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到大卖场里买衣服,不知道明天总裁‘接见’该穿什么牌子的衣服,手里拎着包在卖场里乱晃,挑了几件套上身,从镜子里看怎么看怎么都象大妈级的。
选了半天,走了几个品牌店,也没找到一件满意的,我随便翻弄着架子上的衣服,看看款式,再看看价签,一件件翻过,一回头,见导购小姐冷着脸紧跟在我身后,不客气地正着我刚翻过的衣架。我很生气,每件衣服都翻过后,然后又走回去到刚刚翻过的衣服再翻弄几下,看导购小姐的脸变成紫茄子色后,我才笑了笑,然后转到另一家。
别人推开时装店的门,是一阵燕语莺声:“欢迎光临。”我推开门,竟是鸦雀无声,里面的装修很气派,一看就是高级时装店,我翻弄着衣服上的价签都在万元左右,没看出衣服和地摊货有什么区别,我想换一家,没想到手一松,架子上挂的一件高级时装掉到地上,我蹲下身,一个面容白皙,模样秀丽的导购小姐急忙跑过来,俯身捡起衣服,对我翻了一个白眼:“小姐,这里没有地摊货,您想买衣服去隔壁批发市场,那儿的货便宜。”
我站起身,笑眯眯地,故做娇柔地问:“姐姐平时在哪儿买衣服,我想姐姐不会下了班还穿制服吧?”那女孩瞪了瞪眼睛,脸色气得发白,哼了一声,转身过去挂衣服。
我抿嘴笑了笑,本来想走,又不走了,继续翻衣服,最后看好一套银白色的小套装,翻了翻价签是八千八,我拿着衣服走过去问导购小姐:“有我穿得码吗?”导购小姐翻了翻眼睛没理我。旁边的三位导购小姐也都原地不动地看着我冷笑。
我有些生气,这就是我们公司卖场的工作人员,竟然这么势利,我刚想以我三寸不烂之舌奉劝她们以诚待客。门一开走进一男一女,两人都戴着一副大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我抬眼看了看,以为是哪个大明星,因为我的眼睛稍有点近视,一时没认出来可能是哪个明星。可能是熟客,导购小姐没人再理我,一窝蜂地围过去,帮那位女士介绍衣服,男的则坐到一旁,拿起一本杂志悠闲地翻弄着。
我想茶几上那些厚厚的杂志可能都是商家给陪女伴来的男士准备的。大哥陪我和大嫂逛商场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我们选我们的,他看他的杂志,大嫂选了几件衣服,让他帮着看看,他甚至懒得抬头:“你自己看好就行,我负责埋单。”大哥当时翻看的杂志,正是一个美女明星,我悄悄问大哥:“这个女明星是你的偶像吗?”大哥愣了一下,我告诉他:“你足足看了这页纸有五分钟。你再敢看,我就告诉大嫂,让你们俩发动战争,我好来个坐山观虎斗。”
大哥当时就送了我一句成语:“奸诈小人。”回家临下车的时候趁着大嫂进屋的功夫,大哥低声对我说:“你那个离间计不会成效,因为那个女明星比我妈还大两岁。”
那位女士甜甜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暇想:“听说你们店里新进了一批货,我顺道过来看看有没有适合的我的。”
我无心再挑衣服,拿着那件八千八的衣服看那位女士试衣服,她已经摘墨镜,见她高挑的身材,气质优雅,长得很漂亮,她见我看她,向我莞尔一笑,导购小姐顺着她的目光看见我手中拿的衣服,刚才冲我翻白眼的导购小姐走过来不客气地抢过我手中的衣服,走过去,擎着衣服对那女士说:“这是我们店新到的一款招牌套装,意大利versace,原价是二万三,店里搞活动,只卖八千八,赵小姐试试看,保证穿上气质高贵。”
赵小姐摆了摆手:“既然只有一件,又是那位小姐看好了,君子岂能夺人之美。”
导购小姐斜了我一眼:“她只是看衣服,并没有想买的意思,赵小姐不用不好意思,八千八对赵小姐来说并不是一个大数目,但是对某些人来说却是一个天文数字。”
