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三天,傅青河钻入岛上密林探查地形、寻找水源,林缚教诸少年在竹刺枪阵里如何加入陌刀以及腰刀等中长兵刃做简单配合。
八名看守,杀六俘二,林缚他们得了陌刀、棹刀、双矛、腰刀等各式中长兵器八把;两张强弓。两把弓弓力都很大,林缚也只能勉强开四五下,射箭谈不上什么准头。傅青河说他要想练弓箭,最好还是从五斗弓练起;在军中,能用好一石强弓的,少说也能当上从九品的低级武官。
从这八名看守所使的兵器上,也能够想象他们都应该是宁海军镇的精锐,少说也是低级武官身份,不然就算是萧涛远的亲兵,在军营里也没有随意选用兵器的自由——也许萧涛远真有心派一支精锐在这片海域充当海盗里外配合谋取难以想象的暴利。
傅青河第四天返回营地时,才发现林缚将年龄最大的十六名少年分成两组,一组八人,四把竹刺枪、四柄中长兵刃,每组还有两张用细竹枝编织的小盾。小盾上蒙着皮革,是从两件破损的皮甲上割下来的,制成竹牌皮盾,虽然粗糙,有些不堪入目,却颇为实用。
其他年纪更小的少年都拿着约六尺长的短竹刺枪。
傅青河回来时,一身的疲惫。岛虽然不大,但是丛林深密,之前岛民走出来的小径几乎都找不到痕迹了,他在岛上走了三天,身上所受的伤也没有痊愈,其中辛苦是可想而知的。他在草棚子前没有看到林缚他人,陈恩泽、胡乔中、胡乔冠三个少年带着众人在空地练习一些简单的队列配合。看他们演练,虽然还谈不上熟练,但是少年胆气坚锐,倒有几分长与短、矛与盾相结合的军阵意味。傅青河也没有觉得有多意外,林缚虽然看上去不像是习武的,但是这几天在藏船潜伏、狙杀救人的过程所表现的战术素养,傅青河也只能自叹不如,而且他教导少年惩强抗暴先练胆气的思路跟手法,也令他大开眼界。
六具尸体跟竹桩早已经不在,问过才知道在他回来之前,林缚让人拖到林子深处掩埋了。九月还没有过去,天气乍寒还暖,尸体不宜太久暴露在空气里。
“傅伯回来了……”
傅青河回头看见小蛮轻快的走来,林缚赤脚在走后面,裤脚挽到膝盖,手里拿着两支竹枪,走过来,将竹枪丢在地上,问傅青河:“傅爷,林子里发现水源没有?今夜能不能撤进去?”
傅青河看见林缚身后的两个少年,手里各提着几尾白鳞大肚的海鱼,不忙着说撤进林子的事情,笑着说道:“你还能教他们下海捉鱼?”
“这么大的消耗,没有肉食可不行。”林缚说道。
“但是林大哥逼我们生吃鱼肉。”小蛮好不容易逮到告状的机会,灵牙利齿的就将林缚给出卖了。
林缚心里苦叹:这娃不晓得后世吃生鱼片有多贵,现在还挑三捡四的。
官兵离开时,留下些肉脯干,但是份量只够八名看守吃几天的,再说官兵也没有打算将肉票养得肥肥胖胖,留下的干粮跟水都很有限。傅青河进林子探查地形,教导这些少年以及想法子给他们足够多的食物,就是林缚的责任了。不敢生火,白天也会让人爬上前头坡上的大树顶放哨,怕白天有海盗船靠近;除了干粮,只能吃些生的。海滩边的蛤蜊等贝类很多,收集也方便,但林缚不敢让大家生吃这个;虽然没有芥末,生鱼肉片成片蘸海盐吃,却是无妨,还能节约淡水。这几天,林缚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带着少年到小海湾的浅水滩捉海鱼。
小蛮这几天跟着大家吃生鱼片也有滋有味的,看到傅青河回来,难免要撒一下娇,林缚才想起来她终是十四岁的小女孩子,也真是难为她了。
傅青河哈哈一笑,说道:“要不是担心官兵,大家也能在这岛上很好的生存下去……”
