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远
找到了。
逛了大半天,总算找到穆景远的教堂,想不到清朝也有这么西式化而且装饰豪华的教堂,跟现代的教堂外观差不多,不过我从未进去过,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是否像影视上的一样。
“兰香,你们去置办些礼物,我要答谢神父。买好东西就来找我,我在教堂等你们。”
“是,主子。”
我牵着乐乐走进教堂,里面是一排排用来祈祷的桌椅,十字架、唱诗台、耶稣像,和现代的差不多,不过,冷冷清清的。
“有人在吗?”我提高音量问。
一个人匆匆从里面走出来,“您好,福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穆景远操着生硬的汉语问。
“神父,还记得我们吗?”我微笑着说。
他打量着我们,想了一下,“您是四贝勒的福晋。欢迎您的到来。”他高兴地说。
“乐乐,快谢谢神父,如果不是他,你就再也见不到额娘了。”我低头对乐乐说。
“谢谢神父。”乐乐乖巧地对穆景远说。
“这位就是上次生病的小格格吗?”穆景远亦低头看着乐乐,“愿上帝保佑你。”
“一直没能亲口对神父说声谢谢,今天我们是专程来向您道谢的。”我说。穆景远在清朝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物,我不过是借着致谢的名义来看看罢了,他既然救了乐乐,相信胤禛不会待薄他。
“哪里哪里。福晋客气了。”他客气地说。
我心中暗笑,他也学会“哪里哪里”了。
“我有一事不明,不知福晋能否指教?”他文诌诌地说。
和一个外国人说文言文,感觉挺怪的。“神父请说。”
“不知福晋是怎么知道金鸡纳可以治疗疟疾的?这种药我国也是刚刚发现,不久前才运到贵国。”
又是这个问题。“我不只知道金鸡纳,我还知道贵国曾经也强盛过,但经过长年的战争,已不复昔日的辉煌,不过,贵国在本世纪40年代脱离西班牙独立后,得大不列颠国的扶助,开始慢慢的恢复生机,我说的不知对不对?”
“福晋是怎么知道的?”穆景远简直惊呆了。
太好了,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请恕我无法告诉你,你只要记住四贝勒和你说过的话就行了。”我学胤禛的样子威严地盯着他,“你既是神父,应该可以保守秘密,包括今天的事。对吧。”我轻描淡写地说,却故意抬出胤禛的名号,他一个外国人在中国,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站住脚跟。
他果然领会我的意思,“是。”
我笑了。
“福晋是我在大清见到的最聪明最美丽的女性。”他奉承着。
“thankyou。”我顺口答,奉承的话谁都喜欢听。
“福晋会说大不列颠国的语言?”他惊讶地问。
“不是,我只会几句。”我脸微红,大学时考英语六级,我考了59分,光荣的成绩。这种水平,哪敢说自己会英文?“神父千里迢迢来我国,不知为了什么?”
“为了向贵国宣扬基督的教诲,让贵国人民感受到上帝的关爱。”他虔诚地在胸前画十字。
上帝?“可是我国的人民大多信佛,神父的上帝,可能没什么人相信吧。”反正我是不信神也不信教的。
“额娘,”乐乐不甘心被冷落,扯着我的衣襟问,“上帝是什么?”
“这要问神父了。”我把问题推给穆景远。
“上帝是将世人从苦难中救渎出来的伟大的神。他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那他现在在哪里?”乐乐问,童言无忌,她的问题问得还真有水平。
“他在我们每个人的心。”
“心里?他怎么能跑到我们心里面?”乐乐瞪大了眼睛。
“只要你心里想着上帝,上帝就会在你的心里。”
乐乐想了一会,“我想不到。”
穆景远尴尬,我憋得差点得内伤,乐乐太搞笑了,穆景远和一个小孩子说什么上帝,岂不是对牛弹琴?“对不起神父,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见怪。”
“没关系。贵国的人民还不了解,他们慢慢会接受的。”穆景远自信满满地说。
“要让人们接受一种新事物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是改变信仰。
“这里的人民太过守旧了,很难教导,但我会努力不懈的。”
“也不能怪人们守旧,毕竟各国的环境不同,信仰不同,你们信你们的上帝,这里的人大多信他们的佛祖,其实不管是上帝还是佛祖,不过都是人们心灵的一个寄托罢了,真正能依靠的还是自己的力量。”
“福晋也不相信上帝或者佛祖吗?”
