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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冬阳 还恩记

  还恩记

  这回冬猎是老康数次狩猎中最开心的一次了。

  也于是的,在他回到京城后的一个月时间内,情绪高涨得无以复加。这段时间内,他看见谁也顺眼得不得了,不管这些人以前是看他顺眼的还是不顺眼的,总之他的心情就是好。其中原因为何,有明白的人懂,当然绝大多数不明白的人则不懂。

  不过这期间最惹人注意的新闻并不在于此,而在于胤祉逼出来的真相:十三福晋受皇命要为悫靖公主挑选额驸。而这个额驸的条件也早经内部人士传播了出来:第一要是汉人,第二要家住京城附近。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尤其对于满朝上下的汉臣来讲,简直是天大的恩宠了。大清开国数十年,大部分公主都嫁往蒙古或是当朝满族亲贵,从未有一个嫁过汉臣。当然,这中间不包括那三个嫁给三藩完全成了政治工具的公主。康熙此举,实是对汉人官员的又一个全面笼络和恩宠。于是,消息一经推出,所有的汉臣都是挤破了脑袋的想争取这个空前也可能是绝后的绝大体面。

  但到底要如何和主考官取得联系呢?人家可是个福晋,一堆大男人成天堆在家里也不一定能瞧到的主子,如何创造一个比较好的机会来联系感情,顺带展示一下自己儿子的优越性呢?这个问题一时间成了全京城里汉臣们的集中焦点。平常的家宴喜事是绝请不动这样的贵客来参加的,而作的如此太显山露水的话又可能不太招她的喜欢。据说这位福晋当几位公主是亲妹子,疼到心里面。影响市容德行不佳者还是根本就不要想了,好在还是有一大部分的汉臣公子都不错的,尤其是武殿议胜出的那十几位,家世人品都是一流。这下人们总算知道,为什么冬猎时老康会带这些人去了,原来由头在这里。皇上的心思果然是天威难测啊!

  当所有的汉臣都发愁于如何创造机会时,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却是突然浮上了水面。那就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是十二阿哥胤祹的诞辰!皇上恩旨,全员参加。

  天赐良机呐。

  胤祹今年二十一岁整,在以前的二十个生辰当中,大多的时候都是和母妃一定过的,简单却温暖,挺多在晚膳时和兄弟们亲响亲响。于是乎,他非常不适应今年的这种盛况!

  不错,用盛况来形容今年的生辰宴实在是不差的。首先阿哥们是全体到场了,包括太子太子妃,满州权贵们因为老康原本说要来的所以来了一大半,到后来老康因为偶有微恙不便前来又不能再退,所以这是一部分多出来的。而大多数来根本没有料到的则是一大堆的汉臣。只不过奇怪的是这些汉臣们不只带了老婆还带了儿子来!当然啦,这种场合如果带女儿来根本是脱线,但儿子来是为什么呢?

  开始胤祹没有大反应过来,可当胤祥带着打扮得惊艳全场的乐殊入府来后,一堆汉臣们纷纷涌向二人时,这些人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太子和其他阿哥对于这种事情不是太在意了啦,不过胤祥还是带了老婆先过来和兄嫂们见礼的啦。太子和太子妃与乐殊不太熟,事实上太子妃没赶上乐殊最风光的那几场,所以今天在看到乐殊的打扮后简直是惊艳得不得了。

  乐殊今天是故意打扮得光彩照人的,目的现在还不便讲了啦。但确实是漂亮得不得了,淡紫的旗装与别人没有太大的相异,雪白的绒领毛边也是大势所驱,可别人身上绣的却全是团花团福,唯独她身上绣的是漫山原野以及一只隐隐的麋鹿。那麋鹿不知是用什么线绣的,静静的看不太显,可一动起来就象是活着的一般,尤其是这丫头今天的这个发势,梳的活象个鹿角似的,如果光梳这头有些怪诞,但配上这身衣服就合符极了。一动一跃间活象山中的麋鹿成精似的,精灵而清新。是的,清新!大冬天大家都爱穿红紫,满目的腥红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如此清新雅致的人儿,怎能不让人注意非凡呢?

