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爵位仅是三公,但袁绍府第的派头无疑是天下诸侯中最大的,即使是已经称王的康鹏和曾经称帝的袁术,府邸的豪华与气派都远远比不上袁绍,在袁绍府大门两旁,是一对高达九尺的白玉石狮,雕功精美,气势巍峨,光是这对玉石狮子,就足以让号称王府的康鹏家蒙羞。再往里走就更不得了了,从袁绍家大门到官厅,九百九十九步长的路上,全是水磨白石铺就,中间精雕细琢上九龙九凤,两旁才是百官所走的通道。时逢冬末春初,天气还十分寒冷,袁绍府还在道路两旁每隔三步生着一个炭盆,盆中寸许长的银炭烧得青红,使大院中温暖如春,徐庶初到贵地不知内情,身上穿了较厚的衣服,还被炭火烤得微微冒汗,心中连呼,还是袁绍最会享受!
辰时三刻,一名袁绍近侍走出大厅,立于阶上唱道:“大司马、一等荣国公、冀州牧袁公升堂,着文武百官与康王使者进见。”钟鼓丝竹声中,袁绍军群臣低头怀抱玉圭,迈着整齐的礼步鱼贯入厅,在袁绍面前双膝跪倒,叩首道:“臣等叩见主公。”徐庶没有跟着跪,而是在心中琢磨,这个袁绍还真是想当王想疯了,这王位还没登上,倒先摆足了王爷的架子。
“平身。”厅上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袁绍军文武大臣这才起身,分列两班,徐庶这才有机会打量袁绍的模样,和传言中一样,袁绍长得比董老大帅多了,剑眉星目,挺鼻方口,齐鬓长须飘洒胸膛,显然比董老大更有帝王之姿。
“诸君,告诉你们一个大喜讯。”袁绍看上去心情很高兴,声音中透着兴奋,“本公前日在魏水围猎之时,猎到一件吉物!一件大大的吉物!”说到这,袁绍一挥手,两名军士立即抬着一只死老虎进来——一只白底黑纹的老虎!
“白虎!白虎!”堂上立即响起众多惊叫声,袁绍说得不错,青龙、白虎、凤凰和麒麟上古四大神兽,正是祥瑞吉物,相传武王伐周时,就有凤凰鸣于歧山,所以演变成四大神兽出现,就代表真命天子出现,康鹏称王,华歆用了一条假青龙,骗得天下都以为康鹏是真龙天子下凡,想不到袁绍却能猎到一只真正的白虎。
那个时代的读书人,大都相信鬼神之说,惊诧之后,几乎所有袁绍军文武对都朝袁绍双膝跪下,磕头大呼道:“主公洪福齐天,定能一统中原,再兴汉室。”只有徐庶和田丰二人没有跪下,徐庶是不相信袁绍这个只会鱼肉百姓的残暴诸侯也能猎到神兽,田丰则干脆压根不相信鬼神,还靠近白虎想要细看,谁料田丰刚走近白虎,袁绍就大喝一声,“田丰,你作什么?”
田丰回头道:“回禀主公,臣是想走近瞻仰这上古神兽。”
“站住!”袁绍大怒道:“白虎乃上古神兽,岂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观看的?来人啊,将白虎抬到本公的宝库里去,没有本公的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取出!”袁绍这些话说出,不少人都心中雪亮,尤其徐庶更是在心中暗笑,心说难怪我带着康王是否赐与袁绍九锡的重要信件来邺城时,袁绍却跑去魏水打猎,原来他也想弄个什么祥瑞吉物出来,给他的称呼王铺路,这白虎的真假,可想而知了。
田丰默默退回班列,他也心知肚明袁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同时田丰心中暗暗担忧,袁绍对进位为王如此热心,如果董贼用称王为饵,诱骗袁绍做出错误决择,那就非常危险了。而郭图、辛评、逢纪和审配等人心中大喜,袁绍既然急于进王,那他十有八九就会同意与董卓军同盟。
这时,袁绍气呼呼的扫了田丰一眼,将目光转到徐庶身上,微笑道:“这位是元直先生吧?元直先生来到河北,本公恰好有事出外,未能远迎,还望元直先生勿怪。”
“袁公太客气了,小人实不敢当。”徐庶与袁绍虚情假意的客套一番,话到正题,徐庶才从怀中取出康鹏的书信双手捧上,早一袁绍近侍接过,又毕恭毕敬的捧到袁绍面前,袁绍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手颤抖着接过观看,看信时,袁绍的脸上阴晴变幻,时而欢天喜地,时而皱眉沉思,一封不长的信,袁绍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元直先生,康王殿下的意思,本公已经明白。”袁绍放下信件,淡淡的说道:“但康王的另一层意思,本公就不明白了,康王要本公先拿下青州,方才愿意赐予本公九锡,莫非康王想借本公这把刀,去杀康王的敌人曹操?”
