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那个诡异地出现在雨林里的神秘女子。
她也随水而下,难道说她也是乱贼中的一员?又或者真如韩束所说,她是乱贼头子的女人?顾云的眼光紧紧地锁在她身上,女子似乎也感应到了这抹紧逼的视线,朝顾云的方向看去,一幽暗一凌厉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女子美艳的脸上,尽是幽冷之色,非但未见半点慌乱,反而透着一股沉稳肃杀之气。洪流中,她身手敏捷,动作利落,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尽在她掌握之中。这样独特的女子,顾云心中认定,她绝对不简单,更不能让她就此脱逃。
低头看了看目前的水势,洪流已过,水深不足两米,水势也渐渐缓下来,她的泳技还算不错,应该可以游过去,按照女子从上游下来的速度,她可以正好堵在她前面!
心中做了评估,顾云觉得可行。将冰炼悬挂于腰间,准备跃入水中,脚还未起跳,肩膀已经被一只宽厚而有力的手掌压下,耳边是夙凌的低吼声,“你干什么?”
“放手!不能让那个女子跑了。”顾云想要推开夙凌的手,奈何他的手劲儿之大,让她动弹不得,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去仔细解释,现在不过去拦截,就来不及堵住绿衣女子了!
夙凌朝着顾云目光所至的地方看去,很容易就发现了那抹翠绿的身影。那是一个纤瘦而耀目的女子,一身幽冷孤高的气质,她就是青末上次提及的神秘女子吧。夙凌鹰眸微敛,就在顾云暗自心急之时,她只觉肩膀忽的一轻,耳边再次传来夙凌低沉的声音,只是这次说得极轻,“我来。”
未等顾云有所反应,夙凌已经飞身而出,颀长的暗红身影划过眼前,此时顾云才回过神儿来,他的肩上还有伤,不能泡水!
顾云的心在前一刻还高高地提了起来,下一刻立刻稳稳落地,而且觉得自己很蠢,人家是有轻功的人,不像她,一心想的都是跳入水中过去拦截。夙凌一个提气,以林间大树作为踏脚点,几个起落,已经落在了绿衣女子必经处的一棵树干上。
傲然立于树干上的夙凌一身暗红战袍,挺拔俊逸,阳光穿越林叶,照在他刚毅的脸上,刀削石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表情,黑眸也冰冷得让人心惊。女子的心却是倏地一紧,五年了,他们终于再次相遇了。
女子看起来似乎有些恍惚,直视着夙凌的眼神儿复杂而――欣喜?顾云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女子没有游到一旁躲开夙凌,反而迎了上去,这是否说明,他们其实早就认识?
静下心来,顾云双手环在胸前,沉默地盯着两人,静观其变。
很快,女子随着水流,已经来到夙凌身旁。夙凌从树上一跃而下,铁钳一般的手一把抓住女子的肩背,女子疼得皱了皱眉,却没有哼一声。绕在她手臂上的小青蛇却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主人的异常,赤红色的小眼一瞪,黑色的小信子也嘶嘶地吐着,两颗尖细的长牙完全亮出来,朝着夙凌龇牙咧嘴。眼看就要咬上夙凌抓着女子的手,女子微微侧头,瞪了它一眼。
小青蛇委屈地闭上了嘴巴,不敢造次地乖乖低下头,缠着女子手臂的身子也不敢乱动,不仔细地看去,果然就像一条翠绿色的丝带而已。
女子与小青蛇眼眸交流之间,夙凌已经将她从水中提起,有力的手臂勒紧女子的纤腰,女子身体一僵,夙凌似乎没感觉到异样般带着她在林间穿行。女子微微侧头,夙凌冰冷刚毅的脸近在眼前,与这张惦念多年的脸这般接近,女子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冷,眉头也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起她是谁,他忘了她!
顾云冷眸微扬,她现在百分之百肯定,他们绝对认识,起码绿衣女子一定认识夙凌。顾云可没忘记她的蛇皮鞭子有多硬,出手有多狠,对手变成了夙凌,她连意思意思地挣扎一下都省了,可见这交情还不浅呢!
顾云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好像少了平日的冷漠,环在胸前的手也频频轻弹着。
几个起落,两人稳稳地落在了高地上,夙凌放开女子的腰。女子才站稳,夙凌毫无怜惜地推了她背心一把,对着身后的一堆将士说道:“押回营中,看牢她。”
“是。”
说完,夙凌转身朝着冷萧的方向走去,眼中只有前方的水势,丝毫没有在意身后的女子。
女子也未再看向夙凌,幽暗的眼中划过一抹阴戾,在他心中,她果然就只是一个俘虏而已!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反正,她与他终究只能是敌人!
