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一地的粉琼碎玉,喷吐着一团团的白色雾气,江鱼一行人到了大江东去阁的门外。几个游手好闲的帮闲无赖正在门外抱着双手左右闲逛,看到江鱼带着张老三行了过来,这些无赖一个个低眉顺眼的缩到了大门两侧的石狮子后面,不敢和江鱼他们对面。大江东去阁门里冲出来一个浑身锦缎的中年汉子,皮笑肉不笑的朝杨钊殷勤的打起了招呼:“哎哟,这不是杨大爷么?您今天又来啦?还是去金山房么?啧啧,楼里的姑娘,可都想着大爷您哪。”这汉子冲上前几步,殷勤的凑过来想要扶杨钊下马。
马鞭子在这汉子的肩膀上按了下,江鱼同样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呵,好大的眼眶子,眼里就只有一个杨大爷,我去了哪里?”那汉子一愣,指着江鱼结结巴巴的‘您、您、您’,罗嗦了半天却说不完整一句话。笑了笑,江鱼下马推开这汉子,摇摇摆摆的就往楼里行去,他笑道:“杨兄,还得您带路去那金山房啊,上次我和那两位朋友就是在后院的大敞棚子下赢了几手,还真没去过那金山房见识过。”
朝那汉子笑了笑,杨钊跳下马,将身上的大氅朝上提了一下,‘嘿嘿’笑了几声,摇摇摆摆的也走了进去。看到这汉子如同见了鬼魅一般的惊愕面容,杨钊可不担心江鱼伙同大江东去阁一同诳他。他心里暗喜道:有门,江鱼这家伙看来还真是在这里赢过大钱的,今日非得捞回本钱来。他赶上几步,和江鱼走了一个肩并肩,笑问道:“不知江兄弟的那两位朋友是何等人物啊?若是方便,不如一起叫来,今日我们去那金山房大杀八方,岂不是一段佳话?这赌钱嘛,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是不是?”
“嘿!”笑了一声,江鱼摇头道:“那两位兄弟一个叫做安禄山,一个叫做史思明,如今都是放在外镇做将军的统兵将领,没事他们可不能常来长安闲逛。不过,他们也是一对儿妙人,杨兄你见了他们,铁定会欢喜。他们赌钱却也豪爽,更是喜欢和一些小妞儿弄些风花雪月的勾当,还曾经被人捉奸在床。杨兄你一定会喜欢他们。”说道‘捉奸在床’几个字,江鱼不由得‘嘿嘿’诡笑起来,一直没去理会,也不知道如今杨洄和咸宜公主变成了何等模样。想来寿王失势,没了做太子的指望,后台靠山武惠妃又一病呜呼,想来咸宜公主的那骄横野蛮的脾气也会收敛很多罢?杨洄应该有点好日子过了。
“被人捉奸?啧啧,嘿,可太不小心了。”杨钊右手虎口轻轻的摩擦着自己的下巴,沉声道:“若是换了杨某人,嘿,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他们两位既然都是领兵的将军,身边自然有亲兵护卫,却又怎么会被人在床上抓住?古怪,古怪,其中大有蹊跷啊。”
哦?江鱼很是惊讶的看了杨钊一眼,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的机敏,居然知道那事情有古怪。不过,江鱼却也没解释什么,他能说是他亲自带人去捉奸的么?有些话不能说破,否则就没意思了。若是杨钊知道江鱼的两位好朋友是被江鱼亲自从床上拖起来的,他心里还不一定会怎么嘀咕呢。‘呵呵呵’的打了几个哈哈,江鱼随着杨钊上了大江东去阁的顶楼,顺着楼梯往左边一转,看着眼前那金壁辉煌用金皮包裹的大门笑道:“杨兄,这里想必就是金山房了罢?那对门,可就是银海房?”金门的对面,跨越那楼梯中间的大天井,正是一扇银光闪烁的大门,按照‘金山银海’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眼前的是金山房,对门的就是银海房,那是没错的了。
杨钊舔舔嘴唇,精神一下就来了,他连连点头道:“没错,这里就是金山,对门就是银海。银海内最小的一个注码也要十贯钱,这里最小的一个注码就是一百贯,娘的,我在这里输了多少钱啊?”说着说着,杨钊突然又起来:“不过,这里的姑娘也是整个大江东去阁里面最美的,比起后院的那些,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不可同日而语啊。”