“袁公误会了。”徐庶不慌不忙,拱手道:“康王并非借刀杀人,而是希望与袁公联盟,共同讨伐天下乱贼,袁公南下攻曹操,康王东下攻孙权,然后再南北对进齐攻刘备,大汉便可结束乱世,百姓安居乐业,共享太平,康王与陈王殿下就是大汉中兴之臣,建立不世功勋,从此王侯万代,”
袁绍被徐庶的鬼话说得有些心动,在他内心深处,虎牢关前以多打少仍然惨败的阴影始终没有消除,虽然田丰这一年多来,不知多少次在明里暗里向他建议,乘董卓大军主力被牵制益州时攻打董卓军大后方,既可以破坏董卓军的扩张,又可以扩大自己的地盘,但袁绍都犹豫不决,除了天性优柔寡断之外,就是害怕再遭到虎牢关之战那样的大败,对董卓军战斗力的恐惧,已经铭刻到袁绍的骨子里。
“元直先生言之有理。”袁谭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在袁绍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父亲大人,曹贼强夺神种在先,逼迁河内百姓在后,后来又强取孔融的青州,种种恶行,人神共弃,天地不容。孩儿斗胆请父亲大人乾纲独断,与康王殿下结盟,共讨曹贼,孩儿愿为前部先锋。”
袁谭此话一出,袁尚一党立即大惊失色,而袁谭死党郭图与辛评二人立即跳出来,异口同声道:“主公,大公子所言不需,曹操乃国贼,已经是天下定论,而且曹贼大军屯兵东郡,直接威胁到我军白马黎阳等地,刀锋直指邺城,曹操不死,我军也难以高枕。”
这回袁尚一党更慌了,都在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袁谭也想讨好董卓,拉到这个天下最强力的外援!当下袁尚再不敢怠慢,马上出列道:“父亲大人,孩儿也觉得元直先生的话很有道理,如今天下四分五裂,诸侯并起割据一方,汉室衰亡几无影响力,而父亲大人与康王都手握重兵,倘若父亲大人与康王结盟,平定乱世不过举手之劳,而父亲大人也可以建立不世功勋,从此受万人膜拜,天下称颂。”袁尚的军功远不如他同父异母的大哥,是他夺嫡的一大障碍,如果让他大哥抢到董卓军的支持,那他肯定就没有夺嫡的任何机会了,所以袁尚的马屁更加恶心,“康王殿下的仁义之名天下皆知,素来言出必行,父亲大人与康王结盟,无异于如虎添翼,曹操刘备举手间便灰飞烟灭,父亲大人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进位为王,受天下人顶礼膜拜。”
“二公子的话,真是至理名言啊。”审配和逢纪也不甘寂寞的出来附和袁谭,坚决支持与董卓军结盟。
袁绍有些奇怪,他多少也知道两个儿子在背地下斗得你死我活,在朝堂上更是死敌,袁谭支持的,袁尚铁定反对,袁尚想要做的,袁谭一定会下绊脚,象这么同时支持一个重大战略决择,可是袁潭和袁尚成年后的头一遭。
袁绍正奇怪间,田丰已经气炸了胸膛,出列道:“主公,不可,千万不可,董贼这摆明了是借刀杀人,借主公的刀去杀曹操,既可消除我军对他后方的威胁,又可以消耗我军与曹操军的实力,我军无论胜败,受益人都只有董贼一人。”
徐庶在临行前,康鹏就特别交代他一定要小心素来敌视董卓军的田丰,而且田丰为人正派,董卓军想收拾他也无从下手,是董袁联盟中最大的绊脚石。徐庶马上说道:“田大人太多心了,康王人品高尚,诚实可信,深明大义,诚信之名天下皆知,岂会做那卑劣之事?康王与袁公结盟之后,将以五州钱粮鼎力支持袁公讨贼,又怎么谈得上消耗袁公实力?”说到这里,徐庶朝袁绍一拱手,“袁公,当年袁公之弟公路大人被刘备攻打,孤立无援,也只有康王念旧,不远万里千方百计给公路大人送去军械粮草,帮助公路大人抵抗刘备,康王大义,可见一斑。而袁公与康王近在咫尺,康王将对袁公的支援,难道还会比公路大人少吗?”
