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第175章统分之争
金王爷对待阎非璜就是不同,连营帐都有特殊的待遇。为了区分阎非璜与其他将领的营地,还在十几座帐篷的区域外围上一圈一人多高的围子。这的确能使阎非璜的部属拥有了一定的秘密,但是现在,就给了黄翎羽等人行动的方便。到现在,还没人发现围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呀!”黄翎羽拎起阎非璜的衣襟,将他偌大的身子就这么扯起来,嘴角挂起阴冷的笑容,“我记得那时候你还是大燕的发型而不是如今的金钱鼠尾,原来是见过我之后才投奔的南韩国。前一阵子怎么突然又想起要找炽焰和泊涯弄什么《顾影》啊《自怜》什么的。哼哼,居然还想要‘礼物’,不老实交待清楚,今日你别想完整走出里。”
“小,小黄,你能不能放开手,我老实交待便是。”阎非璜无可奈何地说。正是王见王,见光死,他见了黄翎羽,就只有被“将军”的份。
“说来话长,但是其实也简单,我只是把七国合并就行了。”
黄翎羽瞪大了眼睛:“合并,还就行了?你脑袋抽风了是吗,当这是公司合并,我看等我们都成灰还看不到那一天呢。”
“如果凭借铁炮手雷,如果能再制作出携带轻便的机枪,我想应该很快就成功。”阎非璜很认真地说道,“八国联军挑起鸦片战争那会儿,不也是寥寥数千人,靠坚船利炮就打遍大半个中国吗。我想,应该可行——前提是你不阻挠的话。”
黄翎羽扶额说:“挑起鸦片战争的是英国,就算第二次鸦片战争,也是英法联军。压根儿没有八国联军挑起鸦片战争什么的好不好……”
阎非璜脸上阵青阵白,拍桌吼道:“你不要打岔行不行,听我继续说完!”
一声大吼把帐外黄翎羽的人马都吓了一大跳。几个小辈紧张兮兮地偷偷往围子外看,却见仍然没有人往这边注意,凝神听外面的响动,却听见不远处有哨兵在低声说道:“不知道是哪个没脑袋的傻瓜惹恼了金老谋,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疾风骤雨,真怀念。”
另一个哨兵附和道:“同感同感,最近老是和风细雨的,有无聊。不过那个傻瓜也真是的,明知道金老谋不擅长与傻瓜相处,还到他三丈以内找骂。”
几个小辈心想,黄大可不是什么傻瓜,傻瓜的是你们这些哨兵,这么大响动都不过来察看一下。
而这些人都不知道,阎非璜如今这么厌恶和讲理讲不通的人交流,其原因还是在于许多年前与莫灿不可不提的往事上。
话分两头,阎非璜三言两语完自己的打算,一派你愿意支持我就留下,不愿支持就滚蛋的气势,静坐在黄翎羽对面等他发话。
“合并等于和平——你脑袋被门夹了吗!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秦始皇统一七国也只能两世而治。”黄翎羽说了几句,慢慢停下声来,越想越感觉不对,自言自语道,“不对,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可能想不到……”
阎非璜默然不语,他其实也不要世世代代都统一,只需要近百年不再有战乱。按照他的预计,五年的战火就能换来近百年的和平,只要将七国中实力最强大的燕国吞并,其他小国也只能闻风而降。至少在他和黄翎羽入土之前,能保持如此的状态就行。
黄翎羽认真地问他:“阎,打完了以后,你会怎么做?你不怕国土内纷争不断,搞内斗搞分裂?强扭的瓜不甜,毕竟是经历战争得来的国土,想要就这么太平顺利地统领下去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忘了,清朝建国多少年,反清复明的组织就存在了多少年。”
“如果能铲除南韩其他势力,操控了皇帝,可保百年无忧。”
“你打算终生都被困在朝堂上?这不像你了,你不是一直都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么。”
阎非璜淡淡地把目光撇到一边,在深黯的角落里安静地不发出丁声音,只是沉默。
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赎罪。所以甘愿被捆绑在这里。这心愿不需要有人明白,这是他决定要做的,再多的人反对也不会改变他的决心。
他是个自私的人,所以只管眼前看得到的,只保护心里存放着的。其他的人事物,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以内。甚至他所做的事情,也就是一头扎进去做了,而不希望别人知道。
甚至这些年埋头于朝堂纷争、战场诡谋多了,也逐渐能忘记过去的事情。以此解忧,以此忘忧,以此驻足于这个世间,逐渐重新找到生存的意义。
黄翎羽与他相对无话,就像前世的困局。他不赞成阎非璜所做的事情,阎非璜又不愿意为自己所做的事辩解。在猜测与隐瞒之间,两人同时陷入了迷宫,进退都找不到对方。
但是有一点他是确定的——两人谁都不愿与谁为敌。
“我从墓穴里出来,看见你的尸体。”
“嗯。”阎非璜轻描淡写地回应,光想象自己尸体横陈的样子就感觉浑身不对劲。
“你手里拿着铲子,究竟是想把我埋深点还是想把我挖出来?”
