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夏花宿妆残
“……春喜,里边供奉观世音的净水碗换了‘井华水’了么?”
“回福晋,换了。”
“好。外面候着的可是高福儿?”
“是,高福儿说年二小姐已经到了,不过……她人在怡兴斋书房。”
“书房?”
“是,高福儿本要领年二小姐来万福阁,年二小姐听说四爷正在福晋房里歇午觉,就进了书房。高福儿也没法子,只好过来等候示下。”
“知道了,你叫他先回去,等四爷醒了,我会跟四爷说。”
“是。”
“嘘……四爷好象醒了?”
脚步声轻轻绕过屏风,我从床上坐起,纳拉氏赶上来服侍我穿衣套鞋,同着我走到外间坐了,春喜奉上清汤荷叶莲子羹和奶油饽饽。
我尝了几口莲子羹,仍觉有些热性,纳拉氏叫春喜执扇给我摇着,又问:“玉莹还在书房,她等到这个时辰过来,想必一直没用午饭,我让人再送一份奶饽饽过去可好?”
我朝桌上浅绿、浅粉、浅黄诸色皆有的奶饽饽看了一眼,不置可否:“随你。”
纳拉氏吩咐下去,我净了手,起身出门,候在外面的高福儿一行人拥着我穿堂过廊,走回怡兴斋书房。
她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在书房门口请安迎接我,走进正房,我才看到她歪在我书桌旁的一张大圈椅上睡着了。
我将侍墨的小厮们打发下去,高福儿关了门,都静着声在外院伺候。
我慢慢走到她身边,她半仰着脸,微微张开嘴。
我的视线落下去,她腰间缚着的一只熟悉手工的香囊刺入我的眼。
两个月前,老十三娶兵部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为嫡福晋的大婚宴上,我还没见她戴这个。
额娘今年统共做了两只香囊,我得的一只由纳拉氏替我收在箱里,那么她腰间这只不用问,自然是十四阿哥给的。
她动弹一下,睁开眼看见我,揉揉眼皮坐正了:“四爷?”
我在书桌后坐下:“昨儿一晚去哪了?年羹尧说你没回去。”
她走过来,解开腰间香囊,取出一丸药递给我:“拿到这个了。”
我捏碎药丸,抽出里面一张密麻麻正反写满字的小纸条看了一看:“这是什么?非满非蒙,也不是英吉利文?”
她说:“玉莹也不明白,瞧了有些像鄂罗斯字母,又不全像,许是他们自己编的暗码也不一定。”
我把纸条收了:“这就是八阿哥给他侍读何焯书信里的夹带的拓本?”
“是。”她斟酌着,“上月何焯的确是因父死奔丧回了江南,他的幼女现交由八福晋照看,玉莹听得何家来了书信,料定这几日八阿哥必有回复,守了几日,才得到手。”
她见我目光下移,又道:“不过好险,若非听四爷的话把这密信封在药丸里,又放入德妃娘娘给的香囊,没人敢搜身,今早过来路上撞见九阿哥就差点混不过关呢。”
“今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九阿哥不是不敢,他是给十四阿哥面子,才没动你。”我问她,“跟十四阿哥要香囊,也是我叫你做的么?”
她脸色一白:“玉莹知道四爷和十四阿哥的香囊虽然都是德妃娘娘所制,但是针脚记号上有所不同,所以玉莹不敢讨四爷的香囊派用场。”
我点首淡淡道:“连这也知道了,很好,总算我没有白教你。这次你碰上的是九阿哥,我看八阿哥他们已经起了疑心,虽然他们手上没有证据,你还是小心些。年羹尧这些日子都在训鹰,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没什么事就带着跟他学学。”
“是。”
“这月底皇阿玛幸塞外,老十三要随驾,这些鹰都是我帮他训的,预备着呈圣,不容有失,你要好好放在心上,知道么?”
“知道。”
我一挥手:“行了。你回去吧。”
她返身走出几步,又掉过头。
我抬起眼看看她,她咬咬下唇,迟疑道:“训鹰——是在十三阿哥府里训么?”
我合上手中书卷:“你要做的我已经告诉你,现在你是否要我将我说过的话重复说一遍?”
她行个礼,平静道:“玉莹不敢。只是若训鹰所在当真是十三阿哥府,玉莹请求不去。”
她口中说不敢,我却奇异于她的胆量:“今日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年羹尧没告诉你?”
“告诉了。”她仍坚持那句话,“如果玉莹不能再跟十四阿哥见面,那么玉莹也不会去十三阿哥府。”
我失笑:“很好。”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跪下。”
她跪下。
我俯身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一口气说了三句话:
“我叫你跪,你就得跪。”
“我最不喜欢做奴才的不听主子的话。”
“懂了么?”
她扬起脖子,改了自称:“我不是奴才。”
我问:“那么你现在承认你是你娘的女儿了么?”
她回答得很快:“不。”
“那么,十四阿哥答应给你另外一个身份了?——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应该很清楚,他对我没有办法。”
“我不去十三阿哥府里!”
她越说越大声,她的眼神更是激怒我,我一个耳光打下去,她的头猛地一偏,半响才抬手捂住左半边脸。
我转过身:“出去。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踏出年家半步!”
隔了一会儿,她的声音从后面清晰传过来:“我不回去。我再也不回去!”
我没有给她说完就走的机会,而是以一个比她更快的速度追上去,轻而易举地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腕,使她成了我的俘虏。
她扭动挣扎,但仍无法脱身。
一缕光线透过窗格的空隙跳动在她的漆黑头发象牙皮肤上,我突然发现原来在我不曾留意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这样一张眉目如画的晶莹面孔,我甚至有些后悔刚才打在她的脸上。
但是她并不对她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悔:“我不去!我一点也不喜欢年家!我讨厌他们,也讨厌你们!”
我耐心问她:“我们指谁?”
