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曹子昂约好之后,林缚便与周普、吴齐再回到朝天驿渡口.这边的渡口是南渡到江宁城的主渡口,石梁河也从此处汇入朝天荡,另有南北东西驿道交错着横穿过去,即使没有南涌的流民也是热闹非凡。林缚三人就在渡口随便买了几张肉饼裹腹,等林景中将秣陵县的陈书办跟两名衙役招待好再领过来。
“刚在酒楼那边看到藩家的人,”林景中过来跟林缚说道,“他们在路那头挑人,听陈书办说藩家在上元县有好几座田庄,他们从流民中雇佣庄客,说是找庄客,不如说是找武夫,百十斤的石锁就搁在路边,双手都提一只走上百十步气不喘,当场就发一斗米……”
“随他们去,”林缚说道,“跟我们不搭界。”
永昌侯世袭封地在江西永昌县,本朝对世袭王侯爵的限制甚严,府邸与封地分开,封地也由地方官府代征租银,严禁封爵子孙插手,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限制条件,但此时法弛禁废,已经极少有人再恪守本分了,按说藩家即使从永昌侯府脱了奴籍买地买田庄养庄客也是很犯忌讳的事情,却无人再会去细究这些旁枝末节;再说也不是只有集云社跟藩楼两家来北岸募人。
“林大人,是否可以开始挑人了,要不要我让他们帮着吆喝两声?”秣陵县户房陈书办问林缚,希望带过来的衙差也能帮上忙。
“吆喝的粗活,我们来做就行了——”林缚看着曹子昂他们的身影出在码头那头,笑着跟秣陵县户房陈书办说道,“我们选人,陈书办将他们的名字、乡籍录下,还要烦陈书办明天带他们过江去,就要耽搁陈书办跟两位衙役大哥夜里不能回秣陵县了……”
“林大人真是客气,你这边事情要紧,要是可以,我还想到你林大人手下当差呢,耽搁两三天算什么——不过,这话可不能跟陈知县说啊!”陈书办笑道,本来知县陈/元亮吩咐下来的事情,他与两名衙役都不敢马虎,刚才在酒楼吃酒,林景中给他们三人每人送了一粒银锞子说是这两天的酬劳银子,心里更是乐意了。
林缚他们在码头边找了一间茶肆,拿一两银子将茶肆下午的生意都包揽下来,林缚他们在狱岛上就写好十几张募工告示,请茶肆的伙计帮忙张贴到码头上去。才一盏茶的时间,茶肆门口就给赶来应聘的力棒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所幸林缚带了四个护卫武卒还有秣陵县两名衙役维持次序,不然茶肆都要给这些力棒子们挤爆掉。
到码头、渡口做苦力的力夫、力棒子们,有当地人,但更多是此次流民潮中南涌的流民。漕路不通,南方鱼米之乡一升米才三四个铜子,北方灾荒严重之地,一升米却是三倍、四倍甚至十倍的高价,直把人往死里逼,今年看年景又将是荒年,官府又加大清匪力度,他们只能拖家携口往南涌,要找条活路避免给饿死,给堵在江北岸不能再南下才发现过来谋活路也不容易。
力棒子已经贱价到一天就是死命的干活也只能挣两升米的地步,要是每天都能挣两升米钱,倒也罢了,至少还能将家人养活过去,关键码头上这么多人,平摊到每人头上,能三四天觅到一件活做就不错了。
不要说能入县黄册,就是能有个长期干的活计,都挣破了头。甚至只要拖家带口过江去,哪怕是乞食为生,也比给堵在江北岸这么多人挣一口食吃强上百倍。
藩家田庄在路边那头说要募庄客,数千人围过去,有些身体弱的,双手提着两百多斤走上百步直要吐血,还在招募庄客的管事面前强撑着装没事,但是挣那口饭吃的人太多了,听说这边也在募工,当然都涌过来看看这边有没有指望。
看着门户外密攒攒的人头,林缚心里感慨,乱世人力贱、人命也贱,他们本来就怕挤过来的人太多,告示里开出的工食钱每月才两百钱,折合一天两升米钱,掺些稻糠跟野菜,勉强能维持一家人不饿死,这个工价比江宁城郊都要贱一半以上,但茶肆还是给应聘来的力棒子挤了个水泄不通,林缚让周普与吴齐都要门口去维持次序,也是确保曹子昂他们安排的人能进来应募。
“你拿十两银去换成铜钱来,”林缚吩咐林景中拿银子走后门去铜钱来,“等会儿募工,不管收不收,只要进茶肆来,每个发一斤米钱……”
