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哼了一声,我皱着眉头,不知道这哼代表什么,离大板子、乱棍子能有多远。我不敢抬眼看他,轻轻说:“万岁爷,奴婢是走后门进来的,什么也不会,不会针线,不会厨艺,我看您还是把我打发出宫吧。这样您也好,我也好。”乾隆一听竟乐了,皇后在旁边轻斥道:“胡说什么,在皇上面前,您呀我的都出来了?”
乾隆下了地,走到我面前,看着他的靴子一步一步向我靠近,他每走一步,我的心就哆嗦一下,他在我面前一尺左右站住身:“抬起头让朕看看你这个小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告诉朕什么叫走后门?”我轻咬了咬嘴唇:“走后门的意思就是不是光明正大。”
乾隆蹲下身,咬着牙问:“这么说你不是光明正大进宫的,你倒跟朕说说,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把后门开了,放你进来。朕看他是不想要脑袋了。”我吓了一跳,别的不知道,君无戏言还是知道的,万一把和亲王揪出来,即使骂他几句,太后还不得把我吃了。我赶紧摇摇头:“哪有人把后门开开,奴婢可是从神武门进来的。”乾隆站起身,又坐回炕上:“皇后,这个丫头又不会针线,又不会做饭,笨手笨脚的,留在你这儿也没什么用,就把她送给朕吧。”翠竹把给乾隆沏好的茶端进来,皇后拿起来,递给乾隆:“这丫头虽然做事莽撞,臣妾和她倒投缘。而且皇上说她笨手笨脚的,要她做什么?”
乾隆又哼了一声,我竖着耳朵听着,真不知道乾隆要我做什么?可是他说出一句话,把我吓得手脚冰凉,差不点背过气去。乾隆说:“朕想让她给朕侍……。”话还没说完,端起茶喝了一口,你说他把话说完再喝茶不行么,偏偏吊我胃口,侍……侍什么,不会是侍寝吧。我的妈呀,可饶了我吧。我才十四岁呀。而且他那么多妃嫔贵人,何故拿我打牙寂。皇后也和我想的一样:“皇上让她侍寝。”乾隆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止住:“皇后,朕就是独守后宫,也轮不到她来侍寝。朕是让她给朕试膳,朕看她险了吃以外什么也不会。”
我第一次听说试膳这个词,探询的眼光看向皇后,见她俊俏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拿过一块帕子,低头绣起来,显然为了掩饰刚才的窘态,都说人最美的时候,是害羞的时候,看着富察后不胜娇羞的样子,我竟看呆了。
乾隆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握了握皇后的手:“没事多出去走走散散心,绣这劳什子做什么?”看着他满目含情,我心一震,都说乾隆是风流皇帝,此时看他十足一个痴情丈夫,第一次这么大胆看他,见他具有男性的所有优点,不但容貌超群,性情也温和,和皇后并肩坐着,真是一对璧人。
我无意间一回头,见屋里的宫女早就都躲出去了,只剩我一个电灯泡,我也赶紧溜,刚迈了两步,乾隆忽然笑了一声,这声笑比哼听起来还让我惨得慌。我加快脚步三步两步出了屋。翠竹看我出来,笑着说:“这下得了一个好差事,我们得贺喜了。”我苦着脸问:“正想请教姐姐什么是试膳?”翠竹笑着说:“试膳就是在万岁爷用膳的时候,万岁爷想吃哪道菜,就得有人先吃哪道菜,也就是为万岁爷试试菜里有没有毒。”怪不得乾隆脸上带着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如果菜里没毒还好,要是有毒,我岂不是第一个先中毒而死。可是又一想,从古至今,虽然细一点的历史不知道,但是倒没听说哪个皇帝是被毒死的,皇宫再怎么乱,治安还是不错的。哈,皇上没先吃到的东西,我第一个吃,岂不是样样菜都是我抢了先。吃就是工作,每天只上两个小时的班,皇宫里的正餐只有两顿,其余的都是以点心等充讥。这么说我除了吃饭是工作,其余就爱干什么干什么。我心里正美,忽然抬头看翠竹她们看着我的眼中带着同情与无奈,我一愣,她见我看她,冲我笑了笑。一抬头看见慧贵妃和娴妃娘娘一前一后走进来,她赶紧迎过去:“奴婢参见慧贵妃,参见娴妃。”我随着众宫女行礼,慧贵妃和娴妃见我们给她们行礼,扬手都道了声:“罢了。”见慧贵妃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衣服,而娴妃穿着一件水绿色的衣服,都是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她们,见她们长得都很美,慧贵妃是那种古典美人,柳眉凤目樱桃口好像花瓣一样,可是一个人一个眼光,我觉得还是娴妃长得好,娴妃个子高挑,眉目大方,身上自然流露出一股大气。见她们走近了,不敢放肆,低下头,娴妃偏头看见我,停住脚:“这不是老五看上那丫头,昨儿个看着,就觉得挺好看,今儿穿上这件衣服更显得标致了。”慧贵妃听她说,也停下脚步:“难怪老五看上她,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看着她倒有前年妃娘娘的影子。”说着抓起我的手,我低头看着她带着护甲套的手,白晳细腻。