“是的,我更相信自己。就像我女儿生病,如果不是四贝勒找到了你,你的上帝会派你来拯救我的女儿吗?”
“这……”他语塞。
“也许你会觉得这是上帝的旨意,让这一切顺利发生,但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是人为的努力,如果不是我及时想到金鸡纳,如果不是四贝勒及时找到你,你根本不会拿着金鸡纳去四贝勒府救我的女儿。所以,这是人的力量,而不是神的力量。”我语气一转,“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我并非想否定上帝的存在。”
“福晋很明白事理。”
这人还真会拍马屁。
“神父若想要这里的人接受上帝,不如先让这里的人接受你,或许接受了你,他们有可能会听你讲你的上帝。”
“接受我?”他想了想,“福晋言之有理。”
看他的样子有点呆呆的,他平时不会只是满大街地拉着人说他的上帝吧。
“主子,我们来了。”兰香提着两包东西进来。
把礼物送给了穆景远,他推却一番,最后还是收下了,殷勤地把我们送出门口,“福晋和格格走好,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谢谢。”
“四嫂?”有人在身后叫。
我转身一看,“十四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排排站在跟前。
“我们来找穆神父。你怎么也在这?”十四阿哥问。
“我来多谢神父救了乐乐。”我答,“乐乐,叫九叔、十叔、十四叔好。”
“九叔、十叔、十四叔好。”
“她就是你的女儿?”十阿哥问,九阿哥只是冷着脸看了看乐乐。
“是啊。”
“长得很像你。”十阿哥说。
“是吗?”我笑笑,“你们也来找穆神父,你们和他很熟吗?”
“皇阿玛让神父教我们洋文和几何,所以我们都认得他。”十四阿哥插嘴。
“洋文和几何?”我不小心见到十阿哥皱眉,“十阿哥不喜欢学吧。”
“伤脑筋,学那些洋人的东西又没用。”十阿哥坦率地说。
我好笑,他还是老样子,“其实洋人的东西也有好的,十阿哥不喜欢学洋文和几何,你让他教你机械不就行了,听说洋人的枪炮造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九阿哥冷冷地问。
终于开口了?“听神父说的。”
“他和你还真的什么都说。”九阿哥不乐。
“那当然。”我朝他们笑笑,“不耽误你们了,我们也要走了,再见。”
“九叔、十叔、十四叔再见。”乐乐甜甜地叫。
“四嫂慢走。”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一齐说,九阿哥没哼声。
我没计较,拉着乐乐走了。
“额娘。什么是洋文?”
“洋文就是洋人说的话。”
“洋人说得话和我们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啊,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语言。”
“为什么刚才那个神父说的和我们的一样,他不是洋人吗?”
“他是洋人,但他是在我们的国家,所以他要学我们讲话。”
“那我们去他们的国家也要学他们讲话吗?”
“是啊。”
“额娘,我也要学洋文。”
“好,有志气,回去让你阿玛给你也找个老师。”
“好。”
“阿玛,我也要学洋文。”
晚上胤禛一回家,乐乐就追着他叫。
“你又跟她说什么了?”胤禛问我。
“我今天带她去见穆景远了。”
“阿玛,我长大了要去洋人的国家。”
“为什么?”胤禛问乐乐。
乐乐看看他又看看我,“额娘,为什么?”
“为了开阔眼界啊。”我说。
“为了开阔眼界。”乐乐对她阿玛说。
“你就不能教她老实呆在家里吗?”他头疼地看着我,“还有你也是。”
切,老呆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额娘说叫乐乐进宫。”他说。
“进宫,那你就带她去吧。”
“额娘让你带她去?”
我为什么要去?我和德妃也没什么话说。“不去行吗?”
“你说呢?”
第二天,胤禛带着我们进了宫,把我们送到永和宫就走了。
“乐乐是吗?到皇奶奶这里来。”等我们请了安,德妃和蔼地招呼乐乐。
“皇奶奶。”乐乐乖乖地坐到她身边。
“唔,眼睛长得很像你阿玛。”德妃端详着乐乐。
乐乐都已经一岁半了,才见到她的奶奶,这都什么家庭啊?我静静坐着,看着这陌生的婆孙相聚。
“乐乐喜欢吃什么?皇奶奶让人给你拿来。”德妃好声好气地哄着乐乐。
“乐乐什么都喜欢。”乐乐软软地说,“额娘说不能挑食。”
德妃抬头望了我一眼,“乐乐很听话。”
听到有人夸她,乐乐开心地笑了。
德妃让宫女拿来了点心,亲自喂着乐乐吃。“乐乐来宫里陪皇奶奶一起住好不好?”