言笑间,金门两侧站着的十二位扎着三丫髻的侍女已经有两位迎了上来。妙目在江鱼那高大雄伟的身躯上转了转,一名身穿嫩绿色纱衣的少女急忙抱住了江鱼的手,微笑道:“这位大爷,您是第一次来罢?”旁边那位身穿粉红色纱衣的少女则是兴奋的抱住了杨钊的手臂,娇笑道:“杨爷,您昨儿天一整天可没来见我,唔,姐妹们都有客人,就我一个人好生孤单哩。”两个少女娇嗔的用胸脯狠狠的在两人的手上磨蹭了一阵,拉着两人进了那扇金门。后面那楼梯上,刚才大门外迎向杨钊的中年男子满头大汗的朝江鱼的背影看了一眼,匆匆下楼去了。
这天下青楼、赌坊中厮混的人,眼神最是尖利不过。张老三虽然同样是一身绸缎,因为这几年苦修内显得英气勃勃气概大是不凡,但是他乖巧的拎着一个包裹带,紧跟在江鱼背后小心翼翼的模样,却让这些侍女准确的判断出他仆用的身份。故而门口十二位侍女,没有一个搭理他的,张老三只能是苦笑着拎着那沉甸甸的包裹,学着江鱼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悻悻然的走进金山房。
江鱼、杨钊已经在金山房内仅有的一张大赌台边坐下。这金山房长有十丈许、宽有超过五丈,里面的布置陈设金壁辉煌,到处都用纯金打成的薄片包裹,金烛台、金椅子、金窗棱,总之能包上金子的,全都包得严严实实。一水儿的金色让这房间给人的印象就是极其的俗气,不顾来赌钱的这些人,谁还会在乎这个?他们喜欢的就是真金白银。
坐在赌桌边,江鱼回头朝张老三笑道:“一百贯一个筹码,这里赌得好生豪气。去换一百个来,先试试手气。”张老三拎着一包裹的金锭银饼自去房间一角的台柜上换筹码去了,江鱼、杨钊身边的两个少女却是眼睛一亮,死死的缠在了两人的身上,格外卖力的装起了娇嗔可爱的模样。江鱼心里一阵儿冰水一般,丝毫不为身边的少女所动,杨钊却已经留着涎水,大手伸进了身边少女的衣襟里,乐得魂飞天外。江鱼不由得摇摇头,就杨钊这等心性这等自控力,他能赢钱才怪了,还不是身边的小妞儿几句撒娇的话,银钱就好似流水样撒了出去?
此时赌桌上已经有五个豪客在那里豪赌骨牌,做庄的正是大江东去阁的一个六十几岁的荷官。如今那荷官面前堆上了高高的一垛儿用黑檀木雕刻的筹码,五个豪客却是一个个眼珠子通红,神思紊乱,脸上油汗直流的死死盯着那荷官在那里慢条斯理的打骰子、切牌、分牌。这五人显然是输得急了,根本没注意到江鱼和杨钊的到来,反而是那荷官好整以暇的朝他们两个点头致意,脸上露出了轻松的充满信心的微笑。
冷笑一声,江鱼随手掏出一块金饼塞进身边少女的袖子里,随后将她赶开,卷起了袖子摆出了大干一场的架势。他灵识已经扫过了这个赌房,没有发现什么出乎人意料的地方,顿时放下心要狠狠的赢这坐庄的荷官一笔,就好似当日在四海楼里赢钱那样。杨钊看到江鱼作出了这等认真的架势,他也认真起来,掏出两串铜钱塞给身边的少女让她坐得远一点,杨钊也气汹汹的卷起了袖子。
正好张老三将一百根筹码换了过来,江鱼给杨钊分了一大半的筹码,自己只拿了不到四十根放在面前,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庄家,这赌钱讲究的就是公平二字,你既然洗牌了,这打骰子切牌的事情,是否应该由我们这些客人来做啊?”杨钊不解江鱼的用意,举起拳头大声呼喝了几句应和他。输得汗流浃背的五个豪客稍微清醒了一下,同时点头称是,纷纷叫嚷自己输了这么多钱,总要有点变化才是应该。
荷官可有可不有的点点头,将两颗金骰子和那纯金打造的骰碗递给了江鱼,随后他手脚麻利的将桌上骨牌一阵乱抹,砌得整整齐齐。荷官深深的望了江鱼一眼,笑道:“客人要打骰子却也无可厚非,只是既然如此,不如由客人们轮流砌牌打骰如何?这样来得益发公平。”荷官心中一阵得意,虽然不知江鱼的深浅,但是这五个豪客还有杨钊,都是在他手上输得慌的人物,轮流砌牌打骰,他依然有七成的赢面。
“行啊!庄家说得公道,就是这样。”江鱼大咧咧的应承了下来,随手将一根筹码丢在了桌上:“那就先小小的试试水深水浅罢,开呀!”
