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已经确定犯罪嫌疑人在我们学校!”第二天,陈哲远在天台对我这样说。我惊诧万分,这小子是怎么发现的?
“他犯罪的地点我用算法组织了一遍,终于画出了图,可以确定范围,发现竟然是以我们学校为中心的。他每次必定从学校出去,又是晚上,那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住校的老师。”他看着天空,语速适中,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他见我目瞪口呆的,又说:“别怕,如果有危险记得呼唤我,我一定会来的。”
我低下头:“为什么呢?因为我是目击证人?”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总之你要记得叫我。”
“你自己也要小心,这个狂徒可是见血方收,杀人不眨眼的。好了,我先下去了哦。”我看他点头答复,便直接回到教室。
小堇那次虽然跑掉,可是后来对我的态度完全没有改变,还是那么亲昵,我就知道她已经听进去我的话了,还是我可爱的小堇。只是这几天她被学校要求单独进行特训,而且以后的空余时间基本要在学校接受训练。我好奇地问她特训些什么,她遮遮掩掩地说就是一些常人没有的能力罢了,学校不让她说。我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能力,不过她不愿说,我也就没有再问,只要她肯理我就好。
这天是月圆之夜,月涟出去寻觅食物,古那斯在监视江书玮,吴妈家里出了点事情,今天就回家去了,于是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说实话,我本来都不打算怀疑江书玮了,因为古那斯的确尽忠职守地看着他,没有一刻离开过,他却一直没有显示出是吸血鬼的迹象,所以我一度觉得江书玮也许不是我那晚所见的杀人魔。可是听过陈哲远今天的分析,我又疑惑了,现在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是人还是吸血鬼。
我平日和他接触不多,几乎没有单独说过话,外婆警告过我,如果我再一个人冒险,就要咬我,我可不要被外婆咬。
算了,不想了,还是看看小堇借给我的漫画吧。我趴在床上,两脚乱蹬,被漫画情节逗得乐开了花,忽然一阵夜风从背后吹来,那冰冰凉的风让我打了个寒战。我心里纳闷,窗户明明是关了的啊,边思考着边回头去看,顿时浑身一僵,戒备地翻身坐在床上。
江书玮,或者说,长得很像江书玮的那个吸血鬼站在我的床边,风逗弄着窗户内层的蝴蝶穿花纱幔,琉璃风铃叮叮咚咚地响。室内安静极了,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一秒,两秒,我听到挂钟传来时间流逝的声音,而我的汗毛早已竖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看来他的耐性没有我好。
“你闯到我家,问我是什么人?”我还嘴硬,他疾速上前,一手捏住我的下颔,速度快得我来不及反抗。他的腿压住我的身体,将我禁锢住¬——我被他压在了床上,彼此呼吸可闻。他身上有淡淡薰衣草气味,和他冰冷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散发出特别的冷香。
“你为什么可以指挥血族?可是你明明是人。”他瓦蓝色的眼睛端详着我,继续问道。
“我反正不是你的对手,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再说。”我为了保住小命,语气也软了好多,但是我心中感到非常的屈辱。糟糕的是,陈哲远给我的手镯丢在了浴室,我根本无法向他呼救。
“轮不到你来谈条件。”他的手捏得更加紧了。
“欧洲密党Elder,拉贝莱斯伯爵。”我飞快地报出了外公的名字。外公在欧洲的血族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几乎没有血族不知道他,可是暗地里嫉恨他的仇家也很多。我应该赌哪边呢?搞不好这就是个反对派。
他手上的力道稍微轻了点,我哼了一声。
“那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我谄谀地笑道:“麻烦让我能正常点说话,我现在呼吸都困难。”
他真松开了手,但是身体并没有离开我,我估计现在攻击他,也不可能逃脱,反而会激怒他,到时候死得更惨,还是暂时拖延一下时间,先去浴室找手镯求救。
“我一紧张就想去厕所,我可以去吗?”我尽量让自己笑得天真无邪,表示我绝对不会有什么花招。
他的眼神好锐利,仿佛透过我刺穿到墙上一样,我从他的眼中看出他根本不会同意我的说法,于是我没有再哀求,只是低下头,舔一下虎牙,念起呼唤古那斯的咒语。
“没用的,他已经中了我的水月幻境,听不到你的声音。”他冷冷地打断我的思路。
该死,他对古那斯做了什么?我仰起头,怒视着他。
“回答我。”他又说,语气丝毫不带感□彩。
我琢磨着该怎么说,应该是说谎还是说实话呢?