“好。”乐乐一口应了。
臭小孩,人家才对她好一点就被拐了。回去以后要好好教教她才行。
“秋月啊,今儿个就让乐乐在宫里住下吧,过些日子再送她回家。”德妃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脸上却是不容反驳的神情。
真是当娘娘当久了,一点都不尊重人家的意思。我只得答应了。
我闷闷地跟着胤禛回了家,胤禛知道德妃留下了乐乐倒是很开心。
一废太子
乐乐三不五时被德妃地接到宫里,害得我又开始无聊,不过,有时候上教堂找穆景远聊聊,顺便吓吓他也挺好玩的。他开始还想把我也发展成基督教徒,后来经过好几次的辩论赛后彻底放弃了。
转眼又到5月,康熙又要到塞外打猎兼会见各部落的王爷,这次胤禛没有跟随,留在宫中监管国事,其余大点的阿哥几乎都去了,十三也去。
康熙47年的夏天是个多事之夏,即使我每天懒懒散散地活着,也清楚一废太子就在这个时候。大清朝第一次废太子,人人心慌阵乱,无所适从。虽然我不喜欢太子捉弄我,但他人还是不错的,而且,怎么说也曾经相识一场,对他悲惨的下场,我还是心存怜惜,但历史的车轮是无法停止的,我只能在心底说声抱歉。也许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个解脱。
不过,眼前这个热心肠的青年也会被牵连,遭受到有生以来第一次重大的打压,不知他会怎生难过?
看着十三阿哥兴致勃勃地向乐乐描绘草原风光,承诺为乐乐捉只小狐狸回来,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提醒他。
“额娘,额娘,我也要跟十三叔去大草原。”乐乐扯着我的衣襟。
“现在不行,等你长大以后才能去。”
“额娘,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乐乐失望地问。
“再过几年,等你长得差不多有额娘高,学会了骑马,就长大了。”
“乐乐,等你长大了,十三叔教你骑马好不好?”十三笑眯眯地对她许下承诺。
“好。”乐乐又开心起来,“打勾勾。”
十三弯下腰,和乐乐打勾。
“十三,这次去塞外,你四哥不在,你要多加小心。”看着开心的两人,我忍不住说。
“四嫂,你就放心吧。”他自信地说,“到时候我一定能捉只狐狸回来送给乐乐。对吧,乐乐?”
“对。”乐乐兴奋地说。
我怎么放心?那里布满了陷井,他这么个坦荡的人,防得了明枪却如何防得了暗箭?
晚上,入睡前,我问胤禛,“这次跟去的有你的人吗?”
他皱皱眉,我以前从不过问这种事,“怎么了?”
“我担心十三,他一个人去,怕有什么事找不到人商量。”
“放心。十三弟不是小孩了,他会有分寸的。”
“还是找人盯着他的好。”我担忧地说,我只知道他会被牵连,可到底怎么个牵连法我也不清楚。
“我会的。”胤禛不明白我为什么担心,却安慰着我。对于我和十三感情日渐深厚,他是乐观其成。
由于康熙和太子都不在,朝中大事大多是胤禛做主,不能做主的就送到塞外给康熙定夺,因此胤禛从早就晚忙个不停。
8月的一个晚上,胤禛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书房,叫他吃晚饭的人全被他骂了出来,连戴铎都吃了闭门羹。说到戴铎,我终于明白原来电视也不是乱拍的,胤禛身边真的有个叫戴铎的谋士,我刚知道时也愣了一下,后来我拐弯抹角地找邬思道却又没这个人了。
福晋着急地来找我,“妹妹,还是你去劝劝爷吧,听下人说他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他一向很自制,很冷静,今天这么反常,难道草原的事发了?