短短一刻钟后,故意加快了赌局速度的江鱼面前已经堆起了三百多根筹码,而一直跟随着江鱼下注,尤其下注都是近乎孤注一掷的杨钊,面前的筹码居然有六百多条。杨钊兴奋得脸上的毛孔都开始流出油汗,大吼大叫的声音都嘶哑了起来。他大力的拍着江鱼的肩膀,不断的称赞江鱼的赌技精湛、运气极佳云云。那坐庄的荷官还有五个豪客则是输得面色青白面无人色,很快的,输得气极败坏的五个豪客带着身边的侍女气呼呼的冲出门去,拿这些小妞出火去了,只可怜这荷官没地躲藏,只能是苍白着一张脸,汗如雨下的又陪着江鱼二人玩了一盏茶时间。
江鱼面前的筹码变成了四百根,杨钊面前的筹码赫然已经有一千二百条开外。江鱼面色纹丝不动的看着几乎晕过去的荷官,杨钊的嗓子却都吼得哑了,声音变得好似破风箱一般在那里‘咝咝’的漏气。‘呵呵呵’的笑了几声,江鱼随手将手上一副天牌丢在桌上,淡淡的说道:“骨牌赢钱太慢,不如咱们赌一颗骰子就比点数大小如何?这样输赢来得快多了。”
扭头看了看这装修奢侈华丽的金山房,江鱼朝一旁站着冷笑的张老三招手笑道:“老张啊,这大江东去阁你看看大概要多少钱才能盘下啊?”
张老三一本正经的掐着指头盘算了一阵,笑道:“鱼爷,这大江东去阁的地盘不值什么钱,千多贯也就能拿下来,这楼里的装潢什么的,马马虎虎大概四五千贯也能拿下,不要看这房里都是包金的,这金子可用不了多少。加上这里的一应掌柜的、跑堂的、荷官、侍女外带后面院子里的姑娘们,一个人能值几个钱啊?整个楼子您花个两万贯,也就能盘下啦。”
荷官还有兑换筹码的那掌柜噤若寒蝉不敢作声,这大江东去阁虽然楼房本身的成本的确不要多少,但是它的价值不能这样算啊,它一天创造的利润是多少?就后院的那个大敞篷的赌档,一天的利润就几乎等于半座楼的成本,这才是它真正值钱的地方。可是江鱼却偏偏当作不知道其中的蹊跷,他随手将自己的全部筹码往桌上一推,笑道:“赌骰子玩大小罢,若是你们赔不出钱了,就拿这楼子顶帐也行。”
荷官面色惨变,杨钊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妙极,妙极,就是这个道理,江兄弟,咱们今日若是能把大江东去阁赢来手上,这大头算你的,我拿个四成的份子也就足够啦。”这话听得旁边的张老三侧目不语,这杨钊太不会做人了罢?他今日赢钱靠的就是江鱼,他赢钱的本钱还是江鱼给出的呢,居然就敢在这里预定四成的份子钱。张老三不由得心中嘀咕,这位杨大人的品性可不怎么的啊,比起街头的兄弟,他的品性可还要恶劣了几分。江鱼却只是微笑点头,轻声应好。
正在那荷官和掌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柴风阴沉着一张脸蛋缓步走了进来。他挥挥手,将房内大江东去阁的人都赶了出去,一坐在了江鱼身边的凳子上。他手指头轻轻的敲打着厚重的赌桌,发出清脆的‘咚咚’声,同时不转眼的看着江鱼。江鱼笑了起来,转过身子同样是不转眼的看着柴风,良久两人同时大笑起来。柴风大笑道:“江侯爷今日怎么跑来开柴风的玩笑了?若是江侯爷缺钱,只要说一声就是,我柴风说多了不敢说,几十万贯钱还是能筹得齐全的。”
‘几十万贯’,杨钊的眼珠啊一下子就变得血红一片,他口水都快滴了下来。江鱼却是笑道:“哪里,哪里,这样凭空来的钱我花起来不痛快,还是自己赢来的舒坦。唔,不知道柴公子如今又投靠了谁?太子倒了,这大江东去阁,还能开得下去么?”