“说实话!”
“啊,啊!”我抬起头,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家伙,他果真可以看透我的想法吗?居然连我在思考什么都知道。
他微笑起来,不过那笑并没有传到眼里,只是面部肌肉的机械运动。看着那相同的嘴角弧度,我立即肯定了他就是江书玮。可恶的日行者,居然趁外婆不在家,就来袭击我。
“他是我亲戚。”
“吸血鬼可能有人类的亲戚?他的亲戚几千年前就变成灰了。”他冷笑。
“这个……有点复杂。”我说得缓慢,脑袋里却跑得比风还快。
“快回答,我的耐性不是很好,你想尝尝血被吸干的滋味吗?”他露出雪亮的尖牙,俊美的脸上此刻更多的是狰狞可畏的表情。
我的汗溽湿了后背,脑袋如同一团浆糊,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想起曾经的口头禅,于是我脱口而出:“我,我是即将成为吸血鬼的人。”
听到我的话,他眼里好像擦过某些感情,可是快得让我难以捕捉,然后他就眯起了眼睛,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蓝光,里面仿佛藏了好多秘密,只是我没有时间探究。
“跟我走!”他将我拉入冰冷的怀抱,披风一卷,我们就来到了湖边。
外婆啊,救命啊!我就要被抛尸野外了吗?我,我还想活着!想到这里,我的胸腔溢满的恐惧如同熔融的岩浆,再也无法压抑,终于爆发了出来,我不受控制地大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
“噌噌噌”——几条黑影突然飞了出来,在两秒之内就将我们包围起来,他们速度是那么的快,给我感觉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我立刻闭上了嘴巴,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不知道来的人是帮助我的,还是帮助他的。
江书玮的眼睛再次眯起来,脸上表情冷冰冰的:“你们是谁?”
“欧洲的血族,你来到我们的地界,不但不遵守规矩,竟然还敢胡作非为,到处行凶。现在人类已经注意到有血族存在的事实,我们必须处理掉你。”
啊,我听明白了,躲藏在这个城市的中国本土血族终于现身了。因为江书玮猖狂的举动引起了人类对血族的怀疑,牵一发而动全身,江书玮的行为也会牵连到本土的血族,所以他们警觉起来,知道这个日行者对他们十分不利,于是便深夜来访,准备解决掉他。说起来,本土的血族应该叫僵尸,虽然和血族一样是靠吸血为生,但力量强弱不像欧洲血族是看爵位看代数,而是看生存的年龄。另外我个人认为他们没有欧洲吸血鬼高贵浪漫的血统。
我的心一阵狂跳,心想等下他们打斗的时候我就偷偷溜走。
“还有。”说话的那个绿眼睛血族突然指着我说,“我们还要她!”
我听到自己心脏瞬间结冰的声响,整个人动弹不得。我彻底懵了,他们要打要杀可以随便,为什么还要扯上了我?