“好咧!”林景中答应道,忙拉了个人陪他一起出去换铜钱,十两银子揣在怀里没有感觉,即使换成十枚一两铜的通宝钱,也要八九十斤重。
十两银子,藩楼一席酒钱,能买米三十石,掺糠拌野菜,却能供三千个家庭糊过一天去。
林景中换好铜钱来,林缚又让茶肆里的伙计拿几个铁盆子浅浅装着河沙放在桌前,要测试人识不识字,拿根树枝让人在沙上画两笔就行。准备齐当,林缚就让外面放人进来,一名衙役在门口那张桌前检验应聘流民的身份牙牌,林缚与林景中分别跟进来的力棒子问几句话,就目视看看身体健不健壮,有没有力气,眼睛神态灵不灵活,识字的就让人在桌前沙盆上写几个字,不合格的每人发三个铜子从后门放出,合格的人就到秣陵县户房陈书办桌前录名字,领三个铜子,再领一根特制的竹签子走,让他们明天清晨将家室都领到茶室来准备过江去。
秣陵县户房陈书办还以为将上百号人招募齐,少说也要干满三天,哪里想到林缚等人在茶肆动作这么快,看人招募跟流水一样,两个时辰就放了近五百个人进来看过,这边还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都说看人看细处,陈书办心里暗想,这林缚到江宁短短数月就挣下如此的声名,看来真不是徒有虚名。
林缚让外面暂时停止放人进来,让茶肆伙计拿茶汤及点心过来,让林景中他们休息一二,将陈书办录好的名册拿过来看,说道:“看来还要再辛苦两个时辰才能将事情做完……”虽说名义只能招募百名脚夫、力役,不过他与林景中都使了心眼,招募之人,要么有兄弟,要么父子都是壮年,再说穷人家庭,哪有女子不出户的讲究?那些勤劳健康的农村妇女,干活泼辣、利索不比男人差半分,募满百人,实际上能使用的人手要有三百多。
稍作休息,吃了些茶点填腹,林缚让茶肆伙计帮忙在门内外点亮风灯,他们继续干活,赶在子时之前,将百人募满。这时候茶肆外面还围满应募的流民,林缚对此也没有办法,至少表面上集云社只能募招百人,他在江宁还没有资格放肆的去践踏那些说起来也只是表面唬人的规矩,事实上他亲自过江来参与募工之事,也只是确定曹子昂他们能顺利的将人塞进来。秣陵县户房陈书办与衙役从今日的募工过程中也丝毫看不出疑点;说实话,即使有什么疑点,他们拿了酬劳银子也多半会睁只眼闭一只眼,知县陈/元亮吩咐他们配合做的事情,他们哪管多说半句话?
林缚让林景中留在茶肆里将剩下的几千铜钱发放完再收场,他先陪同秣陵县户房陈书办及两名衙役到驿馆去用餐、休息。
林缚他们走茶肆后门出来,绕到前头官道上,茶楼前还围着人,通往朝天驿的官道两侧都流民搭建的屋棚子,都非常的简陋,树桩、竹竿子当柱,茅草顶,四壁有条件的夯上土墙,没有条件,就拿树枝茅草编个墙篱遮风闭雨。
天上无月,星光却亮,林缚找了一处高地,望下去,这种杂乱的草棚子从官道一直延伸到朝天荡的水边,在星夜下密麻麻的,看上去就如万座野坟一般凄凉。与去年冬天经过这里看到的景象相比,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变化太大了。
春水将涨,官道下去绝大部分的滩地都会给水淹没,但是这些流民却管不着这些,也只有官道往南到朝天荡水边的滩地是无主之地可任他们暂时驻足。
时至深夜,本应该静寂无声,然而林缚他们走回朝天驿这一小段路,就遇到几批官兵抓捕流民经过。江宁府以及江北岸属县也加强戒备,林缚他们深夜返回,路上还有不少巡卒。
秣陵县户房陈书办看着官兵抓捕人经过,跟林缚开玩笑说道:“林大人,今年江岛大牢只怕是要比往时热闹……”
“嗨!”乱世气象,狱牢总是爆满,流民要讨活路,盗抢偷窃,身子结实又无牵无挂的能挨得衙门一顿肉/棍的,甚至主动找事进监牢去吃囚粮,林缚只觉得心里有些凄凉,却要跟人笑颜说话,“各衙门绑人来,我们只负责收纳,囚粮也由宣抚使司拨付,不用我自己掏腰包养囚犯,哪管这些?明日过江,眼不见清净。”
林缚他们走到驿馆前面,有几个黑影子从路边窜出来截住路。
“吃了豹子胆劫道,滚开!”周普当即拔出刀冲挡在众人之前,林缚在后面也将腰间刀解下来。
“小人们没歹意,只求大人老爷收留赏口饭吃!小人们其他什么都没有,就一膀子力气供差使。”窜出来几个黑影子也没有别的动作,当道趴下叩头恳求收留。