“呵呵呵阿!”阴笑了几声,柴风微笑道:“承蒙挂记,太子虽然不幸被小人暗算殒命,可是这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不是?唉,大唐朝总有几个皇亲国戚,承蒙他们照看着,大江东去阁最近的生意却也是不错。唔,我们大唐朝还有几位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不知道江侯爷可知道他们的尊号啊?”柴风轻轻的点出了自己如今靠山的名头,江鱼浑然当作没听到一般,杨钊的脸色却都变了,偷偷的将桌子上的筹码往自己的面前搂了搂。他看了看左右,心中嘀咕着:江鱼不会震不住这柴风,这些筹码不会要还回去罢?突然,杨钊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心里发狠道:王爷就了不起么?逼急了我,咱找咱那贵妃堂妹,有皇上给咱撑腰哩。一下子,杨钊又变得很是神气活现。
柴风瞥了一眼发出响声的杨钊,突然笑道:“原来如此,江侯爷和杨度支郎搭上了线,今日是来小楼开心的罢?”
摇摇头,江鱼一脸诚恳的看着柴风:“开心是归开心,可是呢,想要赢走这楼子也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柴公子,和我玩几手?我们之间可没有什么大的仇怨,大家都是朋友,这赌钱嘛,求的不就是一个开心么?赌桌上的输赢,不会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罢?”
江鱼和柴风之间没有仇怨?这几乎是柴风这辈子听到过的最荒唐的笑话,他指着江鱼的鼻子愣了一阵,突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仰天大笑起来,没有丝毫笑意的笑了良久,柴风这才突然收住了笑声,冷冰冰的瞪着江鱼喝道:“江侯爷说得哪里话?柴风的正妻柴张氏,还有劳江侯爷您照顾哩。”冷笑几声,他挥手道:“江大人,见好就收罢,我大江东去阁不欢迎您,今日的筹码给您兑现了,您是要黄金、白银还是铜钱?若是要黄金,却一时凑不起这么多,给您兑换成白银如何?今日事情今日了,日后您还有您的朋友,不要再来啦。”
微笑不语的看着柴风,江鱼轻声道:“做生意的,哪里有把客人往外面丢的?其实嘛,我今日不是来这里捣乱的,实在是杨兄前几日被你们这里坑得苦了,你们这里出千故意赢客人的钱,把杨兄的坑了一大笔,今日我是陪杨兄来出这口怨气的。”
“岂有此理!”柴风重重的一拍那厚有尺许的楠木大赌桌,方圆近丈的大赌桌‘砰’的一声化为寸许大小的碎片洒了房里一地。他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白净有力的手掌,冷笑道:“我大江东去阁会出千坑客人的钱?江鱼,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原本想要跳起来声援江鱼,咒骂大江东去阁就是故意坑走了自己钱财的杨钊,猛不丁看到眼前这尺许厚的大木桌被柴风一掌击成粉碎,不由得面色惨变,乖乖的又坐了回去。
脸上肌肉微微一抽,同样是大吃一惊的江鱼眼里银光闪烁,灵识在柴风体内体外狠狠的扫了一轮。“古怪,他原本极其糟糕的资质,怎会转化为适合修道的上等材质?而且他的修为长得如此之快,居然都快结成金丹了?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江鱼还记得,柴风就是一不成器的纨绔公子,他怎会突然拥有了这样高深的修为?“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柴公子,好厉害的修为啊。不知,你修炼的是何门?”江鱼眼里奇光闪烁,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清脆有如黄鹂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家兄修炼的何等,和你江中游又有什么干系?”
