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岁月如梭,两个孩子已学会走路。
寒芳给孩子取了两个很现代的名字:嘉乐,嘉陶,取意乐陶陶。
嬴政对这两个名字很不以为然,不过也没与寒芳争执。
寒芳每天守在嬴政身边适时规劝,并听从御医的方法给嬴政及时进行调理,使嬴政的饮食、作息很有规律。
有时候,嬴政批阅奏简,寒芳就坐在一边静静看着,或者递上一杯茶,或者端上一碗汤,有时候她会帮他排解一下胸中的郁闷,偶尔她也会和他讨论一下国家大事,但是从来都是巧妙地引导,不和他产生正面的争论。
有时候,她会捧着脸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已经蓄起的很有男人味道的胡须,看他额头上的那道青筋,看他高高的眉骨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她在用心尽着一个妻子的义务,细心体贴地照顾着他,并享受着他的宠爱。
偶尔,她也会想起浩然,会惦记着他的冷暖,只是心中已经不再有火花,她把这份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最纯真的感情深深珍藏在心底,偶尔翻出来回忆一下。
她对自己说:就算世事无常,就算沧海变桑田,我也不会把这份曾经最真实的爱恋忘记。
殿外,秋高气爽,蓝天上飘着朵朵白云。
几个乳母正带着两个孩子在花园里玩耍,两个孩子蹒跚学步,童音清脆的笑声充满了整个花园,不时飞进殿内。
寒芳捧着脸目不转睛地望着正在专心批阅奏简的嬴政。不管史书上记载如何,但他确实是一个勤政的好皇帝,更是一个好丈夫。想到这里,她抿着嘴轻轻笑了。
“又在偷看我?”嬴政头也不抬地问。
寒芳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哪里是偷看?我是正大光明地看!看我的丈夫还需要偷看吗?”
嬴政狡辩道:“躲在一边悄悄地看,不是偷看是什么?”他好辩的本性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显露,对别人他只是下命令。
寒芳回头看看计时沙漏说道:“好了,你该休息了,时辰到。我们去看看孩子。早就和你说好的,每天必须抽时间陪我一会儿。”
嬴政微笑着放下竹简答应道:“好!”又看了看已经批阅过的奏简,茫然地说,“现在的时间为何过得这么快?是我的精力不如从前了,还是我的办事效率降低了?以往一个时辰我可以批阅很多奏简。”
寒芳坐在一旁抿着嘴偷笑。
“你笑什么?”嬴政抬起头不解地问。
“我没有笑呀?”寒芳绷住了嘴,却掩饰不住满脸的笑意。
“快说,否则我不客气!”嬴政捉住她的手笑着威胁。
寒芳只是笑,并不答话。
“快说!”嬴政的手在她身上胡乱抓着,抓的她咯咯直笑,上气不接下气。
“说不说?”嬴政继续威胁。
“我在沙漏上偷偷凿了个眼儿,每次你批阅奏章的时候,我就把眼儿打开,让它流得快一点。”寒芳憋不住笑得东倒西歪。
“你……”嬴政轻蹙眉头,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个调皮鬼!”也不责备,站起身扶着她向殿外走去。
二人走到外阁,嬴政脚下一滑,低头一看地大理石地面上有一片水渍,大声喝道:“近侍!”
几个内侍慌忙跑过来一看,大惊失色,忙趴在地上用衣袖擦拭。
嬴政怒问:“蕲年宫地面不允许有水,忘了吗?”