林缚知道傅青河只是开玩笑,就算没有官兵的威胁,这里正对着扬子江的出海口,可以说是东海盗从扬子江入寇内地的主要海路,这座小岛比那些沙岛、沙洲更适合当海盗的落脚点,他跟傅青河带着二三十个少年,如何能在这里生存下来?玩鲁宾逊飘流记也不是这么玩的,最大的可能不是给路过的东海盗顺手给灭了,就是给肋裹着入伙。
不过事事无绝对,一直都有传闻说东闽奢家跟东海盗私下勾结,要是传言是真,这段时间东闽奢家跟朝廷请降议和,东海盗的活动自然要克制一些;林缚心想这大概是他们在小岛上一连住了五天都没有看到过路海盗的原因吧。
不过要想在这个世界立足,还是要上岸。
林缚可不会忘了他的举人身份,虽然他不奢望再进一步到考中进士,但是举人已经有当官的资格,虽然只能当个小官吏,却是个很好的立足点。
“傅伯回来了?”苏湄从一间草棚子里走过来,穿着粗布衣裳,挽着发髻,虽然不是男装打扮,却难掩秀色,“林子里有藏身的地方没有?”
小蛮领着两少年往草棚子那边走去,傅青河拿了一根竹枝,与林缚、苏湄到场地边蹲下,将他这三天来探查的地形,边在沙子地上画出来边详细的解说给他们两人听。
草棚子背后的那条小径是能直通岛林深处,只是多年未没有人走过,给荒岛腐叶掩盖,甚至有些路段都给灌木丛重新覆盖,傅青河费了好一番气力才将这条小路走通。
整座海岛南北长约五里,东西长约三里,在茫茫大海里只能算一座极小极小的岛屿。地势东南最高,有一处断崖,傅青河粗略测,崖头到下面的海滩差不多有二十五六丈高,那里便是全岛的最高点。林缚与傅青河登岛时,视野给林木以及这边的坡地遮住,没有看到那边断崖。傅青河还在断崖及背坡发现人曾经活动的痕迹,时间也相当久远了,说明这一段时间来,到岛上落脚的海盗没有往林子深处探查过。
就这么一座孤岛悬于海上,林密岩深,除了大量海鸟将此当作栖息地之外,没有什么野兽。傅青河三天里连只兔子都没有看到;也没有看到蛇鼠,也不知道是不是海鸟太多的缘故。
傅青河没有发现岛上有泉眼之类的天然水源,在林岩深处,有座水塘,不深,蓄了些雨水,面积很小,不过也足他们三十多人饮用的了。
“除了那处之外,其他地方倒没有看到有水塘,也与这岛地势过于平直有关,雨水蓄不住,夏秋雨季的雨水多还好一些,春冬枯雨时节,这岛上就住不了多少人……”傅青河说道,“水塘东南是一片石坡,很平整,看天气,这两天不会有雨,也不会太冷,我们最好今晚就撤进去。”
林缚看着傅青河在沙滩上画的地形图,这座岛虽然是基岩岛,也有海潮淤沙成陆的部分,而且面积相当大,真正的基岩干岛是岛心偏东南一小部分,又高高的突起,整个地形都不利形成能积成雨水的大水塘。也难怪海盗不把这些当成固定的落脚点,在海上讨生活,水源是最重要的。
“今天就进去。”林缚说道。
“那两个人怎么办,也要带林子里吗?”苏湄问道,“能不能让他们听我们使唤?”
“凭什么能让他们听命?就因为不杀他们?这些是远远不够的,等宁海镇的官兵再上岛来,他们有机会肯定会第一时间就出卖我们,”林缚站起来说道,“那两个人,还能留下来吗?”
林缚招手让场地里练习简单搏杀的诸少年都停下来,让陈恩泽领两人将络腮胡子跟瘦脸汉子都带出来。诸少年见这边要处置两名俘虏,都围了过来,就连在草棚子里片生鱼肉的小蛮也跑出来观看。
虽然没有刻意折磨,缺粮少水、身上创伤也没人帮他们包裹,三四天的时间,就让这两名精壮汉子有些不成*人形了。林缚让陈恩泽将这两人带到跟前来,问道:“你们俩人还有什么好说?”