女子漠然地站在那里,身后的将士上前一步,想将她捆绑起来,女子清眸一暗。
“小心!”一直暗暗观察她的顾云立刻将手中的冰炼一横,挡在了两名将士面前,冰炼凛冽的寒气让两名将士下意识地大退一步。与此同时,女子手腕上的翠绿丝带忽然灵活地动了起来,一条翠青小蛇正张着暗黑的大嘴,朝着两名小将刚才站立的地方扑咬过去,嘶嘶的吐信声让人毛骨悚然,两名小将惊得双目圆瞪,僵在那里。
好险!如果不是夫人拦了他们一下,他们一定被蛇咬了,那蛇颜色极艳,口腹暗黑,必定是毒性极强的蛇!想不到一个看似普通的柔弱女子,身上竟然还带着如此毒物!
将士们心有余悸,但是也不能放任战俘脱逃,壮着胆子,七八个将士准备一起上去。顾云手中的冰炼再次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因为女子的手已经抚上腰间的蛇纹腰带,如果她没看错,那条正是能经受住冰炼锋芒的蛇皮鞭!
顾云握紧手中的冰炼,缓缓走到女子面前,与她对面而立,却意外地发现,女子看到不远处的小车上,依旧堆着满满的硫磺、火油时,脸上极快地闪过一抹慌张。
“你和无极、言歌他们是一伙的。”并不是疑问句,顾云淡淡地说道。女子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一贯的清冷幽暗,冰冷的眸光与顾云对视了一眼,手中的长蛇鞭已经出手,朝着顾云的脸面直逼而来。
顾云早料到她会出手,在她扬鞭的同时,已经利落地后跃开来,长鞭没有打中顾云,却是深深地埋入泥中一尺有余!
女子忽然出鞭,除了顾云早有所料之外,其他人都是一惊。女子也趁着众将惊讶的一刹那,身影移动,速度快得竟是有些诡异。夙凌听到异响回头的时候,只看见那抹刚才还柔顺得没有还手之力的翠绿身影以敏捷而矫健的身姿一跃而起,再次落入水流之中,下一刻,那道熟悉的黑影也如一只猎豹般随之跃入洪流之中。
夙凌心中一窒,水势已经很弱了,马上就可以部署第二次的攻击,他不能在此时离开,绿衣女子武功该是不弱,又如此狡猾,她能不能应付!大手抚上腰间的赤血,温热的剑身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好在,有冰炼陪着她,应该没事吧。
水势减弱,两人在及胸的水流中行进都很困难,顾云丝毫没有松懈,绿衣女子极力想要甩掉她,但是一路下来,她依旧紧跟在女子身后不远处。
又被冲了三四里地,两人终于可以在及膝的水流中站直身子,湿漉漉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两人看起来都是一身的狼狈,只不过一人手持长鞭傲然而立,一人手握长剑凛然以对,两人的眼中皆是肃杀之气,没人会去介意此时的仪容。
水渐渐退到只及足踝的位置,顾云轻轻拔剑,随着冰炼出鞘时清冽的低吟声,顾云微扬的声音带着几丝笑意,“上次没有分出高低,今日我们一决胜负如何?”
顾云认定,此人与山贼必有瓜葛,抓她肯定不易,能拖住她也好!再则,除了赤血,她第一次遇到能与冰炼抗衡的武器,她对她手中的蛇皮鞭还蛮感兴趣的!
女子眼神儿复杂地盯着顾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艳若桃花的薄唇轻扬,手中的长鞭朝着地上轻轻挥了一下,激起无数水花泥屑。
要比试吗?她迎战就是,她也很想看看,夙凌的妻子到底有多么不同!