江鱼一愣,扭头看去,一脸骄傲的柴玉好似一只刚刚下蛋的小母鸡,兴奋却又矜持的,微微的红着脸蛋,依偎在一名身高八尺开外,长衣如雪眉目如画俊秀不凡的青年公子身边,缓缓的行了进来。柴玉偶尔瞥向江鱼的眼眶里满是不屑,而她身边的公子哥则是看着江鱼露出一丝不知其意味的笑容。江鱼的灵识朝那公子哥扫了过去,那公子哥却是突然微微一笑,身上紫气大盛,瞳孔中更有紫色的精光闪烁。江鱼心中一骇,这公子哥居然有着地仙的修为?
柴风谄媚而又巴结的朝那公子哥迎了上去,点头哈腰的笑道:“仙兄,这点小事,怎能劳动您的玉步呢?”
公子哥微微一笑,看着江鱼微笑道:“你等不知,吾只是想要看看,被那群小家伙夸奖得要好得上了天去的江鱼,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只是一个仗势欺人的惫懒人物,大失所望,大失所望啊!”他搂着柴玉的腰肢,轻声笑道:“江中游,你仗着自己的道修为在这里赌钱,可知‘羞耻’二字怎生写?你若有那本事,和吾赌一局如何?”
赌你个鬼,江鱼心中怒骂了一句,站起来朝那公子哥稽首道:“不知阁下是?”
公子哥微微一笑,低头在柴玉的脸上旁若无人的亲了一口,淡淡的笑道:“哦,按照辈份算起来,贤妙应该是吾师侄,你叫我一声太师祖就是。柴玉已经被我代我父亲收入门下,你应该叫她太师母。也不用太多礼啦,你乖乖的把那些筹码留下,给吾滚出去。以后不许再来这里肆扰,否则吾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将你的魂魄贬入轮回,让你一世修为,化为流水。”
好大的口气,江鱼心头愠怒,冷冷的看了这公子哥一眼,冷笑道:“原来如此,不知太师祖道号是?”
又低头在柴玉的脸上亲了一口,公子哥微笑道:“吾道号青阳公子,家父家母乃南海伽罗山隐修士,吾虽然是一气仙宗门下,一气仙宗和你蓬莱三仙宗却是同气连枝,乃是世交友好的门派,吾自然有那资格管教于你。你行径如此荒唐不堪,速速给我滚开,否则,不要怪吾出手无情。”‘无情’二字刚出口,青阳公子袖口已经飞出一道青光,重重的在江鱼的胸口砸了一记。‘当啷’一声巨响,那好似捣药杵一般的青铜小锤化为一道青光飞回青阳公子的袖子,江鱼却是胸口一闷,连连倒退了七八步,每一步都沉重如山,压得大江东去阁的楼板‘嘎吱、嘎吱’发出了一连串的碎裂声。旁边杨钊看得是目瞪口呆,同时是有点两脚发软,他偷偷的往袖子里藏了一部分的筹码,就要偷偷的溜走。
青阳公子却手一招,将杨钊的身体按住,他微笑道:“杨兄莫急离开,吾观杨兄的面相,乃是大富大贵之人,不知吾方外闲人,可有那幸运和杨兄结交一二呢?”青阳公子看着杨钊,露出很和煦的笑容,杨钊心头微微一动,‘哈哈’笑着连连应是的坐回了原位。青阳公子这才朝江鱼冷斥道:“还不滚,莫非真要我动手不成?以后见了玉儿还有风兄,你都得远远的绕开走,否则吾定然不会饶了你。”
心头微微发闷的江鱼阴沉的扫了杨钊一眼,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的下楼出了大江东去阁。张老三望了青阳公子一眼,紧跟着江鱼离开。
返回了自己府邸,江鱼在自己练的密室中撕开了胸前衣襟看了一阵,被那青铜小锤击中的地方,却是红都没有红一点,除了略微还有点肉疼,这青阳公子给自己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古怪,这就是地仙的修为么?不像,不像,那日封印那大蛇,那几名地仙的修为简直可怖到了极点,这青阳公子身上虽然也有地仙特有的紫色仙元,看他的外表征兆也是地仙的模样,可是实际修为,却离那地仙差了老远。”江鱼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收拾好身上的衣服,又顶风冒雪的去了袁天罡的小道观里打探消息。