“你们杀了爷爷,爷爷十八年后再来报仇。”瘦脸汉子也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眼前这些人不会容他们活命,勉强提起精神来说两句豪言壮语。
林缚暗叹真是没有创意,跟“爷爷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有什么区别?他将络腮胡子跟瘦脸汉子推过去,拿刀将他们五花大绑的绳索割开,说道:“不要说什么豪言壮语了,我跟傅爷对你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会杀你们呢?倒是这些少年不肯让你们活命,我们也劝不了。我现在给你们松绑,你们要有本事逃进林子里等到同伙上岛来,就算你们命大!”
“……”瘦脸汉子跟络腮胡子都愣了愣,不明白林缚是什么意思,待着他们看到拿着竹刺枪跟中长兵器的诸少年环围在一边,恍然明白过来。
瘦脸汉子心机深沉,仍奢望有活命的机会,络腮胡子破口大骂:“操你祖宗十八代,要杀要剐,放马过来就是,爷能让这些小儿戏弄?”他与瘦脸汉子已经折磨得力气殆尽,身上两处伤口都开始化脓,如何能在这群少年围杀下逃进林子里去?他心里也是奇怪:这些少年四五天前还是待宰的小羊羔子,短短四五天,看他们的眼神,竟似真有杀人的胆气与决心?
林缚才不管络腮胡子怎么骂,跟陈恩泽诸少年说道:“你们两组,各杀一人……”又捡了两支竹枪丢到瘦脸汉子跟络腮胡子,说道,“你们也没资格怨天尤人了,逃命吧。”
傅青河将背上强弓解下拿在手里,就算瘦脸汉子跟络腮胡子给折磨了四五天,又有重伤在身,但是习武之人垂死挣扎,总是有几分力气,他怕诸少年会吃亏,取了两支箭在手里,准备随时策应,又将那些年纪较小的少年都护在身后,免得给劫持令他们投鼠忌器。
当看到络腮胡子就在原地、瘦脸汉子逃到林子边缘给两组少年围杀毙命,傅青河心想他们总算不再是累赘了,虽然真正的战力还很有限,看着林缚走过来,感慨道:“兵圣在世,也不过如此。”
“傅爷抬举林缚了,”林缚谦虚道,又掉头看向那些少年,跟傅青河说道,“是他们遭逢大难,比想象中要坚强……”之前的林缚倒是读过几本兵书,傅青河嘴里的兵圣不是指春秋时的兵法大家孙武,而是辅佐本朝太祖开国的一位名将苏晋元,林缚还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跟苏晋元相提并论,他现在能教给这些少年的,只是些微观的、战术方面的东西,只是他当兵多年学来的东西加以变通罢了,真正的冷兵器战争是什么样子,也只有之前林缚记忆里读过的那几本兵书给他一个大概的印象,显然是远远不足以自傲的。
那两具尸体自有陈恩泽等少年拖到林子深处掩埋,林缚、傅青河率领诸少年准备撤离事宜。黄昏时,等傅青河率领诸少年以及苏湄、小蛮二女钻入山林,林缚与陈恩泽、胡乔中、胡乔冠三个少年留在最后扫尾,弄些断枝残桠尽可能将那进山林的小径掩盖住。
那几座草棚孤零零的矗立在树林外的草地上,在冷寂的夕阳下,草棚子顶上的茅草给大风吹得乱飞,几只白色的海鸟栖息在草棚子顶上,对着夕阳呱呱而叫,仿佛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密林爬坡曲折深入约四五里许,是林缚他们新的宿营地,是山坡上一处地势相较周围略低的谷地,谷地南面是个豁口,下去是直接延伸到海滩的林坡地;林缚站在谷口的岩石一览无遗的眺望远处的大海,估算着他所站的位置也就比海面高上十五六丈。
岛山/本来就低矮,林缚他们也不奢望岛上能有藏人的洞穴,也幸亏这几天一直没有下雨,不然那几座破草棚子也根本就不抵事;不过好运气总有用尽的时候,林缚进入林子的当夜,就下了一场大雨。
林缚半夜在睡梦里给豪雨浇醒,跟大家都一起躲到高处枝叶茂密的大树底下避雨。看着雨势一时半会歇不了,雨水又不断透过层层密密的枝叶滴落下来,林缚将身上的皮甲跟外套解下来,递给苏湄、小蛮二女,让她们将外套披在身上,将皮甲顶着当遮棚。