看她脸上带着鄙夷的表情,我有些生气,故做吃惊地样子翻了翻价签说:“这套衣服八千八?我们家隔壁二妞昨儿买了一套和这套差不多的才花了六十八元,我刚才看标签还以为是八十八,正想着怎么把价杀到五十八,省得她总说我买东西不会砍价,如果我花八千八买这件衣服,她还不得骂我脑袋大得连城门都进不去。”看导购小姐的脸涨得通红,想发脾气又碍着有高贵的客人在场,见她实在要忍无可忍了,我才装做无奈地松了手。
赵小姐脸上带着笑,旁边的男客人虽低着头,但他原本冷漠的脸上,也划上了一丝笑容。
赵小姐接过衣服看了看,优雅地走到我身边,拿着衣服在我身上比了比:“喜欢就试试,不要对自己太吝啬了。”她把衣服塞到我手里,把我推进试衣间。
不愧为大卖场的试衣间,不但空间大里面还有一架小的穿衣镜,把衣服换好后,走到穿衣镜前一看是比平时文雅了许多,我打开试衣间的门走出去,赵小姐很热情地帮我参谋,“好看是好看,但是你穿套装有点显成熟,而且你皮肤白,还是穿点带颜色的礼服好看。”她拿过一款粉红色的吊带裙。
我随手捏了捏料子,软软的,一翻价签是二万一,只一点布,竟然要两万多,就是用金丝编的,也不值这些钱,我赶紧接过衣服,把衣服挂回去,说:“公司明天有活动,迎接新总裁到任,副总规定我们必须穿正装,我穿这身休闲装,我们主管都怕给总裁吓坏了,要是穿一件暴露的衣服,还不当场把总裁给吓晕了。”
赵小姐很爽朗地笑了笑:“不会那么恐怖吧。你在哪个公司上班?”我干笑了两声:“这个不好讲,有关我们总裁形象,等日后有机会见面。我再告诉你。”
我叹了一口气,拿出银行卡,赵小姐说她有金卡,用她的卡可以给我打六折,导购小姐说这款是特价的衣服不打折,想想被她翻了几个白眼,也还她一个,然后豪气地拿着小票走到收银台前,迟疑着把银行卡递给收银小姐,她伸出手,一想买一件衣服要八千八,即使我现在有十万元的资产我也心疼,在古代与现代我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财迷,斗争着该不该买,缩回手,收银小姐冷冷地瞟着我,我又递出去,来来回回三回,收银小姐有些不耐烦,我第四次递出时,她寒着脸看了我半晌才接过来刷卡付了款。
导购小姐见我拿着盖着红章的小票回来,脸上爬上了笑容,赶紧把衣服装好,递到我手里。我和赵小姐打招呼告别后,拎着衣服,我拍了拍衣服袋子,心里有些庆幸,多亏来得是总裁,要是董事长来了,还不得让我花八万八买衣服。
我又转到女鞋部,最后选了一款白色的半高跟鞋,反正主管说要穿高跟鞋,也没说让穿多高的。就是这款半高跟鞋,我在试鞋的时候,还差点儿摔倒,多亏旁边的服务员扶了我一把。我赶紧脱了鞋,拿着鞋在手里晃了晃,想想在古代时穿花盆底行动自如,怎么穿一个半高跟鞋,竟然要平地摔跟头,又一想那终究是个梦。
一想到那个梦,我的心忍不住抽痛起来,这些日子,一想到那个梦我的心就会痛,而且越痛越厉害。初醒来的几天,我一直流连在梦里不能自拔,想乾隆及孩子们,特别是从裕陵地宫回来后,我更是魂不守舍,我这才体会到什么叫生离,只是别人生离还有见面的日子,而我却无见面之期。工作上也屡次出错,被周亚露骂得嘴唇都快磨出茧子来了,硬得不行,周亚露改来软的,连姑奶奶都叫出来了,也没用。
服务员还以为我扭了脚,扶我坐到软凳子上,我闭目平了平心,过了大约两分钟,才逐渐缓过来。
拿了衣服和鞋子,出了商场,大包小包太多,没法坐公车,只好打车直接坐到家门口,回到家,妈正坐在楼下看电视,看见我进来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说出去买衣服了。
妈不屑地撇了撇嘴:“又在哪个批发市场,淘到便宜东西了,几块钱买一堆。”
难怪我始终不能挺起腰杆做人,连妈都看不上我买的衣服,何况商场的服务员。我赶紧豪壮地拿出衣服,在妈面前摆了摆,妈眼睛瞪着电视,没理我,我把带标签的部分晃到她面前,她看了看标签,不相信地看了我两眼问我:“是八千八,还是八十八?”