顾云在女子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兴致,没有摆太久POSS,顾云握紧冰炼,率先出击。随着她的逼近,女子立刻感受到一股灭顶的寒气扑面而来,让她几乎支持不住。环绕在手上的小蛇墨儿忽然滑到了她脖子的地方,轻轻地环在她颈间,一股股暖流便源源不断地涌入四肢,虽然身边的温度还是很低,但女子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握紧长鞭,女子利落地挥鞭回击,长剑与软鞭又一次纠缠在一起。这一次,顾云毫无迟疑地翻转剑身,剑锋与软鞭摩擦,居然发出淡淡的荧光,软鞭也被迫松了松,顾云迅速抽出冰炼,再次朝着女子前胸袭去。
两人距离已经很近,女子来不及挥鞭,想要侧身闪过,顾云比她更快一步地移了身形,长剑近在眼前,女子脖子间的小蛇却是倏地一蹿,飞到了冰炼上,紧紧地缠绕着它。顾云顿时觉得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在与她拉锯,手中的剑竟握也握不住,朝着一旁飞射而出,直插入地上。
顾云手中没了剑,女子手中却还有鞭子,一刹那的变故,让顾云落了下风。女子抓住时机,挥鞭而至,顾云狼狈地翻滚躲过。她以为女子会再接再厉,乘胜追击,谁知,女子幽冷的眸静默地看了她一眼之后,竟然将手中的长鞭轻轻一抛,挂在了旁边的树上,对她伸了伸拳头。
顾云微怔,她要和她赤手空拳比试吗?
她竟也是性情中人,不愿占人便宜,顾云对她的印象好了几分,此时,冰炼也已经挣脱了小蛇的纠缠,再次飞到顾云手中。
顾云微微一笑,潇洒地将冰炼往地上一插。
顾云同样朝女子伸出了拳头,她已经好久没和人纯粹地比过拳脚功夫了,今天可以打个痛快!
两人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淡淡的欣赏与兴奋,双眼直直地盯着对方,两人缓步靠近,当两人的手腕碰到的那一刻,她们同时发起了进攻。
女子改拳为掌,修长尖细的指尖刷地滑过顾云的眼睛,好在顾云退得快,躲过女子的手,顾云一手抓着女子的手腕,另一手穿过她腋下,抓住她的腰带,接着身子一矮,将女子半举过肩,狠狠地甩了出去。
女子刚才只觉得腰与手一紧,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子竟是莫名其妙地被扔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女子立刻站了起来。她心下暗暗纳闷,这是什么招式?
顾云没让她有机会喘息,再次出击。近身搏击一向是顾云的强项,顾云出拳很快,而且从不出华而不实的虚招,每一下都是为了击溃敌人。女子一连中了数拳,本来还想摸清顾云的功底再全力出击,现在看来不全心迎战,那没弄清楚顾云的路数,她就已经重伤了。
女子轻功很好,动作非常轻盈,招数飘逸,顾云本来一直以为这样的打法只是好看而已,费力却不实用,但是和女子交手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女子招式飘逸,劲力却是十足的,看起来是轻轻一挥,长腿一抬,但都蕴藏着非凡的劲道,就像太极拳看起来慢而缓,绵绵不断的柔劲儿却真正是不容易对付!
顾云用截拳道的打法,每一次出击都拳拳到肉,而且专攻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女子身体灵动,气息绵长,招式繁多,两人越打越过瘾,体力却也是越来越不支。
女子再次朝着顾云的前胸出拳,顾云抓住机会,还想使出过肩摔,手才抓住女子的腰带,女子已经警觉,并且迅速反手,同样从背后抓住了顾云的腰带。结果,顾云使出全力的一摔,把两人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结结实实的这一摔,谁也没能好过,为了不让对方有机可乘,两人同时放开手,抬脚朝着对方的肚子就是猛的一踹。
强劲的力道让两人朝相反的方向飞出去三丈多远。
捂住肚子,两人累得瘫倒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戒备地盯着对方,而她们身侧不远处――
小青蛇往左,冰炼立刻飞往左边,直直地挡在它左边;小青蛇往右,冰炼又飞到右边;小青蛇不动,冰炼也不放过人家,靠上前去用剑尖敲人家的头;小青蛇恼了,朝着它龇牙吐信子,冰炼倏地后退一点,等小青蛇安静下来,它又贴上前去。一蛇一剑,玩得不亦乐乎。
两人看得不禁莞尔一笑,气氛也显得没那么紧张,女子笑起来极美,虽然只是淡淡地轻扬唇角,却足够让人失神。
