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身(3)
赶回京城,百姓就已经一片恐慌了。不知道是从哪里散布的传言,说白莲教女魔头,要血洗京都。
昔日繁华的南京街上,连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商户和百姓家,都紧闭门窗,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师傅站在街道上四处一看,然后对我说,这京城果真已经保不住了,他说九儿,你可曾在来的路上看到大军?
我摇头,我这一路都很仔细观察,相信任何风吹草动都没逃过我的眼,可却真的没见扶瑶率着这五十万精兵的去向。
京城除了人人自危的景象,丝毫没有外军侵入的痕迹。
师傅也纳起了闷,他思量许久,然后大呼一声不好,若这祝扶瑶当真练成千邪大法,是可以将这些兵隐得无影无踪的,就算此时在你面前有一万大军,你都无法触到摸到。
师傅这一推测,然后也跟着紧张起来,事不宜迟,师傅,我们还是速速进宫吧!
一路往正阳门走,师傅的气势着实吓倒了不少官兵,也不敢上来问话,见到我们直接都避到两边去,直到进城门,师傅一抬手将我拦下来,不可对君王无礼!说完冲门外侍卫一抱拳,惊心子与欧四九,宫外求见,望通传。
师傅这一说,我就崩溃了,我说师傅你不知道呀,跟皇帝不能提我名字的,我是……
你是皇帝的眼中盯,你的身世你的权力包括你现在几个宅子都堆不下的财宝,这都是皇帝要你死的原因,但是九儿,男儿不可不为国家报效,国家可负你伤你侮辱你,但身为男儿,都不可不忠!
师傅说这话的时候,白白的胡须在风里飘摆起来,就好像神仙下凡一样,英气逼人,让我不得不又一次低首认错。
只是我担心的是,见不到皇帝,我们师徒俩就已然挂了。
可结果让我大跃眼镜,回传的侍卫带着花公公一路自大殿小跑过来,然后在师傅面前深深欠下腰去,惊英雄快请进,皇上已经在大殿等候。
这个朱元璋还真是有趣呢,按理说师傅可是他情敌呀,真是摸不清头脑了。
进大殿,一入眼的便是沐有示和朱权,他们站在大殿门前,一见我,分外激动,沐有示先一步上来握住我手,很欣慰的说,四九,你没事就好呀!
我却目光直盯朱权,我说我见到扶瑶了,哨子被她拿走了……
朱权的目光很暗淡,他说我知道了,几日前他们的大军就直逼京城,可这两日也猛地没有了踪影。
我叹个气,初阳也被她捉走了,可能是当了人质……
我的声音已经很低了,可是还是被殿上的老皇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自龙椅上一怒而起,手掌猛一拍案子,说欧四九,你好大胆,公主若有什么事你担当的起吗?
有师傅在,我今天也不怕这老不死的,我板起胸脯跟他死磕,我说你以为初阳有事,我会好受嘛?你以为她千里迢迢女儿家去雷龙山找我,我不心疼吗?你以为她让敌人捉走,生死不明我不难过吗?
我一边说,一边就真的心里像针刺一般的痛,初阳的一颦一笑是我这一路上都努力不敢去回忆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疼爱她,还是相处太久,总之我见不得她掉眼泪,见不得她受半点苦,更见不得她活生生从我眼前消失,而消息全无……吼着吼着,我就没了力气,慢慢地头低了下来,后来干脆蹲在大殿上,喉咙像鱼刺卡住一样,一句话说不出来。
整个大殿安静下来,过了半响皇帝从台阶一步步走下来,他走到师傅面前,看了他半响,然后问,惦英雄可有办法治敌?
师傅听闻皇帝这一句话后,仰天长笑,他掀起袍子卟嗵跪老皇帝脚下,说老夫果真没有看错,皇上大情大义,是难得的明君,二十年前的事老夫自然会给皇上一个交待,现在开始研究对付外敌之事吧!
皇帝着着师傅的目光也突然充满了敬佩,他扶起师傅,然后握住他的肩,现在城外五十大军压阵,小女还在敌人手中,而传说这领军祝扶瑶练成民间千邪大法,可破万人之阵,已非常人。英雄若能助朕渡过此劫,所有过去都可化作云烟,朕定当既往不咎……
师傅听完老皇帝的话,转头看看群下之大臣,然后缓缓在殿上踱着步子,这五十万兵虽与真人无差,但毕竟为泥俑所成,泥之最怕为水,我们大可假意弃城,然后在城内布好水阵,等它来犯……
师傅此计一出,朝上文武顿时议论纷纷,原来这五十万是泥俑之身啊……
我蹲在地上就心疼开了,想当初爷爷多艰难才把这机关打开,走江湖闯皇宫全是凭着这些小泥人给壮的胆,可如今师傅要水浇了他们,怎么想都觉得难过,朱权那话怎么说来着,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呀……
念叨着,就想起了朱权,抬眼看他,他站在沐有示的身后,眼睛里一眼深不见底的忧伤,就好像死了娘一样的悲戚。我趁着大家伙议论,就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脸,我说扶瑶真的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扶瑶了,若说从前只是冷,可心里起码是热乎的,现在国仇加家恨已经变了样了,表面特别的有情义,但什么残忍的事都能干的出来……
我话只说到这里,朱权就闭上眼,冲我摇了摇手,示意别再说下去,然后从人群人后走出大殿去。
沐有示也一脸的无奈,说十七弟的性格从来都这样,认准了什么说死不会放手的,他说四九,咱们最近看牢他,别让他义气用事跑去对面帮了扶瑶。
我点点头,沐有示的猜想是对的,当初朱权对扶瑶的情,那是天地共知的,如今转眼变为阶级敌人,最难过的不外乎朱权。
沐有示紧紧捏下我胳膊,说还有你,千万不要脑子不清醒呀。
我冲他笑笑,我说爱其实是有对错和时限的,那种天长地久的,我欧四九从来都当别人在说笑。
沐有示了解我,他知道我也不一定就全然放得下,但因为见识了扶瑶真面目也定然会有所节制,他也低下头去笑笑,说天长地久的爱,以后别听别人说,看我如何对珠儿你就知道了。
沐有示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不容置疑的真诚,我就突然感觉到,如说我们这些人里谁会最后真的幸福,那么就一定会是他和珠儿了。
在我们俩开小会的时候,师傅的计策就已经全盘通过。
皇帝坐回龙椅,已经不似先前的忧虑,他问师傅,放个空城给他们,那么朕要做些什么?
师傅眼睛合下去,手指摸摸胡子,要弃位逃窜……
朝上有大臣站出来大骂师傅不逆,骂声越来越响的时候,皇帝招了一下手,殿上重归寂静,他再看一眼师傅,似乎将自己一辈子赌进去,然后手掌平静地放回腿上,轻轻一点头,说朕就按你说的办,弃位逃窜……
朝上此时也再没人出来阻拦了,而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只有皇帝都慌乱了,才会让祝扶瑶真的相信她已经胜利了,才会趁胜追击皇帝,而放松警惕,所谓擒贼先擒王就是这个道理。
散朝后,师傅拉着我径直离开。
然后在占星台上开一盘棋,他说九儿,下完这盘棋大明就已渡险。
我信师傅,可我依然担心初阳,拿着棋子迟迟落不下去。
师傅呵呵一笑,说为师赌那初阳公主毫发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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