在驿馆辕门产旗杆高挑风灯的照耀下,跪在道中间的五个人,前面两个一个是面黄肌瘦的少年,一个却是穿着破袄子的小姑娘,另三人却是壮年汉子,这三人即使穿着厚实的破旧寒衣,也能看见他们个个虎背熊腰、雄壮彪健。
“你们有什么事情站起来说话。”林缚暗中警惕,让在驿馆前截住他们的五个人站起来说话,驿馆前的那几个守卒往这边看了片刻,终究没有走过来盘查。
“谢…老爷赏的铜钱,小…小人买了一米斤回来,我娘让我过来给老爷再叩个头!”后面三个壮汉却窜掇那个少年跟那个小姑娘站到前面回话,那少年面黄肌瘦,在陌生人面前说话结结巴巴,又跪下叩了三个响头,才沾着一身土的爬起来说道,“小…人真的有干活的力气,我不要那么多钱,我跟我妹子给老爷干活,只要一个人的工钱就成,没有钱拿赏口饭吃也成,就求老爷收下我们,再没有粮吃,俺娘、俺妹就要饿死了……”那少年说到这里,就拿又脏又破的袖子抹眼泪。那小女孩子看上去十三四岁,眉目秀气,只是太瘦,小脸看上去还有些吓人,她胆子更小,抓住少年的人,盯着林缚看,连句话都不敢说,给眼泪糊住眼睛。
听着少年的说话口气,他们也去茶肆应募过,只是给筛选出去了,这时候又来哀求收留,今天过眼的人差不多有上千,林缚记性再好,也无法将上千号人都记住。
“大人老爷,你们就行行好,收留我们吧,苦伢子他娘躺棚子里病好几天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不然就是爬也会爬过来给大人老爷叩头的……”这时候那三个健壮汉子才有一人站出来给林缚答话,“大爷要是收留我们,也请将苦伢子带上,他力气小,有什么活,我们多帮做些就是,再没有一口饭吃,他们家三口真要饿死在这路边了。”
林缚对少年没有印象,但看他也不似在作伪,但是这三名汉子却绝对没有在茶肆里见过。流民一路过来讨活路,都非常的苦,就算曹子昂要塞进来的那些个人,也都脸带风霜寒色。大寒天气,上千里路走下来,风餐露宿的,就算是头骡子也要掉几十斤膘,何况是人?这三名健壮汉子即使穿着破旧衣裳在灯下精气神却是十足。
林缚心里暗想,到底是谁要往自己身边打暗桩子?想来奢飞虎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将江边那块地让出来不争,这三人是庆丰行派来的暗桩子?
林缚为难的看向秣陵县户房陈书办,说道:“应募的人数已经满了啊……”
陈书办只当林缚看到眼前三名壮汉心里喜欢,集云社可以募四十名携刀武卫为商队、店铺防贼防盗,甚至可以携十张弓,如此身强健壮好汉恰是集云社要极力招揽的对象,他笑着说道:“不是卑职瞎说,天下奉公守法如林大人者,真没有几个了。县上许林大人招募百人,林大人便是多招几人,我们还能走到大街上喊去?也就顶多再添两笔字的事情。”
“哈哈哈……”林缚朗声大笑,从身上摸出一张名帖来,递给为首的汉子,说道,“你们明天拿我的名帖直接到茶肆前待着上船,”又从身上摸出几十枚铜子给少年,“你拿去看看夜里能不能找到郎中给你娘诊治一下,买些好吃的。”
这五个人又一起跪下来谢恩后离去,林缚与周普请陈书办与两名衙役进驿馆用餐,陈书办与两名秣陵县衙役也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吴齐并没有跟他们进驿馆。
林缚送陈书办三人在驿馆里用过餐,他没有留下来过夜,而是连夜与周普过江去,连去茶肆跟林景中言语了一声,暗桩子的事情没有跟林景中说,怕他经验不足露了形迹,四名护卫武卒先留给他使唤,护卫武卒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官员差使手下的兵卒做杂务已经是见怪不怪的常态了,这也是当世镇军、地方军队战力孱弱的一个原因。
