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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翎羽入世 第13章——第14章

  ◆ⅰ第13章几个怪人

  那酒鬼停了一阵,又哼哼唧唧地哭了。肖清玉笑着安慰他道:“无敌,你就忍忍,你妹妹上次不是给你从我这偷了好多酒过去了吗?”

  叫无敌的酒鬼还没答话呢,第三人就冷冰冰地讽道:“真是见了鬼了,没见过这等白痴,除了武功和酒,你还知道个什么?去个恭房也能敲昏个人回来。”

  “他身上的味道好嘛!应该是北地人酿的烈酒——当然,如果没有恭房的味道就更好了!”无敌说道,声音委屈兮兮的。

  “见鬼了,我怎么闻不到!”那人怒。

  见鬼了,几天前喝的酒这酒鬼怎么闻得到?黄翎羽想。

  “司徒,你就少说他两句,又不是不知他是什么人。”

  “明明就是一个庄子里长大的,什么时候成了这样。”司徒咬牙切齿,“不过算了,看在他带回的人还正好合适的分上。”

  过了不久,黄翎羽臂上忽然轻微地刺痛了一下,接着就有种手臂晕忽忽的感觉——没错,是手臂正在发晕的感觉——可以称之为“手晕”吗?

  马巴羔子的……算了,不就是放点血吗?有肖先生在呢。

  黄翎羽继续昏昏欲睡,臂上渐渐感到冰凉。

  这两个怪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莫非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不对,武林高手在这个社会里好像很常见的样子,那就勉强算是隐士高人吧。

  很久没人说话,忽然听到肖清玉道:“怎么要这么多!”

  “没事,一罐而已。等会儿要给慕容伤口去腐,这才仅仅够用。”司徒道,“算他小子幸运,还能请到我来治,换别人,过几日便是死了。”

  “你取得太多了,我出去再找别人,你再验验看合不合适。”

  难得听到肖清玉这么婆妈的时候,黄翎羽心中笑坏了,看多了先生危害人类的样子,偶尔见见婆妈的肖先生,也格外有成就感。

  “你得了吧,丙型血是这么好找的?”司徒又道,“如果慕容是甲乙型血,你当然不论抓谁回来都好说。丙型就只能输用丙型的血液。再说,你当我这羊肠管和针管这么廉价?什么人都能用得啊?”

  听到这里,黄翎羽也不得不晕乎了。他原本以为这个世界科技格外落后,哪里想到竟然已经有了输血技术,虽然听起来只有司徒什么的人懂得。

  验血倒是不难,在没有电子显微镜的条件下,用多人血液相互融合,观测融血状态和凝固状态,就可以推测出各人是什么血型。难的是,司徒这么有财,用羊肠做输血管子,这可是一次性的东西。还有针,中空的针口他又怎么制的?

  “可惜《顾影集》中只有医术篇不用解读,要是其他篇章也能够如此,何愁不破神皇教!”肖清玉低声叹道,颇为忧虑,“现在连《自怜集》也被人取走了。”

  黄翎羽立刻抓住了要点,知道那两本听起来很自恋的集子是不得了的东西。正这时,臂上一轻,针管给抽了走,接着又被一个东西压了伤口。

  更想睡觉了——

  黄翎羽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那三个人愣了。

  “被敲昏还被点了睡穴的人,会打呵欠,还会翻身?”肖清玉有些不确定地询问司徒。

  “……世界无奇不有,应该还是会的。”司徒答道。

  ◆·◆

  黄翎羽可不知道,他这一睡就睡过去了三天。

  醒来的这天,什么都变了个样,简直就是天翻地覆。

  之所以醒过来,是因为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蜷缩着的姿势应该已经维持了很久,一睁眼就看见透过窗洞的夕阳斜打在床尾上。他安静地躺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向奇怪气味的来源看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想继续睡过去。

  近在咫尺,不算陌生的脸庞占据了整个视界。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看到每个毛孔都是干干净净的,既不淌油又不干涩。这张脸虽然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黑亮亮的还正瞪着他。

  “我,我一定是睡昏头了。”第一次,黄翎羽深刻认识到贪睡是个坏习惯。

  仔细看了几眼,他又合上眼睛准备再睡一次,说不定醒了这可怕的幻象就没了。

  “还睡!”慕容泊涯见他好不容易自己醒来,又要再接再厉,惊奇得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幻象,而是现实。

  “睡三天,你还真是个猪。”慕容泊涯说道。

  ………

  “这当铺已经不再隐秘,肖先生已经转卖给了别人,其他人决定了去处,你和我一起走。”

  ………

  “马车都套好了,肖先生说,让你一路照顾我。”

  ………

  “你听见了吗?”

