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唇上留着两搬小胡,两个眼睛炯炯有神,目光中透出绝对的自信,脸上还带着一付标准的推销员笑容
如果此时,有玩过《太阁》游戏的人在,他一定会发现眼前这男子的打扮像极了太阁中的羽柴秀吉。如果这个玩家还是个粪青,他一定会指责这个男人“哈日”。
可遗憾的是,羽柴秀吉他“哈晋”,他的那副打扮正是魏晋时代最时髦的打扮。正是魏晋时代渡海的那群华夏苗裔,让倭人都得了什么是时髦。
这是魏晋高雅的士子打扮,一般人身份不够,还没资格作如此扮相。
笑容最近,这副推销员笑容在三山很流行,据说是传自于汉王殿下,是标准的商人之笑。赵小丁也曾花钱到培训班学过,所以他知道这副微笑意味着什么?
大商人能够把这付微笑做得如此完美,甚至比他的老师还完美,一定是早期追随汉王的人,这些人现在都己成为了巨商,贵族。
“车费多少?”赵小丁反问。
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上一下地抛着那枚仅剩的银币:“我全部财产只剩下这枚银币。我还打算去上京,这钱要花到我找见新工作为止。够吗?”
对面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小丁,又抬头望了望他背后的温汤城,而后温暖地笑了:“温汤城的花销可不低呀!没有五个金币出不了温汤城!你还剩一个银币?这钱要花个十天半月的,不够,上京城的花销不比温汤城低。”
五个金币恰好是赵小丁的全部财产,这笔钱相当于50两银子,在三山可买一套住宅,另外加上十亩地,足够维持温饱生活。可这笔钱只够在温汤城花两天,刚好是最低游览标准
这里所说的“上京城”,其实就是原来西汉的襄平城,也就是鲜卑人所称的龙城。
幕容鲜卑退出辽东平原后,汉国重新规划了辽东,并恢复各郡的一些西汉故称,而有一些不起眼的城池则被全面改名,比如,玄菟郡郡治所在曾是“高句丽侯城”,现在改名为“沈阳城”。而“高句丽侯城”的卫城——西盖马城,则被称为“抚顺城”。
其中变化最大的是龙城。高翼恢复了龙城“襄平”的旧称,但由于龙城位于平原中心,面前一条大河横穿辽河平原直通辽北,水陆交通运输十分便利,有利于防守与巩固整个辽河平原,在首相(财相)黄朝宗的建议下,汉国随后决定将新都城搬迁至龙城。并大兴土木建设新都。故而在百姓的嘴里,襄平城又被称为“上京城”。
但由于辽河冬季结冰,整个辽东在冬季又会被白雪覆盖,使得襄平城水陆交通出现季节性断绝,导致政府行政能力降低,为此,汉王心里也放不下汉国的龙兴之地三山城。一年当中,他冬春秋三季都在三山办公,故而三山王宫又被称做“冬宫”,而襄平城王宫也称“夏宫”。
与温汤城一样,草创阶段的上京城也是座纯粹的消费城市,但与温汤城不同的是,在上京城找工作不需要太多知识,有一把子力气就行。大不了去杠包修城墙,也能挣到足够温饱的花销。
对面这男人显然低估了赵小丁的吃苦酎劳,他以为能来温汤城游览的人,不会愿意干力气活,所以,想靠一个银币在上京城住宿吃饭,显然低估了上京城的物价水平。
“这……”但对这个误解,赵小丁不愿解释,他含糊地说:“我的恩主在上京城,我只要找到他……”“恩主”是汉国最近流行起来的一种说法,因为三山采用完全不同于各国“封建制”。在封建制下,领主对属民有“庇护”责任,他们有义务保护好的自己纳税人,然后,才有资格收取领民赋税,享受领民供奉。
而另一方面,领民在遭遇治安问题、法律问题、财政问题、继承权问题等等,或在外地遭遇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时,也理所当然地寻求“领主的公正”——这是领民该享受的权力,由不得领主拿了钱还“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于山水之间”。