林缚没有这么多时间可以耽搁,明天林景中带着这些招募的人过江去,在秣陵县里会停留一天两天,然而就直接安排到金川河口去,现在金川河口连个茅草棚子都没有搭起来。虽说南岸有林梦得帮忙,有钱小五跟着跑脚,但是事多杂乱,需要更多的人手。曹子昂他们要跟着林景中他们过江,这两天他们也帮不上忙;再说奢飞虎跟杜荣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的将那段江岸让出来。人在南岸,要是狱岛发生什么事,就一两里水路,眨眼就能赶过去应急;要是留在北岸,有四五十里水路,狱岛上发生什么事情,再赶过去,黄瓜菜都凉了——现在狱岛上,无论是赵虎还是长孙庚还是杨释都不能独挡一面。
林缚这时候轻易不能在北岸过夜,就是在再晚,还是赶回南岸去心里踏实。
吴齐赶在乌蓬船离开码头前赶到。
“那少年跟小姑娘没有问题,是中州过来的流民,其他三人是暗桩子,他们窜掇着少年跟小姑娘过来打掩护,一时也查不出是哪家的?”吴齐将他离开这会儿打听来的消息说给林缚听,又从周普接过一张肉饼,也不管又冷又硬,嚼吃起来。
“怎么办,是不是先让他们混进来,暂时不打草惊蛇?”周普问道。他们要严守秘密的,就是将来要给曹子昂安排的那条船,那条船也不会用不可靠的外人,集云社其他就没有特别要严守别人窥伺的地方了。
“我们能有这么好欺负?”林缚笑道,“狱岛上那么多监房空着呢,还有上百副枷锁一时没有用处,先把那三人带过江再说,以后有谁来赎人,一人一百两银子卖出去。”
周普、吴齐嘿然一笑,没再说什么,任船逐流前往狱岛,他们三人在船舱里和衣而睡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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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他们们船到狱岛,已是次日清晨。
林梦得的动作很快,从金川河口驶进去到九瓮桥再往东南行十二三里,就在龙兴湖西北畔,就是江宁城外二十四市镇之一的曲阳镇,曲阳镇商贾云集、物齐四海,狱岛之上所需之物,林梦得带着人到曲阳镇一天就购置齐当。林缚他们回到狱岛之后不久,林梦得就押着一艘装载满物资的船到岛上来,狱岛这边派出二十名囚犯劳作了一早上,才将满船的物资卸下来。
金川狱岛即使以秋季讯期的水位线计算,全岛占地也有两千余亩,整座江岛大牢虽说是以牢城规模来建造,也只占地八百余亩,高墙外尚有一千二三百亩的空地,要算是低浅的江滩江汙,面积还要大上三四倍不止。岛西北地势较高,有杂林,当初建大牢时,就在岛上烧土制砖、伐木作梁。如今旧窑虽有崩坍塌,却大半还存,能伐来作檩梁的树林还有三四百亩,也还有大片的竹林,只要有了工具,岛上有足够的人力可差使,可制砖,可伐竹木,不仅能供狱岛自身所用,也能供给金川河口建货栈所用。
事事开头难,一旦起了头,事情就会变得简单。
林缚起初挑了十名囚犯到狱岛北滩捕鱼,在长孙庚等人看来,这些已经逾越规矩。一方面林缚是大权独握的司狱官,一方面林缚令武卒严加防范逃监发生,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待每日能捕三四百斤肥美江鱼补贴监牢物用,吏卒以及囚犯伙食都因此能大幅改善不至于产生亏空之中,这七八天的时间,长孙庚等人就视监押囚犯到江滩捕鱼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说起来,这背后还是利益诱导。
林缚下一步的动作就是在高墙外开僻一座菜园子、一座牲口圈棚。
岛上高墙外有的是空旷土地,另外,宣抚使司配合的囚粮中搓杂大量的陈谷烂米,林缚严禁将烂米掺给囚犯食用,但是这些陈谷烂米以及从江滩捞取大量的水草、细螺、杂鱼都可以拿来喂养猪羊等牲口,林缚想争取在夏季来临之前解决掉狱岛上的蔬菜跟肉食供应问题。
这些事情都要役使监牢里的囚犯来做,有之前的捕鱼打底,林缚将建菜园子、牲口圈棚的事情跟长孙庚提出来,长孙庚倒不觉得特别难接受,关键是如何役使囚犯并防止囚犯逃监的问题。
两百多囚犯关押在高墙里,六十名武卒加二十多个差役监管是足够了,甚至有江匪过境,这边将狱门紧闭,也不怕江匪会上岛来攻打大牢。但是将两百多囚犯都放到高墙外劳作,六十名武卒与二十多个差役监管就有些不够了,一旦发生逃监事件,对守狱官吏来说就是重大事故。