苏湄看着林缚身上只剩下单薄的对襟短衫,要将外套还给他。
“你们披着。这场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整个岛都要浇透,雨停了想个生个火取暖都难;你们要是生病,可没人能照顾你们。”林缚不由分说的让二女将外套披在身上,他担心二女体质最弱,在无医无药的荒岛淋雨生病,是个大麻烦;另外,林缚也担心傅青河,傅青河受伤不轻,伤口未愈还连续几天辛劳,实际上已经相当劳累,见他要将外套解下来让给自己,阻止道:“关键时刻要靠傅爷,我身体能扛得住。”
站在那里等到拂晓雨势才歇,大树枝叶再茂密,林缚站在底下单薄的衣衫也给雨水浇透。九月清秋,说冷也不冷,但是浑水湿透,也让林缚冻得浑身发抖,感觉上远比直接浸在水里要冷得多。
雨势一歇,陈恩泽等少年就出去寻找干树枝,本来希望不大,待到天光大亮时,胡乔中跟一个少年跌跌撞撞的走回来,边走边叫道:“前面有山洞……”
林缚本来不指望岛上会有山洞,毕竟岛山太矮了,二十多丈,不到九十米高的样子。傅青河短短三天也不可能将全岛地形都走一遍,这时候荒岛给大雨浇透,想到找一处干爽的地方极难,这时候听到发现山洞,大家都相当惊喜。
说是山洞,还不如说是石穴,就在坡地与断崖的交接处,很浅,沿路过去都是草藤灌木。胡乔中原先认为断崖边会有些雨水淋不到的枯枝干草,带着人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才发现这处石洞,手掌都给荆棘划破,也没觉得疼。
石洞不大,也有七八丈深,仿佛一间石厅,容纳三五十人避雨不成问题,石隙里也堆着厚厚一层枯枝腐叶,没有给雨淋湿。这时候也顾不上生火升烟可能会招至过路海盗,大半人衣裳给雨水浇透,极需生火取暖。拿火镰将枯枝腐叶点着,围着熊熊明火而坐,又烧热水吃了干粮肉脯,林缚身体才恢复过来。
这边比谷地要高出三四丈多,站在洞口,可以看见昨夜才两三亩大的小水塘积了雨水面积大了数十倍,俨然成了一座上百亩大小的岛湖。只是谷口的地势往下倾斜,拦不住积水,这时候就能听见大水往谷外流泄的声音,想来不需要半天工夫,眼前的湖泊就会消失,重新变成小水塘的模样。
听着身后有人走来,林缚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苏湄,指着谷口跟她笑着说:“那里筑道坝,将雨水蓄下来,就能彻底解决岛上的水源问题——实施起来也颇为简单,谷口树木粗壮,相间又密,编一道竹篱勾连,内填土石,水坝就能筑成,筑坝同时又能将谷地挖深,所费工时也不算多……”
“啊,林公子也知水利啊……”苏湄问道。
“呃……”林缚还以为这种筑坝储水的方法应该算常识性的知识,见苏湄颇为惊讶,心想此时由于知识的传播途径受到时代的限制,后世再常识性的知识,在这里也是大学问。虽然治水一事在这片土地上有着数千年的历史,当真正精通水利的还是极少数人。
“江宁学子都说林公子文章做得勉强,乡试中举也是侥幸,他们要是知道林公子急公好义的胸怀与如此经世的大才学,就绝不会这么说了;苏湄以往也浅薄了,特地来跟林公子请罪。”
苏湄说得真诚,她所言也是她真实的感受,这七八天来,林缚完全颠覆了之前给她的印象:他哪里个懦弱无能的书生?明明是个令人敬佩的奇男子!林缚心里却是惭愧,笑着说:“苏姑娘言重了。苏姑娘对我有疏财之义,之前也不知好歹,令苏姑娘徒添烦恼,该是我请罪才是。”
苏湄没想到林缚会直言旧事,俏脸微红,说道:“也要怨我……”也不说为什么要怨她,心里想他这么说是要将旧事揭去,想起他之前的痴缠,那时候多少会觉得有些厌烦,这时候要彻底揭去,却又有些怅然。苏湄见林缚眼睛凝望着谷口,似乎深思其他事情,告辞退了回来,与小蛮坐在石洞角落里,偶尔瞥看一眼洞口林缚的背影,又会忍不住拿他跟明辙相比:唉,怎么可以有这种朝三暮四的念头吗?
