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两天,回家六天,危瞳被勒令养伤,差不多连门都没出过,就这么从八月底养到了九月。
期间,凌泰一次都没来过,加上她的手机在回Z城后不知所踪,所以连电话都没一个。
众师兄弟整日听她骂人,时间一长耳朵也开始起茧。
末了,师弟小宝悄悄跑去告诉她,其实凌泰有来过,而且不止一次,但都被大师兄拦在外面。
“师姐,你别怪大师兄,其实他也是心疼你……你这次为了保护你老公受伤,非常英勇!但毕竟受伤的是你,老爹听说姐夫明知有危险还带你去工地心里也不怎么高兴。不过我觉得姐夫不是那样的人,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师姐你如果想见姐夫,就得先把这个误会解开……”
可惜,难得侃侃而言的小宝并不知道,该解释的误会她都跟渃宸解释过了。由此可见这次的事并非误会,而是刻意为难。
对她此次受伤,渃宸始终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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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老爹其实明白,女婿并非那种人。
但见自家女儿受伤心里总是不高兴,所以在渃宸将凌泰拒之门外时,他并没出声;甚至发现渃宸暗下取走女儿手机丢去抽屉角落时,也睁眼闭眼只当没看见。
这天,凌泰第三次敲开了危家大门。
应门的仍是渃宸,危老爹端着茶杯踱出来,边喝茶边考虑这次的刁难女婿事件是不是该到底为止?
如果真搅合的这对小夫妻闹矛盾,他这个当爹的就不应该了。
结果,凌泰这次找的却不是危瞳。
两次被拒之门外加上电话不通,他自然知道这是渃宸的刁难。其实早在先前对方带她离开时,他就大抵料到这个局面。
说实话,若他真强行要进门,渃宸是不可能拦住的。但这样对双方都不好,出现问题得从根本解决。
半小时后,凌泰与渃宸已置身乔安会所的包厢内。
与渃宸这场谈话不算临时兴起,只是这几天公司太多事需要处理,他没有时间。
服务员送完咖啡就匆匆退了出去。虽然包厢里两个男人谁都没说话,脸上也都带着笑容,但气氛却异常诡异。
空气里,仿佛有一些看不见的火花,这种微妙的错觉令她半秒都不敢久留。
沉默的时间里,两人都似乎想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一些东西。
凌泰搁在桌面的修长手指轻轻扣了扣,缓缓道,“今天,我只是想解决一些问题。”
“原来你也知道有问题!”渃宸笑了两声。
凌泰的眉宇压低几分,唇角却仍保持着礼貌的弧度,“你是纯粹针对我,还是针对任何一个人在危瞳身边的男人?如果是前者,尚属于能够解决的范畴。如果是后者……”
他顿了顿,目光淡了几分,“我想我帮不了你。”
“是不是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人说话都喜欢绕圈子?”渃宸摸了摸鼻尖,甚是好笑的摇头,“看来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我的影响力都不容小窥。你想知道我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是么?”
他问完,笑容又慢慢收了回去,浅棕色的眼瞳慢慢透出认真,“在那之前,我觉得你应该先说说你自己对她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一来一去的谈话,两人似乎都在做探究。
凌泰知道,危瞳受伤的事不是她自己说的,也就是说,在意外发生后,有第三方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之给渃宸。
无论这个人是谁,目的是什么,他都不希望危瞳因此成为被利用的对象。
“我能跟她结婚,就已非常清楚表明了我的心态。你也不是蠢人,与其在这里因为意外而迁怒,怎么不仔细想想那个通知你的人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凌泰缓缓蹙起眉,“工地意外是人为的,在你打电话来之前,我们这里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此次意外。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这件事我会去查,不过就算这样,也不代表你能完全撇清关系。商场上那些黑白是非,不应该把她牵扯进去。我不喜欢听理由,牵扯了就是牵扯了。如果你真有本事,就应当好好保护住她,风雨再大也不让她淋湿分毫!”
渃宸说着,神态逐渐严肃,“从小到大,她虽然一直好动,喜欢找人打架,可我告诉你,有我们十二个人看着,她从来没吃过一次亏!你以为她不喊疼,就真的不痛?手臂五针,腿上七针,一共十二针!二十五年来,她大小擦伤扭伤的确多的数不清,可从来没有哪次严重成这样!”
他的怒意终究起来了,“你不用再问我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无论是怎样的我都没必要也没兴趣让你知道!你也别再做出一副能够给她幸福的模样来,婚姻只是形式,什么都说明不了。你说想解决问题,那我就直接点告诉你,不用解决——关于危瞳,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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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一场谈话,算是让两个男人在场面上最后一点客套也彻底消失。渃宸说完该说的,率先离开。
走出乔克会所后,他眼底的怒意很快消散,他的目光自停在路旁的车上掠过,短暂的一瞥并未久视。随后拦了辆车,返回老街。
此刻已接近午夜,老街上的住客们早已睡下,昏黄路灯下,狭窄的老街静谧而深幽。暗中,似乎有一道视线注视着他。
渃宸何等耳力,他朝某阴影处看了眼,笑着摇头,“还不出来?”
纤长的窈窕身影闪了出来,年轻女子浅麦色的脸孔上带着讨好的笑,“大师兄……”
看着她一身热裤T恤外加贝雷帽的利落打扮,他好气又好笑,“翻墙出来的?”
