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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170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脱身

  超影和绿耳打成一团,屋内只听见拳声呼呼,暗影重重,仿佛躲避他们的误伤一般,我将脚步往门口移了过去,哪知绿耳虽和超影打着,一边却是注意着我的动向,一见我位置不对了,便叫道:“将军,你找个椅子先歇歇,不多长时间,属下就会料理完这人的!”

  他如此一叫,超影也注意上了我,与绿耳过招之际,百忙之中拿出手指打了个呼哨,剩下的几骏便倏忽显现,守在了门下廊柱之间。

  我心中暗骂,却是着急之极,知道拖得越久,便越难以脱身,见他们两火眼睛星地望了我,我略一思索,不往门边走,反朝里面走去,他们见我不想着离开了,略松了一口气,专心专意地拳来脚往。

  我走到那个牡丹挂件旁,伸手打开了那扇暗门,门内,自是有夏候商趴于床上,我一走进门,便打开箱子,翻出那一大块染了血迹的锦缎,置于露出的肩头,那块的月白的锦锻花色繁复,颜色与他穿于身上的差不了多少,咋一望去,便仿佛他身上倏地染上了鲜血,丢于床塌连上显眼之处,急步来到床边,大声道:“王爷,王爷,您怎么啦,你是谁……绿耳?”

  听到我的叫声,绿耳与超影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打斗,向室内奔了过来,那一大块血色艳艳的月色织绵同时映入两人的眼帘,让他们惊讶出声:“怎么啦?”

  我冷声道:“有人闯了进来,刺了王爷一剑,被我一叫一惊,便从窗户跑了,看来,这里不能再住了,你们叫其它人来,叫人备了马车,我们立即入宫!”

  “娘娘愿意入宫?”

  “总得让王爷安全了再说。”

  有我坐在床边,超影没有仔细上前打量,返回门边,一示意,其它几骏便上前听他吩咐,不一会儿,马车便停于院子里,而我,也趁着这个机会,将夏候商的“受伤”之处以白色细棉包裹,如此一来,他们进屋抬人之时,便没有人再生怀疑。

  树欲止而风动。

  他既是在层层算计之下让夏候商处于如此境地,那么他对我,确是有所要求的,对其它,我或许不太了解,但他这种对奕的手法,我怎能不熟悉?

  所以,在宫内之人没有到达之前,前往宫中的这条路,既使我没有动作,他也不会让人将我带入宫内。

  鸳鸯楼离皇宫隔得不是很远,如骑快马,一柱香时间便到,如驾马车,经朝阳大街入东华门,层层通传,也不过两柱香的时间,但我知道,他调兵谴将多年,最擅长的.就是争分夺秒,这么长的一段路,够他安排的了。

  我有些担心,小七就在楼下,可出了这么大动静,也不见他上来,看来.小七已然落入他手吧?

  所以,当我们走出鸳鸯楼时,走不了几步,就有三五个乞丐挤了上前拦截,此等小贼,自是拦不倒超影他们,可原是一挥手便能解决的事情,却愣是让他们如蛇缠棍一般地缠了上来,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个个身上都有功夫的,而且人呼哨之间,更有其它乞丐从深巷之中转出,更有两人抬了一个大桶,急步向轿子逼近,超影等暗生警意,一边与之缠斗,一边就有八骏急速向出来的人逼近,可那几人却不斗,齐发一声喊,那两位抬着桶的,便两手齐托桶底,一扬臂,木桶中的液体便铺天盖地地向轿子倾泄而来,只听见轿顶如急雨般地敲响,满天满地的酸叟味道却冲帘而入,他们用的,居然是酒楼存放了几日的剩菜剩饭!

  我暗暗佩服,八骏与七星不同,皆出自名门世家,虽训练极苦,但自少便是锦衣玉食,他们不怕流血流汗,但这铺天盖地的污秽他们又怎么能受得了?

  只听得轿外的乞丐齐声哈哈大笑,一会儿脚步声渐行渐远,很明显,他们一击成功,便做鸟兽之散了。

  揭了帘往外望,只见八骏围在轿子四周围,依旧是黑由蒙面,全身黑衣,却每个人脸上都挂了几条酸叟之物,于是道:“如果进宫也不方便,超影,尽快使人换了轿子,你们也换身衣服,对方有备而来,看来是冲着王爷的,不如我们分开来,四骏抬轿子由西华门入宫,我则另坐一轿从东华门入宫,不知如此可好?”

  他有些犹豫,我便叹道:“如若不然,我们便进入对面那家成衣店,换了衣服再说?”

  我知他不相信我,可能夏候商反复向他交待过我的品性,因而他沉吟半晌道:“王妃娘娘,属下已令人入宫报信,想来神策营的人就快来了,不如我们等在这家店内,谴散其它人等,一动不如一静?”

  我无可奈何地点头应了。

  街角的这家成衣店是家百年老字号的衣店,品种齐全自是有他们全身俱黑的紧身衣,超影却极为小心,先令人清理轿上余羹,再令八骏两两换班换衣,以极快的速度换衣之后,这才揭帘扶了夏候商出来,既便做此事,八骏也训练有素,进退自如,六人呈歧角之势四周围护着轿子,超影和绿耳则搀了夏候商出来,早有软塌放于轿边,将夏候商放于塌上,抬入室内。

  我皱眉闻了闻身上,道:“我也要换身常服才行。”

  超影抬头望了我一眼,眼内有不赞同之色,我道:“身上虽未沾上,可那味道我却受不了,超影,你们先守着王爷,本宫就在隔壁换衣。”

  超影不便多劝,只得叫了两骏连同绿耳一起,守于我的房门前。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布店老板见超影提出要求需要避静清静,于是将布店后的这个小院子给了我们住下,有八骏守在院子里,自是其它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

  我坐走进房间,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着,就见一面墙壁缓缓地四

  了进去,墙壁上的泼墨桃林山水如有风吹过,画上的桃花隐隐而动。

  等得那画揭起,便有人道:“将军,请……”

  我放下茶杯,走进那道门,带我进门的人并不多言语,只是不知道按了一个什么开关,将那扇门关上了,黑暗之中,我跟着他一路前行,还可以听得见远处隐隐传来口呼万岁之声,刀枪剑戈相撞,那冰冷的器械相击之声隐隐而动。

  未曾想,皇上会降临这个小院,想是知道了夏候商的情形吧?

  可他们毕竟来得迟了。

  当那桶酸水倾入轿顶之时,随之而入我的轿帘的,还有一个短箭,短尾有瓤,射于我的鬓角,打开那皮质的瓤,里面便有一个小小的纸条,告诉我去成衣店等。

  第一百六十三章隐藏在身后的

  [作者题号标错,无一百六十二章]

  超影一再抗命,凡我之所求,他必反复怀疑,但他也知道,可果此种情形入字,必遭宫内之人垢病,所以,当我要求分路而行的时候,他不答应,反而会怀疑路上会否另有埋伏,所以,他便要求在店内等候了。

  这条暗暗的通道并不长,不过二三十米的样子,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每拐一道弯,便离那小院越远,直至让人再也猜不出走到何处。

  当那个长长的甬道终于走至尽头,那人不知按了墙上哪个开关,外面的阳光刷地一下射进通道之内,让我感觉眼前一瞬间耀眼光华,居然有些看不清自己站在哪里,面前青衫锦袍,玉冠压顶的,却是何人。

  他将手伸向我,欲扶我走出那扇门,我才略有些怔神,我应该早就猜到的,不是吗?