“我拒绝。”江书玮清晰地回答。
那几个血族朝我们扑过来,他用披风将我一卷,推我到树根下,我背撞到了树干,疼痛如电流般从后背传遍全身。
十几米远的地方,五个本土血族和那个恶魔开始打斗,我好怕他们伤及无辜。我顾不得疼痛,手脚并用想先溜远一点为好,另外一个血族却向我这边来了,我浑身一颤,鼓足十二分的勇气直面他,想着我至少可以顶他三招吧。
奇怪的是他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就被弹开,他又再次反扑,但是在同样的距离又被弹开。我明白过来,原来我的四周被江书玮布上了结界,他的结界很特殊,就像一个防护罩,可以阻挡血族的攻击。但是似乎我也逃不出那个结界,我试着往更远的地方跑,却始终无法跑出这个结界。分不清本土血族是敌是友,我也不知道该盼着谁赢。外婆啊,你知道你的嫡亲外孙女现在的处境吗?快点回来啊。
我正在胡思乱想,眼前那个金发帅哥已经倒在了地上,带头的血族嘴角挂着轻蔑的笑,脚踩着江书玮的肩膀让他不能动弹。
“中国的血族六对一才能胜利,还要觉得骄傲吗?”他被死死困在脚下,却依然桀骜不羁。
他的态度让绿眼血族震怒,狠狠往他的脑袋上踢一脚。我闭上了眼睛,怎么说如此地虐待一位潇洒帅哥也算罪过了。
“小姐,我们的主人请您去一趟。”他回过头,走到了我的身旁。他对我还是很恭敬有礼的,说话的语气也没有那么可怕,似乎不像要害我的样子。不过也说不准,这个世界上,微笑着给你一刀的人,比比皆是,我还是需要提高警惕的。
我发现他已经离我很近了,原来江书玮的结界已经破了。主人被打败,结界也会跟着消失吧。我摇晃着站起来:“我想先给我家人说一声。”
“绿眼睛”轻佻一笑:“不必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然后他的手在我眼前一挥,我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2
“主人,她好像醒了。”
耳边有个陌生的声音在说话,而身体怎么如此冷,我豁然睁眼,看到自己躺在冰冷的石桌上。身边站着一个妖冶的中国女子,而偌大的房间对面坐了三四个人,都是中国人的脸孔,看来我到了城市血族的根据地了。我不由苦笑两声。
“白小姐,冒昧将您请来,失礼了。”右边的一位老者看着我,他黑黑瘦瘦,嘴巴咧得很宽,仿佛就要拉到腮帮子那儿了。
太虚伪了,这样子对待我,还好意思说什么失礼了之类的话,我心里继续冷笑。
“请问各位将我带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表面上,我还是装得非常有礼貌,并且大大方方,表示我不害怕他们。
“因为,你的外祖父。”一个浑厚的声音说。我目光移到了他身上,他是一个高大如山的男子,四肢粗壮古板,有着一对半鸡眼,脑袋上的头发油光可鉴。
“我外祖父?”难道是仇家?我伟大的外公啊,你什么时候招惹了中国的僵尸呢?可转念想了想,外公的确来过中国,他就是在中国认识外婆的啊,那么说,是那个时候……
“主人,那个欧洲的血族已经处置妥当了。”那个妖冶的女人不知何时出去了,此时,她又进来通报。我斜睨她一眼,心里暗想“真是服了她,走路没有半点声响”。她是僵尸,又不是鬼!
“好。”大嘴巴老头颔首示意,那个女人立刻上前抓住我的手腕,绑上绳子。
“你们干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我挣扎着。
“小姐,就算你武术练得再好,对付我们这些百年的僵尸也是无用的。少挣扎,可以少吃点苦头。”小老头继续说。
房间的某个角落溢出一声幽灵般的笑声,是另外一个人。他笑着,鼻子就往旁边滑,嘴却往相反的方向歪,我真担心他的鼻子会滑出脸庞。我注意到他的眼睛,脸上顿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白小姐,你认出我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滑腻,听起来很恶心。
“一直监视着我的……”从那天开车迷路的晚上开始,我时常觉得有一对眼睛在盯着我,那次在海边也是,原来,我竟然被这些僵尸监视了两三个月。
他得意地看着我:“推你到海里的,还有江里的,都是我。”
我血脉贲张,强忍住怒火,大声地问:“为什么?”
