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传说中一样,冥王所统治的这个黑暗阴冷的地方,没有春风拂过,没有清泉涌出,更没有鸟儿歌唱。来来往往的只是人们绝望的灵魂,四周烟尘弥漫,无边无际,我的身边荡漾着一种没有时间感的灰色。
耳边隐隐传来河水奔腾的声音,就要到三途河了吗?
人群缓缓前行着,安静的让人心慌。
“怎么又有这么多人死了。”一个清软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份寂静。
我探头望去,只见一个绿色的身影正朝我这个方向走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黑色的身影。
我心里微微一惊,忙低下头。
“看,前面有几个孩子,才出生就死了,中间那几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他们的家人不知该怎么办了,还有这个姑娘,这么年轻就死了,真是可怜……”那人带着一丝惋惜的声音忽然在我的头顶响起。
我自然是被吓了一跳,猛的抬起了头。
一双水雾弥漫的黑色眼眸撞入我的眼帘,那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黑色,细细的水珠沾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仿佛闪耀的水钻镶在黑色的羽扇上,说不出的优雅妩媚。一头闪亮乌黑的长发幽幽垂下,绵延到底。他很美,可妩媚入骨的同时却又来的清新明媚,他的美让你觉得他无人可比,却又不会让你忘记他是一个男人。
他好像正看着我,莫非他口中那个年轻的姑娘就是我?
“我看,不如就把她和那几个孩子一起送回去吧。”他摇着头,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手帕,还轻轻擦了擦眼角。
“修大人,这可不行,您忘了吗,上次您执意把一对老夫妻送回人界,再上次你干脆把别人一家子都送回去了,再上上次……我都记不清是多少次了,冥王大人也为此责罚了你好几次,这次您要是再心软,我看责罚又免不了了……”他身边的人脸色大变,赶紧阻止道。
“可是,他们真的好可怜……”闪亮的小水珠又挂在了他的睫毛上,这位被叫做修的男人泪腺不是一般的发达,奇了怪了,冥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而且看起来,这位修大人的职权似乎还蛮大的,居然还有让人还阳的权利。不过,他的心肠未免是——太好了吧?“唉,为什么人类会死亡呢。”他转向身边的人,一脸的愁闷。
“修大人,要是人类换崴劳觯颐堑内そ缇筒淮嬖诹恕4笕耍砦郎瘢翟诓桓谜饷葱娜恚喾矗Ω么死喔嗟乃劳觯庋颐勤そ绮拍堋?fontcolor=”#EEFAEE“>的a3c65c2974270fd093
那人后面说的话我全没听见,只是愣愣的看着那位修大人。
什么?死神?他是死神?
我完全不能相信!
在我印象里,死神通常不是应该身穿黑色斗篷,相貌模糊,心肠冷酷,手拿大镰刀的不明生物吗?可是这位修大人,不但倾城倾国,还多愁善感,真不知是怎么混到死神这个高层管理的职位上的。
“可是……”修大人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旁抽搐着嘴角的随从拖走了,
好半天,我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没想到一来就遇上了一个重量级的大人物,死神哦,刚才那个男人可是死神哦,只在传说中出现的,掌控着人世间万千生命,令人闻风丧胆的冥界之神,竟然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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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我跟随着亡灵的队伍到达了三途河。
在河的彼岸,开着大片大片触目惊心赤红的花,绽放出妖异得近于黑红色的浓艳,远远看去就象是血所铺成得地毯,如火,如血,如荼。
曼珠莎华,只开在冥界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望着这片妖冶的花,我的心情忽然莫名的激动起来,只要我找到那朵橘色的花,飞鸟就能苏醒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我对这里好像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正在这时,队伍里似乎骚动起来,一只小船悠闲地徐徐浮动,随波涛上下起伏着向这边这里漂来。船上站着一个干瘦的老年船夫,他有着如馬喙般大大的鷹鉤鼻、零?y的鬍髭和頭髮,長耳、尖牙、歪唇,給人一種野獸般的印象,而且全身散發一股令人不而?目植罋庀ⅰ?/P>
是三途河上的摆渡人……
亡灵们争先恐后的往船上涌去,在拥挤中,有的亡灵掉入了河中,有的无钱付船资的,也被那个摆渡人毫不留情的打下了河,瞬间就被灰色的河水吞没了,更多的亡灵徘徊在岸上,低声哀嚎,哭泣……
这样的场景也不由让我有些心悸,我快步穿过了队伍,朝着摆渡人走去,手里捏紧了那枚小小的银币。摆渡人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我一脚踏上了船,一手准备将银币交给他,他刚要接过我手里的银币,不想我被身后的亡灵一撞,手里的银币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扑通一声掉入了湍急的河水中。
“啊!”我尖叫一声,糟了,这下可怎么办!司音这个小气鬼,应该给我一大把才对!