  西夷十子之中最有才华的王子,也是最狡猾的王子,乌木齐……

  原来,这一切布置的后面,隐藏着的人,终究是他。

  他和我的父帅达成了什么样协议?

  我心中冰冷,至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便知道,当年的那场杀戮,当真是事出有因,而传至草原之上的那些流言,并非空穴来风,原来,害死君家众将的人不是其它,却真是我的父帅。

  那端正严和以忠君爱民深入形象的父帅,我不知道,此事为何会变得如此的讽刺,他是什么时候和乌木齐站于同一战线?

  我不知道西夷能给他什么好处,而这种好处,却是连他一向效忠的朝廷都不能给的?

  我低头看清伸在我面前的那支手,略有些黝黑的手背上可见微卷的汗毛,可那双手却是修长之极,指端的指甲修得整整齐齐,没有杀戮的痕迹.可我知道,这双手曾毫不犹豫地用腰间的利刀斩下我方将士的头,鲜血溅上了他的面孔,也不过用指尖拭了放于唇角,笑看那掉了头颅的对手,与他对敌,我方将领也会胆战心惊,只因他的狠与绝.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取胜,无论敌我,都会轮为他手里的棋子,他的兄长,便是因此而亡……舍铁木虽凶残狠毒.便到底照及本族之人。

  我避过那支手,向侧边跨了一步,向他身边的人笑道:“父亲,我来了。”

  乌木齐见我如此,缩回手,神色之间却无丝毫不恼,笑嘻嘻地答话:“我们可等你好久了。”

  君楚禾道:“来了就好,为父知你终会来的。”

  屋子里富丽堂皇,漆染的红木盘散着隐隐的幽香,想是檀香木所制,玉雕的挂画上面雕的是毡帽弯刀骑马甩套的壮士,那样的雄健英姿,仿佛要夺壁而出。

  除此之外,屋内便再没有西夷种种,满屋了富贵荣华,与宁王府,以及宫中不惶多让,室内冉冉而燃的熏香,熏出满屋的暖香,将屋内这名满身肃杀的西夷王子衬得如江南富户之子,慈和孺雅。

  有侍女纤肢娇娆地用木盘装了点心茶水上来,摆于桌上,垂首之间,眼角扫了面前的男子一眼.便款款而退。

  我心想,原来这位也是个与夏候商差不了多少的美男子呢,不过黑了一点,皮粗了一点,身上的味道重了一点,锦衣玉食也挡不了身上的汗味儿……我是不是一名不能长期沉浸于悲意之中的人呢?如果夏候商真的不能醒,我便如他对我时一样,与他长相厮守,如此一来,人生便不觉悲苦,何必时时刻刻地想着?如此一想,心里便也有了几分高兴。

  未曾想这高兴便浮在了脸上,让君楚禾有些意外,将茶杯送至我的手上,道:“辗玉,此是王子特意用万金买下的明前龙井,你试试?”

  我抬头而望,乌木齐眼露深邃,望了我,却是一声不发,脸上再无了初见的笑意。

  君楚禾拿我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我接过了茶杯,轻饮了一口,不由心中一突,此茶清冽幽香,回味甘醇,其中夹了略微的玫瑰花香,淡却不掩茶味,哪里是花万金能买得下来的,明明就是皇室御茶园所产之茶,这种味道,我只在太后的寿景宫闻到过一次而已。

  这种御茶的茶树只有一棵,不过一米来高,所产茶叶清明之前摘取的,也不过半斤左右而已,连宁王府都未有见过此等茶叶,他们的手中却有,他们这是想向我宣示什么?

  “此茶可好?”

  “甚好,父亲越来越清淡雅致了呢,想往日,父亲可不是很喜欢吃茶的,多年未见,有许多地方,我竟然不认识父亲了。”

  他轻声一笑:“我哪懂什么茶,不过王子一向对中原茶艺颇有研究,因而想方设法地弄了茶叶来。”

  “是吗?走了这么久的路,我腹中也有些饿了,就不知道可有好的点心配这好茶?”

  乌木齐双手一拍,有垂鬟少女端进精致金丝糕,置于桌上,金黄透明的糖丝被灯光一照,反射出明黄软玉般的光来,让人一见而食指大动,我便不客气,拿起盘边放着的檀木筷子夹了一筷入嘴,只觉初尝之时反不觉甜,但待那糕入嘴,便觉满嘴的馨香从舌根之处缓缓地移致舌尖,再扩展至整个嘴,连腹胸之间仿佛都浸染了此时馨香。

  再配以略带玫瑰之味的明前龙井,当真香而不腻,仿佛使人将整个舌头都咬了下去。

  “将军还如以前一样,喜欢嗜甜。”乌木齐笑着亲手将桌边的细瓷水壶提起,为我的茶杯之中注满了水。

  “王子也还如以前一样,心细如发。”我笑了笑

  当年依慕达大会,他扮作普通牧民参加,也曾和小七及我一争长短,因其身手之间露了破绽,让我产生了怀疑,正待招呼小七趁其不防时出手擒拿,却未曾想落日霞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他顿生警意,无声无息地悄然遁走,让我们痛失良机。

  记得落日霞当时劝我饮奶酒,我实在不喜欢这股酸味,于是婉据,她便瞥嘴道:“我等草原儿女,既生于此,等可不饮草源奶酒?既参加大会夺了冠,饮不得奶酒的人,岂不象那中原酸腐一般……本公主可也是不嫁他的!”

  她是草原上最美的女子,一双眼睛仿佛汇聚了天上最明亮的星碎,是草原青年男子梦寐以求的妻子,我一听她这话,原本有些想试试新鲜的,便也不试了……这么好的不予行责任的借口,岂能不用?

  我正后悔风头出得太过,一阵风似地打败了十多位勇士,连亲自上场的落日霞都一脚给踢下了木台,拿了个第一名……按照规矩,我便不得不娶了她回家!

  于是我勉作为难,坚决不用饮,让她讥讽道:“莫非你真是从中原来的?”

  或许,正因为这话,便让乌木齐产生了疑问,等我们待要动手之时,他已带了随从悄然远去了。

  而我,换来了落日霞扬鞭骑马直追至君家村,堵于门口骂了三天三夜。

  第一百六十四章亲人至此

  原来以为,她这样的恨我,在我遇难之时,她不落井下石算好的了,却未曾想到,在我独骑百里,后有追兵万骑之时,却是她救了我。

  “其实本王素不喜甜的,还是认为西夷的马奶酒更好喝一些,因那味道纯正,激于舌尖,只闻酸辣之味,不见其它味道掺杂,醇厚而浓烈,可将军却不同,茶与点心都喜柔甜的花蜜花香味道……”

  “人生有百相,王子竟期望我与你一样吗?“

  他哈哈一笑:“将军自有将军的特点,本王哪敢相求?本王不过与您谈论饮食而已,将军想到了哪里?只不过君将军,你或不知道,这种掺杂了其它味道的茶点,虽是味道浓甜馥郁,入嘴绵香,可是最容易染了其它不纯的东西进入,却让舌尖失却了原本的敏锐的。”

  我心中又是一突,却是笑道:“妾身有些迟钝了,却不知王子在两样东西里添了一些什么进去,来招待于我呢?”