“放心吧,我并不是要杀死你,而且白小姐身手敏捷,我想也不至于这样就死了,我们只是想给你一点小警告,并且想和你的外祖父商议一些事情。”
我算是明白了,这几个月发生在我身上的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源自于这些个僵尸的阴谋。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要做什么,但是我有种感觉,他们是想拿我对外公做很过分的事情。于是我笑了,冷冷地说道:“可惜你们打错了算盘,我不是他的亲外孙女。你们用我要挟他,简直是白费心机。”
我说出的话让他们脸上露出猜忌、难以置信、惊愕失色等表情,很好,大概这就够了。
“带下去。”半晌,老头子冷冷地命令道。
我被五花大绑之后,丢入一个黑暗潮湿的小室里。这里充满了霉味,相当黑。该死的,把我捆得这样紧,绳子已经深深勒入我的肉里。还好我刚才在她捆绑的时候深呼吸了口气,现在我使劲吐出胸腔所有的二氧化碳及氧气,绳子有些松动。我努力地抽手挣扎,粗糙的绳索勒得我好痛。
“扑通”——我由于太用力地挣脱绳索,身子不受控制地歪斜到地上,我紧紧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会摔个鼻青脸肿,结果……天哪,这个地上是什么,怎么软软的?我蹭了蹭,的确很软啊,而且很冰。
“你要在我身上磨蹭多久?”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的脸刷地红了,还好屋子很黑,没人看得到。我拼命让自己坐起来,由于被绑成一个粽子,我又无声地倒下。
“啊!”他再次轻呼一声,“白皙然,你多少斤啊?”
我语气粗鲁凶狠地说道:“住嘴!还不是你害的。”现在我们两个的处境都不太好,所以我也没必要怕他。
“终于知道,你掉江里的事情不是我做的了吧。”他语气里夹杂些许揶揄。
“你还真了解我啊,江老师。”我也反唇相讥,谁怕谁啊。
“快从我身上起来。”他抖动身体。
“死金毛,我难道不想起来吗?我被捆成这样,怎么动啊。”我的头狠狠撞向他的肚子。
“你!你胆子变大了呢。”他声音气得发颤。
我翻白眼:“现在这种处境,大概你会死得比我更快,所以我……”我又撞他一下,非常满足地听到他惨叫的声音,我的铁头没几个人可以承受。
“我可不是故意的,我在努力起来。”我不得不承认,复仇非常有快感,就像一杯上等的红酒,甘甜浓烈,而报复了他,还撒个很明显的小谎,更加痛快。
他冷笑道:“谁死得更快,还不知道呢。”
“好歹你也代表了整个欧洲,真给我们丢脸。”我想着法子挖苦他。
“你明明是中国人,还什么‘我们欧洲’。”
“错,我是中意混血,从小就生长在法国,为什么不能是‘我们欧洲’?”
“法国?!中意混血!”他的声音有些异样,身体好像有些紧绷。
“你太暴戾,活该现在这样,可是不要扯上我这无辜的人啊。”我继续埋怨。
“你在法国的时候叫什么名字?”他好像没有听我说话。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想现在可能不是吵架的时候,我还是继续解绳子吧,赶快逃走,然后让江书玮一个人受死。我于是挣扎着坐起来,拼命地解绳子。
“安爱丝。”他嘴里轻轻唤出一个名字。
我听到这个名字,竟然一时忘记了手里的动作。
“你是安爱丝?!”他注意到我的反常,语气似乎有些激动,有些惊讶。
我埋下头,继续解我的绳子:“什么安、丝的,我不知道。”我脑海里在搜索这个人的记忆,不记得,我根本不记得以前认识这种变态。难道他去过我外公的城堡?不可能,他是日行者,而外公和外婆是……他们需要日行者的能力。
“来,我们一起逃走吧。”他突然说。