这就是人类早期的“纳税人意识”,它伴随封建制度,自然而然来到三山。当然,它也被认为是“万恶”的。
在这儿,赵小丁所说的“恩主”,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领主,而是那位最初招募他的三山商人。“恩主”意识在三山流行,民众之间也免不得沾染上了一些风尚。
比如,三山商人从外地雇佣劳力,并为他们进入三山作保,无形中就以“恩主”自诩。在可能的情况下,他们会首先雇佣自己曾雇过的人。
而进入三山的那些外来劳力,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下,也不得不围拢在原雇主身边,寻求原雇主的一些法律、财政上的支持。当然,为了获得这份支持,他们逢年过节免不了四时孝敬。
这情形有点类似于东晋的门阁制度,但更类似于后世日本的财阁制度,因为他们不是以姓氏而是以钱财、雇佣关系等等,聚集在一起的商业团体。
赵小丁提起“恩主”,是想显示自己有能力在上京城生存,对方听到这里,笑了:“我正准备去上京城,看你站这儿很久了,几辆邮车过去你都没走,我想,你也许需要帮助果然。
坐驿车去上京城要花三天,车费30个铁钱。路上还有九顿饭,每顿饭至少花5个铁钱
你就是省吃俭用,剩下的钱只够到上京城吃一顿饭的。当天找不到恩主,你连晚上住宿的地方都没有。不过,幸好你遇到了我。”
赵小丁试探地问:“先生一路载我,费用几何?”
对面那人豪夷地回答:“车费吗?我要不收,或者收得少了,回头马车行会找我麻烦,说我‘恶意揽客?……这样吧,我照常收你30个铁钱。
不过,跟着我,你享福吧你。我这个人好吃,每顿非三个菜不动筷子,可我一个人又吃完了太多的菜,别人常跟我说浪费可耻。你来与我同行,我可以多吃几个花样。
这样吧,饭钱我就不跟你算了,你跟我同吃,帮我打扫盘底就行。”
“吃?!”赵小丁眼里闪动着激动的光芒:“俺就不怕吃东西,永和六年那阵子……”
对面那人无心听赵小丁的唠叨,他右手一引,打断了赵小丁的话:“上车吧。”
这是一辆宽敞而高大的马车,它外表不很新,一幅历经沧桑、踏遍千山万水的形象,但里面装载四位乘客也还绰有宽余,不必膝盖碰膝盖。
赵小丁随那人登上马车,感觉到马车轻轻一晃,发出一阵轻响,又立刻恢复了平衡。紧接着,马车又晃了几下,也是迅速的恢复平衡。听声音判断,车顶、车尾各坐上了一个护卫
如果赵小丁乘马车的经验丰富,他会发现这辆马车绝对非同凡响。马车发出的杂音不是那种令人牙酸支扭声,那是一种类似于拨动琴弦的悦耳钢丝声,这种声音说明马车的避震弹簧极佳。可赵小丁没那种经历,他的注意力全被车门口的管家吸引,这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黑人,他站在门边为两人腿上盖上狐裘,复小心地关上车门。
随着一声呼喝,马车开动了。赵小丁心中升起了重重疑虑。
黑人?两年前,外相马努尔的船队航海归来,带回了第一批黑人壮汉。这些黑人身材高大,力大无穷,三山依靠他们迅速建立了一个黑人重甲步兵营。据说他们力能举马,负重奔跑速度尤其快。
而后,拿淘汰下来的黑人当侍卫,那那些黑人妇女当侍女,迅速成为一种三山时尚。不过,在汉王严加控制黑人输入数量、分配走向的背景下,有能力用上黑人侍卫的,都有军方背景,常常为现役贵族。
面前的这个人是个什么身份?
刚才发生的事件一幕幕从赵小丁眼前掠过,忽然,画面中止,赵小丁认为,他发现了秘密。
这辆马车没有徽章!