袁天罡也不知道长安城中何时来了青阳公子这么一号人物,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阵,同时飞身而起,直奔终南山而去。直到见了正在小终南妙境中勘探那地下仙府是否有其他通道可以进去的贤妙真人,他们才知道这青阳公子是什么来历。
说起来,青阳公子出现,和江鱼也撇不开关系。青阳公子的父母,就是那日封印大蛇时在场的两位地仙。这两位地仙情谊深重,于三百年前双双耗费了六甲子的修为,阴阳调和生下了青阳公子。地仙乃是仙人之躯,青阳公子天生体内就是精纯的仙元,天生就是仙人之躯,乃是修道的极品材质。以他的先天资质,最多两个甲子的苦修,就能直上九天,飞升天庭。可是因为两位地仙对他的溺爱,这青阳公子自十几岁起就惹是生非不断,也不知得罪了多少同道,终有一日不知道招惹了哪个厉害的对头,被人以万里控影傀儡之术打成重伤,差点魂飞魄散。
两地仙夫妇这才醒悟,将青阳公子救回后严加看管,不许他出自己潜修的伽罗山一步。两百多年的苦修,却因为被那傀儡之术伤了本源,青阳公子的修为如今实际上也不过才达到返虚的境界,离那破虚而去的大道还有老大一段距离。原本他还应该在山中苦修的,却因为降服了那大蛇凭空得了一大笔德,他的父母都在大蛇被封印后平地飞升,这小子失去了管辖,立刻裹了家中的全部灵药和宝破关而出。
他的修为虽差,辈份却是极高,高得贤妙真人他们见了他,都只能乖乖的叫一声师叔。这小子在蓬莱三岛放荡了几天,不知怎地和柴玉这小娘儿勾搭上,立刻用自己的身分地位把柴玉索要了去,让她拜在了自己父母的门下,成为了自己的师妹,两人顿时凑成了一对。柴风的资质被改良,宫里突飞猛进,显然就是他的劳。
贤妙真人有点无奈的劝告江鱼:“由他去,他辈份太高,我们也不好管得他。能管他的几位老前辈,却看在他父母的面上,却又不好意思开那个口。由他去,你不要招惹他就是。若是他实在闹得不成话了……只要他不去杀了皇帝自己坐上皇位,你就由他去罢。实在你忍无可忍了,再拿出那三清令牌来,只是,这令牌对其他人好使,对他……可能……这效果……”贤妙真人看着江鱼,只是一阵苦笑。
江鱼、袁天罡在这里和贤妙真人打探青阳公子的来历,那边长安城中,却已经做出了事情来。
要说江鱼如今身边的这一批人中,空空儿、精精儿那是自然一心向道的,他们每日里就在捕风营城外大营中调那剑气剑丸,却不多生事,也就是偶尔跑去打几条野狗饱餐一顿而已;孙行者自从上次被华逻和尚擒住后,就变得有点消懒,每日里除了操练捕风营的军士,就是捧着佛道两家的经卷默默诵读;李亨、公孙氏、刑天倻、白霞子都是各有各的事情,也不会成天跑去惹事;白猛、五毒兄弟和龙氏八兄弟因为天气凉了,整日里闷在江鱼府中大吃大喝,过着猪一样幸福的生活。
唯独就是龙赤火,他本体火灵蛇原本就是蛇虫一类妖怪中最为多智的一类,兼之他在江鱼身边日久,昆仑山十年苦修,他却也得了好处,知道要求那大道,还得自己努力修持。故而最近几个月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就跟在了玄八龟身后,做了玄八龟的一个书僮,每日里陪他去国子监附近的那些书院、画坊流连。玄八龟碰到了什么古物,往往就能牵扯出一大片稀奇古怪的事情来,其中龙赤火自然得了不少好处。
今日风雪正大,龙赤火跟着玄八龟到了国子监外一条大街上一号称‘千宝斋’的古玩店里。那店主知晓玄八龟如今在长安城文人圈子中的名气,更是知道玄八龟擅长辨识古物,故而特意请了他去帮忙鉴赏一尊刚刚收到手里的三足金蟾方樽。
千宝斋的大堂里稀稀落落的没有摆什么东西,尽是一些蒙混人的赝品、唬人的古怪东西放在大堂中混数。知道他千宝斋底细的人,都知道要从大堂侧边的小门进去,里面还有一个厅堂,这才是千宝斋的菁华所在。如今玄八龟背着两只手,眯着眼围着一尊高有三尺上下,上方下圆,以三足金蟾背负的方樽转悠了几圈,轻轻的用手指头在那方樽上弹了几下,方樽上发出一声悦耳悠长的响声,这声音持续了足足一盏茶时分,这才慢慢的消散了下去。