  乌木齐含笑不语,眼眸在灯光照射之下有些微微的碧蓝之色。

  君楚禾道:“阿玉,有为父在此,你认为王子会伤害于你吗?”

  我暗暗运了一下气,却惊喜地发现原本空空荡荡的内息之间,此时却有一小股气息在经络之中缓缓而行,慢慢凝聚,惊喜之后,心中却是一沉,连我都没办法查觉到这茶与点心之中的味道的差别,便吃下了中有解药的茶点,这茶点皆出自宫内,特别是茶叶,外间几乎从不曾流出,可乌木齐都能想办法取了出来……正如他所说,反之亦然,他如果想在其中动手脚,却是只需布置周详才行。

  他向有大志,以一名女奴之子从微末之势而起,拜天神成为西夷未来的可汗,心思缜密之处有时连我都极为佩服,当年铁舍木占有西夷百分之八十铁骑的支持,尚且被他用计逐渐蚕食殆尽,只因元气大伤,才不得已与本朝立了友好同盟.不过三年时间,他便又有了入主中原之心?

  我想起了宫内的清妃,在皇宫之内,还有多少个象清妃这样的人被他以合情合理的借口不知不觉地送至皇帝身边?

  他在以这茶点向我表明他的实力,可令人亡也可令人生的实力!

  “阿玉,你体内的毒,此药虽不能完全根除,但也可以保你余生平安无事,只需每隔一个月时间,服用这点心茶水,你便如平常人一样。“

  “父亲当真善解人意,最懂得的,怕是以李代桃僵,以人为鱼肉的本领吧?让我想想,那日我成亲,原以为饮下的是必死之酒,到了后来,却仍留了一条性命,原以为和那大还丹有关,如今想来,那药虽是极为珍贵,但到底也不能医死人肉白骨……这其中,也有父亲的功劳吧?”

  他道:“果真被你猜出来了……”他眼眸有些冰冷,”阿玉,身体发肤,受于父母,我怎么能任你如此糟遢你自己?”

  “是啊,您嘴里的阿玉对您还有用呢!”我微微一笑,“可不知,您待我百般的好,要我何以为报?”

  从小到大,我以顽劣来吸引他的目光.等待失望之极想要离家出走之际,他给了我希望,原以为只要按他的要求来做了,便终有一日会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欣赏的,我耳内倒是听到了他的赞扬了,可他的情绪掩饰得太过周密,我总是摸不清,他嘴里的赞扬,是真还是假,于是,我便努力做得更好,却未曾想好得让他生了嫌隙,我便成了阻碍他的一颗子,终让他弃了。

  他沉沉地望了我一眼:”阿玉,你把为父当成什么人?你是我的女儿啊,我怎能害你?“

  我伸手拿起桌上斟得半满的茶杯,饮了一口,轻声道:”那么,父亲自然也不会让女儿新婚未久,便先守寡了?”

  “自然不会,我的女儿,怎么守寡?”他伸手将我头上的绿簪子扶正了,“不过,为父这么多年多得乌木齐王子的照应,才勉强保了一命,俗话说得好,欠人家的东西,总是要还的,为父没有能力偿还,具有期望于你了。”

  我轻声一笑,将那根玉簪重扶了扶,笑对乌木齐:”那倒是,王子毕竟救了父帅,不知王子要什么补偿?”

  君楚禾与乌木齐相视一笑,君楚禾道:“玉儿,你弄错了,为父并不是叫你替我还债,我们之间可不存在什么父债子还之说,乌木齐王子的意思,是叫你还了当年欠他的债。”

  我不由有些糊涂,当年他和我是生死之敌,打仗之时乱血披面也要分个胜负的,如今西夷与本朝缔结了友好合约,他难道还死记了当年不放了?

  “是吗?不知王子当年损失了多少的兵马,又若损了多少部将,要我给你招慕归集呢?”

  他们两人遇时对望了一眼,乌木齐更是发出一声大笑:”将军啊,将军,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在你的心中,我就是这么一个睚眦必报之人,我不过,我你陪我一个新娘子罢了,您忘了当年,我成亲之时,被人抢亲之事了?直至如今,本王都还是孤家寡人,你说说,当年在婚礼之上率人抢了新娘的,是不是应该陪一个给本王呢?”

  我愕然抬头,却见他眼内有一闪而逝的志在必得之色,不由道:“王子姬妾成群,反倒自称孤家寡人,当年婚礼之事,不过一场闹剧,闹过便罢了,我相信王子如想娶妻,草原上的姑娘只怕是手牵手能绕草原一周,又何须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他目光由冷而变得炽热,道:“当年本王与王姐奉可汗之旨同时成婚,却未曾想婚车行至中途,新娘被人劫走,王姐也同时失踪,到第二天才在驸马的房间发现了新娘子,而王姐,则被人送至我的房间,王姐与我是姐弟,自然无碍名节,但那呆在驸马房内一晚的新娘子,本王岂能要她,也只得顺手推舟,送与驸马为妻,可怜当年,王姐与驸马原是一对鸳鸯,却无缘无故地多了一个侧室出来,不但使本王痛失王妃,且使王姐与驸马至今不睦,你说,当年的债,你应不应该偿还?”

  他目光之中仿有火苗燃烧,直直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烧了个空出来,我万想不到他提出的却是这样的条件,当年西夷与我朝为敌,我自是想尽了千方百计去对付于他,听闻西夷大肆操办喜事,我与七星潜入,神不知鬼不觉地劫了两个新娘子,原是想让乌木齐丢一下脸的,哪里知道他发现事情不对之后,放着婚礼不理,将布尔塔城围得如铁桶一般,我和七星差点就出不来了,到了最后,还是天生娃娃脸的小三,想出了办法,这让我们从容溢出……虽抢了你的新娘是我们不对,但我们也担惊受怕了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蛮横道理

  “那王子要在下怎么陪个新娘给你?王子如真想迎娶宁启瑶,太后娘娘虽心痛她,但为两国着想,也会封荫舍嫁的,莫非王子想让我想办法促成此事?”我隐隐知道只怕没有这么简单,便心中尤怀着一丝侥幸,“王子又何必大费周折呢?”

  君楚禾听了我的话,眼里露出好笑之神色,而乌木齐却更是嘿嘿地笑了两声,仿佛我在他们的眼里,却成了一名白痴。

  “你猜得没错,是宁家小姐,却不是那一位,却是眼前这一位!”

  乌木齐说出这话,眼里又露出了那种狂热,热得让如烈火炽身,既便是我,也不由暗暗惊心。

  失去了武功,的确是胆小了一点的。

  “王子说笑了,王子难道不知,我已与宁王大婚,已是他枕边之人?”

  “我们西夷与你们中原可不相同,兄亡弟可接纳其妻,父亡子可纳其妃,你与宁王成过婚又怎么样?他娶的可是宁家嫡女,你是宁家之人吗?”

  我冷笑一声:“王子当年被人抢了新娘子,那新娘子在驸马房间不过呆了一晚,实为完壁,王子便舍弃不要,又和我谈什么兄亡妻可纳其妻,父亡子可以纳其妃,原来王子心目之中早定了两套规矩了!”