当然,它也没有挂流苏,挂缨络……所有三山正流行的身份标志,这辆车都没有。
三山特别强调家国意识,即使贩夫走卒,一旦发达之后,首先想到的是找专业设计师设计家徽。而普通人出行,一般爱用双轮马车,一个人驾上走,既无骑马之累,又享受快捷之乐。可眼前这个人,驾四轮马车,带两名护卫一个管家出行,马车上却无一枚徽章,难怪他上车前总感觉到怪异。
对方在隐瞒什么?
难道是叛逆出逃?罪臣流放?或者,微服的王侯?
这一天是公元353年4月22日,谷雨过后的第三天,阴历三月三日。同一天,还发生了一件举世瞩目的是,不过,当事人并不知道他们的作为将流芳百世。
阴历三月三日,王羲之和名士谢安、孙绰等41人宴会于会稽山的兰亭,举行“修禊”之典,四十二位知名文人墨客、名流高士,沿溪而坐,然后由书童将斟满酒的羽觞放入溪中,让其顺流而下,若觞在谁的面前停滞下来,谁就得赋诗,若吟不出诗来,则要罚酒三杯。
大家即兴写下了许多诗篇。古人把诗{[集起来,公推德高望重的王羲之写一序文,记录此次雅集。于是,王羲之乘着酒性,用鼠须笔,在蚕茧纸上,即席挥洒,心手双畅,写下了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的被后人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
马车驶过一块麦野,微风轻拂,阳光明媚。谷雨过后,新出土的麦苗透着自然气息,令人精神一振。偶尔,马车驶入参天古树林中,雨后的木材散发着浓浓松香,令人赏心悦目。
汉国自立国以来,一直坚持禁伐令,很多树木被认定为军事木材,砍伐这样的树木是重罪。除农口有特令准许平整土地外,其余地方都被古木森林覆盖,连国道都穿行于其中。
由于汉国建房多采用石料与水泥,烧饭采用煤炭,所以在严苛的刑罚下禁伐令得以顺利执行,否则,即使刑罚再严苛,这样的民生禁令也执行不下去。
现在,林中行驶的马车似乎在检阅禁伐令的成果——不,是享受,享受禁伐令带来的口园快乐。
“你不是汉国原民吧”,对面那人温和地笑着,举起一个铁壶发出邀请:“这是扬州新茶,来点?”“不了,大人”,明白对方身份非同小可,赵小丁马上言语谨慎起来,他小心地回答:“我三年前从扬州来的,大人怎么看出我不是原民?”
对方没有反对“大人”的称呼,他微微一笑,说:“规则,汉国原民身上都有一股味道,隔老远都能闻得出来,那是担心触犯规据的味道。这种味道,你身上很淡,所以你不是生自辽东。”
味道,这个词应该叫做“气质”,这是不久前才诞生的新词。
生自辽东的汉国居民身上果然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三山以外的百姓是两年前才正式获得国民身份的,他们过去是鲜卑人的奴隶和食物,现在虽归三山管辖,但处事小心,唯恐失去现在的地位。
而三山本土居民这些最早追随汉王的逃奴,身上都带有一种明显的傲气,他们不是规则的实行者,而是疯狂的规则维护者。他们用这种举动教训后来者,以此将自己与“新国民”区分开来。
以上两种人都被称为“汉国原民”。即使赵小丁接触的人层次不高,他也能感觉到这些“原民”的异类。
汉王在各种场合曾反复强调,是严守规则的良好习惯使三山强大起来,谁破坏规则,就是破坏百姓对生活的预期。所以,在汉国原民身上,都有一种对现有规则的偏执,他处处能感觉到这种偏执。
赵小丁对汉王的话也感同身受,因为他对未来也充满期待,但那些规划都是在现有规则之下做出的,*了现有规则,他所有的计划都成了无本之木,那样的明天,他不知道该如何挣钱。
不过,赵小丁身上还没有那份小心,那份坚持,比如,要是一个正常的三山人,登上这样一辆马车,绝不会像他现在一般表情自如——虽然他认为自己的表现己足够谨慎了。
“赵小丁,这个名字不像是大家族出来的,你的名字是后起的吧”,对方不由分说为赵小丁添上一杯茶,而后亲切地问,话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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