  大早上刚打扮好就把胤祥迷得晕头转向,不顾着丫头们还在屋里就抱着深吻了一顿,丫头们看得咯咯直笑,可乐殊却羞得脸通红。到十二家后更是如此,盛况一路从前厅到中堂,迷倒了一大片汉臣公子,勾掉了一堆老少咸宜的眼珠子后,居然也照例的抢光了所有福晋的风彩,把阿哥们的眼神全吸到自己身上来了。

  给太子太子妃见过礼后,直接就是让容悦又把耳朵给拎住了,好生叽歪轻骂了才天,最后还是兰慧救了驾才算,吓得乐殊是装可怜的直接歪到了兰慧的怀里装小可爱,惹得人们又是一阵的嘻笑怒骂后,她才是拽上十三出去认人去了。人家知道她是在干什么,也不管她去办‘正经事’了。

  上午的时间大多是老子领儿子来会晤,乐殊跟在胤祥身边暗中观察,时不时的还掏出来个自制炭笔来记一些什么东西。这种当面写评语的方式实在是吓了不少的人,不过也有相当有自信的人更加发挥的表演了。

  吃过午膳后,男人们堆到一块儿打屁去了,女人们围到一堆的打麻将去了。乐殊没这空闲就是和一帮官太太们混到了一块儿,那些太太们各领着自己的儿子们向乐殊展现他们温柔细心的一面。这种外交场面一直折腾到了晚膳后还在继续,后来她们瞧乐殊实在是有些犯困后,才是退去了。

  打屁实在是件累事,累得乐殊在所有的人都退光后,就是趴到花厅的炕桌上准备眯一会儿。可这边刚窝的有了些睡意,身后却是突然有了脚步声。扭头一看,是胤祹!

  因为今天他过生辰,所以一身的喜红,只是服色虽喜,可此时此刻瞧他的脸上却是没有半点的喜色,尤其在左右无人的这个地方,他的表情更是不知用何样的词语来形容。古代的人穿的都是皮底鞋,就算冬季的贵族们穿的都是皮靴,走路想发生点声音来也是不易的,而这个时候他故意发出声音来惊醒自己,想必是:“既然想避嫌,为什么还要过来?”

  乐殊的话说得不好听,但确是事实。如果他真的想避嫌就不该来到这个本已经无他人的房间,而如果他不想避嫌又何必惊醒她?他总是这样,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向自己发射爱的电波,那无比吸引而勾引自己冲动的爱的信号,引得自己心神激荡却不肯再往前迈上半步。这样的男人爱上自己,真不知是幸运还是折磨?

  满心怨怼,别转脸不想看他。原以为下一个计划会是胤祹怅然的离去,不然也会是在另一个门的背后后悔思叙,却不料这个家伙居然是回嘴了:“你如果不想见我,为什么要把会面的地点选在这个离他们那么远的屋子里?”她的心思是骗不过自己的。胤祹很清楚她的每一个想法,所以自己才会这么不受控制的来到这里。“你如果乖乖的呆在那边的主院里,或者让十三陪在你身边一起会晤,那样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过来的。”可她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一个人来这么偏僻的院落里,又这么早的就将那些人支走,目的是什么?胤祹不敢再想,可只是脑中轻轻的一个转念就已经让双腿失控,来到了这里。

  胤祹从来没有这么直接的和乐殊说过这样的话,今天突然发威,让乐殊是简直是不知该如何回话。自己当然可以反驳,反驳自己是因为累才让他们早走的,可心底的那一丝摇曳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了。

  胤祹是一阵的苦笑,奋力的捶打着门廊,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嘴里发出的声音不象是什么语言更象是受伤动物的嘶叫,那种满是压抑的嘶叫。乐殊听得难过,赶紧是过来拉他:“你干什么?想把别人引来吗?”

  一句话,胤祹果然是不叫了,只是离得她这样近,近到她的手紧握着自己的手腕,近到自己看到她眼中隐隐的水光,近到一个低头就是可以吻到她。她那红潋潋的芳唇那么的甘美,吐气如兰的味道简直是勾人犯罪的妖火,而她掌心里传来的温腻简直让胤祹发狂,一个勾手就是把乐殊拉到了怀里,低头就是想吻。

  如此孟浪的形迹,简直把乐殊是吓了一跳,可又不敢吼他,怕人看见了自己更说不清。可自己一介弱女子怎能敌得过一个大男人?不错,自己是有点防身术了啦,胤祹也文治胜于武功,但好歹他也是康氏集中营里出来的优等生,乐乐怎能敌得过他去?左闪右躲也是根本不济于事,反倒是如此的反抗愈惹烈了他的爱火,一手环腰一手扣住了乐殊的后脑,定住她的身形就是要吻。

  唇已到美边,尝到的却不是预料到的芳美,而是苦涩的淡咸?