“既然没了渡资,就下去吧。”那摆渡人冷冷的说了一句,一挥船桨,将我无情的打落了河水中。
“不要!”我才说了两个字,就感到置身于一片冰冷之中,带着异味的河水瞬间涌入了我的嘴里,这势利可恶的老头,下手也太狠了吧。身边落水的亡灵很快沉入水中,我心头大惊,我不会也这样被河水吞噬吧,这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咦?你怎么还没沉下去?”那摆渡人冷眼看着我,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我看了看自己,的确很奇怪,我只是漂浮在水中,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沉入水中,难道因为我是假死的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生前做了太多好事,所以就不会沉下去啊,我看你还是好心一把,把我带到对岸吧。”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他冷哼一声,“没钱免谈。”
“等下!我用这个可不可以?”我慌忙指着自己脖子中的项链,自从拿下撒那特思的蓝宝石后,我还是一直随身戴着这条项链。
他扫了我一眼,像是思索了一会,终于说了一句让我释然的话。“上来吧。”
到达彼岸的时候,那些曼珠莎华更是近距离的呈现在我的面前,浓艳的雌雄花蕊長長地伸出,花形彷?凤U風天被吹翻了的傘,也似紅色的風車,又似向秋空祈願的一雙雙手。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向前方的暗色城墙,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豪气,什么八狱,三谷,四圈,十壕,统统闪边边。
冥王的宫殿,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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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着前面几个渡过三途河的亡灵,我进入了冥界八狱中的第一狱——审判之狱。
黑色空旷的大厅内除了一张黑色椅子外什么也没有,时不时吹来阴风阵阵,我不由打了个冷战。趁这个功夫,我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亡灵们,他们似乎都是一脸的茫然。
“赫西德,希腊人,四十八岁,死于疾病。”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我被吓了一跳,抬头看,那黑色的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他身穿浅灰色的长袍,金发褐眼,面容清秀严肃,手里拿着一册厚厚的书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我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我就是赫西德。请大人手下留情……”
“赫西德,你在世的时候做了些什么你都心里清楚吧?”看那金发男子的气势还真有几分像审判官。那名叫做赫西德的男子浑身发抖,只是拼命摇头。
金发男从怀里拿出了一面破旧的铜色镜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就让这面审判之镜来告诉你结果吧。”
镜子照射在赫西德的身上,镜面里忽然出现了许多不同的画面,似乎都是这个男子在世时的镜头,背景在人口买卖的市场和贫穷的街道之间不断转换,虽然我不是很明白,却也清晰的见到了他在贩卖女人和孩子的情景,这个人,看起来生前是个人贩子。
“赫西德,你在生前一共贩卖了八百二十二名女人和孩子,罪孽深重,我加伊那,第一狱的审判官现在宣判,你将要去的地方是第七狱,贩卖女人和孩子的罪人会在那里永远受到鞭打。”金发男子冷冷的说道,原来他叫做加伊那,他这个样子才比较像吃这碗饭的,不像那个死神大人,横竖看都是走错了地方。
赫西德一下子就瘫倒在地。
之后,剩下的几个亡灵根据生前的罪孽大小,分别被送往不同的地方,也有的被送到了富田——那里是通向人界的出口。
“叶隐,中国人,十九岁,死于——”加伊那顿了顿,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里竟然没有记载你的死亡方式。”
“可是疏漏了吧。”我脱口道,废话,本小姐可是长命百岁。
他显然惊讶于我的反应,也许他只见过人们害怕恐惧的样子,还没见过像我这样镇定的吧。他微微点了点头,还是拿出了那面镜子,重复了刚才说过的话。镜子映照在我的身上,我立刻抬眼去看镜子里的景象,令我吃惊的是,镜子里竟是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加伊那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镜子坏了吧,我看这镜子也很旧了。”我嘟哝了一句,“而且,我可是个好人,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啊,不如直接把我送到富田吧,”我转了一下眼珠,根据司音所说的的冥界布局,富田的位置最靠近冥王宫殿所在的第四圈,如果直接把我送到那里,哇,那我不就方便很多?