傅青河这几天也真是累坏了,醒来也躺在干草堆上养神,看到林缚与苏湄说话的样子,心里琢磨着林缚这几天对苏湄的态度,就像在短短七八天时间里突然突破情碍似的豁然开悟,看苏湄的眼神再没有之前的迷恋,而是多了几分欣赏与尊敬的意味。说实话,这让傅青河多少有些失望了,现在的林缚在他的眼前,比那个陈明辙要顺眼一万倍。
虽说陈明辙号称江东文章第一,傅青河对陈明辙却始终看不上眼,奈何小姐喜欢他的文章。
傅青河琢磨着是不是等脱险之后做些小手脚促成小姐跟林缚,心里想文章写得好坏顶个鸟用,真正的文治武功又岂是几篇文章能写出来的?
大雨没有给诸人增加太大的麻烦,还找到临时的栖息之地。
岛中虽无走兽,海鱼鸟蛋却是丰富,林间也有金樱子等诸多可食用的林果与田字草、苦苣菜等可食用野菜,食物、水源都不成问题;夜里在林密叶密的谷地里生火,也不怕火光、浓烟会吸引海上的过路船只。
白天都会派人到崖头放哨眺望,林缚也是尽可能给诸少年讲解一些丛林生存的知识;傅青河体健身强,休息三天都精气完足,彻底恢复过来,一时间也只能给诸少年讲解一些浅显的技击技巧。
钻进密林第六天,崖头望哨才看到有船朝这边驶来,这已经是林缚他们上岛后的第十二天了。
林缚与傅青河爬上崖头眺望,船是三桅海船,跟最初那艘在白水河劫人的海盗船外形很像,只是隔得太远也无法肯定。
林缚立时让人通知摘采果子、野菜的人回来。他与傅青河早就商议好,要是宁海镇官兵这趟来的人少,他们就杀人夺船,有船离开荒岛就方便得多;要是对方人多势众对付不了,他们就藏在林子里不出去。
让苏湄、小蛮二女跟年纪较小的十多个少年都留在谷地里,林缚跟傅青河以及陈恩泽、胡乔中、胡乔寇等十六名少年拿着兵器、竹刺枪往树林边缘潜去。到现在他们还只发现只有这么一条隐蔽的小径能通到林子深地的谷地,也不担心宁海镇的官兵能绕过他们找到这里来。
潜到林子边缘,看着那几座草棚子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仅有的一些痕迹也给六天前夜间的那场豪雨冲刷得一干二净,风吹着草棚前空地上的飞茅乱转。偶有一群海鸟栖足在草棚架上,忽又像箭雨一样飞向澄澈如洗的蔚蓝晴空。
岛南侧的小海湾是天然的避风港,来船多半会在凹口海湾里下锚碇停泊,林缚带着陈恩泽跟另一个身手敏捷的少年先一步潜到凹口海湾西侧的崖头观察敌情,让傅青河带着胡乔中、胡乔冠等其他少年埋伏在林中小径的内侧。
来船完全意识不到海岬草丛中趴着人,船上人七脚八手降下帆,拿篙顶住涯石调直船头。林缚与两名少年一动不动的趴在草丛里,看着船头缓慢调整方向往海湾里驶去;船头最近离他们就四五丈远,。
草棚子前的空旷寂静并没有让船上人起疑心,直到船前底冲上浅滩下锚,才有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脚跨船舷上,朝着草棚子方向大嚷起来:“龟儿子们,都出来吧,不用藏了,是你家陈爷爷来了!藏着跟他娘狗似的,连根尾巴都不露出来!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们有这能耐?二狗子!在岛上憋出闷蛋来没有?有没有挑几个又白又嫩的屁股蛋/子泄泄火?”说着又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船头其他人也跟着放肆的大笑。未来船停实,就有两人先滑绳跳到浅水中……