我把她拖到里面,押她对着一面铜镜:“你好好看看你的眼睛,你连自己的娘也不肯承认,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这个不要那个?”
她瞪着镜子里的人,以一种厌恶的语气说:“我没有错,我最大的错只有一个,就是被生到这个世界上!”
如果她不是个女孩子,我会把她扔出去,叫人拿鞭子抽死。
我一分心,手上一松劲,居然给她挣脱开来。
我没料到她真的敢逃,她的脑子一向是极清楚的,这样逃走?她有什么好处?除非她仗着出了我的四贝勒府,外头有人保她!
她的身手再灵活,都是我找人教她的,她有什么路数,哪里瞒得过我去?
忙乱中,她掉了簪子,抖落下一头浓密长发,她简直就像一头毛茸茸的小兽,牙齿锋利,口唇鲜红,我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她按趴在书几上。
我随手抓握了把黑沉沉的贺阑镇纸铁尺重重打在她的臀上,打了十数下,她倒是不叫,呼吸声却渐浅。
我惊了一惊,放下铁尺,把她抱回里间插屏后的螺钿罗汉床上,褪下她的裤子一检查,好在红印虽明显,并没有一处破皮见血。
“怎么这么不经打,才几下就会昏过去?”她转动一下身体,我看到她鼻端发红,知道她刚才是拼命忍着哭,也觉有些可怜,便放缓了语气,“算了,等下叫人送你去福晋院里上药。”
她也不吭声,挣扎着提裤爬起身,脚一沾地,却吸口气,往前一倒。
我出手带住她身子:“你瞧,非要闹到吃亏才肯罢休么?不肯去老十三那边就算了,暂时不想回年家也可以,明天福晋去进香,之后还要斋素半月,你去陪陪她也好。”
她扣着床沿不说话,我要扶她起来出去叫人,她反过来又不肯走,我奇道:“怎么?”
她连耳朵根都挣红了:“我不出去!一出去,谁都知道你又打我了,谁都笑话我!”
从小到大,我只亲手打过她两次,一次是那年清明节她不肯去祭拜婉霜,再有一次就是这次,上次的事已经隔了几年,我本以为她年纪小早忘了,不料还有这话,因瞅着她看了一眼。
六月暑热,她本来就穿的少,黑鸦鸦的发蓬了开来,越衬得一张小脸像花瓣似的,粉粉娇嫩,偏生又有一缕长发从耳后滑落下来,沿着秀白脖颈荡进半松领口,里面一截雪肤随着她的喘息若隐若现。
她自己却一丝不觉得什么,只管跪坐在床头,吸着鼻子,低头将腰间系带重新打开扎紧。
我抱她过来时,十四阿哥给她的那个香囊掉到了地上,她还不知道,眼睛四下找了一圈才发现,便伸手去够。
她抬起半个身子从我面前探过去时,我一下推倒她。
要控制住她不是很容易的事,她蹬落了绣鞋,并且试图咬我的手。
在让她得到应有的教训之后,我还是尽可能放轻了进入她体内的力道。
她睁大双眼看着我,发出像刚刚受伤的小狗一样的声音。
于是我停了一停,稍微退出来。
她的眼睛慢慢往下,看到了血迹,便声泪俱下,凄凄求道:“不要打我了……我疼……真的疼死了……再也不敢、不敢不听主子的话了……”
我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带动胸前一对刚可尽手的小小酥乳,顶端两点粉红犹在隐隐颤动,可怜可爱,因抵身上去,她却往后一擎,我再一动,她又向后一躲。
我搂住她的玉颈:“不是说了要听话?嗯?”
她被我搂着,想躲也无法躲,只好皱眉咬齿,婉转承受。
她的反应虽然生涩,体内却是炙热如火,滑腻无比,甚至不消我怎样动作,便会自行蠕动收缩,似有吸力自动拉扯一般,十分舒服。
我耐心研磨片时,总算稍微润滑,为她着想,长痛不如短痛,用手臂挡住她膝弯,腰身一挺,全力贯入,她娇躯剧震,手指在身边虚抓了一阵,才发出嘤嘤哭泣:“欲裂人了……求求主子,不要打了……”
“不怕。这一下痛过去,后面就好了。”我暂时停住,不再顶送,替她抹了眼泪,亲嘴含舌,贴胸揉乳,恣意爱怜一番。
她虽仍吃痛不肯放松,又挨过一轮之后,脸色已渐渐娇艳欲滴,星眸半张,注视着我。
我尽管不愿太过狂纵伤了她,但眼见她喘促乳莺低,红透千行汗,耳边又听得气喘吁吁,呻吟不绝,却也兴发难收,不觉冲得狠了,搅到花心,她被撑得受不住,只将香腮偎着我哀哀告饶,好容易等我挺弄许久出了身,她未尝经过这些,说声“烫”,双目一合,几几昏厥过去。
我起身披衣,一回首,见到她股间一片鲜艳殷红,不由一惊,急忙探指一试,确定只是她下体元红初破余沥,这才放心,她两眼迷蒙,尚在半昏半醒之间,而我手指才一探入,她的蜜处便像温润小嘴,自发柔柔吞吐,倒真是天生媚骨。
我暗叹一声,将自己长衣给她披盖身上,从架上重新取了新衣,正系着腰带,忽听书房门外传来对话,却是老十三来了,高福儿拦不住,我蹬靴快步绕过隔屏走出,亲自开了门执老十三的手进了书房正间。
我给老十三让了坐,高福儿跟进来奉完茶,出去时仍将门带上,老十三看了看门,又扭首瞅瞅我身上衣裳,我跟着他目光才发现自己有一粒扣没扭好,正要说个借口,里间忽然“啪”的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老十三随之一笑,朝我挤挤眼睛:“四哥正忙着呢?打扰打扰,罪过罪过,不如我出去兜一圈再回来,时间可够么?”