进宫到现在虽然没几天,听说宫里乾隆最宠的这位妃子就是眼前这个慧贵妃,其次要数娴妃,皇后与乾隆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亲情多于爱情,乾隆对富察皇后更多的是敬爱,而不是宠爱。
我低眉顺眼地笑了笑,慧贵妃又说了两句话,才放开手,向屋里走去,翠竹引着二人进了屋。虽然这里的主子多,除了几个贴身宫女,我们这些二流宫女不用近前侍候。我找了一个僻静地坐下来歇一会儿,昨晚上倒是睡了一觉,因为青条石上湿气大,身子觉得懒懒的,可能是受凉了。一个人没事的时候,特别想家,想着父母的骄惯,哥哥的纵容,与嫂子虽有些磨擦,也都是不关痛痒的,现在就是想起她横眉冷对的样子,都觉得特别亲切。身前是一棵花树,花是大红的,煞是娇艳。我扯下一片叶子,含在嘴里,有些苦。我又嚼了两下,苦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吐了,我站起身,想找一点东西顶顶苦味。我穿梭于花树之间,来到一个园子里,见里面有一棵果树,高高大大的,果子是深红的,我伸手摘了一个,迫不及待地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刚咬上就觉得嘴里一阵麻,急忙吐了,嘴麻得都快不能动了,苦味倒是顶住了,麻得又受不了,觉得半边脸都木了,忽然手上也传来一阵麻痒。我甩手将剩下的半个果子扔到地上,右边身子也觉得木木的。我真想大哭一场,怎么嘴馋吗。平白咬个叶子做什么?我用力地甩着手,另一个手使劲揉脸,忽然听到一个小孩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来:“你做什么?抽筋了吗?”我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穿着一件杏红色的衣服,长得粉雕玉琢,他仰着脸,满脸含笑地看着我,等到我一回头,吓得他妈呀一声,转身就跑,他身边原跟着一个嬷嬷,一个宫女,看见他跑,那个宫女跟着追过去:“三阿哥慢点,小心别摔倒了?”那小孩竟大声喊道:“有妖怪。”我放下手,怔怔地看着他。那嬷嬷正蹲着身,摘什么,看见小阿哥跑了,忙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摔,抬头看见我,也吓了一跳。她向我福了福:“您是哪宫的娘娘,怎么了?”我一愣,方想起我穿着皇后娘娘的衣服,自然被她误会我是主子。
我笑了笑,嘴都木了,想这个笑也不能好看,我指了指树说:“我是皇后宫里的宫女,因为吃了这个果子,才变成这样。”她一听竟笑了:“这棵树是从西域运来了,原来没有名字,万岁爷赐名无悠树,果子就叫无悠果。只是为了看着好看,从来没有人吃过,你今儿摘它做什么?要吃果子,哪个宫里没有?”我瞪大眼睛说:“我看它红红的,想着一定好吃,就摘了一个。没想到碰哪儿哪麻。现在总算好些了。”那嬷嬷说:“你先别乱走,宫里的规矩,你现在这样子,把三阿哥都吓得了,要是再吓坏了别人,恐怕你吃不了兜着走。”她警告了我一句,匆匆走了。我站在树下,看着满树的果子,怎么看都不象有毒的样子。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吵闹声:“哪里有妖怪?”我一听赶紧藏在一棵树后,听到刚才那个嬷嬷的声音:“哪来什么妖怪,都是一个宫女吃了树上的果子,中了毒,一会儿就没事了。不要惊动万岁爷,皇后娘娘。”
听着众人走远,我才从树后转出来,辩辩方向想回屋躲一会儿,冤家路窄,刚转出园子,还没进长春宫,就见和亲王从那边晃过来,王府里只有随从没有太监,进了宫不方便带随从,带着丫头又不好看。所以一般时候都是独来独往。我刚看她,她也看见我了,原来刚吃了果子,脸有些扭曲,现在已经正常了,只是稍微有些木,动起来不自然,我这一路都在做面目操,左边动两下,右边动两下。他看我龇牙咧嘴,就笑着问:“小魏子,要吃人么。”
我本想瞪他一眼,但是没敢,他到底是主子,我赶紧福了一福:“和亲王吉祥。”他走过来在我肩头上拍了一下:“脸怎么了?”我叹了一口气:“刚吃了一片叶子,苦得受不了,去那边园子里摘了枚果子,没想到刚咬一口,脸就变成现在这样。”其实我不知道脸变成什么样,但是把三阿哥和那个嬷嬷都吓了一跳,估计好不到哪儿。
和亲王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你吃了无悠果,你胆子真大,那棵树移进宫里已经十几年了,我和四哥都动过那个果子的心,皇阿玛警告我们不能动,宫里就从没人敢动过,没想到你……。”真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么一点事把他乐得,就是没有炕,要是有炕非得还在上面滚个不停。我从心里嘲讽他。见他笑够了,他勉强直起腰:“这下我和四哥可省心了,再也不敢想动那个果子的心了。”我说:“皇宫里不是有试膳的吗?让他们给试试好吃不好吃,你们不是早就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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