“你,叫什么名字?”顾云忽然想知道她的名字,即使不明了她的身份,即使她们不会成为朋友,她也想知道。
女子轻扬的唇角一僵,神色忽然变得戒备起来,也在此时,远处的山火再次重燃,浓浓的黑烟弥漫了整个天空,女子的脸色也随着天色变得暗黑,让人捉摸不透。
忽然,她猛地一跃而起,抽回挂在树上的皮鞭,吹了一声长哨,一抹翠绿的荧光闪过,刚才还和冰炼玩得不亦乐乎的小青蛇已经绕在了她的手上,她迅速朝着不远处的溪流奔去。
“喂!”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顾云也立刻起身,紧追上去。女子奔到溪流边,没有一丝迟疑地朝着哗哗急奔的流水猛扎了下去。青翠的身影消失在浪花之后,再也看不到她了。
顾云追到溪边,没像刚才一样跳下水去,水流湍急,她的水性不足以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下追击敌人,只怕到时人没追到,反丢了性命。她,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双手环在胸前,顾云盯着水流奔腾的方向看了很久,再没看见那道绿影。
冰炼也凑热闹地飞到顾云面前,悬于空中左晃右晃,很是兴奋的样子,顾云没看它,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刚才玩得很欢哈――”
话音才落,冰炼剑身一僵,倏的一下直直地扎在顾云脚边的泥土里,一动也不敢动。
顾云失笑,不是说,冰炼是千年古剑吗,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顾云往回赶,渐渐地能看到火光,但是因为刚才的一场大水,土里的湿气实在太大,树木湿漉漉的,火是点起来了,烧得却并不太旺盛,所以黑烟才如此大。目前看来,引燃的东西已经用完了,也只烧了几里地而已。数千将士严阵以待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随着火势慢慢往前,一点点朝乱贼窝收网。
眯眼看去,没看到夙凌的身影,只见冷萧和罗岩一左一右指挥着将士缓慢前进。
顾云走到冷萧身后,问道:“夙凌和余石军呢?”
冷萧回头,看清顾云除了有些狼狈之外,身上没受什么伤。才放心地回道:“夙将军从刚才乱贼随水而下的时间推算出营地应该离此不远,担心乱贼看到火光会通过水路再次脱逃,因此与余副将一同,率五千将士沿溪道攻入乱贼营地。”
顾云了然点头,她忽然对那名首领有了浓厚的兴趣,如果说,绿衣女子是他的女人,他该是怎样的男人才能征服如此烈性聪颖的女子?如果他只是绿衣女子的领袖,他又有什么魅力让那样骄傲果敢的女子甘愿为其所用?
急于知道答案,顾云也沿着溪流往贼营的方向赶去。
随着溪流再行四五里,就能听到打斗的声音,顾云心一提,加快脚步往前赶,本来她预期会看到一场激烈且精彩纷呈的对攻战,但是眼前的景象让她有些疑惑。
茂密的林间,几个天然的洞**连成一气,是一处可以居住的好地方,顾云赶到的时候,战斗居然已经结束了!
洞**前,几百乱贼已被控制住了,余石军正在安排将士们将他们用绳索捆绑串联起来,以防押回去的途中有人逃脱。夙凌高大的身影站在最大的洞口前,脸上未见一丝喜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顾云没有走过去,倒是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回过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让她跑了。”淡淡地解释了一句,顾云没再说什么,忽然,山洞侧面极快地闪过一抹暗影,顾云低声喝道,“谁!”
说话的同时,顾云的身影已经朝着黑影的方向奔去,夙凌也随即跟上。
一红一白,两只长剑紧逼而至,黑影身影一顿,被忽来的剑气逼退数步,看他移动的速度和身手,此人武功应该也不弱,但是绝对躲不过双剑齐攻。两人默契地同时移开剑身,虽然剑身已经分开,黑袍人还是感觉到了两股强劲的剑气,一左一右,一热如烈焰,一寒若坚冰,向他夹攻而至,喉头一甜,黑袍人一口鲜血直直地喷了出来。
此时,余石军也带着百余将士赶了过来,顾云和夙凌都默默收了手中的剑,此人余石军料理足矣。
就在余石军上去抓人的时候,一道灰蓝身影忽然从一旁的林间飞掠而出,手中的长剑直指余石军,口中还大声叫道:“首领!快走!”
领?顾云微微皱眉,这黑袍人是首领?
余石军险险躲过长剑,手持大刀迎了上去,与那男人打了起来,两人武功不相上下,一时难分输赢。黑袍男子受了内伤,按住胸口,低喘着急道:“左使,你快走!”