  抬眼一看,就见乐殊的眼眸紧闭,两行轻泪是顺颊而下。如此凄迷,叫胤祹怎样舍得?只好是放弃了自己的欲念,抽出丝帕来是抚上了她的娇颊,帮他试掉了那两行碎心的香泪。

  他的放弃让乐殊诚然感动之极,可感动过后却是更深的哀怮,不由得益发的泪奔如涌了。这样伤心的她看在胤祹的眼里,怎是一个心疼了得?丝帕擦不及眼泪,便是覆唇在颊,吸掉了她颊上那滚烫的热泪。泪虽是热咸的,但吸在胤祹的嘴中却是说不尽的甘甜沁美。只是如此举动,则吓坏了乐殊,再也不敢哭了,生怕他吸泪吸上瘾了,改吸别的地方。只是这样的姿势着实是暧昧,刚推开却被他真正的搂在了怀里,轻叹道:“别怕!我只是想抱抱你。我好像从来没有抱过你,对不对?今天我生辰,就让我抱你一下,好不好?”

  这样碎心的要求,乐殊怎能拒绝,乖乖的伏在他的怀里,吸闻着他身上“你喝酒了?”再也闻不见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而变成了一身的酒气。

  胤祹是自嘲一笑,看看窗外星空上的那只下弦月是叹道:“如果不是喝了酒,我怕也不会如此吧?”自己会一辈子的默默看着她,却不会碰她的一根手指。哪有今日的如此暖香在怀?

  只是:“我认你当哥哥,好不好?”乐殊不想看他如此绝望的伤心,认为兄妹,或许对他亦是种安慰吧?

  可这个想法立马就是遭到了胤祹的拒绝,一把推开乐殊怒道:“休想,我绝不认你当妹妹,你不是我的妹妹,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说完,扔下门子就是狂奔出去了。

  这般激烈怪异的情形看得乐殊是莫名其妙晕头晕脑,这个胤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一阵一阵的?只是不管如何,自己好象也不宜在这里呆下去了,赶紧是找了面镜子想打理一下自己的妆容,别让人看出什么异样来?可往镜子里面一扫,花容也是完全失色!不是因为十二给自己留下什么印迹去不掉了,而是因为镜中的一侧竟然映出了一脸铁青的十三阿哥。

  “胤祥?”乐殊有点理亏,有点惊慌,无措地看着那个从屋外树干后隐身出来的胤祥,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踏进屋内,行至自己的面前。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比得知采忆给他生了个儿子时还要难看一百倍。为什么难看?乐殊很清楚,从他刚才躲的那个角度来看,刚才屋子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见了。如果只是看见还好,就怕他也听见了。听见十二所说的,自己选在这里是为了见胤祹。要是那样的话,自己真的是百般难解了。可是,就这个样子自己要怎样解释呢?自己没有办法解释。

  好想哭!

  也好想逃跑!

  更害怕胤祥会给自己一顿好打或者是怎样的为难自己,可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了乐殊半晌后,将她拽进了怀里,撕开她的领扣,在那雪白芳嫩的香颈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痛得乐殊的眼泪当场就是掉了出来,可接下来他的一句话却让悬着许久的心终于歇了下来:“我欠他的,终于还清了。”

  不错!

  胤祥欠胤祹的,不是因为乐殊更喜欢哪个,而是因为胤祹在得知十三为太子找下这顶绿帽后,退出了这场战役,虽然他退得并不甘愿,但他仍然是退了。

  这个事情本来无人可以知道,可以理解!

  一开始的时候,胤祥也是不知道的。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如此喜爱乐殊的十二哥会突然决定娶马齐家的风弦?难道他变了心?还是他终于也对那个位置有了幻想,想利用马齐的势力?

  一切的怀疑在虫二楼时化作了乌有。

  看着他沉默饮酒的模样,胤祥很肯定他是爱着乐殊的,而且很爱很爱。只是为什么要放弃呢?那天与胤禟分道扬镳后,他很直接的问了已经喝醉的胤祹。

  他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重重的拍了自己的肩膀一下,叹道:“十三弟,你真的是个好弟弟。不只是对四哥,也不只是为你今天如此待作为情敌的我,而是因为你为了那个人,作了天下男人皆不愿做的事情。既然你将绿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哥哥我怎能再和你抢那顶红帽子呢?你是个好弟弟、好弟弟啊,虽然我情愿你根本不是我的弟弟。”如果你不是我的弟弟,不是也存于这个皇室的一员,这般的身不由已却依然舍身为人。也许自己会不在乎他的选择,而依然用自己的方法来追寻那只清莲。但可惜,一切不能了。

  他的话没有说透,但胤祥听懂了。

  他的退出,竟然是为了自己而感动。

  一个好大好大的人情,太是难还,而今天自己终于还尽了。

  只是,看看怀中仍然惊疑未定的人儿,低道:“今后,你不要再来这儿了。”虽然身为兄弟,不可能不见面,但是起码可以不让乐殊再来十二府。

  乐殊很清楚,这是胤祥最后的底限了。哑然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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