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克,S城只招待名流以及明星的会员制场所。
推开包厢的门,那个人已经坐在那里了。
数月不见,TIM性感的脸蛋上依旧挂着痞痞笑容,一身合体的米白色休闲服令他看起来少了些明星的距离感。他见到她,立刻起身为她拉开椅子。
等服务员送上拿铁并离开后,她习惯性地展开职业笑容,“说吧,许少委托你交给我什么?”
TIM摇摇头,笑容更深,“果然果然,只有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你才肯出来见我?”他说着,眼神深邃下来,“你还真是无情,那天就那样撇下我和那个男人离开,你知不知道,我可是从那天起就一直挂念着你。”
“没营养的话说到这里可以结束了!”想到在巴黎宴会上的那个吻,湛晴又尴尬又后悔,“既然不是许少,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怎么知道我在S城?”
“许寞非说的啊!”他收起痞笑,换上正经表情,“我之前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我对他的助理很有兴趣,不希望他换人跟进那个专辑。他就告诉我你的电话和行踪,感觉上,似乎就像在和我推销你一样,简直恨不得立刻让我把你搞定!真是个奇怪的人!”
“是吗?”湛晴提了提唇角,却没笑出来。
“怎么了,很失望?”TIM不是傻瓜,事情到此,自然清楚她那晚在烦恼什么,而她需要的男人又是谁。不过,他这个人呢,向来喜欢朝高难度挑战。越无视自己的女人就越是有兴趣,何况,他本来就对她有好感。这次趁专辑通告告一段落,他当然得趁着这个假期好好把握机会。
“你那么聪明,不用多问了吧。”她看他一眼,知道再隐瞒也没有意义。
“OK!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说点别的好了!两个多月不见,你似乎过的不错,身材感觉更丰腴了!”他半开玩笑地摩挲着下巴,“你说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继续那晚的——”
“TIM!”她眉头一皱。
他立刻举手大呼了解,“好了,不再开玩笑了,其实我这次会在S城待一段时间。”他取过餐巾纸,写下酒店和门号,递给她,“我在S城的地址,你随时可以找我。”
“随时?”湛晴挑了挑眉,“难道包厢外那两个黑衣保镖是摆着看的?”
“对于你而言,只是装饰而已,你完全可以忽略。我已经告诉一切有关人员,只要你出现,无论是几点,我在干什么,你都能自由进出。”他如此说完,取过墨镜和贝克帽戴上,示意她可以走了。
“送我回去?”她有些意外。
“当然不是!我们才聊天不到十分钟而已啊,怎么可能送你回去?我这是第一次来S城,你是不是应该照例为我做个导游?”
“我也只不过比你多呆了一个月而已!”她叹息。
“没问题,一个月够长了,完全有资格当主人,你可别告诉我你来了这么久还会在S城迷路?”
“那倒不会。”拜优泽那个白痴所赐,那次她为了找逃学的他,把S城大大小小的路都跑熟了。
“那还等什么,马上带我参观吧!”他拉着她,在保镖陪同下走进电梯。
“可是你是TIM,这里是中国,几乎大部分人都认识你,你这样出去不出一分钟就会被人踩死!”她抱臂继续叹息,她可不想被殃及。
“这个没问题,我有准备!”TIM扬起笑容,自口袋里取出一个超大的卡通口罩。戴上之后,几乎挡住了墨镜下的全部面孔。他拉紧带子,含糊不清地说道:“就当成我在感冒好了!”说着,他朝她比了个OK。湛晴看着面前打扮超级滑稽的明星,头又开始痛了。
晚上十点多,黑色沃尔沃在湖畔别墅十八号大门外停下。
陪TIM在S城晃了一天,湛晴早已累得昏昏欲睡,忙不迭下车。TIM跟在她身后,在她取出钥匙时拉住了她。
“想过放弃那个男人吗?”挡脸的口罩墨镜早已被取下,夜幕中,TIM的脸部轮廓性感且透着一份柔和,那双深邃的眼专注着她,令她有瞬间恍惚,仿佛面前这个人可以给她所需要的一切温柔。但这个瞬间很快便消失,她今晚只喝了一杯红酒,没有也不会醉。
湛晴莞尔一笑,很快拉下臂上的手指,“我对比我小的男生,没有兴趣。”她转身打开庭院大门,背后的TIM却突然扳过她,顺势将她压在半开的大门上。
“我不知道你所谓没兴趣的理由是否属实,我也不会去探究,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对你这类的女人十分有兴趣。”他将她压在自己和门板之间,轻抚着她的脖颈,“虽然我现在还不清楚这种兴趣是你以前说过的明星恋爱游戏,亦或是其他什么,但希望你了解的是,这世界上的男人不止许寞非一个。他不适合你,继续下去你只会受伤害,不要到了泥沼深陷时才来后悔!”