我听到里间只动了一下便没有声音,料定就算她醒了,知道老十三在我这边,也决不会贸然跑出来,因定下心,啐道:“纳拉氏说你的庶福晋瓜尔佳氏再有五个月便要生产,眼瞧你就是当阿玛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乱说话?”
老十三不依:“嘿,我怎么乱说话了?四哥要没在房里头藏着个美人,我还真不走了,就坐这守到晚上、守到天亮,美人也要肚子饿出来吃饭的吧?我还就真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四哥带到书房里来!到时再算究竟哪个乱说话!”
我呷口茶:“好啊,你新婚燕尔的,跟我这白过一晚不回去,你不怕,我还怕么?”
老十三嘻嘻一笑,起身踱了几步,切入正题:“小莹子在正福晋那没调皮吧?”
我就知道他是为了她来的,随口应道:“还好。你也知道,纳拉氏一向很宠着她。”
老十三笑道:“四哥这话不对,四贝勒府上下,要不是看四哥脸色,谁敢这样宠着小莹子呢?”
我放下茶托:“就你会说嘴。要不是你打小儿天天在我内院里蹿,又带着她玩这个玩那个,把她给惯坏了,如今她能娇纵到连我的话也不听的地步?”
老十三坐回椅上,抓抓头:“四哥你忘了么,今儿是小莹子十四岁的生日,过生日,都要开开心心的,你就别叫福晋罚她了……其实她不肯跟我也好,她始终是你府里的人,在年家这几年,她心里一直不大痛快,就算做事偏妄些,看在她娘份上,你也不会跟她计较,是不?”
我心里沉了一沉:今天是她的生日?我真的忘了。
老十三见我看着他不响,又接着道:“小莹子当初不肯认她娘也不能全怪她,到底她那时候年纪小,知道我们大家都骗着她那么久,她一时受不了也是有的,现在渐渐长大了,总有一天会想通的,别看她性子野,这几年已经收心收了很多了。”
我冷哼一声:“她若真的收了心,就不会跟十四阿哥走得那么近,你不是不知道她从小心深,她就是自持贝勒府出身,才连年家也瞧不上,别别扭扭这么几年,你怎么就不好好看住她?”
老十三坐在那静默了一下,我也自觉刚才心头一阵乱把话说重了,因要解释,他却忽然说出一句话来:“看住一个人容易,可是心不在我这,何苦又拘着人不放?”
我直起身,盯着他面上看看,说出我心中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年二月我们随从皇阿玛巡畿甸时,你也没说跟她闹过什么,为何一回京你就答应皇阿玛的指婚?你和她的十年情分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
老十三苦笑道:“我和小莹子是十年情分,她对你何尝不是?”
我闻言一凛:“你说什么?”
老十三一口气道:“小莹子说她宁可留在你身边做个小偷,也不愿当我的福晋。去年是这么说,今年也是这么说,一次是假,两次还能有假么?她一个女孩子家,学什么不好,偏要捱辛苦练那些旁门左道功夫,不就是指望有一天立了功劳,你能把她从年家接回来么?她性子倔强爱面子,那年跟你闹了一场,被你打了,又亲手发送到年家去,总还要你亲手接她回来……”
我打断道:“所以你任由她这两年跟八阿哥他们那一帮越走越近?”
老十三叹息道:“谁不知道小莹子是你府里出来的人?八阿哥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九阿哥打算盘打的成了精,十阿哥粗莽归粗莽,谁也欺不到他头上,十四阿哥嘛——四哥你最清楚,我也不用说,你想得到小莹子居然能混进他们那一堆去么?比如去年你送我一匹肋下生鳞的战马,小莹子不服气,硬生生把本来是八福晋看上的那匹一等的胭脂小红马给先下手为强,破了背抢走,八福晋足足气了半年吧?可她不怪小莹子,偏偏迁怒于你,害得你都差点跟八阿哥闹了不愉快,小莹子却愣是没事人一大堆,照样骑着它在八贝勒府进进出出,十四阿哥还花重金给小红马配了副宝鞍,明目张胆护着她,八阿哥也无话可说。这两年小莹子替你得回来的那些东西其实十有八九派不到什么用场,你一看就知道的,还不是她偷什么你收什么?”
老十三没再说下去,我也听懂了他的意思,自己揉揉额角:“好了,你说够了没有?这月底皇阿玛巡幸塞外还要把你带在身边,你正是忙的时候,特地过来就为了告诉我我费了这些年心思指望把她给你以后好让她像以前在我府里一样到你那东偷胭脂西窃水粉闹得你妻妾不宁结果这事没成,错不在你,也不在她,倒是在我?”
老十三正色道:“那倒不是,不过我总觉得四哥对小莹子比对我心软。”
我瞪他:“你没睡醒么?”
老十三站起来,冲我作个揖:“我大婚两个月,四哥两个月一直不理我,我这是负荆请罪来了。从前都怨我犯傻,不肯把这些话好好跟你说。四哥现在瞪我,可是不生我的气了么?”
纳拉氏原跟我说老十三成婚后同福晋的感情甚笃,我并不深信,此时见他一忽儿严肃,一忽儿嬉皮笑脸,倒真有些失了衡量:难道从前果然是我看走了眼?
“四哥,我说你这房里真的没人吧?”
老十三忽然换了话题,我横他一眼:“是啊,我说里面有人你不信,刚才说那乱七八糟一大通早给人听了去了,看你怎么害我!”
他平日和我嬉闹惯了,也不着急,只笑道:“成,里头就有人也是四哥的人,反正我说的都是好话,不怕人听。四哥若觉得我哪句说错了,我这还负着荆呢,来,现抽!”
