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他是该相信苏苏的没错,可是昨天,就在凌晨的时候,苏苏终于打电话给他焦急地说着南歌不见了,她没有回家的时候,沈言的心有一刻真的慌了。那是一种即将失去一个人的感觉,那感觉让人几乎快要窒息。可沈言很快就镇定下来了,然而电话里的苏苏却开始哭了起来。她开始自责,是不是这个方法并不奏效,可沈言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喊停,游戏已经开始,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没有理由停下来。
沈言安抚好苏苏之后开着车,一个人在午夜空旷的马路上徘徊,路灯昏黄的灯光将整条马路照得很亮。却没有他熟悉的那个身影。
其实就在那一刻。就连沈言自己都没有把握是不是能找回南歌,他只告诉自己。不能让这个女子在自己的生命里消化,她已经离开了他两个三年,他不愿再有另一个三上,没有人会知道这三年来午夜梦回时的牵挂和想念,几乎可以将他吞噬,那是一种比黑暗还要可怕的东西,让人望而生畏。
凌晨五点的时候,一脸疲惫的沈言不知不觉地就开到了他们从前的公寓。他看着十二层的公寓。那种久违了的温馨忽然涌上心头,南歌走的这三年来,他每次只要一想到她的时候就会来,可他从来没有进去过,因为怕,一旦进去了,就再也割舍不掉那份相信的熟悉,他无法让自己忘记,那个公寓里有他们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
所以他不进去,只是看着,就能让他得到那种小小的满足了。
沈言也是在即将发动引擎回去的时候,才看到了那个自己三年前亲自挑选的保洁阿姨来做卫生,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南歌会回来,他不过是想看看阿姨有没有偷懒,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南歌熟悉的声音,沈言整个人顿在那里,他听着里面简单的对话,手在不知不觉中握紧。
她说这里是她的家,可是南歌,你既然知道这里是你的家,为什么三年都不要这里。
沈言闭上了眼睛,他不惜让自己再陷入那种莫名的悲伤之中,可是他控制不住,心底那股子难受,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叫作肖南歌的女子给的。
他在保洁阿姨走后按下了门铃。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南歌来开门,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沈言有一刻慢怔,像做梦一样,而他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有醒来的时候。
南歌还是记忆中的南歌,跟沈言想象的完全一样,她在看到他后没有欣喜,也没有惊讶,仿佛早就猜到他会来一样,只是淡漠地转了一个身让他进门。
沈言自嘲地笑了笑,看,她还是伪装着冷漠呢。沈言一直都知道,南歌心里是温暖的,一个有着一颗温暖的心的人,她绝不会是一个冷漠的人,可是她却一直假装无所谓,所以很多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也许是自己真的已经无所谓了。
就在沈言将自己拉出那些繁琐的思绪准备下楼的时候,一边的公寓门忽然开了。他回过神,与南歌静静地对视。她面无表情,似乎想笑,可是努力了许久发现真的笑不出来,于是又转过头去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要出去?”沈言问。
南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与此同时关上门准备下楼,
沈言拉住她,“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南歌,以后就回来住这里了?不回苏苏家去了?”
南歌的脚步戛然顿住,回过头奇怪地看沈言,“你是怕我打扰你的好事吧,放心吧沈言,以后我该在哪里不在哪里,绝不会出现在多余的地方,你安心吧。”
沈言来不及回应,南歌已经飞快地冲下楼梯。她没有坐电梯,十二层楼高的公寓,她选择爬楼梯。其实沈言只是想她,她不必这样的,可是南歌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给自己任何机会。沈言盯着安全门一天一合地摇晃着,终于无力地放下了手。
是不是真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所以才不该再这样纠缠了呢。
南歌端坐在豪华的别墅内,显得有些难安。这座别墅是南歌第三次来。第一次,她来找她父亲,第二次她老妈在这里发疯,第三次,也就是现在,沈青竹打电话莫名其妙地把她叫了来,一杯果汁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南歌对沈青竹笑了笑,顺手接下来。
“南歌,三年不见你,你看上去又漂亮了许多。”沈青竹的眼眸中闪着慈祥,她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人,所以南歌才终于可以理解她爸,因为男人那是喜欢这样的女人的,温柔善良又体贴,并且能在外面给他们做足面子。
“您说笑了,都快奔三了,能漂亮到哪里去啊,老女人一个了。”南歌忍不住挖苦自己。斗战胜佛,形容自己果然没错。
沈青竹却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越发得明媚起来,“所以南歌,有没有想过要结婚,或者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南歌愣住,她没有想到沈青竹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她仔细地打量起沈青竹来。虽然她不知道沈青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几乎可以肯定,沈青竹接下来想说的话一定离不开沈言。
果然,沈青竹再开口的时候,已经略微地收了收脸上的笑意,“南歌,沈言等了你三年,你大概不知道这三年来他是怎么过的,从前他就算不是活泼的但至少是开朗的,自从你不见了之后,整个人变得沉闷了不少,性格也变得更加冷漠。南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一定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对不对?”