  他哈哈一笑,完全没有不好意思之感:“不错,于你,本王就是有两种规矩,只要本王喜欢的,便是这世上最圣洁之物,如天山雪池.透不染尘。”

  他眼中的炽热夹杂了少许期望,看得我浑身恶寒,心中却是明白,他的要求,已然提了出来,如果要夏候商醒过来,我便再也没有回到他身边的可能,无论他是真娶我为妃还是其它,如想让他醒来,我只有答应了他的要求。

  可他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人吗?竟如此放心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于是,我笑了:“只要王子不嫌弃,我便跟了王子进入草原便是,说起来,相比于中原的富贵柔媚,我却是更喜欢草原的清爽干净呢。”

  他哈哈大笑,也不知道其中的笑有几分是真心真意,只感觉他眉眼之间俱布满了喜意,道:“好,本王便用鹞鹰发信,要他们准备婚礼,待我们一到,便是婚礼进行之时。”

  我也笑了:“过几日就是重阳节,彼时九门大开,皇上会与民同庆,说起来我年少入伍,终日甲胃缠身,却是从未瞧过如此热闹,不知道父亲和王子,能否陪我一游?也许当日,在华阳门墙上,可见到宁王参与同庆呢?”

  我已将我的要求提出,那一日,夏候商如果能够完好无恙地出现在城墙之上,那么,便是我守信诺与他们回归草原之时……只要远远地再望他一眼便好,此生足已!

  我不知道他们将我当成一颗什么样棋子,但我知道,他们既已出招,我便只能接着了。

  乌木齐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将军如此不相信本王呢,本王说过的话,几时失信过?”

  我笑了笑:“噢,王子还有守信的时候?”

  此人脸皮我原先就领教过了,真比城墙拐弯还厚,不过瞧他脸上真有一丝腆然,我倒真有些奇怪了。

  他们对我自是极好的,派在我身边的侍女全是身手敏捷,脸色讨喜的,如我将一个茶杯丢了落地,无论多远都有人倏忽而至地为我接了那杯子,然后脸上笑意融融地重置于盘托之上:“可要奴婢重给您重沏上一杯?”

  她们双目半垂,从不抬头视人,态度谦恭卑顺,但我知道,乌木齐只怕将他暗地里训练的精英捡那顶尖的高手,全送到了这里。

  我如无过份要求,她们自是对我千依百顺的,甚至于我随口问了一句:“不知七校尉可否在你家主子家做客?”

  到了傍晚,小七就前来拜访了,他告诉我,小六和他就住在我的隔壁……自然身上的武功全被制住了。

  乌木齐在告诉我,只要一切如他所愿,那么,他对我还是挺好的。

  我在外的倚仗已被他控制在了手心里,再多的计策没有了执行之人,他倒乐得让我们聚在一处。

  小七告诉了我那天发生的事,原本他准备上楼和我汇合的,哪知一出门,便被君楚禾所擒。

  小七的武功极高,内力更是雄厚,可还是被君楚禾所擒,只怕是因为他的生存给了他太大的震惊吧?

  更何况他原就是他的统帅?他又岂能真的和他动手?

  我们三人被困于此,乌木齐十分有待客之道,找来了一幅骨牌,我与小六小七便以此为戏,倒也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到了重阳节那日,院子里早早地摆满了菊花,门楣遍插茱萸,有冷风过院而至,我这才恍觉,一年又过去了。

  只不过今年,我的身体里没了那刺骨的寒冷之意,流于血液之间的冰峭冷意少了很多,所以我对小六小七笑道:“每到重阳,登高望远,一年好过一年呢!”

  只是小六小七脸上的笑意恍如哭般,随声附和的声音很是勉强:“是啊,是啊!”

  到了重阳节那日,院子里的侍婢每人身上佩了茱萸囊,在院子里婷婷而过,行走之间,身上便带了股辛辣芳香之味,屋子里的花瓶插上了盘大的黄色菊花,更有九层重阳米果送至,让我恍觉此时身处之处,仿如中原某一富户人家,更有几分早年君家村之时,家家户户重阳登高点火,谈天说地的气氛。

  只可惜年年重阳,却人事全非。

  到了晚间,我们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头上插了茱萸,君楚禾与乌木齐便到了,与我们一起加入游街的人群之中,每年此时,九门大开,皇室成员居于东华城头,以登高望远,祭祀祖先,更在城头放出万千纸鹞,纸鹞随风而散,上面的金银菊花便从兜袋落下,一时间暗夜之中仿如瞬间盛开菊花朵朵。

  每年这个时候,是皇家与民间最喜庆的日子,每一名皇室成员都不得出席,微风拂起黄色维帐,可以让百姓得窥见天颜。

  第一百六十六章劫持而离

  我们一行几人行走于人群之中,小七和小六一左一右地老在我的身边,把乌木齐挤得远远的,他倒满不在乎,只是偶尔回头向我扬声道:“看看这菊花马,与本王的拔步流云相比怎么样?”

  小七和小六自不理他,我也只当成没有听贝他尤自兴致勃勃,君楚禾跟在我们身后,倒是沉默不语,没听到他说过几句话,我与他之间,恐怕也无话可说了吧?

  小的时候,看见村子里其它的小孩手里拿着父亲为他们制的纸鹞,我也曾羡慕过,但每次去求肯,便换来父亲冷冷地一瞥,我便自力更生,开始以物换物,偷摘邻居家的瓜果换邻居家小孩的纸鹞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便渴望着他对我的关注,甚至于在得到这种关注之时,便毫不犹豫地以求做得更好?

  终于到了东华门的城门,高高的城墙之上,黄色帷帐随风而拂.

  可看得见重重帷帐里边偶尔露出来的钗冠珠鬟,和那钗冠珠鬟之下俊美如神祗般的皇室众人,我一恍神,他们离我真的很遥远,远得让我几乎感觉不到我曾着大红嫁衣嫁给他过,我看见了他,他走出了那重重的黄色维幕,手负在身后,朝楼台下望着,有百姓欢呼,“宁王殿下.是宁王殿下……”

  城头风高,鼓起他玄色的广袖,使他整个人仿佛要乘风而去,即使隔了这么远,我也感觉,他……又瘦了。

  “看那楼前的菊花山,重重叠叠,有如金染,你猜猜,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乌木齐已然将小六小七挤开,挤到了我的身边,我心中暗惊,回头望他,却见他的笑容衬着灿若白昼的琉璃宫灯,竟带出几丝圣洁之意,我垂目道:“能发生件么事?无论发生什么,你也不会让我的相公受伤,是吗?”

  他眼里有凝聚不散的怒火,脸上却带着笑意,柔声道:“不错,你的相公,不会受伤……”他指了指城头,“你瞧你不在了他身边少不了人呢!”

  双鬟绿坠,桃花髻暖,他的左右两边多了两名女子,绿纱红披,英气婉约,是江紫初和秦诗芝,我看得清楚,她们揭了帷幕出来,他便转身离去,两名女子回首望着他的身影,离得那么的远,也可感觉到满身的富贵荣华掩不了她们的寂寥。

  我笑道:“我既要离他而去了,有两人存他身边,也许会热闹一些,不是吗?”

