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命吴书来:“去御书房把大般若经搬来,朕回宫时要检查魏瑶池的功课,抄不完罚他禁足半月。”我没听说禁足这个说法,我还以为砍脚的意思。赶紧对吴书来说:“大般若经十六个会,都给我搬到摛藻堂来,我得赶紧抄,要不然把脚都禁掉了,我拿什么走路。”
乾隆微微笑了笑:“朕回宫再与你下棋,另外领教你的琴书画艺。”他拍了拍我的肩头,转身走了,吴书来等一溜烟跟出去,转眼院子里静下来。
李嬷嬷出来关大门,我问她:“王嬷嬷怎么样了?”她冷着脸说:“好多了。”我知道她们生我气了,可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做人难,做好人更难,做名好女人真是难上加难。我也懒得理她,回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想着乾隆的音容笑貌久久不能入睡,难道我爱上他了,爱与不爱不是我能选择的,自己的心关久了也由不得自己了。
第二天早起,梳洗完毕,王嬷嬷进来帮我打扫屋子,我见她脸上也是淡淡的,就出去倒水,回来时,王嬷嬷扫地,我把盆放到架子上,坐下收拾床。王嬷嬷扫完地,走到我面前福了一福,我抬眼好奇地看着她,她白着脸说:“昨晚多亏姑娘解围,我才免招责罚,我这里谢过姑娘。”
我把被子叠好,扯了扯铺床的单子:“你不用谢我,我也没做什么?要不是过来陪我,也摊不上这些事。”
她讪讪笑了笑:“也怪我没眼色。”说完拿了恭桶出去倒。
昨晚上吃多了,早饭不想吃,去堆秀山溜了会儿弯,回来时吴书来已经派人把大般若经给我搬来了,看着满满一桌子的书,我险些晕倒,后面传来笑声,我回头一看,乾隆正戏谑地看着我,我冲他福了福,由于着急看书,只略蹲了蹲有那点意思。
我过去摸着桌子上的书,乾隆走过来问我:“你洗手了?这是佛法最高境地的般若经,不沐浴是不准乱碰的,朕想磨磨你的玩劣性情,才让你抄经。”
我真是欲哭无泪:“万岁爷,这经也太厚了,我想没一两年的功夫,奴婢抄不完。”
乾隆板起脸:“三藏法师译都能译出来,你敢说抄不完。全部经二十万颂,共600卷。”
我是债多了不愁,他见我一副抵死不抄的架式,走过去,拿起一卷经:“这是第九会《金刚般若》,你若抄好了,朕赏你。”
我对他的封赏没感觉,暗地里对他翻了翻白眼,不情愿地拿起笔开始抄起来,刚开始抄的时候,心不在焉,后来渐入佳境,就连乾隆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终于将金刚经三十二品全部抄完。掩卷沉思,虽然不懂其中的含义,但是心里有一种空明的感觉。‘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放下毛笔,把字晒到桌子上,开开门,伸了个懒腰,外面晴空万里,我三步两步晃出屋,王嬷嬷和李嬷嬷已经在院里忙,见我出来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拿了花浇给花浇水,浇了这盆浇那盆,我正浇得起劲,李嬷嬷跑过来:“我的姑奶奶,你闲着不行吗?那些花都是我们刚浇过的,再浇就涝死了,您如果闲着没事干,挑那些没浇的,浇浇,我们感激不尽!”
我嬉皮笑脸地说:“如果我浇那些没浇过水的花,你们还是不理我,说不定一辈子不跟我说话。”
李嬷嬷瞪了我一眼:“姑奶奶,我们已经够乱的,别再给我们添乱了。”说着拿了一大束菊花出去了,我问:“去哪儿?”李嬷嬷说:“大阿哥要。”我想大阿哥要菊花,八成是为了悼念他娘哲妃。李嬷嬷刚走,娴妃的宫女乐儿进来,她和我同一批入宫,我认识她,我笑着走过去和她打招呼,她抬了一下眼皮,对王嬷嬷说:“娘娘要盆红菊花,说马上要到重阳节了,要登高赏红菊花。”
王嬷嬷赶紧进屋拿了一盆:“原想下半晌送过去,倒叫姑娘亲自过来取。”乐儿接过花,对王嬷嬷道了一声谢,看也不看一眼,转身走了。
自从分到长春宫,我见过她两回,虽说不像在一起时那么亲近,话总能说几句,今天我怎么得罪她了,算了,不求甚解,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呢?