过了片刻,也不见草棚子、树林里有人走出来回应,这边才觉得有些异常,放下绳梯,又有三人下了船,五人一起拿着兵器往不见动静的草棚子走去。
“要不要去夺船?”陈恩泽就趴在林缚的身侧,小声的问道。
“再等等,要有耐心,等傅爷引那五个人进了林子,我们再动手不迟。”
船上还有两个人在整理船帆,光着脚,脚裤管挽到膝盖上,脸精瘦,给海风吹成紫红色,手边也没有武器;只要先下船的那五人走远,林缚有信心解决船上这两人。他耐心的趴在草丛里等着,看着下船的五个人走进草棚子,大概从草棚子里发现了傅青河他们故意留下的线索,站在草棚子前商议了一会儿就朝树林子走过去。看到那五人消失在林子的边缘,林缚跟陈恩泽两少年说道:“等我手势再过来。”拿着腰刀,弯腰藏在齐腰高的草丛里,飞快往海湾内侧跑去。
五人下船时的绳梯未收,林缚沿着绳梯飞快的爬到船头。船上两人在船尾收缆绳,还盯着岛上树林的边缘看,隔着半降下的横帆,他们根本没有看到有人从船爬上来。
主帆半降下来还有一人多高,挡住两边的视野,林缚听着船尾两人的说话声,才给陈恩泽跟另一少年做手势让他们潜行过来。
树林间的打斗骤然响起,附近树林栖息的鸟群惊恐四逸,像箭雨似的射满天空,满眼都是黑压压的影子。
船尾两人才意识到出了问题,忙往船头跑来,要将锚收起来做好万全准备。两人乍看见两名少年拿刀站在船头,转身回船尾去拿兵器,却不料林缚贴着主帆而藏,一人转身就往林缚刺出来的刀口撞去,等他反应过来要收住脚,刀尖已经从他背部刺出;林缚舍了棹刀,拿腰刀贴着另一人的脖子:“要活命,老实趴下来。”拿绳索将这人摁了结实,丢下船舱关了起来。他要夺船不假,但是夺了船还需要有人会行船,不然这茫茫几百海路够他们折腾的,所以要留个会行船的活口。
林间打斗声未息,陈恩泽与另一少年待要翻身下船去助战,林缚拦住他们:“我们的责会是夺船并守住船……”他将棹刀拔出来拿在手里,眼睛盯着林间战斗的方向。
傅青河率领诸少年埋伏在林子里以有备袭不备,人数又占优势,对付五个人是没有问题的,就怕那些少年都初临战事手忙脚乱会有伤亡;不过他们就是现在赶过去助战也来不及了。
这会儿,从树林里冲出三个人来,身上都挂了彩,一人脖子还插了一支箭,这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人刚跑出林子,就一头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陈恩泽心里一紧,没想到最后还有两个人能冲出树林。紧接着就看见胡乔中、胡乔冠诸少年从林中蜂拥而出,傅青河持弓紧随之后。让林缚放心的,只有两个少年的竹刺枪给削断,没有出现什么伤亡。
剩下两人跑到草棚前才看到林缚跟两少年站在船头,绳梯也给收了上去,情知没有逃上船的机会,转身想杀一人捞本。转身之时一人面部中箭立倒,一人给竹刺枪阵戳得千疮百孔——也是这些少年使枪不熟练,林缚与两少年下船时,那人还在抽搐,没有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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