  乌木齐终挂不住了脸上的笑意,容颜变得如冰雪一般,在这融融的节日氛围之内如出鞘的刀,刺得人冰冷冰冷。

  我脸上也没了笑意,低声对他道:“乌木齐王子,你还如以前一样,只敢暗中下手,每至两军隍隍对阵之时,老得最快的那个人,便是你了,你的大哥,不就是这样被你推至军前的吗?”

  我看清了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杀机,他的双拳握得极紧,紧得身上都在颤抖,我却浅笑回头,向小六小七道:“热闹看不成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正值此时,惊天动地的暴炸声起,立于城尖的菊花山存暴炸声中四散开来,那灿灿的菊花如纷雪一般地飘落,城楼下的人惊慌地奔跑,尖叫之声此起彼伏,城楼上甲胄相击之声一声声地传了过来,黄色帷帐下的人被凑拥着从城楼撤下,他在哪里?在哪里?

  我看见他了,他站了出来.如以往许多时候一样,指点着将士围截包插,有青衣杀手从四面而现.手拿刀剑一拥而上,而身穿绣金衣的带刀侍卫从各处显现,杀做一团。

  倏地,我听见身边弓弦拉开之声,乌木齐脸上带了如狼般的嗜血之意,拉开了手里的乌金强弓,弓上搭的却是五色箭翎的勾刺箭,叉开的箭头,发出幽幽的冷光,他用箭尖指着夏候商墙头的身影,回头向我:“你说说,以本王现在的实力,这一箭射了过去,他的身手还如以前一样灵活吗?”

  活了这么多年,我从未感觉过如此彻入心骨的害怕,仿佛冰凌入骨,将血液冻成一团,以前如属下将士战死,我有过伤心,却没有害怕,太子带兵冲进君家村之时,我感觉的是愤怒,也没有害怕,身中寿毒之时,我只是纵马狂奔,告诉自己,绝不能如此罗屈而亡,可如今,我却感觉到了害怕,因我知道他的身体变成了怎样,他东么还能抵挡这一箭。

  我抬头望着乌木齐,他弯弓搭箭,蓄势待发,却回头望着我,在我感到绝望的时候将乌金强弓垂下,低声道:“君辗玉,本王从未见过你露出这样的苦求神态,为什么……会是因为他!”

  他向前大步而行,我几乎瘫倒.小六和小七在两边扶住了我,低声道:“他下了城楼了。”

  我抬头望去,只觉城楼上的灯光折射得人眼之内耀而生花,许久没有流泪的我,居然流泪了吗?

  君楚禾走至我的身边,却只望了我,低低地叹了一声,一扬手,四个方位便有人逼近,曾劫持之势,凑拥我们向城外方向走去,我们随着人流往城外而去,回过头,只觉城墙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地上尤有零星吹落的菊花瓣儿,金黄耀眼,可我知道,我终和他越离越远。

  我坐上了马车,揭开车帘,终于,马车拐了几个弯之后,那城楼再也看不见,眼前却闪过一个鞭影,我往后一缩,抬眼望去,却看见乌木齐骑马跟在车前,手里的乌色长鞭回绕,挽在他的手上,我在心中冷笑,我和他之间用不着假扮假装友好,因我扮不象,他也不会信以为真!

  我放下车帘,听得外面又是一阵鞭声,击在皮制的车帘之上,发出如鞭击皮肉的空空之声,几乎将车帘打得向内揭起。

  小六小七骑于马上,同声利喝:“你做什么!”

  “咣”地一声,马车便向一边侧倒,颠了几下才稳定下来,我好不容易坐定了,就听乌木齐喘着粗气在门外道:“君辗玉,无论怎么样,你都不可能再回这里了!”

  我淡淡地道:“既如此,王子还不快些叫人撤离?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王子可不能失却了冷静,要知道,九门一关,如若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他恶狠狠地在外道:“急什么,还有一场好戏等着你呢!”

  我心中又是一跳,看来,他带我来这里,并非无因,他做这一切的理由,又是什么?

  城楼上的刺客,炸弹,不过是惊扰之态,一触及走,仿佛其目的,就是为了扰乱这场重阳之乐,可我知道,此人一向不做无用之功,那么,他所谓的好戏,等着我的,又将是什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

  马车忽地加快了速度向前行驶,车轮下的石子渐多,颠得我几乎从坐位上弹跳了起来,只听一声鞭哨,马车便又嘎然一下停了,让我差点从车门之处摔了出去,要不容易稳定了身形,才坐定,就见车窗的皮帘子被人用马鞭挑开,露出乌木齐似笑非笑的脸:“你既待他那样的好,可他是皇室子弟,太子既倒,他日后难免会登大宝,你说说,他能独对你一人那么好吗?”

  如果是以前,他问我这样的话,我定不会相信夏候商,但他不知道,这么多日子,我虽躺于床上,可实际上,屋内发生的事却是清清楚楚的,如此,这世上有谁能比我更了解夏候商?更知道夏候商是什么样的人?

  我慢慢地抚平皱了的衣衫,道:“不知王子又想给我看些什么?”

  “自然有你好看的!”

  皮帘子又刷地一下放下了,打得车窗呯呯而响。

  我瞧得清楚,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一条内巷,这样的地势,从巷子里面可看见外面街道,可从街道外边却看不见巷子里面。

  停在这里没多久,我就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马蹄之声,车轮滚在青石地板之上的声音,马蹄却是众声划一,步调整齐的,那是八骏!我不由欠起身来,揭开车帘往外望去,正对上的,却是乌木齐的一双眼睛,阴沉沉的,我却向他一笑,不去理他,朝街外看去。

  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问他:“王子莫不是想以我为质,让夏候商跌入王子布的陷阱之中?王子可别忘了,我可是君辗玉,君辗玉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对王子的计划可是大有损失!”

  他眼里便又有了怒意,扬鞭欲向马车击去,可临到终了,却将鞭子收于手心,反而笑了出声:“你迟早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本王的身边的,本王又何需急?如要让他落入陷阱,何需要你帮手?”

  他的目光含了些怒意,却似讥似讽,似在说君辗玉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让我顿生警意,我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除了怒意之外,我看清了他眼里的镇定与淡然,他已胸有成竹,笃定能留得下我,我知道他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那么,他与君楚禾到底定下了什么计策?

  我可不相信他要单凭他自身的魅力将我留于他的身边!

  马蹄声越来越近,车帘子被震得微微而颤,我将车帘放下,坐于车内,想要竭力保持心绪平静,却怎么也不能得。

  他会从这条路上过?

  乌木齐早已知道了,这条路,又设了什么埋伏?

  可我最想知道的是,他醒了,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只听了马蹄之声,便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近,便仿佛看见他脸上如桃花盛开般的笑意,一想及此,我的手指便夹着车帘,却不敢将车帘揭起,心更是扑通跳得极为剧烈。

  可我听见了,乌木齐如冰屑跌地般冰冷的命令:“动手!”

  箭弦拉开划破空气的铮铮之声,衣袂飞扬之声,原本这些声音我不应该听得清楚的,可不知道为何,虽处干白日之中,也如黑夜寂静之时,那些声音毫不防备地渗入了我的耳内。

  车帘被马鞭揭起,乌木齐在车外似笑非笑:“此时良辰佳景,将军不打算看看吗?”