南歌的手抖了抖,她看着沈青竹期待的目光,尴尬地移开视线,“那些感情,只是那时候的我们不懂爱而已,沈言应该拥有更好的女孩。”
沈青竹摇了摇头,“可是南歌,我们都知道,不管好与不好,沈言都只要一个你而已。”
沈青竹的话,南歌第一次听进了心里,也第一次开始认真思索起来,她们的谈话并不算愉快,因为南歌一点儿也不想去谈论有关于沈言的事,可偏偏,沈青竹几乎每句话都带上了沈言。南歌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来探探她的虚实而已。
南歌按照与苏玲的约定,早早凯悦饭店。因为知道她回来了,所以Gent执意要请她吃饭,南歌当然不能拒绝。Gent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很好。面对这样一个有风度的男人,大概只要是女人都无法拒绝。
然而南歌到包厢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让自己处于这样尴尬的场景。如果她知道,她绝对不会跑来这样高档的饭店自讨没趣。
凯悦酒店的豪华包厢内,Gent跟苏玲,另一边是苏苏跟沈言,四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笑成了一团,看上去好不其乐融融,中间的位置空着,南歌知道是留给自己的,可是这样是不是太讽刺了些呢,两对情侣,而她却成了中间最闪亮的电灯泡。
南歌的视线看向沈言,他对着苏苏快乐地笑着,这哪里像是沈青竹口中说的沉闷呢,也许语言真的是可以欺骗到一个人的,因为几乎都在一个小时前,南歌就已经在为自己对沈言的冷漠感到内疚了,可是现在她才发现那样的内疚有多愚蠢,因为沈言从来都不需要。
南歌掉头想走,可却被迎面而来的服务员撞个正着。
“小姐请问您找哪个包厢?”一句话,把包厢内的四个人都引向了站在门口的她。
南歌冲他们尴尬地笑笑,强自镇定,装着没事人似的跟他们一一打招呼,然后准备往最角落的位置走去,可苏玲却一把拉住了她,把她按在了中间的位置上。
她的左边是沈言,右边是苏玲。
“老规矩,迟到的人自罚三杯。”苏玲拿起酒杯塞进南歌手里。
这是她们姐妹之间聚会永远不变的规则。为了防止的人恶意迟到,所以在约定的时间如果没有到达的话就要自罚三怀。
南歌确实是迟到了,所以她心甘情愿受罚,“好好好,咱的老规矩我能忘了吗,来,满上。”
南歌很豪爽地三杯红酒下肚,可能是太久没有喝过酒的缘故。三杯下肚,已经让南歌的胃开始翻江倒海起来。可晃能表现出来,因为大家都很开心。
苏苏和沈言,亲热地相互夹着菜,南歌冷眼旁观,一句话都不说,他们似乎并不打算隐瞒南歌什么,表现出来的亲昵极为自然,南歌曾经以为,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直到现在,这样清晰画面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已经没有理由可以欺骗自己。
南歌替自己倒上酒,拍了后沈言的肩膀。
酒杯高高举起,南歌笑着说:“沈言,恭喜你,终于解脱了。”
是的,恭喜沈言,终于解脱了,终于不用再背负着她给的枷锁,终于不需要再对着她冷漠的目光,就像她自己说的,他应该拥有更好的女孩。
沈言盯着似乎像是醉了,似乎看上去又没醉的南歌,她的脸蛋已经有些泛红。
沈言蹙起了眉头。她在恭喜他,恭喜他解脱了,沈言一动不动,看着南歌把一杯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又转头去跟苏玲讲笑话听。
他真的很想把她扳正过来问一问,肖南歌,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沈言霍然起身摔了椅子走出包厢,太大的响动,让一旁的南歌猛然回过福来,她看着沈言离开的背景影,碰了碰身边的苏玲。
“他又发什么病了?”