“属下绝不会抛下您独自逃命!”男子几次想要靠近黑袍男子,都被余石军阻隔下来,男子心焦,剑法也显得凌乱起来,很快让余石军找到破绽,一举就将他手中的长剑打断。没有了兵器,男子落于下风,被齐拥上来的将士拿下。
余石军收了大刀,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冷哼一声,回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余项。”
顾云扫了男子一眼,相貌平平,眼中不时闪过狡诈的光芒,此人必是奸邪之徒。
黑袍人也被捆绑了起来,顾云上前一步,一把抓下将男子脸面几乎完全遮住的黑袍,一张刚毅而又傲气的脸呈现在众人眼前。男子三十出头,方脸虎目,高大健壮,面对他们,算得上镇定自若,傲气与霸气也都不差,但是顾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起码,与她心中的形象不符!夜袭军粮,强掳韩束,设下乌鸦谷之约,巧布截流泄水抗敌的首领,会是眼前的男人?
清眸微眯,顾云冷声问道:“你是他们的首领?”
男子侧过头去,大义凛然般回道:“成王败寇,今日被你们所擒,我穆沧没什么可说的!”
他逃避她的问题,并且急于强调自己的身份,顾云心中的疑云渐渐扩大。
“将军,估计乱贼大多数都随着刚才的流水逃了,只抓到五百多人。”人数清点完毕,余石军也有些疑惑,这一仗打得也太轻易了吧,经过刚才那场大水,他还以为攻入乱贼营地的时候,会有什么更加艰难的苦战等着他们,想不到却是如此轻易。
夙凌显然也感觉到不对劲儿,问道:“那个一身蓝衣妖艳无比的男人呢?”那男子嚣张无比,在乱贼中的地位应该也不低,他一直以为无极、言歌就是乱贼的左右使,今日却冒出个余项。
余石军摇头,“没有发现那个男子。”
难道这是乱贼头子设下的局?就在夙凌与顾云各自思量的时候,一名小将匆匆行来,回禀道:“报!统领和前锋已经找到黄金,现在正在往山下运,而且还抓到了乱贼右使――无极。”
抓到无极了?!
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乱贼首领,起码抓到了一个主要人物,夙凌轻轻抬手,冷声说道:“把人都押回去。”
“是。”
一行人朝着山下走去。
距此七里外的山岭上,孤傲清冷的身影无声地看着远处渐渐熄灭的山火,身后,一身耀眼蓝衣的男子不甘心地低哼道:“首领,我们何时把无极救出来?”
“我自有分寸。”喑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言歌只能乖乖地闭上嘴。纤长的食指轻轻地掠过小青蛇冰凉的身子,幽深的冷眸淡淡地遥视远方……
夙凌一行押着“首领”和余项还有数百乱贼走到营地前,正好与押送无极的韩束遇上,两个队伍刚刚碰面,一向没有表情的无极看见身着黑袍的男子后,立刻惊恐地大叫道:“首领!”说着开始拼命扭动着被紧紧捆绑的身体,一副想要冲过去的样子,然而双肩被韩束的大手重重地压着,无极最后还是没能挣脱束缚。
乌鸦谷之战时,他们都是见过无极的,看他对黑袍男子的紧张程度,刚才还有些疑惑的余石军也相信了黑袍男子应该就是他们的首领。
但是顾云则是得到了一个与他相反的结论,这人不是乱贼的头目!
看无极在乌鸦谷上的表现,就知道他是个极其淡漠冷静的男人,刚才他表现出来的焦急的神色与激动的肢体语言,完全不是按照他的性格应该做的事情,而他做了,只能说明,他在演!夸张的表情配上依旧冷漠的眼,演得实在太外露了,可见平时疏于练习。
顾云敛下精明的眼,此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夙凌脸色始终阴沉,看不出他的想法,只听见他对余石军说道:“一起押下去!将他们分开关押!”
“是。”余石军领命而去,一行人走向主营。此时,一抹红影――应该说,是一抹泥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来人行动迅速,只是那一身的狼狈让人看不明白。待那人走近,除了顾云强憋着笑,面容有些扭曲外,其他人都是一副惊讶万分、莫名其妙的样子。尤其是夙凌,难得的鹰眸圆睁,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仿佛在烂泥里滚了一圈,身上、脸上、发上尽是恶臭污物的男人。
这是他认识的慕易?那个不能容忍一丝污浊,喜洁成癖的男人?!
韩束性情直爽,大咧咧问出心中疑惑,“慕易,你这是遭了什么罪?”