  车帘揭起之时,我看清了一骑人马旋风般地驶了过来,当头的,便是八骏凑拥之下的夏候商,骑于一匹乌骓之上,青袍玉绶,紫冠蟒靴,他的侧面却更见清减了,既便坐于马上,我也看得清楚,他眉头微微地皱着,仿佛藏着无限的心思,八骑之后,跟着另一队人马,却是一辆极为华丽的马车,帘幕低垂,风揭帷穗,可隐约瞧见轿内那染金织花的绣鞋以及薄如晨曦一般的纱裙。

  原来是她?

  没等我想得明白,弓弦声起,街心忽地同时拉起几根平行而列的绊马索,两旁的楼裾更是射出如飞蝗一般的箭羽,五色的箭翎在空中交错而落,他们,竟然不加避讳了?

  公然在此用上了勾刺箭?

  可这样的技俩自然拦不倒八骏,八人手里同时拿出了雪刃,马匹交错之下,摆下八音迭奏之阵,将如蝗的箭羽挡在了阵势之外,夏候商甚至没有拔出腰间的箭,只如有所感这般向我们所处的小巷望了过来,可我知道,他望不见我,果然,一瞥之下,他回过了头。

  我瞧见了他的正面,却见他面容更见嶙峋,更添了几分冷峻之色,眼里不见丝毫的喜色,仿佛眉眼之中的生气已全被千里冰封封住,仅望这一眼而已,我的眼泪就差一点落了下来……不,君辗玉从不落泪的……可,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我知道,乌木齐和君楚禾合作良久,两人皆是心思缜密,千回百转之人,以他们的手段,凡事都留了一手,未达目地之前,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而我做的,唯有竭尽全力去阻止,消灭这一切的根源,这便会离他越来越远,想想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虽有一年多的日子差不多日日能见,却不是你猜测着我,我便猜测着你,知道他参与了君家将之事后,心中的绝望曾让我不顾一切地毁了他,可换来的,却是他竭尽全力的挽救,甚至是牺性他自己的生命,我和他相处最长的时间,便是我不能动弹的时候,带给他的,却是无尽的煎熬,等到我终于醒了,终可以和他真正地终日相处了,可时间却那么的短暂,不过几日而已,便不得不天各一方。

  我与他,仿佛是离得最近之时,心却离得最远,可等心离得近了,可人却渐行渐远,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见?

  想到如此,我不禁抬头看天,想要大骂一声:老天爷,如此捉凡人,很好玩吗?我不过想过白首不相离的凡人日子而已!碍着你什么事了?

  可老天爷却依旧灰蒙蒙地片,不见下雨,也不见闪电,甚至连风都没给吹一口。

  只听见周围刀枪箭戈,连绵不绝于耳。

  八骏不断变换队形,组成如铁桶般的阵势,让周围攻击之人不能入内,他独骑乌骓立于阵中,却恍如不闻周围箭鸣之声,只微微垂首而立,目光凝视于左手马鞭,我瞧得清楚,那马鞭便是那根被他斩断了再接上去的那根。

  既已断了,又何必再留着?

  那马鞭做工很好吗?

  是镶了金还是砌了玉?

  可是,我的眼前却又现出了水光。

  第一百六十八章马车之上

  “别光盯着他一人啊,看看那辆马车!”乌木齐冷冷地道。

  我一惊,朝那马车望了过去,却见朝那马车进攻的人原是些普通角色的,可不知道为何,在乌木齐一声呼哨之后,那些普通的角色忽地变得强劲起来,进攻倏地加快,我忽地明白,乌木齐原来想要进攻的,就是这辆马车,而并非夏候商,他佯做攻击复候商,调齐人马将他们绊住,真正的目地,却是坐在这马车里的人。

  马车里的人真对他这样的重要?

  我有些不明白。

  因为,在我看来,她不过只是一名名门闺秀而已。

  夏候商也感觉到了异样,朝马车望过去,眼里有了焦急之色,八骏已被人绊住,场内唯一有能力动手的人便是他了,他扬鞭策马,朝那马车急驶过去,可来不及了,车帘已被揭开,西夷刺客拉出了里面坐着的女子……江紫初。

  虽是狼狈不堪地被拉了出来,可她依旧姿容艳艳,衬着微乱的鬓发,我见尤怜,我心中一动,望向乌木齐,却见他望着我,好整以暇,嘴角含笑:“其实,宁王殿下也是一位怜香惜玉之人呢,可不独对你!”

  对付此人的办法,就是他想气你的时候,你绝不能中计,所以我笑了笑道:“是啊,我的相公却有一幅菩萨心肠。”

  其实说这话我也有点儿作呕,不过,看到乌木齐铁青着脸转过去,心里便痛快了。

  说话之间,夏候商已从马上跃起,向劫持江紫初的人攻了过去,看他的身形,我不由心底一痛.他的功力果然减了不少,原来能一个起落便到的距离,却用了几个起落。

  八骏分身无术,可带头的超影却呼叫出声:“王爷,小心。”

  显然,他们也明白今日的夏候商已然今非昔比了。

  可他余威尤在,剑术尤存,虽是如此,也将那群欲将江紫初劫持的人逼得动弹不得。

  乌木齐在旁伸了一个懒腰,两手相交,指关节啪啪作响,凑过脸对我低声道:“宁王殿下不愧为练武奇才,身上功力损失大半,依旧可抵得住我的乌云十骑,倒让本王手痒痒起来,想和他过上几招呢,君将军,依你看,这场战,我们之间胜负如何?”

  我沉默不语,他却哈哈一笑:“不如我和你打个赌,赌他今日必输,好不好?辗玉……”

  我心底明白,他说了许多假话,但今日这句话,却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了,我一向是不易认输的,可今天我却强忍住了不说出口:请手下留情。

  天知道我要花多大的力气咬住嘴唇,才强忍住没说出口这句话:请手下留情!

  我感觉到了嘴里的腥咸之味,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已被咬破。

  乌木齐却又是一笑,转身向场内走去,双手负于背后,腰间的镶玉、的弯刀击拍着连缀铠甲,发出金玉相击之声,竟如奏起笙簧。

  我看得清楚,当乌木齐走出小巷十米,他看清楚了他,虽与乌云十骑相斗,却也转过脸越过乌木齐向小巷深处望了过来,明知道他不可能望见我的,可我也忍不住心底有了期望,他会知道我在此吗?

  乌木齐一挥手,他的属下停止了攻击,刀剑之声顿时止歇,谈话随风而至:“宁王殿下久未入沙场,未曾想实力还是这般的强……听闻王妃失踪了,也不知有什么需要本王帮忙的?以宁王的势力,尚在中原遍寻不着,说不定辗转被人劫去了西域?”

  他的攻心之术果真有效,直接击中夏候商的软肋,虽隔得这般的远,我也看得清楚,夏候商听了此言,身躯微微的颤抖:“那……便有劳王子了……”

  他的声音之中竟夹了些哀恳之意,向明知是敌人的人。

  “凡事总有代价的,我与贵国虽有友邦协议,但您也知道,西夷地广人稀,做事只能精打细算,以赚取少量米粮,本王也不得不继此传统……”

  “你想要什么?”

  “不知道这江家小姐,和王妃比起来谁更重要呢?”乌木齐抚了抚腰间弯刀,慢条思理地道。

  “你要的,果然是她……”夏候商慢慢地道。

  江紫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在乌木齐心目之中,又或是在他的心目之中?