湛晴看着他,并未太挣扎,隔了许久,才缓缓道:“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理智这种东西就会消失,你这些话,晚说了六年。许寞非是什么样的男人,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TIM,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没办法,我就是爱他。”他施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她推开他,转身关上了门。
夜幕中,他撑着门,修饰精致的剑眉慢慢蹙起。
在今晚之前,他并不知道,她这份感觉居然已经存在了六年。
整整六年,只爱着同一个人,这种事,有可能吗?
在这个充斥了各式物质欲望的世界,在这个大部分人已经不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的世界,居然还会有人执着一份得不到的感情六年!
他该说她愚蠢呢,还是赞美她纯情?
傻女人,对于许寞非来说,最不需要的就是纯情啊!
他轻轻叹息,旋身坐入车内。
云层密布的夜空一片暗晦,今夜,没有星。
即便客厅落地窗的窗帘全部开着,别墅客厅内仍一片暗色。
她丢下包,走进厨房拉开冰箱,取出牛奶就着纸盒开口就喝了起来。不经意的一瞥间,她看到厨房角落里的纤长身影,差点失声惊叫。
她被牛奶呛到,扶着冰箱咳嗽许久,指着对方半天都没说出话。
“干吗一副见鬼的模样!”优泽几步走去开了灯,晕黄的柔和光线,照亮了厨房里的两人,“都几点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擦掉唇边的牛奶,颇为好笑地看着他,还是没开口。
“笑什么笑!现在在问你话!”他粗鲁地取下她手里的牛奶,“不许喝!”
“你现在这样子,还真像守在家里等太太的家庭妇男!”湛晴伸手敲了敲他额头,“只许你夜夜去泡吧到半夜,就不许我难得出去约会一次?是不是一定要天天在你旁边守着你,你才能学会懂礼貌!”
“什么等太太的家庭妇男?!你这丑女人……你以为我真的会看上你吗?”他低吼,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连眼神也有些不自然。他重新将牛奶盒塞回她手中,转身就走,“喝吧喝吧!自己一个人喝个够吧!真是笨女人,枉我刚才还以为你被非礼,差点想出去救人……白痴!笨死了!笨蛋!”优泽一路骂骂咧咧地朝楼上走去。厨房内,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牛奶盒,所有表情在一瞬间落下。
片刻后,有透明水珠自她睫毛上垂下,一点一滴,落在她手上,打在她心上。苦涩而生钝的痛,无限蔓延,从头自脚,她无处可逃。
法国巴黎。
偏僻而幽静的咖啡店,他坐在灯光迷离的一角,一根一根连续抽着烟。
咖啡已经续了许多杯,烟灰缸也换了两次,但他等的人似乎还没来。
咖啡店的金发女孩再一次上前为他倒满咖啡,不由自主地偷偷看他。黑发的东方男人,拥有气质卓越优雅非凡的立体脸庞,就连夹着香烟的手指也修长完美到无可挑剔。虽然他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黑色高领毛衣,但搁在桌上阿斯顿·马丁钥匙已经很清楚表明了这个人显赫的身价。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这种集外貌、气质、身价于一身的东方男子一等就是两个小时呢?