“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他翻着手中的书卷,“但是这里却记载着你生前的一些罪行。”
“啥?罪行?”忽然听到那么严重的词,我也不禁愣了愣,我叶隐的十九年人生里好像没犯过什么——罪行吧?
“五岁时,用热水浇灌蚂蚁窝,六岁时,和别人打架,打破了对方的头,七岁时,将院子里栽种的兰花拔光,还嫁祸给其他孩子,八岁时……奇怪,八岁后的记载完全没有。”
“我说审判大人,那些也算罪行吗?”我的脸开始抽筋,心里又不免有些疑惑,八岁的时候,正好是司音来接我的那年。
他瞥了我一眼:“就凭这些,当然无法审判出你的结果。来历不明的亡灵,在我查出你的死因和生前的具体情况之前,你就暂时待在第二狱,不要愚蠢的妄想离开,不然多罗会把你当成它的食物。”
“第二狱?”我哀叹了一声,要送也送我去远一点的地方嘛。
“从这里走出去,你就会直接到达第二狱。”他指着其中一扇小门说道。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推开了那扇暗红色的小门——
刚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浓烈的腥臭味,我不禁皱了皱眉。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咆哮声,一只丑陋的三头怪兽出现在我面前。它的三颗头分别象狮子、狼和狗,它有象蛇一般的尾巴,蓬乱的长毛如同游动的毒蛇,嘴边还淌着粘稠的口水,此时,它正用贪婪的目光看着我。
“只要你不出去,多罗是不会把你当成食物的。”加伊那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回头看时,那扇门已经紧紧关闭了。我的心,忽然猛烈的跳了起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恐怖的动物,但是如果不制服它,就不能继续前进了。可是,在冥王强大的结界下,是使用不了任何魔法的。怎么办?
多罗直直的看着我,忽然向我的方向移动了一下。
“喂,我又没想逃走,你最好别用这种想吃我的眼神看着我,我又瘦又干,咬都咬不动。”我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召唤司音救我,我就不信过不了第二狱。
“看你这么无聊,不如我唱首歌给你听吧,”我一边和它瞎扯,一边留意着周围的一切。这才看清这里四周全是硕大的铁笼,笼子里锁着许多亡灵,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面无表情。而在房间的右侧,也有一扇相同颜色的门,如果我没猜错,那扇门可能就是通向第三狱的出口了。
“这些亡灵都是你看管的?”我随口问了一句,
它像是听明白了似的吼了一声,又忽然将那条蛇尾巴朝我甩了过来。
呀,好臭的怪物……
“好了,我唱给你听就是了。”我又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它的大尾巴甩到我。一时情急也想不出什么歌曲,就从记忆中挑了一首简单的英文歌曲——雪绒花。
Edelweiss,edelweiss
Everymorningyougreetme
Smallandwhite
Cleanandbright
Youlookhappytomeetme
Blossomofsnow
Mayyoubloomandgrow
Bloomandgrowforever
Edelweiss,edelweiss
Blessmyhomelandforever
我一边唱着,一边偷偷打量怪物多罗,它眼睛贪婪的光芒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它好像也在打量我。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禁朝它笑了笑。它低低的吼叫了一声,嘴边的口水直流,忽然就朝我扑了过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它居然用它的三个脑袋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我惨叫一声,连忙用手挡住它的几个脑袋,稠厚的口水流到了我的手上,我心中大惊,它不会是想把我一口吞了吧。
它的口中发出了轻轻的呜咽声,兴奋的看着我,只是蹭着我的身体,摇着它的蛇尾巴,也没做出其他吓人的动作。我纳闷的看着它,为什么它的举动就好像狗狗看见主人一样,难道我的歌声有那么大的魅力?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个形势对我有利。
它忙乎了一会,似乎也累了,缩在我身边闭上了眼睛。
我大着胆子去摸了一下它的脑袋,它轻轻动了动,接着就发出了如雷般的酣声。它竟然就这么睡着了,这么好的机会,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我悄悄站起身,一步一步退到了那扇通往第三狱的门边,刚想打开门,忽然只听到四周一片寂静,我的呼吸仿佛一下子静止了,酣声——停止了。
我似乎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缓缓的转过身,果然,多罗正睁开眼睛望着我,我只觉得浑身无力,手却还是紧紧的按着那道门。
是召唤司音还是……
令人惊讶的是,它很快又闭上了眼睛,酣睡声又飞快的响了起来。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手心里全是冷汗,它好像又睡着了。
只是,它的眼神真的很奇怪。还有,刚才,它明明看见我想要溜走,可是为什么……我也没时间多想,直接打开了第三狱的门。
刚踏进第三狱,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狂风暴雨,重而冷的雨点砸在身上,我立刻全身湿透,转眼就成了一只落汤鸡。好冷啊,我裹紧了被淋湿的衣服,寒意一阵一阵袭来,让我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雨水顺着脸颊不停滑落,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我冒着倾盆的大雨,艰难的行进,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再爬起来时,已经是满身泞泥。
就在这时,水晶手链忽然开始发出淡淡的光泽,包围了我的全身,我的身体似乎涌入了一股暖意,雨点打在身上也不那么痛了。
那么,通向第四狱的出口在哪里?