“你现在是个半死不活的僵尸,逃走什么啊?等下好好地被那群老妖怪们疼爱吧,我要先走了。”我终于挣脱了一只手,然后第二只手也很快解脱出来。
“水月幻境。”他轻轻地说。
“什么意思?”我不解。
“有老妖怪中了水月幻境啊。”正说着,铁门的锁“哗啦”一下被人拧开,一道桔黄的光线射进来,好刺眼。
开门的是刚才和江书玮打斗的一个僵尸,他迅速替江书玮松绑,而且喂给他一粒小药丸。
我的脸呈现抽筋的状态,八成这个僵尸中了他的蛊了。我刚才还得意地报复他呢,完蛋了!我抽身脚底抹油,就想逃。
“你要去哪里?”他喝住我,手已经伸到我面前,将我拉扯到他冰冷的怀里。
“我只是想去给你端水,你看你刚吃了药。”我实在白痴,这是什么借口。
“主人,快点走吧。”僵尸说。
“嗯,真是多谢你了。”灯光照在江书玮妖媚的脸上,他诡异地微笑,然后眨眼工夫,那个僵尸的脑袋就滚落在地上。
我正要尖叫,他捂住我的嘴巴。讨厌啊,那只手刚刚拧掉了人头啊,现在又捂我嘴巴。
“给我安静点,你想死无全尸是吧?”他声音硬邦邦,冷冰冰的。但他的恐吓很有效,我立刻闭嘴了。
他拖着我在阴暗的走道狂奔,我就像一块破纸片被他扯得飞了起来,不过我还是想先逃出这里。如果是你,你是愿意面对一群老妖怪,还是一个老妖怪呢,我的答案是后者。
走道的那头似乎有声响,恐怕是被僵尸们发现了。我一身的冷汗被吹干,又再起一身。
江书玮停下脚步,促狭地看着我,不知道是对我说话还是在自语:“那控制力量的药好厉害,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我今天还没有吸血呢,肯定没有力气啦。”
我的本能告诉我,这个血族比对面那一群僵尸都恐怖。我还未想出任何对策,他苍白的嘴唇已经贴上了我的脖子。
“不要!”我凄惨地叫一声,准备反击。
他死死地控制住我,让我动弹不得,脖子酥麻而冰冷,奇怪的是,没有被他咬。
他抬起头,嘴唇已经变成了鲜艳的血红,他没有咬断我的动脉,而是透过皮肤毛孔吸食了少量血液。为什么?
“我现在有力气了。”他微笑着,拉起我的手,再次抱住我,风一样地往外跑,这次的速度简直是音速,我如果还是被他扯着跑,估计胳膊会断掉。跑出那间屋子,我回望一下,竟然是江边步行街的海关楼,有一百多年历史,英国人建造的,现在却成了中国僵尸的大本营。好奇妙!
“白皙然同学,你的血好甜。”江书玮还不忘调侃我。我真想给他两脚。
他倏地停住了脚步,我从他怀里往外看,难道僵尸们追上来了?
3
前方的路灯下站了一位少女,二九年华,粉妆玉琢,杏眼剪水,青纱裙随风飞扬,蜻蜓点水般站立在路灯上。此刻她的瞳孔是血红色,嘴角亦是一抹倾倒众生的笑。
“外婆!”我两眼含泪,双手在空中乱挥。
“放开她!”月涟笑容一敛,变得非常严肃,说话的声音也冷酷异常,不似平日活泼的她。
江书玮冷笑两声,将我放开,我脚刚落地,他故伎重施,用披风卷住我,将我丢到一边去了。
外婆的长发像海藻般散开,眼睛红得可怕。她向江书玮飞了过来,手亮出绿色的光芒直直戳向他的心脏。我估计江书玮应该是至少五百年的血族,外婆才短短数十年,不知是否能抵抗住。
江书玮招招狠毒,朝着外婆的要害位置攻去,而外婆也不差,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愤怒,浑身如长刺的植物,七彩的光芒自她手中飞出,几次逼得江书玮只顾得防守。
“你蛮厉害嘛!”江书玮跳离外婆的攻击范围,擦一下嘴角的血迹,挑衅道,“这是你外孙女的血哦,流了多可惜。”
外婆冷哼一声:“虽然我当血族才短短数十年,不比你的年纪,不过别忘记了,我是第八代。”她话音刚落,瞬间移动到江书玮的身边,手已经戳进他的心脏,他的脸色顿时煞白,血自他心脏处流出。
外婆甜甜笑道:“还有,我忘记告诉你,我是——夺取者!”