除了刚开始的一响,里间一直静悄悄的,一点声息没有,我是没怎么说话,但老十三今日吃错了药,噼里啪啦嘴不停,我也不知道她有否醒转,又将我们的对话听去多少,见老十三这就有走的意思,便不留他,一路送他出了府门。
再回怡兴斋,已是上灯时分,我独自掌烛进了书房里间一看,她仍蜷身朝里睡着。
我放轻脚步,把烛台放在窗边供几上,一回身,她却已转过脸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走的时候只给她披上衣服,现在见她已将衣襟对好,扎了腰带,便知她至少醒过一次。
她穿着我的长衣,肩、袖都嫌大了,更衬得她小小人儿。
我在榻边坐下,伸出手慢慢抚着她的发:“几时醒的?”
她翘翘嘴巴,不答话。
我又问:“今儿是你生日,晚上跟我去游湖罢?”
她拒绝:“不好。”
我看看她,她用一个字解释:“疼。”
我语塞,停了停才道:“没事,你乖乖的别动,最多明天就不疼了。”我抱她坐起来,看她眼珠子直往我小腹下乱扫乱转,因问:“你找什么?”
她嘟嘟囔囔道:“棍子呢?”
我莫名其妙:“棍子?”
她磨牙霍霍,不肯响。
我记起那年我被她气糊涂了,亲手拿板子当众打了她一顿屁股,结果她隔天就带着伤将那块板子盗出来躲在花园里一把火烧了,烟熏坏了不少珍卉名本不说,还险些引火上身,烧到她自己。
后来我不顾纳拉氏求情,把她发落到年家,她去是去了,却气咻咻地连“白小千”的名字都改了,就这么不知悔改的用年玉莹之名长到十四岁——现在她要找“棍子”,又安的是什么心?不问可知。
“还想看‘棍子’么?”我问她,她点点头,于是我说,“好。你过来。”
她不过来。
她往后退缩。
我膝头一动,压住她衣角,搂着她腰肢一起向后倒下。
她没能守住多久,我发现我居然有些迷恋她微张的嘴唇,浅浅的呼吸,愈挣扎愈失去。
我吻着她火烫的耳垂,然后我允许她用她笨拙的手掌触到我的权杖,她的眼睛朝下看了看,惊讶地翻过身。
我顺手抽开她的衣带,伴随衣襟的松脱,她其白如雪的柔肤流水般滑出,而她的双腿并没有合得很紧。
“有没有看清楚?”我用嘴唇在她耳后轻轻摩擦。
她的娇躯在我指下不住颤栗,片刻之后,又是一紧。
下午已经有了第一次经验,这一次她的表现适应很多,甚至称得上是一种“温顺”,就她而言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那种温顺。
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之前我并未发现跟她在一起比任何女人都尽兴,当微弱的光焰在她乌黑的媚眼中点燃,她那与生俱来的的柔软娇体既令人目眩又惹人发狂。
由于我无法抗拒她的孩子气的哀怨式的求饶,我已经尽量缩短了从她身上索取到满意回报的过程,最后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珠泪盈睫。
我展臂搂住她,低头在她颈中一吻,帮她擦去脸上泪花。
她慢慢止住哭,却还是没有放过她的问题,半呜咽着问我:“为什么四阿哥的身上长了‘棍子’?这么硬,不会难受么?”
我寻思了半响,才想到话答她:“当然难受,不过有了你,就不会难受。”
她小脸上放出光芒来:“真的么?”
我笑道:“真的。”
不料她刨根问底:“为什么?”
我扯过外衣盖上她赤裸身子:“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以后,就不问为什么了。”
她老实不客气说:“我不小了,我已经到了可以参选秀女的年纪了。”
秀女大选每三年一次,凡满、蒙八旗中年龄在13至16岁,身体健康无残疾的女子都必须参加阅选,即便公主下嫁所生之女也得经过选秀女这一关之后,才能论及婚嫁,而她的生父白景奇虽是汉人,但官及将军,早就入了镶黄旗旗籍,她母亲婉霜原是满洲八旗秀女出身,因禀赋纯粹,形貌俱佳,本来可有“贵人”之份,但一入宫就被孝懿皇后亲眼选中点进钟粹宫,始终令其随侍左右,并且宠爱有加,既为皇后侍女,在宫中的地位甚至远高过一般妃嫔,她又是白景奇和婉霜唯一的孩子,血统自然算得纯正,今年九月正好是三年一度的遴选之期,当年婉霜就是十四岁入宫参选,这么快她也长到了十四岁,难怪得意。
我捧着她胸前一对小巧乳莺亲了一口:“是还小些,再大一点我更喜欢——”
她嫌痒痒,嘤咛一声偎进我怀里:“四爷刚才也说喜欢来着。”
她的心跳温温啄着我的手心,我见她娇羞无限,连粉颈都染上一片粉红,心头微微一荡:“哦?什么时候?”
“就是之前有一阵……棍子很凶、很坏,我疼的要哭,四爷就问我喜不喜欢四爷,我说喜欢,然后四爷也说喜欢我……后来我就不觉得很疼了……”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鼓起勇气抬起眼看着我,“四爷真的还喜欢我么?”
她秀发长垂,灯光映衬下,风姿清整中又见艳丽,让人想起白景奇那一种傲慢掺入忧患、自信夹杂自卑的独特,但她静下来时眼神中却又带有婉霜的忧郁迷离,好似夏日藤花,楚楚娇柔,最堪怜爱。
婉霜十四岁入钟粹宫,十七岁转侍乾清宫,十九岁嫁到白家,其间有足足五年的时间她是我天天能看到的人之一。
而婉霜出嫁后,我没有见过婉霜,唯一一次再见,就是婉霜把四岁的女儿交托给我。
一晃眼,又一个十年。
我拥紧怀里小小的她:“小千,把名字换回来罢,你仍然是我的白小千,不是年家玉莹。我会好好待你。”
——老十三骗得过她,骗不过我。
——他记得她的生日,他特意赶在今年选秀之前答应皇阿玛三年前的指婚之约,将兵部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纳为嫡福晋,为的是谁?