慕易只能用青黑来形容的脸色更是一寒,他只想要快点把这一身污秽洗净,在那之前,他不会开口,甚至连呼吸都不想!
顾云心情爽到顶点,不趁这个机会再踩他一脚实在不是她的性格。一脸“你有所不知”地看向韩束,顾云讪讪笑道:“韩束,雨林里的泥巴可是不可多得的保养品,人家比你们懂得享受。”
“是吗?”憨直的韩束一愣,虽然还是不相信,但一双虎目仍是好奇地看向慕易一身的泥污。
眼看着慕易的脸上由白转青,由青转黑,夙凌绝不怀疑慕易已经怒到想要杀了身边还在看笑话的女人。
高大的身影朝顾云的方向稍稍移了移,慕易却并没有扑上来,他凤眸轻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迸出来,“青――末――!你等着!”
说完,慕易拂袖而去,顾云对着他怒火缭绕的背影冷声回道:“随时奉陪!”只许你设计陷害别人看热闹,不许别人回击?开玩笑!
夙凌暗暗松了一口气,慕易武功路数诡异,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功力到底有多深厚,她却挑战他忍耐的极限,这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此时夙凌还不知道两人到底为何结下梁子,如果他知道了,这时候担心的应该是――顾云以后会如何整治他,这个女人除了“不知天高地厚”之外,还有仇必报!
顾云正准备转身回自己的营帐,一名小将朝着他们小跑而来,急道:“将军,刑部有加急公函!”
刑部?他与刑部素无太多瓜葛,加急公函所为何事?夙凌沉声说道:“呈上。”
顾云听到是刑部的公函,忽而想到了单御岚,脚步缓了缓,只见小将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讷讷回道:“但是,公函上写着――青末亲启。”
给她的?!
不仅夙凌疑惑,连顾云都纳闷,刑部公函给她干什么?
虽然心中有疑问,但顾云还是朝小将伸出手,说道:“给我吧。”
小将悄悄看了夙凌一眼,见他缓缓地点头之后,才敢把公函交到顾云手中。顾云利落地打开公函,所谓公函,里面只有一张不大的纸条。
顾云看完之后脸色微变,夙凌和韩束同时抬眼看去,只见上面极其简洁地草草写着一行小字:
Lucy,案子棘手,速归y。
这是什么意思?前后的符号代表什么?
刑部公文何时改了这样的形式?
最重要的是,刑部办案,又与她何关?
他们不解,顾云却已经全然明了,会知道她英文名的,只有晴而已,而她这么急着让她回去,必是遇上了麻烦。
夙凌双眉紧蹙,一肚子疑惑,顾云已经很爽快地合上公函,说道:“我要一匹最好的快马。”
“干什么?”嘴上这么问,夙凌其实已经隐隐猜到她的意图。
果然,顾云简明扼要地回道:“回京,立刻!”
立刻?夙凌浓眉更是紧锁在一起,何事如此着急?一张字条就能让她不顾一切地往回赶,因为那个人是单御岚吗?
顾云确实是为了写字条的人往回赶,但是那个人不是单御岚,是她在这个异世最重要的朋友――卓晴。
出营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很不爽!
她为什么要和夙凌一起回京?
他是夙家军的主帅,应该跟着大军一起回京,不是吗?
好吧,都是夙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东西惹出来的,假正经地说什么皇上的圣旨说剿匪只有一个月时间,黄金这么多,运回去肯定超过了时限,一定要夙凌回去亲自向皇上请罪,求皇上宽限几日。
行!他求他的,也没必要和她一起吧!
韩束也是个白痴,说什么两人一起上路,还能互相关照,甚好甚好。好个屁,他和她在一起,不动手就是万幸,不动嘴那是侥幸。
最恶心的是,夙凌居然也同意与她一同回去!他不是嫌女人麻烦吗?他不是喜欢独来独往吗?
总之的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她与他,被迫同行!
两匹马一前一后地出了佩城,顾云决定再做最后一次的努力,“夙凌,虽然你我都要去往京城,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各走各的吧。”
光是想着一路上要和他一起,她就起鸡皮疙瘩,她想,夙凌应该也是不愿的吧,只不过在军中众人起哄,他不便说什么而已。
夙凌本来还算愉悦的心情不知怎的降到冰点,冷硬的声音与傲慢的态度让人听起来也极度不舒服。“你是我将军府的人,谁允许你自由行动?”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成了他们家圈养的一只宠物了?可笑至极!她就说,和夙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将军府很了不起啊?总有一天她会离开那座将军府!
