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并没有去思量寒羽是如何闯进了这意微殿的结界的,子澈下意识的将身子一移,以后背面对寒羽,手下灵力依然源源不断的灌入锦瑟体内。
洇石剑直直撞向东陵上仙的背部,寒羽虽是急怒之下,只是心中尊卑之分太过根深蒂固,到底留了分寸,只想着能将子澈逼开再做打算。
若是平时,子澈又怎会将后辈的这一剑放在眼中,只是此刻十之八九的灵力用在锦瑟身上,剩下一分还需护住自己心脉,却是连半分余力都使不出来。
索性便拼着硬接这一剑……子澈心中如是想着,白衫衣角被凌厉至极的剑气拂到,飘然而起,却只似掀起了数片雪花,修长的身子岿然不动。
洇石堪堪触及了子澈后背。
一片天蓝光芒中,一道浅浅紫色从床一侧灵巧的钻出,将子澈的身形笼罩其中。
“锦瑟,不可——”
东陵上仙忽然厉声喝止,只是来不及了。灵犀已经从锦瑟臂上飞起,结起护障。紫色后发先至,涨起数丈高,几已冲破屋顶,直冲云霄而去。洇石剑撞在其上,铿的一声,倒转着飞回。而锦瑟伏在床上,心口那股烦躁至极的郁气被适才催动灵犀的仙力一逼,直冲灵台而去。
此时她的身子早已脱离了子澈的手掌,那仙力便无以为继了。
“你干什么寒羽?”脱了上仙那股霸道之极的仙力,锦瑟开口,弱声道,“衣裳是我自己解的,与上仙无关。”
寒羽收回了洇石,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亦不知听到这句话没有,只站在原地,做声不得。
甫一听到锦瑟的那句话,子澈原本苍白的脸上莫名起了淡淡一层红云,旋即,那种微妙的薄热却被更为猛烈的情绪替代。
心知此次洗髓功亏一篑,充沛的灵力反被逼回自己体内,盛怒之下,子澈手指如风,连封锦瑟背后数个大穴,又用锦衾将她身子裹起,反身袖袍一挥,便重重将寒羽送出了屋外。
寒羽当年勇夺第一,天庭的奖励除了入职天枢院,还有一项却是得到了东陵上仙亲自教导的半月修行时间。
子澈素来洒脱,并非藏私之人,是以寒羽熟知这位上仙的灵力——温和中正,汩汩不绝。
而此刻,自己浑身被极暴烈的灵力所包围,勉强站稳之后,才瞧见子澈便站在锦瑟的房门外,虽是面无表情,却只见薄唇抿得极紧,一双眸子冷冽得叫人浑身发涩。
理智逐渐的回到这天界最年轻的小将身上,锦瑟之前状况……东陵上仙始终俯身却一动未动的背影……自己莫不是搅了他替锦瑟疗伤的局?
寒羽微微张嘴,又看了一眼东陵上仙的神情,心下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上仙……”
“你还有何事?”子澈冷冷打断这年轻人的欲言又止,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缓缓道,“你擅闯意微殿,我念你初犯,姑且算了。若有下次,自废了修为,便去凡界吧。”
一身上银薄铠甲在夜色中熠熠发亮,寒羽眼角轻轻一勾,几要不怒反笑,。他有多久未曾听见这般平淡、却又毫不留情的言语了?以自身天资之高,便是府上紫阳上仙,亦从未以这般语气斥责自己。
深呼吸一口,寒羽咬牙道:“锦瑟她没事了么?”
他的原意是欲听东陵上仙解释之前颇让人误解的行经,只是子澈何等冷淡的性子,原本便是自然而然、坦然可俯仰天地之事,何须解释?遑论辩解。
当下更是懒得开口,轻轻一拂袖袍,便将寒羽送出了殿外。
良夜将逝,明星荧荧。
东陵上仙默然站了许久,直到听到屋内轻微的喊声:“上仙……”
子澈不甚在意的拂去了唇角极淡的一丝血痕,如画的眉眼间勉强掩去了那丝黯然,方才推门而入。
锦瑟已然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看着上仙走进,怯怯道:“上仙。”
子澈一言不发,拉过她的手腕,微凉的手指扣在她的命脉上。
脉象强劲,并无任何不妥。
东陵上仙微微阖目,心底悄然而起一声叹息。
有时候,便是那么一瞬,就这样决定了,再无法更改,无法回寰。
或许便是命运。
“上仙,我好像……好了呢。”锦瑟有些不安的看着子澈苍白的神色,“刚才,伤到你了么?”
他只伸手,宠爱的摸了摸锦瑟的头,低低道:“没有。”
锦瑟松了口气:“哦,那就好。”
“锦瑟,天亮我便要去西海。”子澈专注瞧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微微笑了笑,“现下——”
“我和你一道去。”锦瑟打断他,黑黑的眸子里略有不安,语气变得软糯起来,“上仙,锦瑟想和你一道去……”
“独自留你在这里我也不放心。”子澈走至窗边,轻道,“也罢,你随我一道去吧。”
晨曦微露,小花仙锦瑟看着子澈,却莫名的想起了影浮山上那一晚,她醉得迷迷糊糊,望出去上仙的侧影铮然,高洁如云,恰似……投在纸窗上影影摇曳的绿玉之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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