  还是她一向就是如此的重要?我想起三位贵女之中,独有她住进过王府,原以为她因为姓江,才获得这样的殊荣,难道却不单是如此?

  我忽感觉有些好笑,乌木齐竟想用这样的手段挑拨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可未可否认,我虽是心底明白事情没这么简单,依旧被夏候商语气之中的犹豫伤着了,到底,每到关键时刻,他考虑的不光是我,我有些生气。

  吸了一口气之后,忽然间想放肆一把,话说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有放肆过呢!

  于是我忽然间使劲全身力气大叫:“夏候商,你个王八蛋!你这么快便把本妃忘了!”

  因我一直以来都是理智有礼的,表现得很象一个指挥千军的将军的样子,和乌木齐斗来斗去也不过是浅笑嫣然,彬彬有礼,嘴里说着最狠的话,可语气却是轻柔之极的,加上武功尽失,周围暗卫林立,想我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加上没人知道我原来的品性怎么样,所以,没有人想着将我弄哑搞上些禁制什么的,所以,我这一叫,类似于泼妇,众生皆愕然了。

  应该说除了小七之外,众生皆愕然了。

  隔了良久,才有人醒起上前往我嘴里塞条布巾子,可已经太迟了,夏候商不理其它,虚晃一招,朝我这边冲了过来,乌木齐被我吓着了,见有暗卫急急忙忙地撕了身上一块布,欲塞到我的嘴里,道:“罢了。”

  他说了这句之后,那暗卫便很痛惜地望着手里那块布,很可能在想,哎,我新买的蚕丝绸内衣,花了十两银子,也不知道补不补得了?

  这暗卫不会点穴。

  夏候商向我冲了过来,护在马车周围的暗卫便迎了上去,为防止我走脱,乌木齐派在我身边的人自然是高手,当既有几位上前拦截,乌木齐失神了一会儿,也醒悟了过来,上前截住了夏候商,两人交起手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交手

  既然没有人将布巾塞到我的嘴时,也没有对我采取其它的手段,我便开始品评了:“乌木齐,你是回旋落雁是偷学的峨嵋派女侠的剑法吧,姿势有点儿不对哦,人家握剑是要摆出兰花指的,对着敌手应该回眸一笑的,你瞧瞧你,偷学人家的剑势,也不过是个形,神髓差得远了,我家相公就不同了,学的武当剑法,气势凌人,仿佛武当山顶凌峋之山石,乌木齐,你还是让暗卫点了我的哑穴吧……我这人心直口快,惹起你的怒火,我还要命呢!”

  那手拿白布片儿的暗卫脸上正窃喜,心想这撕下的内衣总算有了用途,正待上前塞我的嘴,更有那会点穴的,蠢蠢欲动想上前点穴,可乌木齐边变换剑招,边怒气冲冲地道:“君辗玉,你别太得意!”

  没有他的指示,没人敢上前点穴塞嘴。

  原本夏候商的武当龙华剑正使的招数,乌木齐使个峨嵋剑法刚好能破解,只可惜,他一变招,反倒让夏候商占了上风。

  可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帮他,夏候商今日都不可能胜过准备充分的乌木齐,我不过想以此来告诉他,无论到了何处,我都能自保,必不叫人伤害到了我,叫他放心。

  这场战斗,君楚禾又消失了踪影,出头的,不过是乌木齐所率的人马而已,我该怎么告诉他君楚禾已和乌木齐联手呢?

  乌木齐以为我与君楚禾到底是父女,总会顾及他几分,但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然想通了,君家将将士的血,终会将这份父女情意冲得极淡极淡。

  所以,趁他们犹豫不决塞不塞我的嘴,点不点我的哑穴之时.我大声道:“乌木齐,你向君楚禾学了这么久的武功,怎么什么长劲都没有?”

  乌木齐终于忍不住了,不知做了一个什么手势,其中一名暗卫上前点了我的哑穴,那名撕了自己内衣的暗卫很遗憾地将那块白布塞进了衣兜。

  车帘却没有放下来,我依旧看得清楚,他们两人在我前面不远处激烈交战,夏候商拼尽了全力想要冲破他的围堵,可终不得,而他往我这边冲的时候,更有另外一队人马旋风般地逼近江紫初那里,将她劫持于马上,八骏来不及冲过去营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放于马鞍之上,转了几个弯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原来,乌木齐带我来此,还是为了吸引住夏候商的注意,目地却是为了顺利劫走江紫初。

  他成功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剑刺入夏候商的肩膀,引得八骏拼了命的想前来营救,可对手太多,仿佛杀之不绝,他们始终不能突破包围圈,小七小六被人控制,两人远远地担忧地望着我,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乌木齐当真想杀了他,我从他的身形剑势之中看清了浓浓的杀机。

  可是,他却一个虚势,急退几步,来到我的马车旁,笑对夏候商道:“月余之后,本王便会成亲,我可不想在新娘子眼里变成一位只知杀戮之人,宁王殿下,在下和你就此别过!”

  夏候商大恸,不管肩上鲜血直流,大声道:“你说什么,什么成亲,你和谁成亲?,

  乌木齐笑道:“宁王殿下若想知道,何不亲赴草原一游?在下必扫塌相迎,倒屐来接,迎候宁王大驾。”

  好狠毒的计策!

  他终是不敢在天朝境内杀人,却用这样的方法想将夏候商引去西夷?我有一些后悔,将自己陷入了险地,让乌木齐有机有乘,可不这样,我又怎么能救得了夏候商?

  这一步接着一步的计谋,当真让我与夏候商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想必是君楚禾与乌木齐两人共同相商的吧?

  我看见夏候商目眦欲裂,朝着乌木齐冲了过来,可围困八骏的人已然四散,八骏冲上前来拦住了夏候商,乌木齐则一挥手,那五彩艳翎的勾刺箭又搭在了四周围的暗卫的弓上……而夏候商,他脸上冷利而狂乱,欲冲破八骏的拦截上前,只可惜,他的功力大不如从前,加上肩头受伤,终不可得,被八骏钳制得死死的。

  乌木齐叹了一声:“撤了吧。”

  马车便动了起来,四周围的暗卫无声无息地退走,车帘却是半开半闭,我眼见着他挣扎着想从八骏手里挣脱,脸色涨得通红,可却只能看着我一步一步渐行渐远。

  灰白的院墙终于挡住了他的面孔身形,要隔多久,我才能再见到他?

  马车急驶之间,有人影倏地穿过车帘坐在了我的身边,他伸手解开了我的穴道,道:“君辗玉,你瞧,本王对你是不是很好,为了怕你伤心,竟然不舍得杀掉你的情人呢!”

  “王子说错了,他不是我的情人,是我的相公。”

  “随便什么都好,他是你的前相公,本王将会用草原上最为盛大的场面来迎娶你,君辗玉,西疆的战仙,将是我乌木齐的妻子,这岂不是西夷与中原交战多年之后,西夷取得的最大胜利?”

  “王子恐怕忘了,贵族与本朝定下的,可是友好同盟条约,王子还在乎多年前的输赢吗?再说了,我这名战仙,现如今不过是一个废人,于王子又有什么帮助?”