苏玲睨了他一眼,“发痴病了,某个始作俑者似乎还一脸茫然未知的样子。”
始作俑者?南歌看向苏苏,指着她问苏玲,“是她吗?”然后又看向苏苏,“我说苏苏,你怎么得罪人沈言了,让他发那么大的脾气摔椅子就走人了,你怎么当的人家女朋友啊。”
苏苏翻了翻白眼,一脸的无可奈何,她摇了摇头,“肖南歌,看在你醉了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苏玲你看着她点儿,我去看看沈言。”说着,苏苏抓起包也跟着沈言消失在包厢里。
南歌皱起眉头,“苏玲,她说我醉了,她怎么说我醉了呀,我明胆没醉,我清醒得很呢,不信你要我,捏我。”她抓起苏玲的手往自己身上打去,很用力。
苏玲立刻收回自己被南歌抓着的手拍她的肩膀安抚起来,“好好好,南歌,你没醉,你酒量天下第一,你怎么会醉呢,是苏苏那厮醉了。看你的样子应该也差不多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苏玲对一旁的Gent说了几句,Gent说了一句路上小心,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
南歌坐在副驾驶座上,扶着自己的额头,醉了吗,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南歌不醉,就无法再面对这样的场景,尽管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沈言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好人,她应该为他感到高兴,不用再浪费时间在她身上了,可是为什么,心里的酸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浓烈过。苏苏是她的好朋友,沈言是她一直舍不得的没有血缘的弟弟,这两个人在一起中,应该是最合适的才对,可是为什么,她渐渐地开始明白,原来其实是她自己放不开手呢。
“南歌,我知道你没醉,你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苏玲的视线盯着前方,可思绪却一直都在一旁的南歌身上。
南歌转过头对着她笑了笑,“不愧是苏玲,永远都那么了解我。”
“放不下就追回来,何必装作洒脱,没有人会嘲笑你的。”
南歌靠着车窗摇了摇头,“不是装洒脱,而是这段感情已经四分五裂,要想再粘回去,谈何容易。”
“南歌,你一直都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怎么一到了情这个字上就变得那么看不透呢。”苏玲叹了口气,她真的无法了解,像南歌这样洒脱的人,有一天伤自己最深的,居然是这个情字。
南歌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也许每个人的命里都有一个劫数,而她的劫数,大概就是沈言吧。
南歌沿着小区的花坛台阶慢慢地朝自己的公寓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走了一世那么长久。脑海里徘徊着的,是在刚才凯悦酒店的包厢里沈言与苏苏的甜蜜画面。其实南歌很希望一切都只是演了一场戏在给她看而已。可是那样亲热的画面,让她怎么说服自己去这样认为呢,沈言也该有找寻自己幸福的权利,所以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难过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那么难受,仿佛被人狠狠刺了一下,痛的她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南歌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前面公寓的大门。
她呆滞了许久,才终于缓缓地朝那个方向走去。然后在门口站定,她慢慢地蹲下身来。这里就是当年Jamay跳下来之后躺着的地方,虽然时间已经过了三上,可地面上还依稀能看出那时候的血迹。南歌伸手在地上抚了抚,她记得那个时候,这一片地方有一大滩的鲜血,都是从Jamay身上流出来的,那个时候的南歌不知所措,甚至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南歌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这个地方,她在三上前离开的时候曾经并没有想过以后还会再回来,可是现在她真真切切地站在这里,并且平静地回想着三年前的种种,南歌忽然开始有些明白Jamay了。爱要多深。才能够连自己的生命都舍弃。那个时候的Jamay一定无助到了极点,才会用自己的生命来证明她有多么爱沈言。
可是南歌分明记得那时候的沈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没有悲痛,也许他藏在了心底,总之南歌没有看到过他的眼泪,哪怕一滴。
所以这样的沈言,面对一个为了自己自杀的女人,居然连最简单的难过都没有,那么她的爱又要怎么继续呢,也许因为不爱,所以真的没有那种痛彻心扉,可南歌却开始害怕了,因为那样的沈言太冷漠,让她掌控不住。
南歌记得在Jamay刚死的那几个夜里,她总会重复地做着同样的梦,梦里是Jamay苍白的脸孔,鲜血从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源源不断地流出。Jamay的眼神带着绝望,她看着南歌说,以后的你也会有我今天这样的回报,你们不会有好结局的,不会有好结局的……南歌每每在这个梦中惊醒之后,心绪就再也无法镇定下来。
所以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当初会跟沈言说再见,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还是因为Jamay在梦里可怕的诅咒。
那个梦很真实,甚至连Jamay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回音。
其实当初,如果两个人都勇敢一点的话,至少现在也不会这样辛苦吧,苏玲说得对,他们两个都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些,所以最后结果也无非就是以悲剧收场罢了。
南歌摇了摇头,起身的时候脚已经有引起麻了,她皱了皱眉,怎么每次都要这样为难自己呢,其实看开一些难道真的不好吗。南歌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的任性有多么的自私,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无法真正快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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