袁绍知道董卓军在背地下向他弟弟提供支援的事,当年袁术向他求援时就拿出董卓军支持他的清单给他看,希望他这个哥哥能学习外人,清单上的钱粮数字又被袁术夸大了一些,让袁绍十分心动。想到这里,袁绍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正想说话。
“放屁!”袁绍最讨厌的手下田丰抢先大骂道,惹得袁绍一阵不快,田丰指着徐庶的鼻子大骂道:“董贼那有过什么信义?马腾与董贼结盟,死于羌人之手,董贼坐视不理!张鲁与董贼结盟,被董贼假途灭虢吞并!益州的刘焉,当年也与董贼眉来眼去,可他落得什么下场?孙坚更是董贼的儿女亲家,还被董贼亲手杀死!与董贼结盟的人,谁曾有好下场?”
徐庶被田丰骂得哑口无言,董老大对诸侯说话向来不算,过河拆桥上房抽梯什么缺德事都做过,田丰所说,确实没有半点虚言。徐庶正在苦思应对田丰所问之时,许攸慢慢的站出来,朝田丰拱手道:“田大人所言不确,马腾被羌人围攻,康王迅速出兵解救,只是马腾命薄,康王救下他时,他已经身负重伤,不几日便命丧黄泉,怎么能算康王背信弃义?”马腾的死,在董卓军最高层一直是个秘密,当初照料马腾两名侍女也死于一场意外兵祸,天下除了康鹏与贾诩、李儒之外,就再没有一个人知道马腾的真正死因。
田丰一楞,心中无比奇怪,许攸本是坚决支持联曹抗董的干将,如今出来帮董卓说话,这是什么意思?许攸继续说道:“至于张鲁被董太师吞并,这又从何说起?汉中本就是大汉的土地,康王奉圣命讨伐割据益州的刘焉,张鲁拒不让路,董太师不得以而攻之,事后康王不念旧恶,又将张鲁封为镇南将军兼泾阳太守。比之汉中太守,又好上许多,张鲁再责怪康王,就未免太过了。”
“那孙坚之死又怎么解释?”田丰心隐隐感到不妙,许攸临阵倒戈的原因他虽然不知道,但许攸转向支持联董抗曹,对联曹派来说,无疑是一个异常沉重的打击。
“孙坚不是康王所杀。”说这话的居然是袁绍,袁绍拿出一张檄文说道:“这是今天早上康王派人送来的,孙坚是死于部下周瑜之手,嫁祸给康王,康王找到了孙坚的老部下黄盖,黄盖已经出面作证,替康王洗清了冤屈。”
田丰目瞪口呆,这时,陈琳出列,捧出一封檄文,高举过头道:“主公,臣也对曹贼恨之入骨,支持主公与康王结盟共讨曹贼,臣已经写好一封讨逆檄文,请主公鉴赏。”
“好,好,快呈上来。”袁绍接过陈琳所写的檄文,见上面书道: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PS:书中就不全写了,否则老狼可要占大便宜,几千字啊……)袁绍看檄文越看越是欢喜,田丰却满头大汗,悄悄拉一下陈琳,低声道:“孔璋先生,你不是一向支持联曹抗董吗?怎么现在改变立场了?”
陈琳看了田丰一眼,故意大声说道:“非也,曹贼获罪于天,罪在不赦,陈琳岂能与他同流合污?再者,与康王结盟有百利而无一害,陈琳于公于私,都要支持主公与康王结盟抗曹!”陈琳的声音极大,将袁绍军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田丰身上,就连袁绍也放下檄文,冷冷的看着田丰。
在众目睽睽中,田丰连退数步,就象不认识一样看着陈琳,忽然,田丰抓住沮授的手,近乎哀求的说道:“沮先生,你说句话啊,主公千万不能与曹操结盟,否则我军只能自取灭亡了。”
沮授看看田丰,又看看高坐在正席上正板着脸的袁绍,咬牙道:“结盟事关重大,沮授不敢插嘴,一切请主公乾纲独断。”
“你说什么?”田丰就象疯了一样,抓住沮授的衣领不住摇晃,大吼道:“主公向来优柔寡断,你我身为主公臣下,到了事关我军前途的紧要关头,你竟然说由主公自己定夺,你,你,你这个不忠不孝之辈,你罪该万死!”