无论是从长孙庚的廉直、资历、学识以及在原有班头、差役中的威望,林缚都要用他作为自己在治理狱岛、管理囚犯方面的主要助手,甚至在自己暂离狱岛之后,要长孙庚来主持狱岛上的事务。
在清狱之后,林缚专门找时间跟长孙庚详细解释以囚治囚、分罪治囚的治狱思路。
根据坐监罪名、囚犯服刑以及家庭情况以及剩余刑期的长短等诸多因素,将狱中囚犯进行分级、分监管理。逃监风险低的囚犯,可以役使到高墙外劳作;逃监风险高的囚犯,则在高墙内建工场作坊役使劳作;严重危险的囚犯,那就关入内监严加监视,甚至可戴上枷锁干活。
杜绝虐囚事件发生、改善囚犯生活卫生条件以及起用一些表现良好的轻罪囚犯去管理监房都能有效防止逃监行为的发生。
当然,即使事情做得再细,囚犯逃监一事仍然不能完全的杜绝,但是大越朝有不发生逃监的大牢吗?不要说逃监了,隔三岔五就有囚犯莫明暴病而亡的大牢才是大越朝正常的大牢,狱岛要防范的不过是大规模的逃监行为罢了。
长孙庚也是有学识的人,即使林缚的治狱思路跟传统有着迥然的不同,但林缚详细解释过后,长孙庚还是能接受一些新事物、新思想。一方面也是有利益、实惠引导,一方面也是清狱给他带来的触动极大,就算林缚不在狱岛上,长孙庚还是能很好的去执行林缚的治狱思路。
除了这些事情之外,林缚还让长孙庚注意将有一技之长的囚犯挑选出来,毕竟狱岛以后要做很多事情,无论是捕鱼、种菜、喂养牲口还是纺纱、织布、制衣、打铁、行船、做木工活,有一技之长的囚犯能替他们解决很多的麻烦。
狱岛在押囚犯不多,长孙庚先花两天时间对所有囚犯进行彻底的梳理,还特意在囚犯中设置牢长一职,就用林缚最初选出来的那十名囚犯担任,负责牢门内的日常管理以及监视其他囚犯间的异动甚至有权监督狱卒在监房内的行为,严厉打压之前在监房里长期作威作福的牢头狱霸。
事实上也是林缚用新规矩大幅改善囚犯坐监条件之后,这些绝大多数都是因为交不起赎罪钱才来坐监的囚犯就顿时变得好管理多了。
林梦得将物资、工具运上狱岛,长孙庚就役使逃监危险程度最低的四五十名男囚跟所有女囚出高墙伐竹木、开荒地建菜园子、牲口圈棚。
一直到第五天,林景中才带着那些个招募来的流民拖家带口近四百多号人过来。
虽说这些人都在秣陵县落户,但是秣陵县没有余地分给他们,他们的活路都要指望集云社来解决。原以为两三天能解决的事情,但是这么多人拖家带口之后,每户人家还都有乱七八糟的家当,就会冒出很多麻烦事来。在朝天驿渡口就拖了两天,人才聚集齐当;到秣陵县后入黄册,又赶上募工流民中有个家人没能熬过去在县城里病死,在秣陵县又拖了一天,最后还从秣陵县雇了十几辆大车,才将这四百多号人拖家带口的领到金川河口。那个病死的流民家人,林景中也买了棺木拿牛车运到金川河口来埋葬,花了不少钱,就算是收买人心吧。
林景中他们赶到金川河口,就看见他们之前在金川河口买下的十几亩地里已经搭建了几座简陋的茅草棚子,茅草棚子后面的空地上砖石竹木整整齐齐的堆了一大摊,钱小五与林梦得借给集云社使唤的四名伙计守在那里,没看见林缚,也没有看到林梦得。
“嗬,你们的动作也不慢啊!”林景中看着这些搭建房屋的材料都已经准备齐当,拦住钱小五问道,“公子跟梦得叔他们人呢?”
“都在岛上,林爷刚送一船猪崽到岛上去,”钱小五说道,“公子吩咐过,你过来,让你领那几个拿他名帖应募的流民一起坐船到岛上去……”
“呃……”林景中摸了摸脑门,想了片刻,才想来在朝天驿渡口的第二天早晨有五人拿着林缚的名帖过来应募,秣陵县的陈书办也说是林缚在朝天驿馆前答应收留的,他没有多想就直接带过江来,他这些都忙晕了,要不是钱小五提起,他都忘了有这五人,他赶紧吩咐林缚留给他的四名护卫武卒去将人喊过来,他不明白林缚这时候不让曹子昂他们坐船过去相见,却要带这五个人到狱岛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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