——为的是我。
——他早就看透上次我们在西郊偶然亲眼目睹十四阿哥手把手教小千火枪射击时我暗自下的决定,而他甚至比我更明白我的十年情分其实早在他和她的十年之前就已经开始,并且远未结束。
“我将要盖一座大园子,以后每年夏天都可以搬进去住,千儿喜欢什么样的房子?到时我送给你,就算补上今年的生日礼物。”
“嗯……我不要最大的房子,但一定要最美的那一间,要四面碧玉栏杆,嵌空玲珑,要……”
番外(完)
第六十六章
我尾随四阿哥走到一座绸布大帐前。
帐帘一掀,人声、热气扑面而来。
踏进去,帐内铺着厚厚的地毯,我的脚踝好过了很多,里面人头济济,我第一眼就找十三阿哥,他在靠里的位置,应该是空着手,而他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但就在我发现十三阿哥的同时,二阿哥一边叫嚷着什么一边扒开人群直接朝十三阿哥走过去,四阿哥加快了脚步挤进去,我难以踮起脚,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听到他们双方似乎在以满语进行激烈的争辩。
我忽然有些不自在,别转过眼,却见到七阿哥和八阿哥也在场。
会有能量让我不自在的,自然非八阿哥莫属,八阿哥这个人,他盯着我看吧,我觉得恐怖,可是他不盯着我看,我更觉得恐怖。真是活见鬼。
然而我的目光移下去,便发现锡保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半蹲半坐在八阿哥脚前空出的一小片地毯上,事实上,他身边围着不少人,但我的角度正好能瞧清楚他出奇苍白的脸色——他究竟伤在哪里?
我慢慢移近锡保,才看清他的辫子盘到了头上,因我从正面没看到什么伤口和血迹,心中忽的一动,莫非他伤在背后?
怎么回事?就算是十三阿哥打了锡保,也不见得会从背面偷袭吧?
我好奇心起,正要绕过去一看究竟,忽的左腕一紧,被人攥住:“别去。”
我掉头一看,却是十四阿哥不知几时掩了进去,今日他是陪着康熙出去打猎,他既回来了,如何不见,康熙呢?
十四阿哥把我拖后一些,压低声音:“皇阿玛就快到了,你别掺合这事。”
我挣脱他的手,才要说话,二阿哥的声音一下高起来,更挥舞着手,气焰更凶,而四阿哥挡在十三阿哥身前,寸步不让。
废太子时,康熙就骂过二阿哥“暴戾荒淫、咎戾多端”,被二阿哥每寻衅端横加苦毒的大臣、侍卫、诸王贝勒等放到北京城里排排队也好几条马路了,他做什么都行,十三阿哥偶尔伤了个锡保,他就这么样大张旗鼓跟十三阿哥对着干?非要把事情闹大他才甘心么?
思量及此,我倏然一惊,去年随驾秋荻我曾亲见康熙把几名肆意擅辱大小官员的宗室子弟打了板子,发遣回京待罪,十三阿哥虽然贵为皇阿哥,但一方面他最近势头不好,另一方面锡保本身是顺承郡王勒克德浑的孙子,又很得二阿哥眷顾,此消彼长,这事闹到康熙那儿去,说不定康熙也会把十三阿哥中途打发回京……这算不算“正中下怀”?
我本来是默许四阿哥要帮他们唱一出戏,不过现在看到了戏码,分明不用我帮,二阿哥也足够替他们把戏唱足唱响了,还是十四阿哥说得对,我没必要凑热闹,一会儿全武行开将起来,砸着花花草草不打紧,万一磕碰到小朋友我可就不妙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闪先!
我抹过身子要开溜,喧杂人群中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声音不大,却因为是汉语不是满语,便盖过了二阿哥,跃入我耳中:“……只有玉格格可以,除此之外,谁都不能碰我!”
四周刷的静下来,无数对目光投向我。
锡保半昂起头,毫不掩饰地直视我。
我吐血。
这家伙到底是个啥?
变态君啊他?
我没听到,他说我可以什么?
锡保大概看出我疑惑,重复道:“要处理我的伤口,只有玉格格可以。”
脱线!
他受伤关我什么事?
我不置可否,再度掉头要走,却发现不知几时身后已被二阿哥的亲卫堵上。
只听二阿哥道:“好。我可以保证,只要玉格格答应,锡保这事我就不跟老十三计较。”
我看向十三阿哥,他被四阿哥遮住了半边脸,但他整个人的姿势好像就一直没变过,只是在我看他的时候,他的眼睛一动,和我对上。
我别转眼,慢慢走到锡保背后,然后我抬手捂住嘴。
锡保受到的是烫伤,程度好似之前有人把整个火炭盆倒扣在他背上,他盘起的辫子也有部分焦灼痕迹,而帐内燃着的火盆一看炭色就是新换进来的,我不信十三阿哥会下这样毒手,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
我绕到前面,不可置信的问锡保:“不疼么?怎么不叫御医?”
锡保身子微往前倾,用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能看到你,就不疼。”
我骇笑:“废话!先脱衣服,再拿凉水冲洗伤口!拖晚了热毒一攻心,你想送命?二阿哥,御——”
锡保的烫伤根本没经过急救措施,他伤处的衣服已嵌入皮肉,就算剪开,也难以取下,只怕稍微用力撕扯便会剥脱一片血肉模糊,我处理?怎么处理?到时吓也吓死了。
二阿哥只顾着吵架,正经事情一样不做,我严重怀疑他这是真的爱护锡保么?
我正要叫二阿哥召唤御医,话还没说完,锡保突然往前一凑,将他的嘴唇贴上我的。
他唇上传来的热气告诉我这是真的。
毋庸置疑。
真的。
我瞪大眼睛,忘了后退躲闪,脑海里只余唯一想法:锡保已经在这众目睽睽的帐内公然亲到我!
“老四!”