当咖啡店外的天色渐暗下时,那个人终于现身。
她走进店里时,几乎所有人都停止聊天朝她看去。一个东方女子,柔软轻盈的黑色卷发裹在宽大古典的围巾之下,即使戴着墨镜,也无法掩盖她散着西式贵族气质的绝色姿容。纤细窈窕的曼丽身段,举手投足间那股与生俱来的独特韵味,简直叫人无法移开视线,无法不多看她一眼。
绝色美女在东方男人对面坐下,修饰着水钻的白皙手指取下墨镜,是一双如幽潭般墨黑深邃的凤眼,那是男人最喜欢的那一类眼睛,迷人魅惑却又带着远离尘嚣的高贵。
她淡淡一笑,笑容优雅,化去了眉间原有的些微愁绪。
“好久不见,看起来你生活得很不错。”她开口,声音优美轻伶。他却仍未从那种笑容里回神,都这么多年了,她的笑容却依旧如往昔般明媚,岁月流逝似乎从来都是与她无关的词。他弹掉烟灰,浅灰色眼眸突然冷下来。灰色本来就是冷暗的颜色,神情这样一变,他整个人都散出一股浓烈的冰寒气息,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不必说客套的,你我都清楚,能让你飞越半个地球出现在我面前,一定不会是简单的事。”
冰冷的表情和话语并未让那绝色女子减弱半分笑容,“果然,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还是你。”她一声叹息,旁人听来只觉得娇柔怜人,恨不得上前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但他却只动动薄唇,“说吧。”
“还是同一件事。”她微微低头,浓黑性感的睫毛在她眼下形成迷人阴影,那双玲珑精致的嘴唇正轻轻抿起,“我知道,你已算帮我,可是那样是不够也不行的。我需要的人,是你。”
夹着香烟的手指颤了颤,很细微的一下,对方可能没注意,但他却不可能没感觉。
“以你如今的地位,只要开口还怕没人能帮你?”他用力掐灭香烟。
“可是你也清楚,那些人都不是我需要的,我也不可能放心。只有你——”她抬起瞳,深深注视他,“只有你可以帮我,当我拜托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那种目光,深切绵长,却隐约看得见底下闪烁的无助。他习惯性地眯起眼,冷冷一笑,目光却始终定在面前的女人身上。
许久之后,他听见自己说:“好的,我答应帮你。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S城。
就同TIM所说的那样,他果真在S城暂住了下来。
几天来,她无时无刻不受到他的电话骚扰,他说他有些爱上了这个恬静气质的天堂城市,打算在这里买栋房子,觉得湖畔别墅的房子十分高雅有格调,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做邻居。
湛晴一边要应付这个玩明星恋爱游戏的疯子,一边要应付优泽莫名其妙发作的间歇性暴躁怒火,简直累到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熬到TIM飞去其他城市开始新戏拍摄,她才算松了口气,转而集中精神对付优泽!
这天,湛晴下定决心,拿了所有提款卡在包里,拖拽着优泽来到S城最大最华丽的商城。
“听着!今天所有吃的、玩的都由我来买单,回去也不会和岑伯报账!另外,你可以选一份你喜欢的东西——是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哪知,如此豪爽,有人却并不领情,还哼哼啧啧地说她没有诚意,礼物怎么可以让别人自己选?应该是她选好了送给他才对的啊!
他抱怨时,他们正站在商城某家精品男装店外,她一个恼火,顺势将他拽了进去,告诉他,她现在决定送他衣服,而且只可以在这家店里买!
她的嚷嚷令里面的售货小姐有些呆愣,这是一家专卖成熟男子西服衬衣领带之类的精品店,而她身旁那个少年帅是相当帅,高也相当高,身材似乎也不错,但无论怎么看,也顶多只有二十出头,和三十岁左右的成功男士根本搭不上边,这年纪的人怎么穿这一类的衣服?
“哼!没诚意!”优泽交叠手臂,眼睛朝天。
“是你没信心穿这种成熟男人才可以穿的衣服吧!也对也对,毕竟连十七岁生日都还没到,要你穿这种有气质的衣服是高难度了些……”湛晴绕着他转了个圈,还学他发出啧啧声音。
十七都、都不到?!售货小姐傻了眼。
“哼!激将法没用!”他抱着手臂朝门口走去,半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朝着那位发傻的售货小姐开口,“喂,把这里最贵的衣服都拿来给我试试!今天由这位姐姐付账,不必客气!”
好帅好有魅力的少年啊!对方因他突然绽放的绚烂笑容而在瞬间红了脸,她尴尬起来,匆匆忙跑去拿衣服。
“哼,等下可别心疼哦!”优泽朝她撇撇嘴,露出坏笑。
“你穿出来能见人再说吧!”她毫不示弱地顶回去。
等待他换衣服的时间里,她一个人穿行在这家精致的男装店内,水晶灯明亮耀眼,将模特上衣架上每一件男装都照得光彩夺目。她伸手取出一套,上乘的质地,优质的做工,兼顾品味时尚优雅于一体的款式,应该……会很适合那个人吧。
想起来,四月十七日是他三十岁的生日,尽管知道他每年都不喜欢过生日,但每年她还是会帮他准备一份礼物。只可惜,每年送他生日礼物的女人以及FANS太多,她悄悄放在他桌上的礼物常常会和其他礼物堆放在一起,从来引不起他的注意。
身后的惊讶声拉回了她的思绪,湛晴走去试衣间前,那个少年正缓步而来。
深银色的西服配上黑色衬衣,他没有系领带,衬衣领口也微微松散着,但却反而被这个少年穿出了独特的味道。
那头黑发,依然嚣张地凌乱着,他的表情自负而傲气,带着年轻飞扬的帅气,却又透着隐隐成熟优雅,有种妙不可言的和谐感觉。
她没料到,只是换了衣服他居然能有型到这种地步!简直是帅到无药可救!