在我经过一座小山的时候,听见那边隐隐传来奇怪的声音。我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隔着雨帘远远望去,隐约看见不少人正在往山顶推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但是当石头抵达山顶的时候又立刻滚落下来,那些人只能再次将石头推上去,然后石头又滚落,这些人正不断地重复着同一的动作。远处的几座山,似乎也有人做着相同的举动。
我忽然想起了司音说过的话,犯了贪欲的罪人将会在第三狱永远不断的将石块转动。看来,这些人生前都是犯了贪欲之罪吧。
在风雨中我又步行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在一座山的山脚下发现了一模一样暗红色的门。不由大喜,看来第四狱的入口就在这里了……
第四层的沼泽地狱和第五层的火焰地狱,我虽然是在水晶手链的保护下顺利通过了,却也是狼狈不堪,紧接着到来的就是第六层——血池地狱。
一进入第六狱,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极为壮观的大瀑布,奔腾的鲜红色液体撕破了黑暗的虚空,划出一道巨大的轨迹。血之瀑布——是有罪的人在地狱里流下的血和泪汇聚而成的瀑布。要多少人的血和泪才能汇成这条瀑布呢?没有人知道。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不禁一寒,再往下看,瀑布下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血池,血水炽热异常,翻滚沸腾。无数的亡灵,在这血池中挣扎着。他们整个身子没入血池中,有的没到眉毛,有的没到鼻子,有的没到喉咙,都在痛苦地尖叫者。到处是叹息,哭泣和凄厉的叫苦声,回旋在这昼夜不分的昏天黑地。
我的胃里一片翻腾,关于吸血女伯爵的记忆又浮现在我的眼前,那位可怕残忍的夫人见了这副景象,怕是也要浑身发抖吧。
强抑住呕吐的欲望,我定了定神,正想从血池旁绕过,赶紧前往第七狱。在快要穿过血池的时候,忽然脚下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我脸色大变,朝着那个方向望去,更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觉背上冷汗迭冒。
血池中,有一双手正牢牢的捉住了我的左脚,我站定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只怕顺势被拉入池中。虽然水晶手链能保护我,但掉入这个全是亡灵的血池子里可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一声恻恻的笑声传来,那双手的主人从血池中露出了脑袋,直勾勾的望着我,我心里涌起了一股寒意,状起胆子,仔细的看了看她,不由心头大骇。
虽然她满脸的鲜血,我却还是能辨识出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似曾相识的容貌……老天,这不正是吸血女伯爵——巴,巴托里夫人!