  而此时,黄翎羽脑海中正反反复复地回放着大二时,可怕的学姐学妹,甚至是理应站在统一战线上的男同学们,个个手举《上海绝恋》,高唱《黄瓜与菊花》,快乐十足地追在他身后呐喊着——受,你一定是受!你是受你是受你就是受!和谁在一起都是受!万年总受!

  越是冷门的专业,里面就隐藏着越深黑的黑暗。越是看上去应该理智的人群,内心里就越是变态!

  这是他的痛苦来源,是他再也不敢玩石头剪子布的最终原因——可怕的史学院年度石头剪子布竞赛,可怕的惩罚游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大学四年苦苦保住了青春和纯洁的我,终于还是和男人搞到了一起!(狂言:睡在一个床上就是“搞到了一起”?那你躺在肖先生怀里又怎么说?-_-|||)

  “不要!神啊,快来救救我吧!”

  黄翎羽一个翻身,逃命似的冲了出去。

  这一次混乱的最终结果,是黄翎羽十分丢人地被门槛绊倒了。话说回来,既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这句经典的话用在这里简直是在暴殄天物啊!),黄翎羽也只好打碎门牙和血吞。

  慕容泊涯见到这番混乱,乐得心里暗爽。他如今还没好全,好歹是保住了性命。而且还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司徒傲。说起来,司徒傲还是老要顾着聂无敌这大酒虫,否则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麻烦。

  自然,司徒和酒虫都没有留到黄翎羽醒来的那日。

  自从数日前的夜袭后,慕容泊涯还是第一次这么接近地看到黄翎羽活蹦乱跳的样子。

  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这些日子,就算是跟师父长辈们笑得没心没肺,心里总还是沉甸甸的。

  像他这种人,身边最缺的其实就是能够不顾及颜面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用司徒的话来说,就是“损友”。

  黄翎羽这样子,任性是任性到了一定程度。但是大事上却不会拖后腿,还能帮上两手。

  ——姑且,暂时将他当个旅伴也不错。慕容泊涯做了个决定。

  总之,又过了一日,两人在肖清玉的目送下,驾着马车各怀心事地走了。

  目的地是,大燕国都洛平京。

  ◆ⅰ第14章白衣月鹏

  古有西天取经途漫漫,今有破车北上路迢迢,黄翎羽一天到晚坐在辕后控马驾车,还任劳任怨地张罗储食宿头,自是为了避免和慕容泊涯同处一室,否则出了些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就不好说话了。

  慕容泊涯虽新伤未愈,但旧伤已经得到调养,精神日渐好转。

  他倒是颇有喜感地旁观黄翎羽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态度。也自奇怪,为何遇袭前并不惧他,同患此难之后反而躲他不及?

  这一路有躲有猜有睡觉不提。

  行了十来日,再一日路就进京。这些日子都是尽量住店打尖。与以前一样,慕容睡床上,他抱着一铺被子远远滚地上。可惜头一夜错过了宿头,黄翎羽只得将马车停在了洛平河旁,燃起篝火,点了艾草,过了一夜。

  第二日起来时,慕容泊涯还在车上打坐。时值夏末秋初,黄翎羽见洛平河水清澈见底可人,便离了篝火沿着河岸慢慢散步。

  慕容泊涯还没从车里出来,他也不着急,看看自己浑身上下,正所谓是风尘仆仆,记起自己的确已经十来日没有洗浴。摸了摸脖子耳后,只觉土壤肥沃得能够养出蚯蚓来,哈哈乐了。

  阿弥陀佛无量明尊,不是小的我不爱干净,这正是出门在外啊出门在外。

  兴头上来,也不管河水凉不凉,三下五除二剥了衣服扑进河里。

  “吱……”

  这回他是真的倒抽了口凉气。可好久没有下河了。这边的水比怀戈的水更冷,也更……让人激动——冷得激动。没敢多停留片刻,黄翎羽在浑身鸡皮疙瘩的草裙舞中火速的搓起老泥来。

  话说,凡男人,大抵洗澡速度是十分快的。黄翎羽也不例外,其中过程简洁明了,无须赘述。

  但他起来时,蜷着身子用里衣擦干了水,穿了中衣外衣,回过头要把沾了水的里衣丢上车时,不禁又倒抽一口凉气。

  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了什么!

  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宿舍辅导员正义愤填膺地站他身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

  ——开玩笑的。

  他看见了一个人。

  问题是,是个,不知当如何形容的人。

  他至今见的同龄人不多,大多还是尘灰满面终日在佃田泥潭里打滚的混小子。要说漂亮的,第一个认识的就是慕容泊涯,第二个就是眼前这个人。

  只是慕容泊涯是被他归为顺目这一个纲目,若是带去菜场早市,大叔大伯大婶大娘们看到这俊俏后生的样子,十有八九会打折降价。

  而这个人,可以被归为“不是人”这一个纲目。若是带去菜场早市,大婶大娘大叔大伯们定会像看见了土匪一般,望风而逃,远远躲到巷里屋角,偷偷羞红了脸偷看。

  几乎鼻子碰鼻子的这个人身形高挑,长发乌黑至极,柔柔地垂落过膝,晨风吹得微起,有生命一般浮动着。

  那张脸被长发遮了大半,大概应该是鹅蛋形,色泽几如半透明的温软和田籽玉,偏生眉目又色泽深乌。披着一件宽大的白袍,遮了身形,但风动下依旧能看出腰身细瘦。

  人!不是人!绝对不是可以带去采买的人!