“真是没想到会这么适合呢!”售货小姐在一旁继续脸红红,“现在就这么帅了,过几年一定不得了……”
“如何?能见人吗?”上挑的细长眼瞳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优泽迈动修长双腿,随意走了几步,拨了拨暗紫色的刘海。
“能见人。”对于他的挑衅,她却只是笑笑,转头朝售货小姐说:“就要这一套,记得再帮他配个适合的领带,一起包起来。还有……”她递过手里的那套西服,“这套我也要,和那套分开来包,记住要弄整齐,不要有褶皱!”
“是的,小姐!”售货小姐接过衣服,连忙去选领带。
优泽看了眼她手里的那套西服,脸挂下来,“怎么,买给他的?”
“你倒是很聪明,他生日也快到了。”湛晴笑了笑,“快去把衣服换了,好让他们包起来。”
“你什么意思?”他脸色完全阴沉。
“什么什么意思?”
“不是陪我来选礼物吗?干什么又买其他人的礼物?!怪不得带我进这家店,原来弄了半天我只不过是个陪衬,他才是主角对不对!”他握住她手腕,紧紧拽住。
“什么陪衬主角?你在想什么?!”她想挣,但是没挣开,他的力气意外的大。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因为你本来就是那样想的,说来说去,你们这些人都一样!”他冷哼,“每个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有在顺便的情况下,才会想到别人!我告诉你,别把我当白痴,这种事我看太多了!”他甩开她,怒气冲冲地换回衣服,走出更衣间时,他听见她焦急的说话声,他以为她是上前和他道歉,结果看到的却是她在打电话。
优泽瞪了她一眼,一声不发地朝店门走去。
刚要跨出门口,身后传来售货小姐的惊叫,他回头,瞥见湛晴脚步虚浮地倒退几步,若不是售货小姐在旁扶着,差点就要晕倒。
他踌躇了一下,发现她不像是假装的。
“喂,这笨女人在搞什么?”他上前拨开售货小姐,将她扶在怀里,“喂!你干吗突然这副鬼表情?!骂你几句而已,不用这样吧!”
“不是……”湛晴捏着手机,脸色苍白,“不是你,是、是我妈——我妈妈她……不行,我要马上回趟N城!”她咬住下唇推开他,“优泽,你乖,先回去,帮我和岑伯说一下,我可能要请假一段时间!”
“笨蛋!”他低骂一声,突然拉起她往外走。
“优泽?你拉我去哪?”她挣不开他,只好一路跟着。
“机场!你不是要回N城吗?坐飞机是最快的!我陪你回去!”他斩钉截铁地将她拉上出租,立刻让司机开去机场。
“你陪我,可是——”
“可是什么!你刚才差点晕倒,这种模样怎么能让一个人回去!少?嗦!”他再一次板起脸,“我说了陪你去就一定要陪你去!”他手一伸,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声音软了一些,“你现在好好休息,到了机场我会叫你。”
少年的手臂倔强而有力,胸口更是奇异般的温暖。
她没有拒绝,此时此刻,她也不想去拒绝。
她需要一些些温暖来让自己慌乱的心平静,就算这些温暖——只是来自于一个未满十七岁的少年。
从十九岁离开N城奔赴大学起,她就很少回过家。
记忆中,母亲对于她私改高考志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每每见她,都沉着一张脸。她的父亲个性温和,在家里对母亲总是言听计从,加上后来她不与他们商量就自己办了休学,使得她和家人的关系恶化到了极点。
其实,她并不是不懂,只是那时的她就像是着了魔,一心只渴望靠近他,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可到最后,亲情、友情、爱情,她似乎什么都没抓住。
N城市立医院三楼重症监护区,她沿着长长走廊一路走去,脚下的白色瓷砖整洁干净,反射着窗外的耀眼阳光。明亮的世界,白得有些晃眼,视线中所有的景物都迷离不清,看去就好像周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不真实的,包括病床上紧闭双目毫无生气的母亲。
她突然很怕,身体僵硬着站在门口,怎么都不敢靠近病床。
床边的人转过憔悴苍老的脸,她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个花白头发的老伯是自己那个连五十岁都未满的父亲。那一瞬间,她心痛如绞,胸口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她哭不出来。
“小晴……”父亲抖抖索索地站起来,浑浊的眼中汪着水雾,“过来……快点,过来!”