我看到江书玮的脸色跟见到鬼一样,他的身体缓缓往下倒去。我正想往外婆那里行去,却觉得手脚动不开。不对劲,实在很奇怪!我居然仍然无法走出结界!僵尸打倒江书玮的时候,结界明明被破开了,但是此刻结界居然还存在?!我恍然大悟,大声对外婆叫道:“小心,那是他的幻术!”
瞬间,一道白色的光芒插入外婆的腹部,江书玮毫发无伤地站在外婆面前。我捂住嘴巴,想喊叫,可是喊叫不出声。
月涟眉头都没皱一下,迅速跳开,手划过几道光芒,江书玮轻易地躲避开来,而外婆则单腿跪在地上,腹部的血往外冒。
“外婆!”我惊叫出声。不可以,外婆怎么可以死在这里,我好恨自己的无用。
“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夺取者,多可怕啊。”江书玮的脸色狰狞可怕,我甚至可以预料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要。”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居然穿破了他的结界,光速冲到外婆身边,用身躯挡在他前面。
“安……白皙然,凭你可以救得了她吗?”他略带玩味地看着我,冰蓝色的眼睛里浮出的血色稍微消退了些许。
“救不了,但是可以……”我心一横,冲到他前面,照着他的脑袋踢过去。他迅速用手挡住我的攻击。我其实早料到了,手撑到地面,另外一条腿抬起来就是一阵回旋踢,我知道,我是根本无法跟吸血鬼斗的,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外婆死,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能让外婆有事。
“小皙!”外婆的声音传入我耳膜。快逃吧,我在心里呐喊着。
“小宝贝,你很厉害嘛!”江书玮躲开我的攻势,指着身上的脚印,轻佻地说。
“如果你杀死了外婆,你恐怕会死得比任何一只吸血鬼都惨,你得罪的是欧洲密党的长老级人物。”
“可是我不怕,我早被遗弃了。”他淡淡地说。
我心里大喊不妙,觉得此时必死无疑了,可天空却突然刮来狂风,顿时让我张不开眼睛。我感觉身体一轻,等我察觉过来再次睁眼时,发现外婆和我已经回到了别墅。
“古那斯,你从他的幻境中出来了?”我看到古那斯正在帮外婆止血。
“嗯。他果然不是一般的角色,这里我已经布好主人给的结界,谁都别想进入。”
我点点头,担忧地看着月涟的伤势,她双瞳溢泪,连连喊痛。我轻握她的手,还好,还好她还活着,我们都活着。
“小皙,我的小皙,你没事吧!”她沾满鲜血的手捧着我的脸,我反握她的手,好冰。
“失血过多,现在我出去找血源。”古那斯正要站起来走。我拉住他,摇头道:“现在外面日行者和本土血族都在找我们,太危险了。要血,我有。”
我把手臂伸到外婆面前:“外婆,乖,喝吧,喝一点就不痛了。”
“人家不要喝小皙的血。”外婆呜咽着。
“乖,小皙愿意让外婆喝。”我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发,“我还要等外婆好了,来保护我呢。”
喝完血的外婆睡着了,这是必须的,她需要在沉睡中静静休息。我头有些晕眩,刚被江书玮吸过,现在又给外婆吸了些血,我感觉好无力,好虚脱,还好平日里我身体不错。
刚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直接倒在了床上。外公,一定要告诉外公,只有他可以保护外婆。我也要成为血族,这样才能守护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逐渐失去了意识。
4
我一觉睡到日上竿头,才发现自己满脸满身的血,还穿着丝绸睡衣,莫非我昨天一直以这个姿态在外面狂奔?