二阿哥一声惊喝打破我,我却仍旧动弹不得,因为有一把明晃晃利剑横刺里架过来,抵住锡保咽喉。
剑光,寒气,沁人。
我心在跳,手在抖,开、开什么玩笑……我以为四阿哥是要杀我。
事实上,我真的曾经梦到我跟十三阿哥亲亲结果被四阿哥一剑砍死。
我的天父,要不要这么恶梦啊?
锡保极慢极慢的抬起眼,看向我身后上方。
我咽口唾沫,起身,转过去。
印象中,晨练不算,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看四阿哥出剑?
四阿哥冷冷盯着锡保,锡保冷冷回视四阿哥,我夹在当中,更冷。
冷的二次方。
瞧四阿哥的样子,他一剑下去,锡保血溅当场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我有点昏了,我看不出来他们究竟在演哪一出?又或者这本来就不是做戏,是真的?
二阿哥被十三阿哥挡住,七阿哥、八阿哥作壁上观,既然牵涉了四阿哥,十四阿哥也不能沾边,那么我该如何自处?
可笑的是,混乱中,我却还在想如果锡保亲到的是福晋纳拉氏,四阿哥这一剑恐怕老早就递下去给锡保一个对穿了吧?
一片鸦雀无声中,我的目光须臾不离四阿哥面上,他的眼睛没在看我,然而我知道他知道我在看他。
我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唯有笑意冒出水面。
这种时候发笑,实在是不太恰当,但我就是明知故犯。
四阿哥不会杀锡保——在锡保先被十三阿哥弄伤的情况下,四阿哥不会杀锡保。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我喜欢他为我拔剑的样子。
他越生气,我越开心。
于是我扶正自己头上帽子,拉起左手袖子用力擦擦嘴,然后拔出佩刀,削下半截刚刚用过的外袍断袖,揉在手里,抛进一旁炭盆,火光一暗,复明,我低头把刀口对准刀鞘插回。
“决斗吧。”我说,“一个月后,我和你,用火枪决斗。”
说这话时,我看着锡保。
锡保面上露出骇异神色,他动了一下,仿佛要站起说话,但四阿哥的剑毫不留情地在他颈上划出一道显眼的细长血口。
我继续把话说完:“锡保兄,御前侍卫之间如有乱行嫌疑会是个什么罪名你比我更清楚,你敢做,我却不肯当,我不跟你比身份,我跟你比枪法。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养伤,届时你我各选定一名公证人,划定场子,由公证人数步子,向前各走二十步,当第二十声数完时,允许拔枪转身射击,火枪对阵,一枪决生死。这个法子很公道,你有没有意见?”
锡保还没答话,四阿哥先皱起眉头,我抢在四阿哥之前道:“当然,如果锡保兄怕死,现在说一声也来得及,有诸位阿哥作证,我洗耳恭听。”
锡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是比火枪?”
我从没见过有人被剑抵住咽喉时还能有这样的狠劲,但我受辱在先,卖谁的帐也不卖他的帐:“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你只需要说,接受,还是不接受?”
“够了!”
四阿哥试图说话,但锡保突的打断他:“好,我接受!”
众人哗然,锡保蓦然垂下眼睫,不再看我。
我扭过头,与四阿哥对视一眼,就在我伸手接过四阿哥的剑的同时,帐外传来李德全的尖嗓子,我随着众人下跪,口呼“万岁”,然而我的心跳得厉害:手心里剑柄传来的温热在提醒我,如果刚才不是我正好去看四阿哥了,如果不是我伸手够快,锡保在答应了我的决斗之后就会和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康熙要进来了,我该赶快把剑抛掉,但我就是无法松开手指——我太紧张。
千钧一发的关口,跪在我左侧靠前一点的四阿哥忽然用他的右手握住我左手。
他只轻轻握了一下,却已足以叫我回过魂来。
我把剑贴着地面悄悄推到脚后,才停手,康熙就被人前簇后拥着进来。
就算起身之后,我也始终没有抬头,康熙不晓得在帐外听到多少,一路说的都是满语,两名御医扶走了锡保,然后二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和十三阿哥都被叫出去,估计是去了御帐。
我本来担心锡保的事康熙至少要说我两句,没想到不声不响就过了关,心里反而不安。
等到人散的差不多了,我回身想拾起那把剑,谁知一转头,却见七阿哥站在身后。
七阿哥因病从小就有些脚瘸,性情与诸阿哥比起算得格格不入,素日只有八阿哥和他要好些,他虽生的面相端正,但一张嘴是有名的尖刻不留情,我平日甚少和七阿哥打交道,又正烦闷,此刻正面对上了他,也只是低首为礼,拾起了长剑就想离开,不想才一回身,便听七阿哥轻道声“小心”,径直越过我先走了出去。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但环顾四周,他声音这么轻,排除他自言自语的可能,一定是说给我听的,并不作第二人想。
——叫我小心?
——小心谁?
今晚本来还有安排锡保给我上的护驾口号课,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自然四大皆空了。
我一个人回到自己帐内喝了口茶,安静是安静了,又十分坐立不安,躺在床上吧,也不知什么姿势好,七阿哥一句“小心”一直在我脑海里面盘旋,让我心神不宁。
到底是怎么搞的?十三阿哥跟锡保究竟是怎么打起来的,我完全不得要领。
想到锡保,难免记起他那个突袭kiss,我随手捞起床单一角蹭蹭嘴唇,干得要命,忽然之间,我的手就僵住:锡保是被烫伤,他的唇也很热,但为什么他那时触到我手背的指尖是那么冰凉?冰凉的……有些不符常情?那么严重的烫伤,换了别人,早疼得动弹都难,相形之下他的表现不是太奇怪了么?
念及至此,我一记从床上跳起,穿了鞋,啪啪啪奔出帐子,直冲西南方四阿哥的营帐。
四阿哥帐外的亲兵们已经列出,想必四阿哥已经回来。
那些亲兵基本都是我脸熟的,我认识他们,他们也认得我,因平时我要见四阿哥都是直来直往,这次我也没叫通传,不料快到门口却被人拦了下来。
我嘎然止步,一看挡住我的是名陌生年轻侍卫,便不理他,直接调头看向一旁的侍卫长什丹:“这是新规矩?”