她咬紧下唇,手指和身体都在颤抖,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个懦弱至此的人,她不敢过去,更不敢去看母亲的脸——她只想转身逃离……
温暖有力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把全部的苍凉慌乱胆怯都收入那温热中。
她抬头,优泽似看出了她内心的懦弱,朝她点头道:“快去吧,你爸爸妈妈都在等你,快去!”
他在她背上轻轻推了一把,令她重新找回面对的勇气,她紧紧抱住苍老的父亲,“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爸,对不起——”
温和的老人拍着女儿的背,拉着她一同握住了床上人的手。时隔多年,一切所有存在于她心底的心结,终在这刻化解开。
对家人来说,需要的从来就不是对不起。
这时的湛晴才知道,无论她走去多远,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亲情,永远都是她身边不可能失去的珍贵宝物。
病房外,优泽倚着窗户,那双浅棕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在看夜空为数不多的星子,却又像什么都不在看。
这是第一次,她在这张年轻的飞扬脸庞上看到这种散淡的虚无,一种好似老者般看透世间一切的神情。月光流水般铺洒在他脸上,淡淡的银光,寂寞的色泽。
“谢谢。”她走过去,同他一起看着苍穹,“今天如果不是你,我怕我已经逃掉了。”
他勾勾唇,却不像在笑,“你不会的。就算逃走也会再次回来!对你来说,他们是重要的家人不是吗?还记得你在北海道对我说的话吗——对于父母来说,最重要的最爱的始终是他们的孩子!其实你一直都很清楚亲情的重要,所以你是不会逃走的!”
“优泽,今天的你很不一样呢……”不过一天时间,这个少年好像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是那个自负嚣张目中无人的霸道少年,而是一个可以给人安心感觉的体贴男孩。
“阿姨的病怎么样?”
“不算很糟,刚才醒了一会,还和我说了些话。爸告诉我,医生说过只要妈今天能醒,过了今晚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应该就没事了。”她的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那很好啊!皆大欢喜!”
“奇怪——”她转头打量他。
“奇怪什么?”他挑眉瞥她。
“你平时不是很多话很爱问我问题的吗?怎么今天跟我回来N城看到我和父母的情况,反而什么疑问都没有了呢?”
“你想说就说吧,这么?嗦,真是的!”他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摇摇头,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我知道你现在想找人倾诉,好吧!反正也陪你来了,本帅哥今天就破例一次,免费当你的倾诉对象吧!”
他的表情逗笑了她,她走去坐在他身旁,开始慢慢讲述那些深埋心底的过往。
母亲的严厉,父亲的温和,她的倔强任性,她不顾一切的初恋,她离乡背井的执着……一件件事,她细细说着。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不满十七岁、认识才几个月的少年讲这么多事,那些就连许寞非本人都不知道的事,那些她找不到任何契机对其他人启齿的事,就这样在这个春夜的医院里,她一一讲给他听。
讲的时候她很平静,也并不怕那些近乎痴迷的单恋会遭到这个少年的嗤笑。
她说了很多,从过去到现在,再从现在回到过去。
她说,她的个性从小就很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情即便后来知道是错的,也很难改变。更何况,她从来都没后悔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以前、现在、将来都不会……
说着说着,她声音渐低,最后终于靠在少年的肩头睡去。
他没有吵醒她,只是伸开手臂揽住她,好让怀里的女人能睡着更安稳一些。
他垂下眼静静看她安睡的脸庞,脑中却突然记起TIM那晚送她回来时,她对TIM所讲的话: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理智这种东西就会消失。
当时听到这句话,他只觉得她是个很笨的傻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药可救的大笨蛋。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他却发现自己正要变成这种笨蛋?
“连理智都消失吗?也许,可能吧……”夜风一阵阵拂来,吹动她的发丝,撩动他的鼻尖,“你这个笨女人,连睡觉都要来惹我……”
少年低下头,悄悄印上她的唇。
错误的荒谬的无可预料的吻,却是宝贵而悸动的情感。
理智,从此刻起,他宣布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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