“……”阎非璜思考了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说,“挖出来。”
黄翎羽气愤地给他后脑勺扇了一掌,骂:“还用想那么久!你瞒惯了是不是,我看给你取个别号叫阿瞒居士算了。”
“别,我对曹操不感兴趣,叫我孔明先生还比较好。”
黄翎羽却没有吐槽他的自恋行为,干瞪自己的手掌,喃喃地说:“阎,你赶快投奔我军吧,然后就马上把辫子割掉,重新留个板寸也就是三五的时间——你那个后脑勺,手掌打上去的感觉恶心极了。”
◆·◆
慕容炽焰席地坐在一个角落里,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乱划,旁边几个人看了,也不知道他是在画符还是在写天书。慕容炽焰实在是太无聊了,不时抬头看黄翎羽所在的帐篷,可是还没见人出来,只听到或高或低的说话声,能够推测得到阎非璜已经被压制下去。
他正想去问慕容泊涯,黄翎羽什么时候可以出来,突然注意到沙沙的声音向自己方过来,寻声望去,只见岳徽老大不高兴地领着方才刚刚“归附”的高莞过来。
慕容炽焰拍拍尘土,从地上站起,有些倨傲地看向这个不知好歹的陌生人。
岳徽说道:“虽然有些不是时候,但是……这是我们的同学,也就是同窗读书的人,高莞。他有些难以启齿的问题想要和你探讨。”
再看高莞时,只见这个体型刚劲的人,眼中露出不符合其军人形象的憧憬甚至达到了崇拜程度的目光,简直像深夜里的一头狼,发出湛湛的目光。
进入阎非璜的围子以后,易容化装的任务总算达成,大家都去除了脸面上的伪装。于是高莞同学立刻发现到了梦寐以求的美人。作为一个标准的职业画师,眼前的慕容炽焰绝对是一个不容错过的人体模具——单一想到衣服下覆盖的躯体是何等引人入胜,若是上了浅妆,其眼角的冷漠会变成妖异的风情,高莞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门。而至于执笔蘸墨,落于纸面之上,描出动人之姿,其中酣畅美妙之处,非超一流画师而无法体会!
注意到慕容炽焰对自己的表现露出不悦的神情,高莞赶紧收拾好自己的脸色眼神,开始了艰难的交涉。
◆ⅲ第176章惊吓十足
更鼓又响了一次,黄翎羽算算时间,再一个时辰就要亮了。阎非璜还在垂头沉思刚才的谈话。
“治大国如烹小鲜……”阎非璜纠结在这句话上,久久没有回音。黄翎羽的意思就是“治大国如烹小鲜”,各国并存就并存吧。譬如欧洲,也是各国分立了千百年,到最后虽然仍然有国界国境之分,却彼此没有战争,出入不用护照、不设关卡。
阎非璜终于抬起头来,似乎有什么决定。黄翎羽心想,这样不错,至少没有马上就争。以前有时争得厉害了,还吵得远近皆知。
哪知道阎非璜却问:“治大国如烹小鲜……究竟什么意思?”
这和预想的完全不同,黄翎羽几乎要扑地跌倒。
“你不是自称通读二十四史的吗,嗯?怎么这点常识就不知道了!”
“我这不是地质学院的么,读那二十四史,也是通俗版的,”阎非璜大言不惭地说,“那些之乎者也,到现在也没太弄明白。而且这边的人也不爱用文言文,真是太幸运了。”
“……”
“莫非连你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那是老子叫你如果要治理一个国家,就要像炒小鱼小虾一样,小火低温,少翻少动,否则动得多了,鱼虾就都散了。”
“嗯,知道了,这是你老子的。”阎非璜有意缓解严肃的气氛,硬是把李耳的尊称读作了街头混混爱用的那个老子。
“……我怎么听你把‘老子’的声调乱读了呢。”黄翎羽郑重地转了头,严厉地瞪他,说,“给你讲这么久的道理,你就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就抄起拐杖要敲。
阎非璜苦笑着把那根凶器接住,告饶道:“我这不是调节一下氛围吗。你手底下留情,念着我们也算是同窗一场,别把我往死里整。”
◆·◆
“喂,你真的不担心?”程平问靠在一棵树上闭目养神的慕容泊涯。
他此时正与慕容泊涯站在一处,兴味盎然地对自己学生的“追求”作壁上观。只见高莞像一只孔雀一般,开始在慕容炽焰面前展开最华丽的翎毛,抖抖索索地妄图吸引对方的注意。
慕容泊涯慢慢睁开眼睛,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奇景。便答非所问地说:“想不到画出那种图画的人,竟然有如此严肃的面容。”
程平注意力又被转到那边去,头道:“表里不一——这是六芒楼所有教员对高莞地评价。他去年离开楼里去闯江湖,不知道多少学生痛哭流涕。”
“此话怎讲?”