我的身子一颤,双腿一软,只差没一屁股摔倒在地上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结结巴巴的问道。
她的眼眸中一片茫然,却又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好滑的皮肤啊,你也下来,服侍我沐浴……”看她的样子似乎根本不认识我,这个疯女人,下了地狱还惦记着人间所做的恶事,看来这个血池地狱对她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现在,最好是快点摆脱这个女人。
她的手越勒越紧,我慢慢蹲下了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笑了起来,柔声道:“伯爵夫人,您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你的肌肤更是无与伦比,”她的嘴一歪,显然很受用。
“可惜……”我卖了个关子。“可惜什么?可惜什么!”她的声音尖锐起来。
我暗暗一笑,“可惜夫人的脸上有些污秽,遮掩住了您最美丽的容貌。”我的话音刚落,就只觉得脚上一松,她立刻松开了双手,疯狂的用血池里的血水洗着自己的脸,鲜艳的血色令她的脸更加恐怖。
我赶紧趁机往后跨了几步,逃离到相对安全的地带。“这样,这样够美了吧,”她抓着自己的脸,望向了我。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女人也有可怜之处,想到这里,原先准备好的恶毒的话都吞了回去,竟然轻轻说了声:“美。”
她一阵释然,顿时狂笑起来。
就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从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哈欠声,随后又传来一个略带懒散的声音,“真是吵死人了。”
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我寻声望去,不由一愣。
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靠在一块石头上,襟边别着一支娇艳的罂粟花,他的眼睛幽蓝湿润,象月光下深邃的爱琴海一般,深不见底,让人情不自禁的流连。蔚蓝色海波一样的长发,流水般顺滑流畅,映衬着他白皙俊美的脸庞,谁都无法不砰然心动。
当然——除了我。
只是在这样恐怖的地方忽然出现这样一个天仙般的人物,未免有些太不谐调了。
罂粟男轻轻摇了摇头,“唉,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都不行。”
“拜托,这里本来就够吵的,你要睡觉就去找个清静的地方。”我瞥了他一眼,哪有人会把血池地狱当成睡觉的地方。
“其他地方就是太清静了,所以我一直都失眠,本来想试试也许在喧闹的地方能睡着,原来也差不多。”他看了看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走错了地方的亡灵吗?”
“是啊,我迷路了,我想我得赶快离开了。”我赶紧答了一句,不要在和这人纠缠不清了,看他的样子,说不定也是冥界的高层。
“等一下。”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怀疑,仔细的打量着我,忽然微微一笑,“不对吧,加伊那都是直接把亡灵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怎么可能让你中途迷路?”
我的身子顿时绷紧了,一言不发的望着他。
“不用害怕,”他无声的笑了起来,带着一丝慵懒的声调,“冥界里也难得有你这样年轻可爱的小姐,不如我先把你送回第一狱吧。”说着,他抽出了别在襟边的罂粟花,口中念念有词,轻轻的在我脸上扫过,一股奇异的香味袭来,我觉得脑袋沉重起来,眼帘也渐渐阖上,似乎昏昏欲睡,就在快要倒下去的时候,水晶手链的力量又开始在我体内涌动,一点一点驱赶着浓浓的睡意。
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清楚的看见罂粟男诧异的神色。
“你究竟是什么人?在我睡神希泊的罂粟之眠下还能睁开眼睛的,你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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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头脑依旧有些发晕,也没去细想他说的话,不管他施了什么妖法,离开这里是王道。想到这里,我往血池边退了几步,一眼瞥去,伯爵夫人还抚摸着自己的脸在狂笑。
“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睁开眼睛吗?”我强作镇定道。
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动了动嘴唇,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你的声音太轻,我听不见。”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的往我的方向走了几步。我嘴角微微一扬,“其实是这样,我之所以……”我接下来的话更是细如蚊虫。
他显然有些不耐,又朝我走了一步,一直走到了血池的边上,“你就不能说得重点吗?”
我重重点了点头,“其实就是——”我看准了时机,一把拽住他的衣袖,顺势一推,再加上一脚飞踹,只听扑通一声,他正好不偏不倚的跌进了血池中。我连忙又大喊,“伯爵夫人,这个男人爱慕你很久了,快点抓住他,千万不能让你的爱慕者离开!”
伯爵夫人一愣,立刻又狂笑起来,飞快的伸出双手紧紧的勒住了还没有回过劲来的罂粟男。
“放手!”罂粟男冷不防的被她禁锢住,一时半会似乎使不出什么法术了。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撒腿就跑。
远远的,已经看见了通往第七狱的暗色之门。
踏入第七狱,我这才稍稍平静下来,那个罂粟男似乎也没追过来。对了,他好像说了他的名字,等等,他说他叫什么来着,猛的想起他说过得话,我的全身忽然僵住了。
睡神——希泊。
刚才那个男人,竟然是——睡神。
对了,传说中的睡神就是穿着白色衣服,拿着一朵罂粟花,凡是被罂粟花扫过的人,就可以一夜安眠到天亮。他的任务就是掌管睡眠,每天重复着在夜晚的时候让人感到困倦,而在早上的时候让世界清醒。
妈妈咪呀,我竟然将睡神踹到了血池里……
完了,完了,得罪了一个大BOSS,以后的路途一定困难重重,我仿佛已经看见了前面的道路上开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荆棘……
不过,说来也凑巧,短短的一天内,我竟然已经见到了两位传说中的冥界之神了。不知冥界的统治者——冥王又是怎样的呢?——
一踏入第七狱,我就听见了一片痛苦的哀嚎,抬眼望去,果然正如加伊那所说的一样,在无尽的灰色世界中,无数赤着上身的亡灵正在遭受着鞭打的惩罚,让我吃惊的是,这其中也有不少女人。
“啊,救命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亡灵中传了过来。一个全身鲜血淋淋的男子正朝我的这个方向跑来,但没跑了几步。就被一根巨大的黑色鞭子卷了回去。这个男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咦?我猛然想起他不就是刚才的那个希腊人贩子赫西德吗?