“没有。老爹早坐在墙边上捧着茶杯晒月亮呢,我是走大门出来的!”
她老爹天天糊涂,难得却精明非常,知道小宝告密后就明白她不可能还待得住,特地在墙边等她就是为了不让她带伤翻墙。
她上前勾住渃宸手臂,“凌泰找你都谈些什么?”
他避而不答,只盯着她看,“这么晚还回去找他?”
“明知故问。”她有些不好意思。
看到她的模样,他又有些想笑,然而敏锐的触觉再度忠诚的反馈给他一些讯息。
他骤然拧眉,借着摸她头的动作,眼角余光不动声色的扫了眼斜后方的另一处阴影,那尚未凝结的笑意就这么消失无踪。
他收住脚步,逐渐凝神,“其实凌泰今晚问了我一个问题。”
危瞳抬头,月色下,渃宸俊挺的五官愈发显得深邃立体。
“然后,我就一直在想,当年执意要出国发展这个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当然是对的!不出国又怎么会拿摄影大奖?”
他叹了口气,目光停顿在她脸上,缓缓拉住手臂上的手,握在手里,“可惜我得到事业,却失去了你。”
“啊?”危瞳被炸的不轻,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对话!?
“瞳瞳,我真的很后悔。”他的声线压得很低,这么近距离听来有种不真实感。
危瞳不傻,若是这样都听不出背后的意思那就是白痴!
可正因为听懂,才愈发震惊,尤其在全无准备的状况下。
她张张嘴想说话,却被他摸着头发打断,“不用问了,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些话我本不打算说,可现在我才知道骗不了自己。从小看你长大,你是我重要的家人,也是我最重要的女孩。我不该离开三年,以为你还小,以为你对感情总是懵懵懂懂所以不会太早恋爱。结果回来才知道你连婚都结了……”
“大、大师兄……”她抽了抽嘴角,发现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直努力在凌泰面前争辩的事,此刻却变成她一个人无意义的坚持。认定是家人的兄长,竟突然告白……
她推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大师兄,你是我重要的家人,我从没对你有过那种心思!”
“是么?”熟悉的声音带着不熟悉的落寞。
危瞳狠狠心,“是!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因此改变疏远,所以今天这些话,我就当从来没听过,你也当没说过,我们——”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的打断,“我既然说出来就不会收回!瞳瞳,那个男人不适合你。他太复杂太深沉,他的世界跟我们的世界完全不同,就算现在不分开,以后你们也终究会陌路!”
夏天的风闷热枯燥,令这个夜晚变得莫名冗长而焦躁。
渃宸在她离开前告诉她,他并不介意她这一次的婚姻。他在意的只有她,他不会逼她,但他希望她能好好想清楚。
在她跟凌泰之间的这场莫名婚姻,到底是不是真能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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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第三杯咖啡时,凌泰发现窗外天空已经泛白。
近来,他的生活习惯毫无规律可言。
他按住发胀的太阳穴,端着咖啡踏上玻璃阳台。
四十五层的高度看去,整个城市都仿佛陷在一片奇怪的灰白色混沌中。天空云层很厚,想来今天会有一场大雨。
想起昨晚陆路的电话,本就深沉的眸色再度冷却几分。
他打来电话时,他正加快车速甩走后方的尾巴。这些年,被跟的多了,车技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这一次的调查几次周折,花费陆路不少时间,只因从开始他们都走进一个误区。
九月临近,总以为对方目标是公司,对象是凌泰,却疏忽了另外一人。
凌洛安先前在酒吧受伤的事,陆路也有所耳闻——毕竟只单单做被跟踪的一方,对BOSS来说很不公平。
凌家小姐当晚在医院出现过,想来应该就是那次知道了渃宸的存在。出自何种意图他不了解(十有八九跟凌洛安脱不了干系),但那晚之后危瞳身边也出现了跟踪的人。
这人甚至一路跟去了S城,偷听到他们电话,然后趁机设计了这个意外。
渃宸那边,也应该是凌静优通知的。
她虽没有下狠手,但处心积虑安排这一切着实令人生厌。
跟踪危瞳的人早已被陆路命人暗中除去,但凌泰一想到她曾经置身危险心底的怒意就平息不了。
“关慧心教育出来的‘好女儿’,若只是骄纵任性也就罢了,可偏偏把手伸向不该动的人。”烟灰色宾利在夜色里飞驰,后视镜里,男人的眼瞳窒冷,“也是时候让凌洛安学学过滤身边的女人了。”
陆路跟了他这么些年,自认对BOSS很了解,以前遇上麻烦,他对自己的安危都能一笑置之。
这次为危瞳这样,绝对是动了真怒。
陆路不敢含糊,应下后当即着手布线,同时传消息给负责危瞳安全的保镖,令他们盯紧一些,别出岔子。
结果却得到对方这样一个报告:他的BOSS夫人,昨晚遭人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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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助理,陆路近来觉得压力颇大。
都说男人动情是件没理智又盲目的事,他一直以为清冷睿智如凌泰,不会做这么失策的事,但理想与现实总相差甚远。
之前才因一言失误导致危瞳受伤的助理挣扎了一夜,终于决定打给BOSS报告这一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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