“他平时爱好画画,许多看不上眼的草图随地弃置,就被同学们拿去分发了,平日里收在枕头下,有了那方面的需要就拿出来看着过干瘾。”
“……”
“你也别把黄大看得太纯洁。有一次黄大和他谈心,提到什么‘连环画’手法,将每种体位分解成许多格连续画出来,看着会更流鼻血。自那之后高莞闭关三个月,出来后将一本六百页的图册刻版印刷,顿时风靡七国。”
“六百页的……风靡七国……该不会是《抽xx插集》……”慕容泊涯悚然。这本书,他确实见到在自己兄长慕容楠槿的书库里仔细收藏着,因为名字惊悚,所以当时就记住了。慕容楠槿还曾对那生动的,连续图式的描绘爱不释手、津津乐道。
“正是此书。”程平回答。
慕容泊涯顿感头脑晕眩,心想,二哥当时只听绘图人是个年轻后生,心中顿生仰慕之情,若是此次跟来见着高莞,不定马上就要讨教起房中之术了。
程平担心地问他:“你脸色不太好,有何问题?”
“《抽xx插集》……乃是男女合欢之书。”
“你当高莞只知道男男之事么,真太小看一流画师的境界了。高莞乃是天才!即使最善于绘画的长辈也对他青眼有加,他不但熟知男男之事,也是男女知识的行家——甚至可以说,他不但是上面那方的高手,甚至还是下面那方的高手中的高手!”
“你是说……”
“对,就是那个意思,他是……用黄大的赞语来说就是——高莞同学是最博学的‘双插卡’。”
一阵凉风吹过。
慕容泊涯倾了倾身,小声问:“能不能请教一下,什么叫做‘双插卡’?”
“就是博学多才的意思。”程平很镇静地回答。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
“好了,我的想法就说到里,是赞同还是反对,你说了算。”黄翎羽用半个时辰和阎非璜说了许多事情,到这时也要摊牌了。
这话说得很民主,实际上全都是威胁,因为黄翎羽又加了一句:“你要好好想清楚再回答。不要忘了一加一等于几,一减一等于几。”
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问吗?阎非璜加上黄翎羽,这个天下无人能敌。阎非璜减去黄翎羽,两个人就窝里斗到死去好了。
阎非璜哭笑不得,只得答应,说:“既然你也是这么坚决,我想用几年时间将各国合并起来的愿望看来是绝对实现不了的了。”
“嗯哼。”阻挠阎非璜办事的进程,很有挑战性,黄翎羽对此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阎非璜摊手道:“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都安排得很好了,总之,助力比起阻力要好得多。”
黄翎羽眼角眉梢都笑起来,说道:“我刚才正在想,如果你非要作对怎么办。没想到你这么好说话,比前世要长进多了。”
阎非璜伸出手说:“吃一堑长一智,不要老拿我和以前那傻冒相提并论。”
“虽不是但相距亦不远矣!”
“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呢。”黄翎羽高兴地笑着,伸出手握上阎非璜的。
过了这么多年的再次肌肤相触,都已经物是人非。
阎非璜不见黄翎羽,本是为了不动摇自己的决心。但是当黄翎羽出现在他营帐中的时候,就已经打破了两人的僵局。阎非璜知道事情的结局是自己拗不过黄翎羽,他必不能像前一世那样固执己见。因为人并非神,总会做一些错事,然后在无法挽回的时候懊悔。
黄翎羽心中何尝不是波澜起伏,他隐约能够知道阎非璜卷入天下战局的原因就是自己。因为出现的时间很巧,铁炮被搬上战场,也就是自己从慕容锐钺手下逃出来不久之后的事情。
大约是从那时候,阎非璜才知道他来到此世的音讯。只是这个男人生生世世都纠结在前世的遗憾中,未免太过不幸。
他忽然想起有一件事情已经被抛在脑后很久了,愕然抬头,正见阎非璜在专注地看着他。两人目光无意中相触,阎非璜脸色僵了僵,毕竟姜是老的辣,他耸耸肩,自然而然地说:“很久不见了,只是想看看你。你不觉得自己长的这副样子很危险么?”说完就去扯黄翎羽的脸。
“我看有危险的是你才对,来看看我送给你的礼物吧。”黄翎羽露出了神秘到不行的神情……
这一天晚上,慕容泊涯等人有幸目睹到阎非璜从帐篷中跌跌撞撞地倒退出来,撞翻了支撑的木桩,拉断了扯皮的绳索,一顶帐子就么压倒下来,里面传出黄翎羽的怒骂:“不就是送你一个女人么,值得这么大惊小怪,这是何等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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