“还有你们!”田丰指着袁谭、袁尚、郭图、辛评和审配、逢纪等人大骂道:“董贼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给了你们多少贿赂?居然让你们来如此坑害主公,将我河北军推落万丈悬崖!你们对得起主公,对得起你们的良心吗?”
“父亲大人,冤枉啊。”袁谭和袁尚一起朝袁绍跪下,大哭道:“孩儿们那敢收受康王好处,孩儿只是为父亲大人的千秋基业着想,田丰如此陷害孩儿,求父亲为孩儿们作主!”
“主公,我等绝对不敢收受康王好处。”郭图、辛评、审配和逢纪、许攸、陈琳等人也是一起跪下,许攸更是放声大哭,“主公,我等只是为你的大事着想,绝对没有收受康王贿赂,倘若许攸拿了康王一分一文,叫许攸万箭穿心而死。”许攸心中暗恨田丰,同时决定今天回家后,就立即把那些黄金藏到地窖里去,过上一二十年再搬出来。
“你是没有收受董贼一分一文!”气急败坏的田丰揪住许攸的头发大骂道:“你是收了董贼千金!”
“住口!”一直没有说话的袁绍终于开口了,而且袁绍脸色铁青,大喝道:“田丰咆哮公堂,攻击污蔑同僚,罪当斩首!来人啊,把田丰拉下去砍了!”
“主公,田丰死不要紧。”田丰在武士手中挣扎着大哭道:“可主公千万不能与董贼结盟,铸成大错,将来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斩!斩!”袁绍想起田丰以前屡屡刚直犯上的事,就恨得牙直痒痒,跺脚大骂不止,而袁绍军文武噤若寒蝉,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来为田丰求情,倒是徐庶心中不忍看到一名赤胆忠心的忠臣冤死在自己人刀下,开口为田丰求情,“袁公,贵我两军即将结盟,斩杀大臣于同盟不利,请袁公饶过田大人这次吧。”
袁绍不好意思驳徐庶的面子,点头道:“看在元直先生面上,就将田丰暂且收监,等以后再作处置。”又转向田丰说道:“田丰,还不快叩谢田大人的救命之恩?”
“我呸!”田丰一口浓痰吐到徐庶身上,大骂道:“虚情假意!田丰不领情,你回去告诉董卓,他就是打下了河北,田丰也绝不向他投降!”
袁绍大怒,喝令立即将田丰押下去后,这才转向徐庶笑道:“元直先生,我们来谈谈同盟的具体条约吧。”
很快,董卓军与袁绍军同盟达成,具体内容如下:一,董卓军与袁绍军在白马(北)、壶关的防线各自退后三十里,让出中间地带,并只驻扎防御兵力,不许驻扎进攻兵力,互相永不侵犯;二,袁绍即刻向曹操军宣战,负责消灭曹操,而董卓军负责消灭孙权,董卓军向袁绍军提供一定数量的物资支援;三,曹操与孙权被消灭后,康鹏授与袁绍九锡,袁绍军与董卓军再共同攻打刘备,平分天下。
合约缔结完后已经是下午时分,袁绍立即命令大摆宴席庆贺,张罗酒席间,袁尚抽空单独对徐庶低声道:“元直先生,我该何时向康王外孙女提亲?还望先生指点。”
徐庶微微一笑,低声答道:“三公子只要有拿得出手的聘礼,随时可以向康王提亲。”
“什么聘礼才算拿得出手?”袁尚想了想,低声说道:“据我猜想,黄金珠宝之类的俗物,康王肯定看不上眼。”
“不错,三公子确实是聪明绝顶。”徐庶奉承一句,又低声说道:“三公子知道,康王对曹操恨之入骨,徐庶听说曹操的父亲一家四十余口住在济南,由曹操之弟曹德照料,济南一带曹操兵力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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