现在――我忍你!
夙凌以为她会与他对吼,因为他明明在她眼中看到一簇明显的怒火,但是顾云什么也没说,冷冷地掉转马头,继续朝前奔去。
夙凌剑眉紧蹙,他真的弄不明白女人的想法和行为,尤其不能明白她的。
“他走了?”
翠峰之上,一抹清影倏然转身,翠绿色的衣裙泛起淡淡的涟漪,一向淡然的脸上划过明显的惊讶与失望,语气也显得有些急促。
“是。”平日里性子虽然有些急,他却也不是愚笨之人,不难看出首领很看得起那个叫夙凌的男人,言歌如实回道,“申时走的,和那个野蛮的女人一起。”
“只有他们两个人走而已?”女子心中莫名的落寞,他真的走了,再次相见,是否又是一个五年,或者十年?漠然地背过身去,女子自嘲,她与他,竟是连敌人也做不了。
“嗯,其他人都还留在营地。首领,夙凌已经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救无极了?”夙凌都已不在军中了,他们可以没这么多顾忌了吧?
“不行。”再次出声时,低沉的声音中再也听不出丝毫异样的情绪,一如既往的平稳喑哑,“夙家军营地守卫森严,不能轻举妄动,他们此行志在黄金,必定会派大量士兵运输护卫以策安全,倒是押送无极他们的人自然会少,等他们经过佩城外的长峡谷时再动手。”
她是这片林泽选择的守护者,是族人们的领袖,这一生,她已经注定不能离开这里,既然如此,还是不见的好吧。
入秋了,夜风并不见得凉爽,月色倒是清润莹亮,照得寂静的官道犹如一条淡淡的白绸,镶嵌于群山峻岭之间。然而,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寂寥,两匹通体墨黑的骏马疾速行来,在“白绸”上划出两道墨痕。
本来齐头并进的两匹马,一只忽然蹿出三丈多远,马上的人**一拉缰绳,马儿吃痛停下脚步,直直地横在官道上。
后面的马匹大惊,驾马者只能赶快抓紧缰绳,骏马立马长嘶一声,才好不容易在即将撞上前面那匹马的地方险险地停了下来。
瞪着马背上的男人,顾云低吼道:“你干什么?”他知不知道要是她一时没拉住马儿,他们俩都惨了!
夙凌利落地下马,脸沉得比夜色还黑,冷冷说道:“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现在必须休息。”
顾云亦然冷哼道:“你要休息是你的事情,不要拦着我的路。”她又没让他跟她一起走,这男人有病!
夙凌没理她,上前牵住马头的皮绳,将它往旁边的小树林拉去。
顾云恼了,“夙凌!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别人?”
“你可以选择是自己休息,还是我点了你的**道,强迫你休息。”一手牵着一匹马,夙凌没有回头,霸道的回答挑战着顾云的神经。
“可恶!”冰冷的眼刀一下下地射向前方自以为是的桀骜男子,顾云握着冰炼的手紧了紧。
似乎背后长眼睛一般,夙凌寒声回道:“如果你还有体力浪费来与我打上一架,夙某乐于奉陪。”不难听出,夙凌也是在极力忍耐自己的怒火。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除了吃干粮和喂马的时候歇了歇脚,她就再也没停下来过,这个女人到底要逞强到什么地步?那个写信的人就真的这么重要,值得她命都不要地往回赶!
顾云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不要和他计较,不要浪费体力在他身上,冷静,冷静……
在做了一番心理调整之后,顾云终于把气运得顺了一些,尽量用着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想,我们有必要就此次的同行好好谈一谈,毕竟未来的几天我们都会待在一起,整天吵你我都受不了,你觉得呢?”
久久,前面的男人才冷声回道:“说。”
“大家一起赶路,我认为尊重彼此应该是最基本的礼貌,这点你有意见吗?”
久久,前面仍是没有回应,顾云自动认为他同意了,接着说道:“我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不可能像来的时候那样慢慢磨蹭。每天的休息是必需的,这点我很明白,这两天之所以一直赶路,是因为现在是体力和精力都最好的时候,所以目前我只会休息一个时辰,越往后,体力会越差,休息的时间我也会每天延长半个时辰,这点你有意见吗?”
如果真要拼命赶路的话,那休息时间这样来安排,夙凌不得不承认,她很厉害,安排得很合理,但是问题是,她需要这么拼命吗?