  他望着我,车厢之内光线极暗,可他笑起来却是如醇酒一般,让我怔了一下,不明白他笑成这样什么意思,只听他低声道:“君辗玉,知道你是一名女子的时候,不光是夏候商心中高兴,本王心中也高兴呢。

  多年前你搅黄了我的婚礼,其实……我是有些感谢你的。”

  我淡淡地道:“王子感谢的方法当真奇特,用的竟是这种方法,以我为饵,引来四方惊动,可不知王子劫持了江姑娘,要她做你的正妃还是侧妃呢?”

  其实,我气愤之下,不过如此一说而已,可我瞧清了他眼里一恍而过的怔忡,心中不由一惊,我猜到了他的想法?他真有将江紫初纳为妃子的打算?

  那可真是有趣了,他两位身边人都是劫来的,连娶妻都发扬了西夷的光荣传统,无抢不媚

  “劫持江紫初,自然有本王的打算,可目地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辗玉,本王唯一想娶的人,便只有你。”

  我听了感觉极为好笑,

  他和夏候商一样,都说过这句话,可从他的嘴里听来,这句话却成了一个极大的讽刺,他的野心与手段都表明,他与君楚禾在一起在利用我,利用我引来夏候商,利用我来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的理由,可他眼里还仿佛带了几分真情,神情让人看来极为认真,让我感叹此人倒真是天生会作假的第一人。

  “王子还是下车吧,车厢太小,两个人同坐我,我感觉有些吐不过气来。”

  第一百七十章车厢冷

  车厢内的空气骤然变冷,仿佛有冬日漫雪飘落面颊,传过来的,全是冰冷之意,他眼里又有了那种狂怒之色,手指捏得咯咯直响,我听到了关节咔咔之声,将手肘支在车窗之上,笑道:“王子,如果有怒气,发泄出来较好。”

  其实我很怕他一怒之下一掌将我拍了。

  可这人一向多疑,凡你叫他做的,他必不做,所以,他只笑了笑,却忽地一把抱住了我,嘴唇顺势贴了上来,双臂将我箍得极紧,在我的嘴上辗转吸吮,我大怒,只感觉他的嘴唇冰凉冰凉,仿佛夏日毒蛇一般……可我挣不脱他,只得冷冷地任他用唇舌攻城掠地,他终于放开了我,直视着我的眼睛:“君辗玉,你……要我怎么做……”

  他揭开帘子走了出去,骑上自己的马,我听得他在外用马鞭发狂地抽打着乌骓,大声地道:“尽快出关!”

  想必有了君楚禾的相助,他们几乎是没有受到盘查便出了关。

  接下来,便是一连几十日的急行军,马车上的马换了好几拨儿,乌木齐没有再来打扰我,给我送饭食的,都是小六小七,可他们都被禁制住了哑穴,内力也如平常人一样,想必也受到了禁制,送饭食之时更是限定时间,时间略长一点便有人催促,他们没有办法和我交流送信,车窗的窗帘在行走的时候被钉死了,除了休息之时有时会揭开之外,我整日面对的,便是车壁与车帘揭起之时偶尔可见的草地,小六小七也与我一样,坐上了马车,想必也得到同样的对待……到了后面,乌木齐发善心让我走出来,所处之地.便是不能辨别方向的茫茫草原,只能见远处一望无际的碧草蓝天,如果能辨别方向有明显的山峰叠峦之处,他是绝不会让我下车的。

  每次我下车行走,虽有小六小七沉默无声地陪在我的身边,但我也能感觉到他远远地射过来如狼般的光芒,为了尽力忽视他的目光,有时我便哼起了《朱色烈》,就着落日余晕,蓝天碧草,也许只有这样,我才略微攒聚起一些勇气,以迎接往后孤立无援的日子。

  我一向都很明白自己,虽有一些智慧,却不是战无不胜那种人,如果身边没有这样兄弟帮忙,也许早就身首异处了,可我身边只剩下了小六小七,且皆受禁制,离边境越远,便代表着能调动的人越少,离我熟悉的环境越来越远,身处乌木齐的地盘,我便更成了鱼肉,他为刀俎,可我如若想知道,君楚禾到底和他做了什么样的交易,却唯有深入虎穴才行。

  我一直弄不明白,君楚禾为什么会放弃天朝给他的无尽荣耀.而与乌木齐相勾结,让他可以置君家将于不顾,置我这个女儿不顾?

  他求的,到底是什么?

  可我们一路走来,我再也没见过他,有时我特意对乌木齐提出想见见父亲,他也概不作答,只笑道:“在我们成亲之时,你自会再见到他的,放心。”

  越往草原深处走去,天气变得越冷了,有时白天暖阳照身,到了夜晚,便会寒意刺骨,到晚上宿营之时,乌木齐令人在我身边燃了无数的火堆,又用极厚的貂皮铺底作被盖在我的身上,但我依旧感觉到冷,而越到草原深处,便越容易感觉犯困,往往当天晚上睡着了,便有一种再也不想醒来的感觉。

  小六小七感觉到我身体的不妥,有时便无论乌木齐的侍卫们怎么打骂都不肯离开我的身边,要我坚持,他们才肯走。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身上的毒不是清除了吗?有的时候,我还能感觉丹田之中隐隐有内力流动,可那种困意却越来越深?

  到了后来,我的车厢被换成了极大的,能让人舒服的躺卧于上,车厢之内垫上了极厚的貂皮,我便每日睡在上面,连有时的下车放风都不愿意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原本来到这熟悉的草原,我曾在上面跃马奔驰,肆意妄为的地方,不存在什么气候不适的问题,乌木齐却是不闻不问,中途也没有请一名大夫为我看看,只是不断催促加快速度赶回王庭,我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的时日,只觉太阳升起又落下,有时醒着的时候阳光尚挂在头顶,可一觉睡醒,便已然月朗星稀了,如此日夜赶路,终于深入了草原内腹,来到平远城下。

  我们到达之时,正值深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从梦中推醒,睁眼一看,久未来讨厌的乌木齐坐在我的身边,车厢内挂了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他的面容被那夜明珠一照,当真莹润如珠玉一般,他手里拿着一件紫色裘毛披风,披风上的毛根根而立,毛尖在明珠的照射下莹玉透明,仿有光亮透出,我心里一动,莫非这便是那紫玉裘?想当年我与小七几个潜入城内抢新娘子之时,听闻过可汗将此裘赐与乌木齐为新婚礼物,此裘用极为罕见的紫貂皮制成,更是只取其腋下两寸之处的皮连缀而成,风吹毛更暖,雪落自消,雨浸不湿,更重要的是价值连城,只此一件,当时就想顺手牵羊了,却没有找到,如今这紫玉裘触手可得,当然也就没了那兴致。

  此人脸皮极厚,男女授受不亲那对他来说讲了也白讲,我也没那么多讲究,再说身上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只把此等情景当成当年领兵在外,宿营于野了,所以,我坐起身来,头上钗落鬓垂,问道:“这就快到了吗?”

  他望着我,眼眸之中有一时的迷惑,却是用手指将我面颊旁的散发挑起,放至嘴边亲了亲,低声道:“绿云斜坠,宝钗欲垂,慵开娇眼,倦起犹懒……你总叫本王迷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我将发丝从他手里拉出,淡淡地道:“王子不是叫我起身,告诉我将到了吗?”

  他却是将发丝绕过的指端放于鼻端闻了闻,仿佛意犹未尽,我心想我都好些日子没洗头了,你摆出个如此深情似海的样子,想调戏于我,也真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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