什丹行了个礼,答得倒不怠慢:“四阿哥交待,任何人等不得擅入。”
我还未说话,忽见戴铎从帐后冒出头来,好似刚刚瞧见我,满面堆笑道:“请玉格格安。”又转过身直问到什丹脸上:“荒唐!玉格格是‘任何人’么?”
我冷笑道:“不是‘任何人’,难道我不是人么?”
戴铎咳了一声:“哪能呢?主子说了,任何人等也分外人、内人,玉格格可不是外人!”
我斜睨戴铎:“这话是你说的吧?”
戴铎面不改色:“玉格格不信,尽管拿这话问主子。”
我懒怠跟他嬉皮笑脸:“也没什么信不信,总之我是不知道什么外人、内人,只别有人里外不是人就好。”
戴铎尴尬一笑,看了一眼什丹,什丹安之若素,自归原位,戴铎仍半步不移。
我嫌夜冷,一紧风领,向戴铎道:“得了,我不为难你,回头四阿哥空了,你跟他说一声我来过,有事——”
话到一半,那边四阿哥亲手自里掀起了半边帐门,冲我的方向招招手,又转身进去。
戴铎也看到了,因领着我过去,他替我打起帐帘,我闪进大帐,不出意外地看到十三阿哥坐在里面。
因四阿哥向来不喜欢太热,他帐内的火盆都没有烧得很足,我便不脱外面大衣裳,只除下风领,戴铎抢着从靠里桌上倒出杯热茶,给我交指捂在手心取暖。
四阿哥先挥手让戴铎退下,才跟我说:“老十三明日启程回京。”
我一怔:“这么快?”
四阿哥不答,十三阿哥扯开话题:“你跟锡保那个……那个?”
四阿哥提示:“决斗!”
十三阿哥接道:“对,决斗——小莹子,你跟锡保比火枪怎么比得过他?”
我在他们对面坐了,掀起茶钟盖子呷了一口:“不然能怎么样?难道真的要我亲眼看着四阿哥杀人么?”
四阿哥道:“他找死。”
我抬眼看看四阿哥,他又一次肯定:“我要杀了他。”
十三阿哥帮腔:“不错,还要把他嘴唇切掉!”
四阿哥闻言,别过脸瞪着十三阿哥,似乎在打量十三阿哥浑身上下有什么地方应该切掉。
十三阿哥则端过手边几上的茶钟喝茶,他自己的茶在左手,四阿哥的茶在右手,他拿错了四阿哥的茶。
我如坐针毡,挪挪屁股,打算结束话题:“这种火枪决斗法,并非比赛装填火枪,和技术好坏没关系,拼的只是运气和手快。我赢了,就算二阿哥再有心保他也无话可说,不是很好么?”
四阿哥怒斥:“好个屁!”
十三阿哥猛地喷口茶。
我骇然瞠视四阿哥,四阿哥续道:“不论怎样,只要是和火枪有关的比试,即使换了老十三面对锡保,也不能说有必胜的把握,你口气这么大,莫非你比别人多一条性命?”
我当然不可能穿越回现代翻查资料研究一下锡保这号人物究竟能在历史上活多久,但我也绝非把决斗当儿戏当口号喊过算数,四阿哥的问题我早就想到过,因不慌不忙道:“也可以这么说,决斗场上,锡保若杀了我,他也必死无疑;但若是我杀了锡保——公平公开公正的决斗,他一个男人被女人杀了,还有人好意思为他报仇不成?两相抵消,说我比他多半条命不过份罢?”
四阿哥又好气又好笑:“谁说锡保必死无疑?”
我假痴假呆:“我杀不了他嘛,四阿哥要做什么,还剩下谁拦你?再退一步说,他当真杀了我这么一个弱质女流,就算他不死,以后也不用再做人了罢?”
十三阿哥听明白了:“我说小莹子,你摆明车马欺负锡保是个男人对么?”
我作委屈状,点头唱:“人在江湖飘呀,嘿!哪能不挨枪呀,嘿——”
十三阿哥喷出第二口茶,掸掸身,站起来,向四阿哥道:“我先回了,还有些什物要理。”
四阿哥跟着起身:“祥,我送你。”
“我也回去了,困。”我放下手中茶,还未开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同时看了我一眼,我茫然道:“什么?”
四阿哥叫进戴铎:“玉格格说饿了,做些点心进来,好好伺候着。”
“口庶。”戴铎应了。
我呆若木鸡,定定看着四阿哥、十三阿哥亲亲热热并肩走出去——四阿哥刚才叫十三阿哥什么?祥?
“玉格格,想用些什么点心?”戴铎一问,我听到一个“想”字,差点唬的一跳,偏首思忖了半日,没好气走到旁边取起我的风领:“不用,我要回去了!”
一只手伸过来搭在我手背上:“回去?你还没说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惊道:“怎么这样快回来?”
四阿哥不解:“快?我送老十三出帐门回来,这叫快?”
我无奈望望四阿哥,好吧,算我想歪了……
四阿哥又问我:“要说什么事?”
我张开嘴,刚想说话,却又停住:我该怎么说?说锡保的唇很热,但手很冷,对比太过奇异,不似受烫伤受的那样重的人?
但是……被锡保亲到已经是我的死罪了,我居然还敢“感受”他的唇温冷热程度,四阿哥要是听了,不把我大卸八块也得五马分尸……这话不能说啊,万万不能这样说!
四阿哥只管盯着我的面上瞧,见我欲言又止,他却误会了,摆手叫戴铎退下。
戴铎一出去,帐内就只剩下我们两个,四阿哥将我拉近他,与我面贴面低声道:“现在可以说了罢?”
我不愧是智勇双全无敌小恶霸,给四阿哥一挑逗,反而能顺口溜出一句:“我想你了。”
四阿哥嘴角一翘:“继续说。”
我:“啊?”
