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山野圆说。
早餐桌上一片沉默。
国友等大家吃完早餐后,才把事情告诉山野圆。
三人组的志水亚季子、矢口初枝和阿圆,跟国友等人同桌。当然绫子没有亮相。
国友对仓崎绢代和落合贵子说夕里子感冒了,在睡觉。
“国友先生,是怎么一回事?”绢代问,“他们没来维也纳吗?”
“好像没来,起码加山纪昭没来。”
“竟然死了——怎会是这个结果!”
山野圆一副茫的样子。
“是他杀,背部被刺中。目前正在凋查凶手是谁。”
“不用侦查了!”突然矢口初枝昂声说道。“是那个女人干的!所以逃到维也纳来了!”
“那个女人……你指佐佐本绫子?”志水亚季子问,“但她为何杀他?”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一定是她!”
国友和珠美飞快地交换着眼色。
“找到她!替你的男朋友报仇吧!”初枝的手搭着阿圆的肩膀。
阿圆还没有从最初的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机械地点点头。
“珠美,”国友说,“带点食品给夕里子好吗?不多吃点东西的话,感冒不会好的。”
言下之意是重新提醒珠美一句,别让绫子出来。
“嗯!我得收服务费。”
珠美准备起身——但是又不动了。
从珠美的位子可以看见咖啡室的人口。她看到入口的门开了,绫子正走进来。
莫非是幻觉?珠美擦擦眼睛。干真万确,绫子环视一下咖啡厅,她找到珠美,毫不迟疑地走了过来。
“国友哥……”珠美指了一指。
“早!”绫子笑嘻嘻地说。“我不懂德语,叫不到房间服务员,所以下来吃早餐。”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除了国友和珠美外),注视着站在眼前的绫子……
“国友哥,拦住她!”
珠美喊叫的同时,矢口初枝大喊一声:“男人灾星!”随后,便把椅子往后踢倒,疯狂地扑向绫子。
“住手!”
国友企图分开她们两个,但动作快捷的初枝已骑在了绫子身上,有力的手臂已向绫子扬起。国友抓住初枝的手。
“住手!冷静点!”
皮肤白皙的女招待瞪大眼睛注视着她们,然后向贵子说了什么。
“她问你们在干什么。”贵子说。
“你就说,她们好久不见了,正在庆祝重逢,所以如此喧闹。”
听了珠美的话,贵子点点头,用德语说了一遍,女侍应摇摇头说了几句,便走开了。
“她说什么?”
“她表示惊奇,说‘原来日本女人也会相扑’。”贵子说。
“早!”
仓崎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房间,夕里子睁开眼睛坐起来。
“睡得很熟。”她擦擦眼睛,叹一口气,“现在是什么时候?”
“快10点了。”
“这么晚了!”
“绫子和你到哪里都能睡好。”仓崎笑着说。“已准备好早餐。不妨冲个淋浴,清爽清爽。”
“谢谢!就这么办!”
仓崎走出房间。
夕里子甩甩头,打个呵欠。
仓崎说他有房子,夕里子还以为是公寓,实际上是单门独户的堂皇别墅。
夕里子在特大号的床上美美睡了一觉。她想到国友一定在担心。但目前总不能从仓崎身边离开。
姐姐是否真的“杀了”那个叫加山的人?还有,为何仓崎和绫子一起踏上旅程?总之。现在“清爽清爽”再说!
“晤——”夕里子舒服得伸着懒腰。
30分钟后,夕里子在气氛凝重的饭厅里喝咖啡。啃着美味的法国面包。
“今天天气晴朗。”仓崎望着外面说,“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夕里子笑笑,说道:“我不是来观光的。”
“是吗?不过。不在这里也可以交谈。对吗?”
“说的也是。”
“今天很暖和。若是刮风便冷了。这种天气没理由不出去。”仓崎愉快地说。“要不要去中央坟场看看?”
夕里子看着仓崎。
“地下坟墓、中央坟场。你很喜欢墓地。”
“也不是。”仓崎笑了。“夏天时游客如过江之卿,全都拥到贝多芬或舒伯特的墓前留影。不过。冬天时游人稀少又宁静。你看过叫《第三个男人》的电影吗?”
“嗯!电视上看过。”
“最后一幕的林荫大道,就是在中央坟场里面拍的。”
仓崎突然像在注视远厅似的。“等待的男人,以及不看他一眼便过去的女人——恋爱中的人总是在等待。”
夕里子从仓崎的话中,听出一种苦涩的味道。
“你在等待什么人?”
听见夕里子的问话,仓崎的目光回到她身上——不可思议的眼神。
“可能是你。”仓崎说,“怎样?去不去?”