几个内侍慌作一团,不停地擦拭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寒芳竖起手指放在唇中,小声道:“嘘!戒怒!你忘了?我们去看孩子!”她挽起他的胳膊。
嬴政面色立刻缓和下来。
小内侍提起鼻子闻了闻,乍着胆子回奏:“启奏大王,这不是水,这是公子或公主的尿。”
“尿?”嬴政想了想,扑哧一笑,走到殿外花园内弯着腰喊道,“嘉乐,嘉陶,快来父王这里。”
女儿嘉陶听到喊声立刻从花圃里晃晃悠悠跑了出来,“妈妈!”说着却扑到父亲的怀里。
嬴政把嘉陶抱起来搂在怀里说道:“芳,你教的称呼还真奇怪!什么妈妈?以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寒芳轻蔑地白了他一眼,十足的小女人娇羞之态:“你没听说过的多了。”
嬴政被抢白一顿,也不争辩,亲了亲女儿粉嫩的小脸。
“嘉乐呢?”寒芳踮起脚尖寻找,目光穿过花园,看到嘉乐正骑在一个虎贲军的脖子上,虎贲军驼着嘉乐不停地跑着,惹得嘉乐哈哈大笑。
寒芳定睛一看,却是秦煜。
秦煜看见大王和王后出来,忙蹲下欲把公子放下。嘉乐却不愿意下来,抱着秦煜的头不松手。
寒芳快步走了上去,怪道:“嘉乐,下来。”
嘉乐看见母亲立刻伸出了两只小手,要母亲抱。
秦煜忙跪下行礼,尴尬地道:“公子嚷着要骑马,臣就……”
寒芳笑道:“我明白!快擦擦你额头上的汗,别着凉。”
“是!谢王后。”秦煜恭敬地站起来。
寒芳又对秦煜一笑,抱着嘉乐回到嬴政身边,一家四口朝御花园走去。
公元前228年,秦王政十九年,历史一如记载,郭开受李斯的反间计所惑,怂恿赵王换掉大将李牧。李牧拒不受命,被赵王赐死。
失去李牧这员大将,赵国已没有可抵挡王翦的大将。王翦和杨端和率领大军以风卷残云之势攻入邯郸。赵王迁递交了投降书。
嬴政接到奏报高兴得抱着寒芳原地转了个圈:“哈哈,芳,太好了!我要亲临邯郸,要回到那个给过我无限屈辱的地方,我要让世人看看,我嬴政就是要征服天下,征服众生,让列国众生臣服于一个当年被人欺负、辱骂的弃儿脚下!”
寒芳妩媚地一笑,说道:“看把你美的?你可要记住老爹的教诲,对战败国要宽大,要有容人之量,这样才能显得你宽宏大量,才能安抚人心。”
“我知道!”嬴政哈哈笑着,十分得意。
寒芳也打心里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嬴政灭了赵国,离统一天下又近了一些。她觉得或许在邯郸还可以见到浩然,浩然当年是什么原因离开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好。浩然对初到这个时代的她真挚的付出,她今生也无法报答。但是她希望能帮到他一点点,她更真诚地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幸福快乐。
嬴政在她耳边说道:“芳,这次我要你和我一起坐着马车进入邯郸城,我要让他们跪在我们的脚下。”
“我不!”寒芳推辞道,“说好了,我只做你的妻子。”
嬴政狡辩道:“可你已经是大家公认的王后。我要在邯郸归来以后给你追加一个盛大的封后大典,大典就定在你的生辰那天,你总得替我分担一些,来履行母仪天下的职责,你推辞不掉的。”
寒芳笑着只好点头答应。
嬴政的仪仗和车马进入邯郸城时,整个邯郸城的百姓都在街道两边欢迎。
赵王迁及丞相郭开、宗室大臣、赵国将军等百余人,全都穿着白色囚衣,身上戴着铁链,跪伏在城门口迎接。
嬴政携着寒芳坐在六匹黑马拉着的华盖马车上,前面有三千名盔甲鲜明的虎贲军开道,身后有三千虎贲军护卫,浩浩荡荡驶进邯郸。
黑色的旌旗迎风招展,上面绣着斗大的“秦”字。
嬴政坐在马车上眯着眼睛看着街道两边跪伏的人群,享受着胜利后的兴奋和得意。他看了一眼跪在城门口的赵王迁,脸上生出厌恶,心道:怎么会有这样不务正业,声色犬马的帝王?
寒芳察觉出嬴政的心思,压低声音道:“没有他,你如何能够打败赵国?要是每一个国君都和你一样,你还何来一统天下?”
嬴政淡淡一笑,点头默认。
寒芳看着街道两边的人群有不少都是皱眉苦脸,还有一些满腹亡国之恨,眼睛里不经意透露出愤恨。她不动声色地握住嬴政的手低声道:“你应该有些亲民的举动,以显示你的爱民和大度。”
嬴政微微一愣,然后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众人一看大王和王后下了马车,都伏地山呼万岁。寒芳扶起地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此举让老妪受宠若惊,激动万分。
赵国百姓一看大王和王后如此亲民,平易近人,都是一阵山呼万岁。
嬴政和寒芳相视一笑。
寒芳和嬴政二人下榻在赵国的行宫。
嬴政去处理各种国事。
寒芳除去朝服换上便装,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浩然的情况。一抬头,看见秦煜押着郭开走了进来。
郭开一见寒芳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叩头求饶。
寒芳正在发愁如何找浩然,看到郭开眼前一亮,问道:“浩然呢?他人在哪里?”