“福晋,您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问。
她显得有些紧张,“你们都退下。”她屏退了下人,压低了声音,“听说太子出事了,十三阿哥也被囚了。”
果然。我心一沉,不知十三怎么样了?“我知道了。福晋不用担心,四爷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福晋轻叹口气,担忧地走了。
想了想,我让兰香端着饭菜跟着我来到书房,戴铎和秦全守在门外,迎了上来,为难地说:“侧福晋,爷说不许任何人进去。”
“我知道。”我接过兰香手中的托盘,“你们在外面等着。”来到门前,我用脚踢踢门,“四爷,是我,秋月。”
房内寂静无声,好一会,胤禛才沉着脸打开门。我装作没看见他难看的脸色,闪身躲过他,进了门,把盘子放到房里的茶几上,“好重。”我夸张地说,还不忘甩甩手,一副手软的样子。
胤禛关上门,沉声说:“你怎么来了?”
我对他微微一笑,“福晋见你没出来吃饭,房内又一点声音都没有,怕你饿昏在里面,所以叫我送饭过来。”
他不作声,坐回书桌前,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怎么了?很累吗?”我转到他身后,帮他捏肩。
他叹口气,悔恨地说:“我应该听你的,找人盯着十三弟。”
“十三阿哥怎么了?受伤了吗?”我装作不知。
“十三弟被皇阿玛关起来了。”他犹豫了一下,说,“太子被废了。”
“哦。”我随口应道,加重了力度为他按摩,“太子还好吗?”记得《雍正王朝》里太子被废后被关在一个又破又脏的房间里,他那么娇生惯养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他一把捉住我的手,“你一点都不惊讶?”他定定望着我,眼中精光闪烁。
“惊讶,我当然惊讶。”第一次废太子,这么大的事,身为清朝人应该都会惊讶吧。
“我看你不像惊讶的样子。”他把我拉到跟前。
“惊讶是什么样子?”早就知道会这样,难道要我惊慌失措,痛哭流涕?“这种事情习惯就好,我更关心的是太子会不会太难过,想不开。”
“什么叫习惯就好?这种事也能习惯的吗?”他不悦地说。
“算我说错了。”我无谓地说,反正到了下次他们自然会习惯。
“废太子是大清立朝以来第一次,会引起人心惶惶的。”
“第一次都这样,下次就不会了。”
“什么意思?”他逼视着我。
“没什么意思啊。”我故作轻松地说。
“你说这话会诛九族的,知道吗?”他严肃地说,“不过,秋月,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过是普通的小女子一个,哪懂这些朝廷大事?”我搪塞他。
他皱眉,对我随便的搪塞很不满意。
“好了,好了。管他那么多,吃饭最大,再说下去,菜都凉了。”我拉着他坐到茶几旁,拿起筷子塞到他手中。他拿着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不动手。
什么意思?想用绝食来威胁我?我白了他一眼,“人家父子俩闹点别扭,又不关你事,你犯得着为他们连饭都不吃吗?太子受皇上宠爱几十年了,哪能说废就废的。太子没事了,十三阿哥自然也没事,担心什么?”
胤禛听了,想了一下,默默地吃起饭来。
“你怎么知道太子没事十三弟就没事?我没和你说十三弟是受太子牵连的。”他突然停下,对我说。
真是人精,这样都被他捉到漏洞。
“不用想也知道啊,你和十三一向跟太子走得近,以十三的个性,如果不是被太子牵连,哪会被皇上关起来?”我说,“食不言,快吃。”
他扯了扯嘴角,继续慢慢吃饭。等他吃完,我收拾好碗碟,“不要做得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进宫呢。”
“知道了。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他恢复了平时的淡然。
出了门外,戴铎奇怪地打量着我,眼中露出困惑。
“请戴先生进来。”胤禛在房里喊。
“贝勒爷找你呢。”我朝戴铎笑笑,说完,带着兰香走了。
那天晚上,胤禛没有回房,想是和戴铎商议了一个晚上吧。其实不止他们想不明白,连史学家们都弄不明白康熙为什么会两废太子,这是前所未有的举措,让人是摸不着头脑。
8月底,康熙回宫了,一回来,就下诏公告天下废除太子,正如胤禛说的,人心惶惶,连贝勒府都被超低压的气氛笼罩着。
9月底,废太子一事在忙乱中结束,好不容易稍微喘口气,晚上临睡前胤禛跟我说,“皇阿玛下令让百官举荐新太子。”
我有些昏昏欲睡,这段时间他老是三更半夜地回房,害我都睡不好,“你想举荐谁?”
“太子。”他缓缓地说。
“唔。”我打个啊欠,“其他人呢?”