我愁眉不展地坐到沙发上:“妈你就别刺激我了。你知道你女儿爱财如命,再说几句,恐怕半条命就没了。”
妈笑着拿衣服在我身上比了比:“只要穿着好看就行,二十几岁的大姑娘哪个不拿着票子往身上贴,偏你喜欢把钱存在银行里,增加的只是数字。不就是八千八吗?要不,老妈给你报销。”
我把衣服收到袋子里:“这些小钱还是我自己来,妈如果有心,等我结婚的时候,赔送我一套别墅吧。”
妈凑过来问我:“这回怎么这么舍得,是不是和那个弘历有关?”
我差点儿晕过去,一把抢过衣服:“明儿总裁和员工们见面,副总吩咐全体员工必须得穿正装。”我把妈推到沙发上,“别好奇,还是看你的电视剧吧。”妈最爱看的就是偶像剧,电视里面那些爱来爱去的场面,我看得都有些肉麻,妈倒看得津津有味,还美其名曰,爱情是永恒的。
上了楼,把衣服挂到衣橱里,稀疏的几件衣服,和高贵的衣橱一点儿也不相配,想想,是该添几件象样的衣服了,原来妈看我穿得不好,给我钱让我买衣服,我都顺手买了古董。妈就改成给我买现成的衣服,可是没过三天,价签在的让我按七折价给卖出去,价签不在的卖的更低,大概估算一下,甚至两三折也不到,换成现金买古董。妈说,别人倒腾服装赚钱,我倒腾服装竟赔钱。
洗了澡,躺到床上,原来的玉扳指在裕陵回来的路上,遗失了,好在玉饰样式没有太大的区别,我后来在商场里买了一个一模一样,样式一样,但是带着不合手,勉强带到中指上还有些松,捏着玉,满脑子都是乾隆的音容笑貌,想着梦中的种种,我的心又在喜怒哀乐中跳动,直到十二点才朦胧睡去。
早晨醒来的时候,头有些胀,看了一下表,竟然八点多了,我攸的爬起来,随便洗了把脸,涮了两下牙,快速地穿上衣服,蹬上鞋子,等都穿好了,才想起今天得穿正装,急忙脱下来重换,我跌跌撞撞跑到楼下,看到秋月正在摆碗筷,看见我下楼,犹疑地看了我好几眼,我赶紧钻回卫生间,上下左右看个遍,没见自己有什么不同,又回到餐厅,问秋月:“秋姨,我有什么不对吗?你怎么总看我。”
秋月抬起头:“平常见你穿得吊儿朗当的,冷不丁穿得这么正统,我开始还以为是夫人。还有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平常九点上班,八点半起床是常事,今天怎么七点半就收拾完了?”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大钟,七点二十五分,我又跑到客厅还是七点二十五,那楼上的闹钟,我也不嫌费劲光着脚跑上楼,一看闹钟整整快了一个小时。我回到楼下,正巧可嘉从楼上下来,看到我眯着眼睛看她身后,她扯了扯睡衣肩带,回过头,没见有什么人,她下了楼,走到冰箱前,倒了一杯水,问我:“你不吃饭,看什么?”
我咬了咬牙:“大哥昨晚上几点回来?”可嘉坐好,端起水杯,看了看墙上挂的钟:“昨晚有个手术,他下半夜回来的,怎么了?”
我恨恨地说:“这个超级大坏蛋,他竟然把我的钟拨快了一个小时,害我早早起床,还以为晚了,吓得半死。”
可嘉笑了笑,站起身,破天荒给我倒了一杯水,放到我面前:“不就是拨快一个小时,你大哥也是为你好,怕你上班晚了,每次你上班晚了,你的房间砰砰嘭嘭,好象世界大战一样,他刚睡着,就被你给吵醒了,他想把钟拨快点,让你小点声。可是你今天的声音比平时的还要大。”我想着疲倦不堪的哥哥被自己吵醒时,那种无奈的形态就想笑,可是又一想不对,大哥的房间和我还隔着一个书房。怎么会吵着他?忽见可嘉脸上有些讪讪的,没有追问。
秋月给我盛了一碗饭:“快点吃吧,一会儿又晚了,出门就跑,哪象一个大姑娘。”
可嘉放下水杯问我:“怎么也想着穿牌子衣服了,今儿有什么活动?”
