白了,三郎也觉得胸部象被什么撞了一下,他看着悦子。
“预定今天解剖完毕……”
“我作为他的妻子,当然要负责埋葬他……”
悦子嘟嘟嚷嚷地说,两手的指头在抽搐。
“知道了。总之,要通知你的,另外,我们想正式调查一下,你丈夫的用品和世田谷的住宅。所以还要请你谅解。我们想从中是否能找到什么线索……那么,今天失礼了……”
警部说着,象是要逃跑似地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悦子轻轻地低下头,望了三郎一眼,随即掉开头,象瘫了似地坐在椅子上。三郎微微点了点头,追上警部,走出房子。
“尾形先生——”
向着走到走廊送客的卓藏,吉冈警部以郑重而又尖锐的语调问道:
“这实在是不礼貌的提问,可是,因为是这样的时候,还要请您原谅。您觉得小姐有没有别的情人这样的人?或者有没有,小姐虽对他毫不在意,而他却单方面迷恋小姐这样的人?”
“我女儿不算漂亮,再说,她从哪一方面讲,都是一个消极的不活泼的姑娘,几乎和异性没有来往。只是……不,反正你们一了解也会马上知道,我也无须隐瞒,其实,我希望和我女儿结婚的人不是义宏。”
“果然……那么先生满意的人是谁呢?”
“叫通口哲也的年轻律师。”
三人来到了电梯面前,卓藏好象想送到一楼走廊,也走进了电梯。
“那么,小姐也和那位青年有过一定程度的来往了?”
警部一分钟也不放过,紧紧追问。
“是的。当然,通口君是个正直的人,我敢断言,以前的事和这个事件绝无关系。”
“通口先生那当然是爱小姐了?”
“这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总之,我如何苦口婆心也无法改变女儿要和义宏结婚的矢志。最后,我没有办法,只好取得通口君的谅解,他也果断地退出来了。”
电梯到了一楼。警部还不愿停止提问,他请卓藏坐到走廊边的沙发上。
“先生之所以不怎么赞成这次结婚的理由是什么?”
“是……这么说,这件事还是说清楚好。”
于是卓藏谈了冢本义宏的父亲和弟弟的情况。有关忠昭的事,卓藏似乎自那一次以后,知道了详细的实情,他所谈的和义宏告诉悦子的内容大概相同。
“这只是结婚的不利的条件。不过我想,两个人都已离开人世,和这次事件,没有什么关系……”
“是吗?不,很能作参考……”
吉冈沉思了一会儿,说:
“葬礼,打算怎么办?小姐刚才说了……”
“那……因为女儿是丧主,所以,还要和信正商量,将力所能及的事情办好。”
卓藏也许想到,刚穿了白色结婚礼服没几天,又马上穿起黑色丧服的女儿的心境,所以,他眨巴着老眼这样答道。
“那么,以后我们再通知您家了。好,失礼了……”
警部站起来,低下头告别,等卓藏走进电梯以后,才对三郎说:
“检事,我必须和各个地方联系。我想现在马上回警视厅去。我早晚要去检察厅,许多事还要和你商量。”
“好,情况大体弄清楚后再通知我,现在我这里还没什么特别要求。”
“那么,我送你回检察厅。”
“不必了,我还有别的事……”
三郎说毕,刚才一句话也没说的大八开口了:
“检事,我想回办公室去。把文件整理好。有关方面可能有关于这个事件的联系……警部,请你把我一个人送回检察厅好吗?”
“当然可以,请上车吧!检事,我们先走了。”
警部一脚踏上车后,又急忙回过头说道:
“是一个讨厌的事件。我也有一个十九岁的女儿,所以总有一种触景生情之慨!”
警部走后,三郎在饭店一楼咖啡厅找到了恭子。
“恭子,希望你不要把我的话当作夫妻之间的谈话。而要作为检事的非正式的询问。你好象在去年年底说过,你遇到了悦子,她和你商量过她个人的问题。当时有一个事件弄得我头昏脑胀,她的事并没有听进去。现在,请你详细谈谈。”
“也就是你这个检事命令我说吗?”
“是的。本想回家以后问你,不过,反正你也在这里,事件可能进展很快,所以应该获得第一手材料为好。”
“明白了……事实上,悦子正式订婚以后,我只见过她一次。那次谈话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听她说了。她为了和义宏结婚,甚至扯了那么大的谎……”
恭子将悦子告诉她的所有情形,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是这样吗?”三郎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么,悦子真的还……”
“即使是昨夜,也不可能有那样的时间。悦子真可怜……”
恭子取出手帕,擦着眼睛。
“总之,悦子对他的疑惑,在当时已经解开了……这一点,我现在听了你的话,也能理解。我稍有怀疑的是,那个叫渡边博的人,刚才警部提问时,关于他的事可一句也没涉及……”
“悦子也可能认为,他已经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嗯……不过在这个时候,悦子可能还是因为心烦意乱,没把渡边博的事作为实际问题提出来。”
“那么,我要不要叫悦子把这个人的事报告给警察?”
“嗯……即使不告诉,警部那样的人,也一定能侦察出渡边博的存在……要不要劝告悦子,我不能说,由你自己判断去。”
“明白了,我再考虑一下。”
“我还要问一个事。早上你跑到饭店时,悦子对昨晚的事,说了什么?”
“她说,电话打来时,她正在浴室。”
恭子的话与悦子刚才亲口讲的相同。
“当时,悦子处于什么状态?”
“处于神经非常混乱的状态……我问到那个程度是相当费劲的,就象刚才电话所讲的,注射了镇静剂后,她才冷静一点。”恭子回答着,疑惑地望着三郎:“你和警部难道没问悦子这些事吗?”
“警部已经问了。”
“那你为什么还问我呢?”
“我想再核对一下事实……因为事情非常的奇怪。说大学方面有急事,首先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撒谎。警察现在正在调查中,大概不存在这样的事实。”
“撒谎?难道这是凶手把义宏骗出来的诡计吗?”
“什么地方有谎话?在理论上可以设想三种情况:一种情况,是你现在所说的那样;第二种情况是,被害者出自什么难言的苦衷,对悦子撒了谎;第三种情况是,悦子对我们撒了谎。”
“难道悦子……”
“恭子!”三郎以沉痛的语调告诫妻子说:“我作为检事,对尾形悦子,不,冢本悦子,不怀有任何成见,必须把她作为今日才第一次见面的人。你和她是密友,在某种意义上说,她救了你,我也感到她是我一辈子不能忘怀的恩人。但是,我必须把所有这一切放置起来。这虽然象是冷酷无情的事,但这是检事所应遵循的守则。对于现在的我,她只是被害者的妻子和事件的重要参考人罢了。”
“知道了。”
恭子小声地回答。三郎慢条斯理地点上烟。
“不过,首先几乎不存在悦子撒谎的可能性。你听她讲话时,能够设想她能编造出那样巧妙的谎言吗?哪怕名演员,在那种心境下,也是不可能的。只是……”
三郎说着,又停住了口。关于这个事件,他的心中已经翻腾着几个疑题。现在,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而这个疑问是不应该告诉妻子的。
他对恭子点了点头。
“检事的非正式询问现在结束。时间很长,你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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