我赶快去外婆的房间,她还在熟睡中。我洗澡换掉衣服,叫司机载我去医院血库。我必须去买血,外婆需要补充鲜血,我的血是不够的。僵尸不会白天出来,而日行者我也不怕,大白天的他能干什么?我戴上镯子,暗自想以后再也不取下它了。
拎起包,手机响了,原来是陈哲远打来的。
“白皙然,你去医院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啊,莫非你每天都在观察我的行动。”我狠转一下镯子。
“昨天我找过你,打了几通电话,你都没有接,可是看你还是在家的。”
我心想,因为出事情了,只是没有好好戴着你的跟踪器而已。
“啊,没事,我手机丢楼下了。”
“听我说,我估计我们的班主任就是杀人犯,你千万要小心。”他声音异常冷静。
他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江书玮头上去了,真是天才。
“我现在在医院,不太好说话,他在哪里呢?你千万要小心。”
“他已经失踪了,昨天晚上我们包围了他的住所,就没有看到他人,今天也依然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我害怕你有事情,记得千万戴好镯子,有事了马上通知我。”
我唯唯诺诺地答应着,挂断电话。仔细想想,要么是江书玮正好来找我,让陈哲远他们扑个空,要么是他见行踪暴露,一不做二不休,来杀我。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否则以他的个性,陈哲远他们是活不了的。
我再一次感到有钱真好,我砸下砖头厚的一叠钱,拿走了用冷藏盒装好的几十袋血液。
赶到家门口时,我怎么感觉里面有种莫名的张力,心中奇怪的感觉如冰块浮出水面。我推开门,里面被厚重的窗帘遮蔽得严严实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大厅里并没有人,我蹑手蹑脚地往二楼走,外婆的房门虚掩着,我听到里面有谈话声。往门缝里一瞧,天哪,这是谁啊!
一头金棕色的短发,厚实宽阔的肩膀,笔直的后背,红天鹅绒的衣领上坠着三颗银质球体,那是身份的象征。仿佛周身包裹着叫“尊贵”的外衣,贵族气质显露无遗,还有无形的魄力,让空气中都产生了严肃紧张的气氛。
他听到声响,转头过来,脸部线条硬朗完美,仿佛用最精美的玉石雕刻而成,一双碧绿如深潭的眼睛,正含笑望着我,他轻启薄唇:“安爱丝,你回来了!”
“外公!”我撒手朝房里跑去,就想往他怀里扑,在隔着半尺的时候我突然刹住,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手,我都多大了,还这样。
“怎么?外公一年没有来看你,你生气了?”外公和蔼地笑着,眼角有浅浅的纹路。
“现在她叫小皙,真是的。”外婆躺在那儿,嗲声嗲气地说。我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那个月涟哦,仗着自己身体不好,又开始撒娇。
“嗯,涟,你先睡一下。”他宠溺地摸摸外婆的头,“我和小皙说说话,好吧?”
“好吧,说完了就要陪着我哦。”外婆如一个小孩子,乖乖闭上了眼睛。
我们来到客厅,古那斯见到外公,顿时一脸激动的样子,这是个人崇拜主义。
我们坐在沙发上,我仔细打量一下外公,他的外表依然俊朗,周身散发出威严的皇家气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这样,丝毫没有变化。
“安爱丝。”
“啊!”我应答着,“外公,您怎么这样快就来了?是古那斯把事情告诉了您吗?”
“不是,我感觉到结界被启用了,知道肯定发生了大事,于是搁下族里的事情,赶来了。”
我想他一定是用了吸血鬼中至高的瞬间移动法术。现在可是白天呢,使用这个法术很冒险,万一出错,暴露在阳光下后果不堪设想。
“伤你外婆的是谁?”他眼睛放射出犀利的光芒,如两把利剑。
我详细描述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外公沉思了一会儿,对我微笑着说:“让你受苦了,是外公的责任。至于那个日行者,我一定会找到他。你们不用担心,今晚我会处理僵尸的事情。”
我这才想起某些事情,问:“外公,您是密党的长老,来不属于自己的领地是需要通报的,中国的血族并不属于密党,您这次直接来了,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我也顾不得这么多,所以今晚就处理这件事情。谢谢你为外公担心!我稍晚的时候会将别墅周围布上更加严密的结界。安爱丝,你怎么住这样简陋的地方,不要委屈了自己啊。”
我害羞地说:“外公,这幢别墅可是城市里数一数二的了。当然不能跟城堡相比,不过住着还算不错。”
“哦,你觉得还行就好。在中国过得还快乐吗?”