夕里子举起咖啡杯回答:“喝了这杯就去。”
中央坟场大得几乎叫人惊叹。
坟场里树木茂盛,墓石整齐的并排列在树林间。
每一座墓碑都有雕刻,精致、小巧、传神,完全可以作为艺术品来欣赏。
枯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偶尔有令人缩起脖子的冷风吹过。每当枯叶悉寨响起时,便有小如胸坠的松鼠走过。
“的确是很好的地方。”夕里子说。
“倘若可以埋葬在这个地方,便可以安息了。”
“仓崎先生——你为何跟姐姐一起来这儿?”夕里子说。
“晤——”仓崎和夕里子并肩走着,“一言以蔽之——殉情吧!”
“殉情?”
“你听你姐姐说过吗?是说她杀了一个姓加山的男子。”
“嗯!但是——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仓崎有点痛苦似地闭上眼睛。
“是我不好。假如不是我趁着醉酒提出那个荒唐的建议的话……”
“啊?”
“大约一个月前的事。天一亮,我就到一家会员制的俱乐部喝酒。是的,对于不需要工作的人而言,是没有白昼或夜晚之分的。”仓崎耸耸肩,“那时——那里有个董事模样的男人,带着三名年轻人来了。但其中一个比我大。那个董事模样的男人,看起来是他们三个的重要客户似的。三人仿佛极其虔诚地倾听‘董事’的侃大山……”
“只要拼命地追呀追的,没有女人不上钩的!”
已经醉了的“董事”,发出给周围的人添麻烦的刺耳声音。
仓崎瞄了那个令人烦躁的客人一眼。然而对方完全没有觉察。
通常能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从一开始便不会做出给人添麻烦的事。
那个董事说的全是对女人可以“随心所欲”的风流史——这些“风流史”早已说明他的斤两有多少了。当听众的那三个人似乎感兴趣地点头附和。其实仓崎一看便知,他们都不胜其烦了。
侃大山大约持续了30分钟。其间他们喝得更多,没多久,那名董事已鼾声阵阵地睡着了。
“真受不了!”三人中年龄最大的男子说。“陪这家伙喝酒,每次都谈这个。”
“已经听腻了。”
“你才听几遍?最多七八次吧?我已听了二十几遍了。”
“但是——”另一个年轻点的看看睡着了的男人,“他真的这么有魅力吗?”
“听一半或十分之一好了。何况他用的是银弹政策,有钱能使鬼推磨,女人都是爱钱的。”
那年龄大的又叫了一杯威士忌。
“没钱能做什么?”
“怎么啦?加山,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嗯!但一想到结婚,就令人心灰意冷。”
“晤!她是朴素了些。有谁看上她了吗?”
“不是这个意思……还不至于像永野兄那样婚外恋就是了。”
“胡说!没结婚的人搞什么婚外恋?”叫永野的年长男人说,“阿东,你怎么样?”
那个稍微瘦削的男人似乎有点神经质,一直沉默寡言。他耸一耸肩。
“初枝嘛,很爱吃醋……而且,结婚前已那么胖,以后变成怎样就不敢想象了。”
“原来如此。彼此都有各自的烦恼。”永野拿起酒杯笑了,“拿出自信来。只要自信,女人便会投怀送抱。”
看样子,永野对女人相当自信。刚才他嘲笑睡着了的董事,其实他自己也向其他两个说些相似的东西。
“是那样吗?”加山叹气,“我不了解。”
“女人就是女人。”
出语惊人的是叫阿东的瘦削男人。
那时候——连仓崎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拿起酒杯站起来,走到那三个人的桌边。
“什么事?”永野抬起头来。
“哦!我就坐在那边,你们的谈话,即使我不想听,也钻进我耳朵去了。”
“啊!打搅你了。抱歉!”
“不是的。这位仁兄的声音有点刺耳倒是真的。”仓崎瞄了一眼睡着了的男人,咧嘴一笑,“可以坐下吗?”
“请!”
永野早已从这人的服装和态度得出结论,应对这个人尊敬。
“失礼。我是——”他想拿出名片来。
“啊!我没有名片,因为没有必要。”仓崎拒绝了,“你们好像认为女人个个都一样,我却不赞成。”
“哟!”
“你们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是的。”
仓崎点点头。“怎样?想不想赌一赌?对你们而言,其实没有任何危险。”
“怎么回事?”
“即使我赢了,你们也没有任何损失。我只是要你们对女人的看法改变而已。假如你们赢了的话——”
“可以得到什么?”永野似乎很喜欢赌博,他不知不觉地向前探着身子。
“一亿元。”仓崎说,“如果三个都成功的话,我付每位一亿元。”
永野、加山和阿东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永野脸上浮起鄙夷的笑容。
“开什么玩笑!”
“真的。不信吧!”
仓崎叫女招待把电话簿拿过来,当场打电话给与他交易的银行的分行经理。
“对。现金一亿。马上替我拿到‘××俱乐部’来。30分钟可以送到吗?拜托了!”