“很多官员举荐了八弟,大哥、九哥、十弟、十四弟也举荐八弟。”
“皇上怎么说?”
“皇阿玛没说什么。”
“树大招风,八阿哥不可能的。”我翻个身,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傍晚,我正在院里浇菊花,秋天到了,菊花已经开始打苞,看长势,今年的菊花会开得不错。
“秋月,让你说对了,三哥跟皇阿玛说大哥在府里用喇嘛巴汉格隆魇术魔魇太子,皇阿玛把大哥圈起来了,还说太子是被魇镇了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皇阿玛把太子放了,看皇阿玛的意思是不怪太子了。”
我抽出手帕擦擦手,“这么说,十三阿哥也没事了?他答应过要送只狐狸给乐乐的,乐乐盼了好久,这回他食言了,乐乐肯定不放过他。”
他笑笑,“你帮十三弟说几句好话,乐乐最听你的。”
“所以说,不能随便敷衍小孩,说到就要做到。”我头疼,不知该拿什么补偿她。
正说着,乐乐从院外跑了进来,“阿玛,额娘。”
见她小脸红通通的,一头的汗,我忙拿出手帕帮她擦汗,“怎么跑得满头的汗?”
兰香跟在乐乐后面,“格格跟三阿哥玩了。”
三阿哥,弘时?他们怎么玩到一起了?李氏不是不让弘时跟乐乐玩的吗?
“宝贝跟三阿哥玩什么?”我柔声问。
“额娘,我跟弘时哥哥玩捉迷藏了。”
“那是宝贝找哥哥,还是哥哥找宝贝啊?”
“是哥哥找宝贝。”乐乐兴奋地说,“额娘,我以后可不可以天天跟哥哥一起玩?”
我看了看胤禛,“宝贝要问哥哥才行,哥哥也许没空天天跟宝贝玩。”
“哥哥说可以的。”没想到我和李氏合不来,乐乐倒跟弘时玩到一块了。
“那宝贝不能和哥哥打架哦。”我摸摸她的后背,衣服都湿了,“兰香,带乐乐去换件衣服,小心着凉。”
兰香带着乐乐下去了。
“我以为你不喜欢李氏。”胤禛说。
我是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小孩子一起玩,与大人无关。”
“你有空还是教教弘时吧,你教他我放心。”
我瞪他,什么意思?让我教?李氏不吃了我才怪。“我可没那个能耐,连女儿都教不好,哪能教三阿哥?”
“我是说真的,希望你能帮我教教他。”他满脸的诚恳,不像随口说说。但这么重的任务,我怎么当得起?而且,弘时的下场……
“我怕教不好,你还是找别人教吧。”我推辞。
他有些失望。
话虽如此,那天过后弘时还是天天跟乐乐玩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他说了些什么,不见李氏来找麻烦,福晋也特意跟我说让乐乐多和弘时一起玩,好让他们有个伴。既然福晋都这么说,我不好再反对,顺其自然吧。
年夜饭(一)
今年的冬天和往年一样寒冷,和乐乐、弘时在雪地里打了会雪仗,堆了个奇形怪状的雪人(主要是这两个小鬼的杰作),忙把他们拎回房里,逼着他们喝了碗姜汤。
“额娘,我还要堆雪人。”乐乐呲牙咧齿的喝完姜汤,意犹未尽地嚷嚷。
“额娘,我也要。”才三岁多的弘时也跟着叫。
“弘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叫我额娘,要叫我秋姨。”我第九十九次更正他,他跟乐乐玩疯后,老是跟着乐乐乱喊额娘,有一次被李氏听到,当场就把弘时拎了回去,后来还到胤禛那大闹了一场,说什么我想霸占她的儿子,非要胤禛为她讨个公道不可。不过被胤禛瞪了回去,说小孩子不懂事乱叫她也跟着不懂事胡闹,让她回去好好教教弘时就算了。气得李氏在床上躺了两天。
“秋姨。”弘时乖乖地改口,我摇摇头,这孩子不知像谁,看着挺聪明的,却要一说再说,说一次改一次,过后继续乱喊。
“额娘,要是天不冷就好了。”乐乐趴在窗口看着房外晶莹的大地。
“天冷才好啊。天越冷,雪就下得越大,瑞雪昭丰年,明年的庄稼才能长得更好。”
“为什么?”弘时仰着小脸问,“天冷了,不是把庄稼都冻死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冻死?虽然有些会受冻,但同时,地里的害虫也会被冻死,这样,明年才不会有那么多虫害,庄稼就会长得更好啊。”我说。
“哦。“弘时似懂非懂。
我跟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屁孩说这些干嘛?唉,本来有乐乐一个“十万个为什么”就够我头疼了,如今还要加上一个弘时!