他问:“这就完了?”
“哦,”我结巴道,“我、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那么我就爬过来找你了……”
四阿哥挑眉道:“爬?”
我汗:“不是……我口误,是跑过来,唔……”
四阿哥突如其来攫住我的唇,狠狠深吻。
到他放开我的时候,我几乎有点立足不稳,只好握住他的臂膀,将头靠在他胸前。
不行啊,我的意识飘到哪里去了?要找回来先。
四阿哥的手摸索着除去我的帽子,散下我的长发。
我揪紧他的衣襟,一言不发。
然后他垂首朝我面上看了一眼,打横抱起我,走进内帐。
内帐比外帐要暖和的多,四阿哥帮我脱了衣裳,拿手心拍拍我的脸:“今晚的药吃过了么?”
我管他说的是哪个药,只顾点头。
四阿哥就叫我睡到床上去。
我只穿小衣单裤,亦觉冷了,麻利利跳上床抽出被子裹住身,一滚滚到里床。
不一会儿,他也收拾了上床来,却不与我同被,另取过条锦被盖着。
两人都安歇停当,我支肘撑着头侧靠在枕上:“今晚我就睡这儿么?”
四阿哥说:“对。”
我发愁:“明儿早上我怎么出去?你有没有预先在这里挖条地道通我帐子里啊?”
四阿哥不说话,只管笑,接着他一手越过两条被下,另一手一展,把我拉进他的被里,贴身拥住。
我眼巴巴瞅着他,他问我:“和锡保的决斗,你当真一点不担心?”
“担心,怎么不担心?”我说老实话,“我听皇上讲过,锡保是顺承郡王勒克德浑最喜爱的嫡孙,所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你要好好待我,不准打我,不准骂我,还要每天夸我好,让我开心的……”
四阿哥拿手指封住我的唇,我咬咬他,听到他的声音就贴着我耳边:“锡保是王孙,你是我的亲王福晋,就算再多两个顺承郡王也不敢动你,你怕什么?”
我说:“怕是不怕,只是……杀生总归不好,我担心晚上会睡不着……”
“那你以后就每晚跟着我睡。”
“啊?”
他摸摸我的头:“别说以后,即使今次离京这些日子,我也知道你一直睡的不好。你帐中烛火经常彻夜不熄,是么?”
我是哑巴吃馄饨——心里有数,自从过年时经了十三阿哥那事,我就变得心浮气躁,之前在四阿哥府里每晚睡他身边,还算好歹能压得下去,等进了宫,数数一张银票两张银票也好数数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也好,失眠惊梦的弱症是越来越多,最怕半夜醒来,便再无法入睡,又因有了这一层担心,恶性循环,睡也睡不踏实,这次随驾巡幸畿甸,环境自然远不如宫中适意,白天劳累,晚上也不安稳,是以症候益重,为了不显娇气,我只撑着不说罢了,却终究还是瞒不过四阿哥。
“老十三这么快回京,是因为锡保的伤势不能拖延,需立刻返京才能得到最有效治疗——”
四阿哥忽然在床上提起十三阿哥,我的小心肝先是扑通一跳,及至听清,不禁纳闷道:“也就是说十三阿哥是同着锡保一路回去?锡保要求的?”
“不,此事是二阿哥亲自跟皇阿玛提出请求,而皇阿玛也答应了。”
我慢慢从他语气里轧出些苗头,便不作声,只听四阿哥接道:“老十三说,锡保受伤有古怪,当时场面混乱,锡保怎么会一下背撞火盆,他也闹不清楚。这件事你怎么想?”
我思量了一阵,小心翼翼道:“我现在只希望十三阿哥回京这一路平安。”
四阿哥跟十三阿哥原先有什么计划我并不知道,但现在看来局面显然有些失控:京城条件虽然好些,可是康熙带在身边的都是最好的御医,怎么会不能治锡保的伤?
何况照我看到的锡保的情况,他根本是一动不如一静,路途颠簸,反而对伤口不利。
二阿哥肯定懂得这个道理,却硬要十三阿哥立刻和锡保一路回京,也不晓得是关心则乱还是另有奥妙?
四阿哥又道:“其实今晚你不过来,我也会派人接你来。”
我奇道:“为什么?”
四阿哥沉重道:“我刚刚发现原来你被人偷袭是很容易的事。”
我闪了半天,就是怕四阿哥提起这事,因头皮一麻,面上一热,支支吾吾道:“我和锡保约定一月后决斗的事,皇上可有说什么?”
四阿哥看着我笑,我发起急来,扯着他问:“到底有没有嘛有没有?”
他才说:“皇阿玛已经知道,但没有说什么,也就是默许了。”
我哼哼唧唧道:“就是……偷袭我哪有那么容易,我要叫他拿出代价来的……”
正说着得意,四阿哥忽然翻身上来,把我给压了。
我跟他闹了一番,小脚蹬蹬,小爪挥挥,把床上被子都搅得翻了浪,一塌糊涂,好容易气喘吁吁躲到里床,瞪着眼睛对他猛念咒语:“儿子,儿子——”
我一面念一面发笑,四阿哥也吃我不消,故意板着脸消遣我:“明儿我跟皇阿玛说,不给你当侍卫了,成天男人堆里混,要是谁都像锡保那样还得了?”
“他们敢!”我说,“谁敢四阿哥就拿剑劈谁、我拿火枪崩谁!看谁敢!”
话音未落,四阿哥又明袭我,我也不是吃素的,被他亲了一口,立马一个小猴跳反扑到他身上。
不过我倒霉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小受叫做骑乘受,我的确是把四阿哥给压了,但他居然一下有了反应,我想爬又爬不走,叫他放我他又不肯,害我心头狂跳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只见他自己闭了眼睛开始喃喃:“”儿子……儿子……”
我要笑,不敢笑,低脸看他,却又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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