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餐桌旁各自坐定,陈公馆的佣人则如流水一般将酒菜送上,摆了满满的一桌。陈久生为尽地主之谊,不断招呼左、郑两人吃菜,左秋明与郑鲍也不客气,尽挑好的往嘴里送。待酒足饭饱之后,任佣人们在客厅内收撤残席,他们三人则来到书房坐下,各自泡了杯浓茶。陈久生与左秋明都不说话,只是看着郑鲍,等他先开腔。
郑鲍喝了一口茶,终于开始说话,只听他道:“不瞒两位,我今天再次打扰陈府,是有些事情想说于两位……嗯……特别是陈先生知道的。”陈久生听了这话,不禁奇怪,问道:“有事情要说于我知道?”郑鲍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是的,这事与陈大老板很有些关系。”陈久生见郑鲍语气肃然,不由得也有些紧张,不知他会说出怎样一番话来,但为了先缓和气氛,于是笑着说道:“郑探长也不用这么客气了,我们虽然今日才得相识,但却是一见如故。你比我大了几岁,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陈老弟吧,我则称呼你为郑兄,如何?”郑鲍笑了笑,道:“既然陈老弟不嫌弃我这个穷朋友,我当然更是不敢嫌弃陈老弟你这个富兄弟的,但是这‘郑兄’的称呼可不敢当。我这人很随便,你还是和左老弟一样,也叫我老郑吧。”说完,三人一同大笑了起来,书房内的空气顿时不再似刚才一般紧张。
郑鲍止了笑声,道:“这件事情,要从我们今早分别后说起。我离开八桥街之后,先回巡捕房,处理了一些日常事物。但是因昨晚一夜未睡,只感觉头昏体乏,于是就先回去睡了一觉。但是想不到却在梦中,得到了一些启发。”说完,将自己做的那梦从头至尾详细的与陈、左二人讲了。陈久生与左秋明听了这梦,都感惊奇,但是还辨不出其中有什么含义,也插不上话,任由他一路讲下去。
郑鲍继续说道:“我们这些天天接触凶案的探员,的确是常会做些出奇的怪梦的,每每也都与死者凶手有关。这本不奇怪,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我们也都是做过就算,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这一梦却暴露了我们侦查的一个盲点,我们确实有些忽略死者身前情况的勘查。而同时让人疑惑的,还有那个头戴黑纱、身穿旗袍的女人。于是我兵分两路,让我的手下去查死者的情况,自己则去摸摸那女人的底。”左秋明不由笑道:“想不到老郑你这次也信了梦中所见,居然会专门去查那个女人。”
郑鲍道:“我承认那梦中的女人给我太深的印象,所以才有了去查一查的想法。但是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我今早曾经和你们说过,我在那水神娘娘庙内看见一个同样装扮的女人,但是那庙祝却极力否认,这不禁让人很是起疑。我明日还要去那庙中查探,若不先挖出点眉目来,总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给巡捕房的手下打完电话后,就又回到八桥街打探,可惜在那里并没有收获。后来,我忽然想起今早在城隍庙门口碰见的那个许伯,他曾经说了一个为活人做超度的事情。而那个做超度的女人,不也是这样的一副打扮么?我不由得将两者联系在一起,猜想她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为了解开这个疑团,我就去城隍庙找到了许伯。但是城隍庙中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我便把他邀出来吃点心,边吃边套消息。虽然最后对于这个女人的来历还是有些摸不清楚,但是却意外的被我知晓了另外一桩事情。我办案几十年,怪事见得多了,但是面对这一件事情,却是心乱如麻,根本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陈久生与左秋明听到这里,知道郑鲍已经说到了重点,都凝神静气,等他讲下去。
时间回溯到了三个半小时前,在那间离开城隍庙不远的小吃店内,郑鲍与许伯坐在一张桌子旁,一边吃点心,一边聊天。许伯说道:“说起这个事情啊,恐怕全庙上下,除了那几个管事的人,就属我最清楚了。”郑鲍笑道:“那是自然,许伯消息灵通,那已经是没得说了。您不知道还有谁知道?!我最喜欢听这些怪异的故事了,还麻烦许伯讲讲,给我解解馋。”许伯呵呵一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吃下一只生煎,道:“说给你听可不要紧,但是你千万别给透露出去啊!”郑鲍为他斟了一杯酒,道:“我怎么会说出去?我嘴巴可是最牢靠的了!”
许伯把那杯酒喝下肚皮,终于开始说了,只听他道:“刚开始,汤观主回绝的是斩钉截铁的。本来嘛,超度超度,那超的和度的就该是去世的人。那活人的魂魄还都在身子里头,可这么超度?我看那女人一定是这里……”他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头,“就这里……有些不正常。所以披了个黑纱,不敢让人家看见她张什么样嘛!”郑鲍问道:“难道说,就没一个人看到这女人的长相?”那许伯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了,道:“我不是给你说了么,那女人披了条黑纱,看不清相貌。你怎么老是揪着这个不放,还听不听了?”郑鲍怕他赌气不说,不敢继续追问下去,连忙又给他倒了杯酒,好言道:“我这不是好奇嘛!您老别见怪,继续说、继续说。”
许伯又喝了一杯酒,好似是消气了,继续说道:“大概过了一两天,那女人又来了,还是同样一副打扮,好像她那身衣服从来都不洗的一样。她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做这场超度,汤观主亲自婉言回绝了这个怪女人。谁知道那女人忽然一阵冷笑,那笑声阴狠,听了让人能寒到骨子里去。那女人问道:‘你肯不肯做?’汤观主摆手道:‘不做,这种法事如何做法?小观可是不会做的。’那女人又说了一句:‘你倒地肯不肯做?’汤观主道:‘姑娘,你可真是有些不对,超度都是做给去者的,哪里有给活人做超度的话呢?’那女人冷冷地道:‘你怕什么?那人就快死了。’汤观主劝道:‘即使那人快死了,这超度也该在这人去世之后再做。姑娘这样可有些过分了,你如此做法,岂不是在咒那人早死么?’那女人道:‘你不懂,这个人必须要在死前做超度才有用。’汤观主心想:‘这根本就是常人皆知的道理,哪里来什么懂不懂的?’口中说道:‘不管如何,小庙都是做不了的。还请姑娘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请回吧。’”
这许伯连他们的言语、以及汤观主心中所想都给说了出来,就好似当时他在场听着一般。郑鲍也不去追究是否真的曾有过这样一段对话,问道:“那么,这个女人走了没有?”许伯摇了摇头,道:“走?那女人站在那里,就好像生了根一样,怎么会走?她听了汤观主这话,又冷笑了一声,然后掏出两张纸,交给了汤观主。本来汤观主已经有些不耐烦,但是谁想当他接过那两张纸一看,顿时脸色有变。那女人见了,得意的笑了笑,道:‘还请汤观主好好想想,我明天再来。’说完将第一张纸拿回来后,就离开了。当夜,汤观主和庙内的几位管事通宵开会。第二日,那女人再来时,汤观主就答应了她做这场为活人超度的法事。”
郑鲍听到这里,不由大是好奇。究竟那女人掏出的纸上写了什么,竟然能让汤观主在一夜间改变主意,帮她做这场破天荒的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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