永野等人半信半疑地听着仓崎打电话。
“假如——真的要赌的话,你要我们做些什么?”
“说服一位女士。”仓崎说。他注视着他们三个人茫然的面孔,“而那位女士由我指定。如果你们能在一个月内征服那位女士成为自己的人,一亿元就是你们的。”
“寻开心吗?”加山说,“是不是叫我们说服一位80岁的老太婆?”
“我是认真的。”仓崎说,“我还没决定是哪一位,不过我会挑一个又年轻又可爱,以一般标准来看是有魅力的女人。”
永野的眼睛在闪闪发亮,似乎他的内心已作出决定来。
“只要把那女士占为己有便行了?”
“为避免误会,让我把话说在前头。”仓崎竖起指头,“假如使用暴力侵犯对方的话,这场赌博便无效。必须是那位女士爱你们并心甘情愿地委托终身才行。”
“这种事有个人喜好问题。”阿东咧咧嘴笑了。
看来他并没有当真。
“那你们就多留意对方的喜好吧!”
阿东听了仓崎的话,悻悻地皱起眉头。
当然。他们并没有立刻作出决定。
20分钟后,一名银行经理在部下的随同下来到俱乐部。
“久等啦!”经理擦擦汗水,“在这里,方便吗?”
“嗯!”仓崎点点头,“在他们面前,替我把一亿元拿出。”
“是——喂,帮帮忙!”
经理吩咐部下,打开他拿来的箱子。
票面都是一万元的钞票,总共一亿元,堆起来会像小山一样。
见到眼前逐渐加高的钞票,永野、加山、阿东三个人的表情逐渐变化。
每个都决定干了,似乎不需要任何劝告。
钞票全部堆放好后,仓崎逐个地在永野等人脸上扫视一遍。三个人都用发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仓崎。
“可以吧!”银行经理提醒一句,仓崎点点头,对他说:
“辛苦你了。这些钱拿回去,再替我存入我的户头。”
“是!”
那人似乎已习惯了顾客的怪异要求。
“于是,你挑选了姐姐?”夕里子说。
中央坟场不见人影的林荫大道。确实就是《第三个男人》内的场景。
“对。若是很简单地决出胜负的话,赌博便没趣了。我在想,有哪个合适的女子呢?就告诉那些家伙,一星朗内把作为目标的女子告知他们。在那段期间,大概永野之流会调查我的来头。”
“那么——为何选中我姐姐?”
“我曾听国友提起过你们的事,于是便想起她。万一不行时,我还想选你。虽然有点对不起国友。”
夕里子杏眼圆瞪:“我对其他男人不会正眼看上一眼的。”
“那真冒犯了。”仓崎笑了,“至于最小的妹妹,怎么说都太年轻了些。”
“若是珠美的话,她一定要求你分一半财产给她。”
“所以,剩下的只有你姐姐绫子了。我听国友说过她的事,于是便想法去接触她。”
“你见过我姐蛆?”
“绫子不记得了。我去她的大学,装成是讲师跟她搭讪。我说我对大学还不太熟悉,请她带路。她的确很热情。”
“可不是。”
“花了两小时时间,终于到达要去的教室时,两个人累得脚步都有点不稳了。”
“可以想像得到。”夕里子点点头。
“但我因而有了自信,人选非她莫属。于是我通知了他们三个。”
隔了半响,夕里子说:
“姐姐突然被追求的理由,我明白了。但是为何到了要杀加山那个人的地步?我可以想像出原因。请告诉我当时的情形,你也在场吗?”
仓崎看看手表。
“已经中午了。我们该出去了,走路也累了吧!”
“我不累。你年纪比我大。”
“哈!好厉害的嘴巴。”
“说‘蓝胡子’散步一下子便累了。成何体统!”
“可不是。我却没有‘蓝胡子’的过人精力呀!”
两人往大门走去,不时穿过林间小路。
“假如我不做那件傻事便好了。”仓崎摇摇头说。
“听说他们三个都把工作抛在一边,天天往我姐姐那里跑。”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一亿元现金,恐怕一辈子也不可能赚到。
“其中以加山最拼命,”仓崎说,“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但他跑得最勤。想方没法要获得令姐的好感!”
“可是姐姐不理睬他……”
“对。我只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只剩下几天了,加山大概以为再拖下去的话,可能会被其他两个抢先下手吧!”
“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想把姐姐占为己有——”
“他以为对方会乖乖就范的,于是强行向令姐施暴。”
“他完全不了解我姐姐的为人。”夕里子说,“不过,我想知道当时的情形。当时你和他们在一起吗?”
仓崎突然停步。
北风吹过树林的枯枝,发出飒飒的响声。
树林中没有其他人影。
“仓崎先生——”夕里子困惑不解。
仓崎陡地看着夕里子。
“夕里子——”
“啊?”
仓崎向夕里子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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