欣喜的点点头,玄八龟朝千宝斋自号钱老道的老板笑道:“老钱,你这次得了一件不得了的东西。嘿,诸位同好可以看看,这尊方樽的材质,是什么东西?”他从龙赤火手上接过一方粗布,的在方樽的一角擦拭了一下,那一块儿角落上残余的泥土痕迹还有一些看起来好似铜锈的物事被擦落,露出下面光洁干净隐隐有云层般花纹的一片青色樽体。
“噫!”厅中十几个文士同时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瞪着那一片有着金属光泽却又如此光洁的樽体。有个胡须银白的老文士凑上去,用手指头在那樽体上抚摸了一阵,诧异道:“看似青铜,却触手温热,抚之有极品美玉的那样油润细腻的手感,这,这是何等材料?”十几个文士同时看向了玄八龟,一个个都虚心的等待着他的讲解。
玄八龟微微一笑,用那粗布将方樽擦拭得干干净净。他用的力量很大,一些顽固的痕迹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才被那粗布扫了下去。一会儿的夫,这方樽通体焕然一新,青色的材质上片片云朵般的纹路看起来古拙大方,使得这造型简单的方樽有一种独特的神秘感。玄八龟笑道:“老钱收来了这方樽,显然是怕弄坏了它,没有仔细的清洗过,只是,这建木雕成的方樽,却又怎会如此轻松的被损坏呢?”
“啊?建木?”厅内文士们同时惊呼起来,钱老道则是惊喜得两眼发光,他恭下身子,急促的问道:“玄公,这可真是建木么?就是,就是那传说中的建木?天下怎会真有这样的东西?老天,这玩意是真的么?”
“啧啧!”玄八龟摇头晃脑的感慨了几声,认真点头道:“自然就是建木雕成的哩,这独特的纹路,天下再无一种木质有这样的纹路啦。建木,上古沟通天界和人间的天梯,后来被上古的天帝下令砍断,隔绝了天人之路。建木断裂,自然有一些木料散失于人间,却不知道被哪位有眼力的人制成了这尊金蟾方樽。”
叹息了一阵,玄八龟看着身边这些心痒难耐的文士,笑道:“金蟾,最是藏风纳气招财进宝,以建木雕成的金蟾方樽,则是纳气的最好器物。”他差点没说出来,这尊方樽虽然没有经过任何祭炼,但是以他本身的材质,就已经是仙器级的物事啦,上古建木,可是小可的东西?“有这一尊方樽在家,则四方灵气自然涌入,家中人从此再也不会沾染疾患,更兼一样好处,大利主人家的财运,可以用聚宝盆来称呼他啊。”玄八龟的弹了一下那方樽,方樽又‘嗡’的一声轻鸣起来。
文士们全笑起来,一个个朝钱老道拱手道:“钱老道,恭喜,恭喜,这样的宝贝都能被你收来,可是便宜了你。这一顿酒席,可要叨扰你啦。”钱老道笑得眉毛都快开花了,忙不迭的应下了三顿酒席。玄八龟的眼力,在场人都不会怀疑,他说这是建木雕成的,那就一定是建木雕成的,这样神奇的材料,除了建木,还能是什么呢?他说这宝贝能吸纳灵气和财气,那就是铁定的,钱老道日后财源滚滚,看来是要发达了。
一干人在旁边恭贺钱老道,玄八龟却是把龙赤火叫到了身边,指着方樽上四面雕刻的那四道扭曲的文字轻声说道:“仔细记下来,这四道符箓可不得了,乃是上古的‘苍木灵文’,有无穷的妙用。尤其木生火,这灵文组合成各种符箓,对你日后修为有大用。”飞快的向龙赤火解释了一番这些灵文的作用,玄八龟又歪着脑袋诧异道:“既然雕刻了‘苍木灵文’在上面,这人是想要把它炼制成宝的,却怎么又没有一点儿炼制过的痕迹?古怪,古怪,莫非刚刚雕成,就被人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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