我把花浇放到一棵树下,出门去散散心。再过几天就是重阳节,重阳节除了登高赏菊以外,对我还有一个特殊的意义,是我的生日,想起王维的诗‘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我站在堆秀山顶,望着御花园的全景,心情低落,抱膝坐到一块石头上。风很凉,虽然穿了夹衣,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头发竖竖的有些发毛。我不敢再坐,站起身向山下走去。自从认识和亲王以来,别的好习惯没学来,倒学会他晃着身子走,正晃着,斜侧里冲出一条黑影挡住了我的去路,我险些撞到他身上,在皇宫里冷不丁见一个人面罩青纱,感觉惨得慌,我向旁边闪了闪身,想从他身边绕过去,他一跟步,又挡住我的去路。
我虽然害怕,但是嘴巴上不能让人吓住,我抱了抱拳,拳头没抱好,撞到我的下巴,我颤声问:“不知大侠,挡住在下去路,有何贵干。”那声音颤得跟五线谱差不多。
那人听我的声音,忍不住笑了一下,沉声道:“我们主子听说姑娘胆大妄为,想见见姑娘。”
“小的再胆大妄为,也不如你家主子,皇宫之内也敢劫人?”我故意让声音平和些。
那人冷哼一声,扬手向我抓来,我大小在现代也学过四五天、五六天跆拳道,战死也不能让他吓死,我知道他意在抓我,凭我的两行伶俐齿不一定管用,见他身子一动,我抢先出击,抬腿踢他,由于是现代那个身子学过,个子高腿长,现在还照原来那个距离踢,差着十厘米,如果我会隔山打牛的功夫,或许还行,关键是我不会。我想撤腿,再往前蹦十厘米再踢他,往前一蹦,腿还没抬起来,正撞到他手臂上,他把我往怀里一拉,罩上黑布,挟在腋下,向山下奔去。
在他腋下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我是连抓在咬、再拧,能用上的功夫,全用上,对他一点用也没有,难怪没用,隔着一个头套,咬起人来不那么便利。
皇宫的冶安实在不怎么地,我被一个人堂堂正正挟着,竟没一个人管,虽然他走的是小道,但是那些侍卫都干什么去了,平常见电视里演的皇宫都是戒备森严,一会儿一队流哨。这个黑衣人的功夫真高,挟着我,登高蹿低,好象腾云驾雾一样,等到了平地的时候,我才想起,我这半天嘴一直用来咬人,没想到她还有另一个功能就喊。
我从小学过音乐,练过丹田之音,估计我的嗓音隔着十米、二十米一定听得真,三十五十米也能听见,我气运丹田,刚想喊,那人来了一句:“别嚷。”笑话,你说不嚷就不嚷,嘴长在我鼻子下面,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喊出一个“救”字,原以为为声音会很高,等喊出来,连我自己都差点没听见,他笑了笑:“你别费力喊了,喊也不会有人救你。我既然敢在皇宫拿人,就说明我有非常人之能力,或者我的功力深不可测,或者我是受人指使,而指使我的人是个高人。”
我心一寒,即使他功夫再高,胆大妄为到何种程度敢到皇宫抓人?雍正被吕四娘所杀,只是一个传说,既然他明说了,说明他背后有一个高人指使他,这个高人是谁?皇帝前脚刚走,后脚就来抓人?
在皇宫里我是一个平凡的宫女,深居简出,和各宫妃及宫女之间接触很少,谁想害我?我脑子转了一周,也想不到谁会害我,如果因为皇帝对我青眼有加,可是皇宫的女人多的是,皇帝今日宠她,明日爱她,谁知道谁受宠,谁失宠?
我脑袋在高速运转,实在想不出谁要抓我,皇太后远在五台山,皇后对我只有恩惠,娴妃、慧贵妃即有娴慧之名,就非肖小之辈,何须为我一个小小的宫女丢名?别人想收拾我,还没那个份量。
难道他认错人?我轻了轻嗓子,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没看见他脸,不知道该称大叔,还是大哥,叫同志还怕他听不懂,我在现代虽没叫过同志,但我挺尊敬这个词,同志,必为志同道合之人,一次看电影,一个女战士骑着马跑过来,看到战友,飞身下马,叫了一声同志,影院里看电影的人,轰然一声笑。当时我奇怪,即使看古代片宫女太监一口一个奴才、奴婢也没见人笑,她说了一声同志,有什么可笑的。
我又轻了轻嗓子,他低声问我:“你嗓子不舒服吗?”
我故意哑着嗓子说:“被这么大头冲下控着,想好也好不了,大大人,你把我掉过来行吗?再不弄辆马车什么的,也比这么挟着我强,你也不好受,我也好难受。”
他呵呵两声干笑:“魏姑娘不要着急,马上就要上车了。”我一听他管我叫魏姑娘,说明他没抓错人,刚才的一线希望破灭了。
又走了百米路,那汉子停住脚步,一个哑哑的声音问:“人来了吗?”那汉子说:“是。”那个哑哑的声音道:“快上车,一会儿天黑怕会误了时辰。”那汉子应了一声,把我轻轻放到车上,低声对我说:“姑娘稍安勿燥一会儿就到了。”
我刚刚习惯大头冲下,冷不丁被正过来,觉得血在全身倒流,头晕的厉害,一晃身倒在车上,迷迷糊糊的,眼睛一闭,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清醒的时候,还在车上晃荡,头上的套子已经被拿掉,睁开眼睛,已经是半夜,伸手不见五指,刚开始醒来我还以为是头套没摘下来,习惯性用手去拽,差不点把我肉皮抓起一片,我坐起身,伸手掀起帘子,赶车的汉子背对着我,半弦月下,影绰绰看见他的背影,我清了清嗓子:“这里哪儿?”那汉子说:“刚出河北,姑娘饿了,车里有干粮。”
我故意装着有气无力的样子:“我与大哥一无仇二无怨,而且我又无财无势,只是宫中一个杂役宫女,大爷抓我没什么用,宫里我也没亲戚,估计即使撕票,也不可有人肯拿钱赎我。”那汉子轻笑了一声:“姑娘再歇一会儿吧,一会儿到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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