顾云又等了一会儿,前面的男人还是无语,她可以再次自动认为他同意了?
耸耸肩,顾云下了结论,“你不发表意见就是默许了,那么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了。”
顾云翻身下马,利落地开始准备夜宿的东西,这时,一直沉默的夙凌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一句,“你真的就这么赶?”
回过神儿来明白他问什么,顾云干脆地回道:“对!”
一句“对”让夙凌周边的温度骤降数度,冰炼、赤血都感应到了,可惜对于这方面有些迟钝的顾云来说,她一般自动略过。
两人都是深谙野外生存之道的人,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最适合夜宿的地方,火堆也在半刻钟内点了起来。拿出包袱里的水袋和干粮,两人自顾自地解决肚子问题。吃饱喝足之后,顾云忽然低声说道:“脱衣服。”
夙凌心头猛地一怔,还未能消化顾云这话的意思,一包药已经丢在他脚边。
夙凌看起来有些呆呆地盯着她,顾云不耐烦地说道:“快点,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临走前,夙任硬是将药塞给她,一再交代要帮夙凌换药,还拼命提醒她,夙凌就是因为救她才受伤的,好像她不帮他换药就罪大恶极、狼心狗肺了――她懒得管他!
明白了她的意图,夙凌有些尴尬,脸色也变得不太好,冷冷地回绝道:“我自己……”
没等他把话说完,顾云一边翻找着药物和细布,一边用着“商量”的语气回道:“你可以选择自己乖乖地脱衣服,也可以选择我强行脱了你的衣服。”
夙凌忽然有些想笑,这个女人还真是记仇,把他的话又丢回来给他。
罢了,她一个女人都不害羞,他有什么好介意的!背对着顾云,夙凌三两下除去上衣,精壮的背在火光的映照下,肌肉线条显得更加明显。顾云轻轻挑眉,暗暗赞叹了一下,夙凌有一副壮实健硕的好体格,麦色的皮肤,线条完美的肌肉,真让人羡慕。
不过顾云也仅限于欣赏而已,解下旧的细布,掏出一点药膏,小心地帮他涂抹伤口。在军医的精心护理下,伤口已经慢慢在愈合了,但是背后还是留下了一个圆形的小坑,估计是会留疤了吧。在他的背后,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旧伤,顾云并不觉得狰狞,心里倒是有些佩服他。
而夙凌刚才脱衣时的坦然,在顾云微热的指尖和着冰凉的药膏一点点地涂在他伤口上的时候,变得有些怪异。同样的药膏,她的动作也算不上多么轻柔,却为何与军医给他换药的感觉差这么多!那种又热又凉、又疼又麻的感觉,说实话,不太好!
而当顾云帮他绑绷带,绷带绕过他胸前时,她的胸部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夜,在营帐中随着呼吸,起伏不定的……
该死!他是正常的男人。这一刻,夙凌无比后悔让她换药了。
相较之下,顾云就没有那么多的杂念,男人的身体她见过太多了。以前特训的时候,在野外她不知帮多少男队员包扎过,所以现在的事情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利落地打上一个结,将药和细布包好,顾云冷淡地说道:“好了,休息吧,一个时辰后出发。”
说完,顾云在那火堆前自顾自地躺下,双手枕在身后,就这样大咧咧地平躺在地上。
夙凌脸再次倏地一黑,哪个女子会在野地里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这样毫无顾忌地摊平了睡觉?起码他没见过!她是真的对他毫不防备,还是行事一向如此豪迈?第一次,夙将军这么有兴致研究敌人以外的人,而且还是他以前最最不屑费心的女人。
想了半天,他也没弄明白。夙凌干脆闭上眼睛。对付这个女人的最好办法就是――眼不见为净!
久久,顾云缓缓睁开眼,侧头看了看一旁盘腿而坐,暗自调息的男人。睡眠时间有限,顾云总会在环境允许的情况下,选择最舒服的方式做最有效的睡眠,她有些好奇,像夙凌这样真的就能休息了吗?他的脚不会麻?
几天下来,顾云得到的结论是,这样打坐似的闭目养神不太靠谱。
因为夙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幽深的眼也布满血丝,黑衣皱巴巴的,一向张狂的发丝更加凌乱,他――简直就是一个活动冰柱。一切的缘由,顾云归结为严重缺乏睡眠,但是睡眠不足的原因,她倒是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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