郭开惊讶地望着她,结结巴巴地说:“王……王后说的何人?罪……罪臣不……不认识此人。”
寒芳微微一愣道:“就是那次和你一起去地牢看我的那个人。”
“王后是说宋淼?”郭开脸上带着谄媚的笑,“他之前一直住在罪臣府上,他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罪臣愿意把他献给大王和王后。”
寒芳知道郭开会错了意,啐道:“呸!收起你的龌龊想法,别玷污了我们。”心中却疑惑:宋淼?浩然为何改名叫宋淼?
“此人如何处置?”秦煜在一旁请示。
寒芳停下脚步,歪头看着郭开。
郭开紧张地连连叩头。
寒芳轻蔑地一笑:“这种人不能弄脏了你我的手,把他交给李廷尉吧,怎么处置自有国法,我懒得理他!”
秦煜原以为她会杀了郭开泄愤,没想到她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处理了,不由一愣。
寒芳走了几步,回过头高深莫测地一笑说道:“秦煜,两国交兵,我们不杀俘虏!善待俘虏!以显示大王的仁德。”
秦煜会心地一笑,领命。
寒芳兴冲冲跑到郭开府邸。现在的相府已经变成了王翦的临时将军府。
王翦见到寒芳跪下行礼:“叩见王后。”
“王翦大将军好!”寒芳开心地打招呼。
裨将杨端和看见寒芳也忙过来行礼:“叩见王后。”
“杨将军好!”寒芳还是以她特有的方式打招呼,接着兴冲冲地问,“王翦,你见到浩然了吗?”
王翦讶道:“浩然兄弟?我没有见到他。”
寒芳心里猜测,难道他已经走了?又问道:“是一个叫宋淼的。”
“宋淼?”杨端和在一边插话,“卑职想起来了,这个人被判无罪已经释放了,现在人已经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翦好奇地问:“浩然兄弟何时改名宋淼了?难怪我当年一直查不到他!”
寒芳颓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他有苦衷吧。”
寒芳闷闷不乐地回到行宫,失魂落魄地坐在殿内发呆。
这几天,嬴政很忙,一直在布置下一步歼灭其他国家的计划,直到天黑才回到行宫。
嬴政见寒芳也不点灯,一个人独自坐在大殿内,诧异地问:“芳,你怎么了?”
“蚊子,有些事我不想瞒你。你是我的丈夫,我该坦诚地对你。”
“何事?”嬴政在她身边坐下,揽住了她。
寒芳低着头说:“我今天去找浩然了,浩然在赵国。”
嬴政点点头:“嗯,我听说了。”
寒芳一怔,心道:果然什么事也瞒不过他。迟疑着问:“你不生气吗?”
“我为何生气?”嬴政笑问。
寒芳用手摸着他的胡须,诚挚地说:“蚊子,我们既然是夫妻,就应该坦诚,我不想瞒你,我初来这里,举目无亲,一直是浩然照顾我。起初我并不喜欢他,还不想他纠缠我,可是后来我喜欢上他,也曾想过和他相守一辈子。可是现在我们有了孩子,你又对我这么好,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他的那份恩情,我想还,我希望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嬴政点头:“我知道,我已经命人帮你找他了。”
寒芳惊异地望着他。
嬴政微微一笑:“你不要忘了,他也是我的朋友。”
寒芳攀住嬴政的脖子,欣喜地道:“蚊子,你真好!”
已经在邯郸停留了十几天,寒芳静静等待着浩然的消息。她坐在窗边看着园内偶尔有一两片落叶随风飘落。
内侍进来启奏:“启奏王后,王翦将军求见。”
寒芳暗自纳闷:王翦这会儿怎么来了?对内侍说道:“请他进来。”
王翦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刚要跪下行礼被寒芳制止:“王翦,你就不要再多礼了,你还不知道我?”
王翦微微一笑也没再拘礼,说道:“浩然兄弟托人送来一封信。”
“浩然?信?”寒芳惊异地问,“他人呢?”
王翦摇摇头:“我也没见到他的人,只是一个送信人把信送了来,还带了口信说是他不想见你。”
寒芳苦涩地一笑,心里黯然:浩然一定是在生我的气,气我没有遵守诺言。他究竟为何做了赵王的男宠?他是想给宋国复仇吗?他为何连个报答的机会都不给我?
王翦察言观色,安慰道:“浩然兄弟一定有难言之隐。”
“嗯,我知道。”寒芳抬手接过信简,打开一看,寥寥数语:“一别十余载,相见不若不见。知尔今甚好,深感欣慰,吾也甚好,勿念勿念。”
寒芳合上书简,怅然若失。她知道有些事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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