不提还好,一提,我又想起这套衣服,竟然花了我八千八百块,我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都是那个卖货的看不起人,一气之下买的。”
可嘉翻了翻我衣服领子上的标识:“怎么标识也不取下来。”我才想起来标识还没拿下来,可嘉站起身给我找了一把剪子把标识剪下来,她拿着标识告诉我说:“这个牌子的衣服八千八不算贵,正常价格都在一两万以上。”听了她的安慰,我的心还是有点不舒服。什么牌子也是那些布,何至于这么贵。
我跌跌撞撞推开集团大楼的旋转门,我的手表指针马上就要指到九点了,我又要上楼打卡,半高跟鞋,穿在我的脚上是左扭两下右扭两下,居然没被扭坏,看来鞋的质量真的不错。我跳进旋转门,眼看着电梯门要合上,赶紧大叫一声:“等等。”吓得一楼里走进走出的人,都驻足回头看我,为了不让周亚露骂,我已经顾不得形象,三步两步晃着进了电梯。
由于上班时间高峰已过。电梯里只站了两三个人,都是西装革履,平常公司的男员工也都穿西装,何况今天总裁接见,我低着头走过去,按了一下10,然后退到一边,我焦虑地看着手表,手表每个指针的跳动都好象打在我的心上,都怪早上可嘉对我的衣服好奇,总是问三问四,而且对这个高跟鞋又穿不惯,本来应该早到现在变到正点到,甚至有可能迟到。好在一路上没什么人再上电梯,我的表还有十秒钟跳到正点的时候,电梯门开了,我赶紧晃出去,急忙打了卡,看看打卡机上还差三秒,总算没迟到,我抚了抚跳动异常的心,嘴角边带着笑意,晃荡荡进了办公室。
推开门见嵩云穿了一套湖蓝色的套裙,去年参加一个七大姑八大姨家表姐的婚礼时买的,嵩云家的亲戚都在北京,我很羡慕她能频繁地出席宴会犒劳自己的胃,还不用自己出钱,因为她妈吃素。
嵩云正在拖地,一抬头看见我进来,放下手中的打扫用具,过来围着我转了两圈:“这件衣服仿versace,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在哪个店买的,到没到一千元,明儿我也去买一件。我身上这件还五千多块。”
我脱了外衣,指着商标给她看,她瞪大了眼睛,然后看向我,不相信地问:“这回怎么开窍了?”
我拿起抹布擦桌子,边擦边叹气说:“纯属偶然,与开窍无关。”
收拾完毕,两人坐到办公桌前,我打开电脑。总公司只有我和嵩云两个财务统计,属于那种记流水帐的形式,各分公司把当日的销售报表,报给我们,我们加以整理报给公司上层。由于工作轻松,又因为财务统计室大,我们还兼职财务的档案员。四周的柜子里放着近十年财务的帐本凭证及报表,因为有些统计数据属于公司机密,所以跟财务无关的人一般禁止入内。
我打开电脑,查收了分公司的统计报表,合成集团报表,报给周亚露,再由周亚露报给集团财务总监,由他再分报给总裁及常务副总。平时工作很轻松只有到月末时才忙碌些。
我和嵩云分工明确,她统计进货,我统计出货,她一般晚上下班之前忙,我是上班之后忙。
我把前一天的报表整理好,打印出一份,我拿着出来,去隔壁送给周亚露,见迎面走过一群人,自从梦遇乾隆醒来后,我走路养成了两个坏毛病,一个是走路爱晃(注缘于和亲王),另一个就是喜欢低着头走路(缘于捡凤钗那次),虽然梦只是短短一瞬,对我却仿佛过了几十年,养成了很多习惯。甚至有几回看到周亚露时,我竟身不由己地行了屈膝礼,差点儿把周亚露吓成失心疯。
我赶紧低着头避到一边,因为不用眼睛看,光听皮鞋踩地的气势,我就知道眼前这群人一定是公司的高层。
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停住脚步,后面的也都跟着停下来,他用修长的手指碰了碰我手中的报表,问:“报表吗?我看看。”声音很低沉,带着浓浓的鼻音。我看着他伸出的手,不知道他在公司的地位,迟疑了一下,财务总监陆正急忙提醒说:“总裁要看报表。”
我脑子再迟钝也知道总裁要看报表,不能不给,忙递了过去,总裁接过报表,在手里晃了晃:“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或许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麻烦你帮我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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