我点头道:“最近总发生些有趣的事情。外公办的学校也很好,有很多有才华的人。”
“那只是因为你外婆,想为生养你外婆的地方做点什么事。”他微笑着陷入某些回忆中,忽然又问,“你刚才是买外婆要喝的血去了?”
“嗯。”
“拿给我吧,我去喂给涟喝。”
目送外公上了楼,我羡慕不已,看他来的速度,还有冲犯了禁忌,都只是为了快点看到外婆。人生能有一个如此爱自己的男人,也就够了,而我可以遇到一个如此爱我的男人吗?
5
稍晚,外公带着古那斯出去交涉,我就陪着月涟说话。
“和他共同站在这片土地上,感觉第一次相会就在昨天。”外婆恬淡地笑着,微微闭眼。这城市是外婆的家乡,所以外公在这里开办了学校,我也才能来到这座城市上学。
“那时候他可狼狈啦,哪里有现在的潇洒样。他那样子只有我一个人看见过,呵呵,如果当时有相机这种东西就好了,我可以拍下来威胁他。”月涟顽皮地吐了下舌头。
“说起来那个时候,他还要杀我和小墨呢。”外婆突然不再说话,她又提起了那个禁忌——我的妈妈。
我们沉默了一阵,我说道:“外婆,让我接受初拥吧。”
“现在?”月涟张大嘴巴。
“嗯,反正外公也来了,让我成为他的后裔。我不要自己如此无能。”我眼神坚定,我已经思索了一个下午,早晚都要接受初拥,那不如就选现在。
“可是,可是,吸血鬼是不能有孩子的。我还是想……”外婆挣扎着想坐起来,被我按回了枕头。
“我无所谓这些,真的,只要和外婆在一起,就够了。”
“小皙!”外婆又开始哭,她的眼泪相当不值钱,啊,还把鼻涕擦在人家手上,真是的!
“那秦鸣怎么办?你不要他了吗?”
“我本来就没有想要过。”我叹息一声。
“那,那,那孩子要伤心死了。”她抹一把眼泪。
“你的意思是不让我成血族了。”
“当然不是,我要小皙陪我。”她赶快说。
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听到客厅有开门的声音,知道是外公回来了。果然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推开,外公走进来,微笑着握住月涟的手:“涟,现在好点没有?”
“嗯。”外婆使劲点头,“僵尸的事情如何了?”
“他们还真够卑鄙的,看到我出现,又将责任推卸给一个僵尸。就是当年出计策害我的那个,没有想到他又回来了。整个本土的血族都将责任推给了他,并说这是一个误会,当场就处决了那个僵尸。其实他们都是睁眼说瞎话而已,欧洲的血族一直想统领中国的血族,两派向来有冲突。他们只是得知了我的后裔和外孙女在他们的地盘,想要借机要挟我,让我主持的密党投上反对的一票。”外公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
我忙说口渴,就下去了。我现在还不是血族,虽然关系很亲近,但是外公密党的内部事务,我是万万不能听的,就算一般的吸血鬼也是不能听的。外婆虽然成为吸血鬼时间很短,但是身为外公的后裔,她也可以知晓一些密党的事情。
外公和月涟说完话,下来找我,说起关于初拥的事情:“你外婆和我说了。”
我等待他的下文。
“我是抽空过来的,过了今晚又要回去处理密党的事情,那里发生了比较严重的问题。所以初拥的事情能不能过一段时间?”
“好,外公去忙吧,不用管我。”
“本来我要求你们跟我回欧洲的,不过你外婆不答应。我已经叫来了两名血族保护你们,叫做普洛和修斯,实力都很强的,而且住宅我布置了结界,没有任何血族可以闯入了。等我忙完这件事情,再过来,有什么事情马上联系我,可以吗?”
“嗯。”
就这样,在日出之前,外公一直陪着月涟,之后就离开了。他说的两个血族是双胞胎,在他离开的当天晚上便来了。而我也就暂时还成不了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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