鞭子重重的抽在了他的背上,立时皮开肉绽,血如泉涌,赫西德惨叫着,显然是剧痛难忍,这样下去,不会被活活抽死吧?我刚想到这个问题,又摇了摇头,差点忘了,他们早就死了。
在赫西德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时,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他身上的伤口全部自动愈合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刚稍稍松了一口气,那根大鞭子又毫不留情的抽在了他的身上……
就这样,永远重复着那样的痛苦……
我别过头,虽然眼前的一切惨不忍睹,但是他们生前所犯的罪孽,实在也让人同情不起来。
只是,永远——会不会是个太长的期限?
怀着复杂的心情,我终于进入了八狱中的最后一狱——冰冻地狱。
和前几层地狱完全相反,这里却是一片寂静。四周一片阴森森,冷飕飕,寒气沁骨,只见到处冰山环抱,无数赤身裸体的亡灵被倒吊在形状奇怪的冰树上,忍受着冰冻的折磨,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听说堕入此狱之人,生前都是冷漠无情,见死不救者。尽管有水晶手链,我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会快被冻结,似乎连目光都快要被凝固起来了。
我的脚步渐渐放慢了,经过了前面七个恐怖的地狱,虽然有着水晶手链的庇护,但是每一狱的滋味我也差不多都尝过了,雨淋,火烤,沼泽,冰冻,我看自己也是元气大伤,一想到后面的三谷和十壕,我更是觉得脚下发软。
好想坐下来歇歇啊……
一股热量忽然从我的手腕处传来,水晶手链像是感应到了我的意识,源源不断的将温暖的力量输送到了我的全身,我用力捏住了手链,继续往前走去。
这已经是第八狱了,胜利就在眼前,坚持住,叶隐……
好不容易走完了冰冻地狱,再次推开门的时候,一阵猛烈的飓风吹得我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站定。
抬眼望去,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山谷,山谷的上方飘荡旋转着一团巨大的黑影,黑影旋转得越来越快,构成了一阵一阵猛烈的飓风,风里还夹杂着不少哀号和怨声,我仔细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来那巨大旋转的黑影竟然是由上千个亡灵所汇聚而成的。
我立刻明白了,这里一定是三谷中的第一谷——疾风谷。
生前沉溺于爱欲的罪人会被风吹起,永远也不能停下来。
我顶着狂风前行了几步,抬眼往上望去,狂风把亡灵吹得东飘西荡,亡灵们随风上下旋转,左右翻腾,苦不堪言。
在这些因爱欲而坠落地狱的亡灵中,可否有倾倒恺撒与安东尼的绝世艳后克利奥帕利拉,或者是荒淫的亚述女王塞米拉密斯?又或许是双目睁开的刹那便可让一千艘战舰远航的斯巴达王后——旷世的海伦?
匆匆穿过了疾风谷和之后的热沙谷,我终于到达了最后一谷——森林谷。
我第一次看见——黑色的森林。
森林里弥漫着黑暗的气息,蒙蒙胧胧的灰色雾气从森林间飘散了出来,黑色的树枝,黑色的树叶,盘枝错节,犹如张着大口,随时将人吞噬。我不觉有些紧张起来,和其他的地狱相比,这里似乎过于平和了,听司音说过生前因自杀而死的人都会被投入森林谷,可是这里为什么没有看见一个受刑的亡灵?
不管怎么样,想要到达下一个地方,必须穿过这片阴森恐怖的森林。我也没有时间多想,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踏入了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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