“妹妹,在忙呢?”福晋微笑着走进来。
“福晋。”我忙站起身,弘时和乐乐跟着向福晋请了安,“这么冷的天,福晋找秋月有事吗?让人通报一声秋月去见福晋就好,还要您亲自来。”
“不费什么事。听说三阿哥也在,我来凑凑热闹。”福晋坐下,温和地说。
临近过年了,她能有什么时间?还来凑热闹?我让兰香泡了茶,“这是秋月自己弄得蜜茶,可以暖胃的,您试试。”我亲手捧着递给她。
福晋接过茶,喝了一口,“甜而不腻,还有水果的清香,妹妹真是秀外慧中。”
“福晋过奖了。秋月什么都不懂,只能陪孩子们玩玩,闲着没事就弄点吃吃喝喝什么的。”
“妹妹谦虚了。”福晋慢慢地喝着茶。“快过年了,不知妹妹可有什么需要?”
“已经很好了,谢谢福晋关心。”她不说,我也跟她打哈哈。
“妹妹嫁过来也有四年了,还没进宫赴过家宴,这都是我的不是,今年妹妹就带着小格格一起进宫吧,你是贝勒府的侧福晋,小格格也是和硕格格了,照规矩是要去的。”她终于说出了目的。
要我进宫和康熙一大家子的人吃年夜饭?宫里的规矩多如牛毛,而且个个都是主子,免不了要跪来跪去。而且,胤禛已经够节俭了,府里吃饭还那种排场,更不用说皇帝家的宴席了,想想就觉得可怕。
“福晋还是带李姐姐和弘时去吧,秋月没见过大场面,怕丢了贝勒府的脸。”
“李妹妹和三阿哥也去。”她淡淡地说。
这么说不能推了?可不可以又说身体不舒服?可这一年来我连感冒都没得过一次,说得过去吗?“要不等四爷回来我问问他再说?”拒绝不了福晋,但要对付胤禛应该不难。
“我和爷商量过了,爷也说让你去。”
我语塞,他们早就说好了,再推就是不给福晋面子。我无奈地说,“是,听福晋的安排就是了。”
“为什么让我进宫?”哄乐乐睡了,让人把她抱走,帮胤禛换好衣服躺进了暖暖的被窝,我问他。
“这是规矩。”他闭着眼淡淡地说。
“什么规矩?去年不是也没去吗?”
“去年乐乐还小。”
这算什么理由?“不去不行吗?”我还想力争。
“不行。”他干脆地答。
过分!我气愤地翻过身背对着他,他伸出手想把我转过来,我却固执着不理。他住了手,我正想闭上眼睡觉,耳边传来他缓缓的呼吸声,接着脖子处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他在啃我的脖子!
“别闹。”我扭了扭身。他却不管不顾地继续啃着,火热的手在我身上慢慢游移,然后,覆了上来……
年二十三晚转眼就到,福晋一早就派人通知我们准备好,冬天天黑得早,下午五点我们就出发了。胤禛骑马,我们和福晋一起坐车。
今天福晋穿了身深红的旗袍,越发显得她稳重。李氏隆重地打扮了一番,描眉画唇,珠光宝气,一身橙红,喜气洋洋。我只是随便换了件粉绿色绣了白梅镶边的新衣服,在夜里跟黑衣服的效果差不多了,全身上下除头上按规定戴了扁方,只在手腕上戴了只胤禛送的玉镯,和李氏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地之别。乐乐今天是一身的红色小棉祅,上面绣了团福,边上滚了短短的白兔毛,是我画了图样叫兰香她们做的,越发显得她可爱。弘时的衣服和乐乐的一样,因为做的时候被他看到了,他闹着也要,所以就弄了套兄妹装。胤禛看了也说好。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宫门,我们下了车跟着宫里的太监继续走,胤禛和福晋走在最前面,李氏拉着弘时紧随其后,我牵着乐乐跟在最后。
“额娘,皇宫里真的很好玩,这里的花园比我们家的大多了。”乐乐低声说。自从进宫住过些日子后,也不知德妃怎么教的,乐乐该规矩的时候很规矩,隐隐的也有些小淑女的风范了。
我低声地问她:“你喜欢在这里住吗?”