  “大,大,大,大那个啥,”大了半天,黄翎羽还愣没分出是大哥还是大姐来,这人有没有喉结看不出来,大概这人压根就有种让别人猜测“它”是男是女的爱好,把这敏感地方深深藏在长发的阴影下。

  反正,女人要长这样,历史上会称之为祸水,男人要长这样,总之,还是个祸水。

  想到自己清白之躯不知道被这位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家伙视女干了多久,黄翎羽紧紧衣襟,正色道:“麻烦您让让,这个,陌生人授受不亲。”

  这个“大那个啥”在他如看洪水猛兽般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形状可称精致的鼻尖在他肩上轻轻扫过。

  “这味道……”“大那个啥”终于开口了。

  黄翎羽真无语了——这位大那个啥,是个大哥。

  白袍人忽然警觉地转头。黄翎羽随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数十丈外,变得如纸箱大小的马车上,缓缓下来了慕容泊涯。因为有些远,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是风中送来了他的声音。

  “谁许你出京了,莫忘了你是月鹏。”

  白衣月鹏看着慕容泊涯,转瞬间锐利的目光又慢慢迷茫黯淡了下去。

  他转回了视线,抬起手指扫到黄翎羽额上,慢悠悠地道:“我记住你了。”

  那几根手指虽然带着人的暖意,黄翎羽仍然哆嗦了一下。跟被无机生物触摸到一样的感觉。(旁白:这世界上有无机生物吗?至少地球上没有,所以他那种感觉地球人体会不到。)

  “是吗?呵呵,呵呵,”黄翎羽摸着脑袋傻笑,“多谢大哥记住,小的也记住大哥了,小的名叫玉玲黄,外号江北一条狼,兴趣是早起起立,家住北京甜水井胡同二十三号杠一杠零九,欢迎老大时常做客。”

  边说着,边不着痕迹地挪步。

  ——挪挪挪。

  ——我挪挪挪。

  眼下这情况,面前是个神经不正常的,明显还是慕容泊涯那边安全着点。

  月鹏放下了手,抬头望天,低声道:“玉玲黄,玉玲黄……”

  黄翎羽警惕地看着那诡异人,所以他看见了本该发呆的白衣大哥维持着望天的头部动作,一只白惨惨的爪子却伸了过来。

  他还清楚地听到一直不动声色的慕容泊涯骂了句“见鬼,又发病了。”

  他于是暗忖莫非还真遇上脑袋有问题的,膝盖顿弯,眼睛都不眨一下滚倒在地化作一个轱辘。

  视线啤趼来时,白衣月鹏白衣飘飘,慕容泊涯青影沉沉,两人已经战在了一处。

  月鹏的衣服轻得像纱,在急速的腾挪中缓缓起落,两只修长且惨白得几乎已脱离了人类范畴的手臂,不时在宽大的长衣中突然冒出。

  黄翎羽忖度着,这形态,说好听点是鹤腿,说难听点是鸡爪。

  空手对短剑,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两人的对战就在沉默中进行着。

  树林后传来低沉飘忽的鸟啸。

  忽然间,月鹏猛然拔起,越冲越高,凌空一个转折,翻到数丈开外,飘然若羽般落下。

  慕容泊涯收了手横剑挡在黄翎羽身前,怒道:“正常了?”

  月鹏却还是迷茫着双眼定定望着天,过了许久才缓缓道:“你是日鲲,我不和你打。”

  说完慢腾腾转身,慢腾腾走了,一边还慢腾腾自言自语:“今天记住一件事,唔……好像是二件?一件,二件,三……好像还是一件……”

  忽然桀桀笑了起来:“我记住你了,桀桀桀桀,我记住你了。”

  黄翎羽坐在地上看着慕容泊涯的后脑壳,又看看晃得鬼影似的月鹏的背影,忽然瞥见林深处荧黄衣角晃动,继而消失,原来月鹏还有同来的同伴。

  他知道,他被肖先生卖入一个不正常的地方了。

  啊啊!

  肖先生要慕容泊涯照顾他到及冠为止才会来找他,才会把当铺鉴宝的不传之秘交给他。二十及冠,要忍受三年多的不正常的生活呀。

  这代价是否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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