“喜欢。”乐乐猛点头。
“不过,如果让你天天住在这里不得出宫,你还喜欢吗?”我问,以后,等她老爸当上皇帝,她就可以天天住这里了。
乐乐想了想,问:“都不能出去逛街吗?”
“不能。”
“那我不喜欢了。”乐乐犹豫着说。
我暗笑:雍正大人,你女儿说不喜欢。
又走了十多分钟才到设宴的乾清宫,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出热闹的说话声。胤禛一露面,比他小的阿哥们忙上来请安,胤禛淡淡地一一接了,其中两个半大的小阿哥请完安后不像其他人一样回到座位,反倒兴奋地盯着我。
奇怪,我打量着他们,“呀。”我惊喜地叫,“十五阿哥十六阿哥。”
“四嫂。”他们齐声叫着,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天啊,你们都长这么高了。”看到熟悉的朋友,我兴奋不已。
“四嫂,我今年打到一匹狼了。”十六阿哥自豪地说。
“是吗?小十六变成巴图鲁了。”我赞赏着。
十六阿哥红了脸,“我不是小十六,我已经长大了。”
十五阿哥一点也不给面子,在一旁猛笑。
“是,你长大了。”我微笑着说,他还是那么好强。不过,这些十多岁的小孩自尊心最强了,还是顺着他好,“不是小十六了。”
“乐乐给十五叔十六叔请安。”乐乐脆声叫着,一点也不陌生,看样子,可能早就混熟了。
“今天怎么这么有礼?”十六阿哥逗着乐乐。
“乐乐长得很像你。”十五阿哥说,“很可爱。”
听他这么一说,我得意地瞄了她老爸一眼,乐乐是越大越像我。他无所谓地转过脸。
“八哥、九哥、十哥。”十五、十六对着我们身后行礼。我们转过身。
“四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又是同时出现,他们身后也跟着一群的女人小孩。八阿哥温和地笑着,九阿哥依然扮酷,冷着个脸,十阿哥冲我咧咧嘴。
“八弟、九弟、十弟,你们来了。”胤禛冷冷地说。
我跟着福晋和他们的福晋们互相问候,天啊,真麻烦。
八福晋还是那么高傲,九福晋还是被九阿哥压得死死,人闷闷的,十福晋比以前见的成熟稳重了很多,可能跟她做了娘有关吧。看到十阿哥身后跟着的那群小孩,我差点吓了一跳,他才多大啊,就有1、2、3、4,4个儿子了。乖乖,我不可思议地看了眼他,他被看得莫明其妙,疑惑地回望我,我侧过脸偷笑:他们也应该计划生育才对。
入座坐好,胤禛右边的桌子空着,左边是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阿哥,对面是三、五、七、八、九、十、十二阿哥,中间是空空的场地,估计是留来表演歌舞用的。已成家的皇子一家子一桌,十五、十六、十七没成婚,所以他们是一桌,未成婚的公主格格们是一桌。康熙果然是最多产的皇帝!我看着满场攒动的人影,不禁暗叹,幸好他是皇帝,要不然怎么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的人?
十三坐在胤禛旁边,几个月不见,他成熟很多,可能是受了打击,一向疼爱他的父亲竟把自己关了起来,他显得有些郁郁寡欢,和胤禛打了招呼,就默默地坐着喝酒,连带的,他那一桌子的女人小孩都很安静。
又有人进来了,坐到了胤禛旁边的空桌上,全场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站起身,“二哥。”胤禛他们一起向来人行礼。
是太子!虽然康熙的意思是不怪他了,但还没恢复他太子的地位,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穿着明黄的衣服,一身深蓝,神色冷然,依然浑身贵气,气势不减。他点了点头,坐下,众人跟着坐下。
自从太子进来了,场内的气氛沉了很多,众人神色不变,九阿哥却毫不掩饰地露出不屑的神情。他还是那样我行我素,桀骜不驯。我不由得担忧地看了他两眼。他突然一转头,对上我,我一愣,忙低下头,再抬头时,他已经若无其事地径自端起酒杯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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