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飘渺,忧愁也在弥漫。不忍听到如此令人断肠的曲子,道:“十三爷,既是如此不舍,为何不去寻回呢?”十三似是有些形神分离,眼神迷离,哑着噪子道:“如果相聚是她苦难的开始,那现在这样不是更好吗,现在起码她还活在这个世间。”说完起身而去。有些心神荡漾,没想到十三用情竟有如此之深。心中感叹,不知坐了几个时辰,只觉手脚俱凉,遂回去躺下。
天色微明,起身推开窗子,只见院子里的奴仆穿行,脚步匆匆,看来已开始准备晚上的寿宴。不再犹豫,关窗,向外走去。行至府门,突见巧慧自外面走进来,她道:“晓文,要出去吗?”我嫣然一笑道:“偷得一日闲,想出去走走。”她轻笑道:“出了宫像是转了性子一般,记得早去早回,省得晚间承欢又惹事端。”口中哦一声算是回应,抬步向外行去。
走了许久,站定望望四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望着前方如梭的人流,心中有些恍惚,发现天下虽大,可竟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所。正在愣神,忽听身侧一声轻笑,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侧头一望,一个男子面露微笑站在那里,左右一望奇道:“可是与我说话。”那男子剑眉一挑道:“姑娘可真是贵人多忘。”
确实有些似曾相识,仔细想了想笑道:“多谢你上次带路。”见我想了起来,男子大笑道:“每次相见,姑娘都好似迷了路。”闻言,心中一暗,愁绪又一次涌上心头。见我神色一变,男子道:“姑娘不用焦急。”
不知如何回答,遂默默向前慢行,男子见状亦慢慢地跟着。过了一会儿,男子道:“我叫张毓之,姑娘有何为难之事,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整理好自己疲惫的身心,轻轻一笑道:“怎么会呢?只是想出来走走,却不知哪里好。”张毓之道:“有一个去处,姑娘定然喜欢。”反正自己不知要去何处,便道:“那要劳烦你带路了,我叫马而泰。晓文,公子无须一口一个姑娘。”两人边聊边向前行去。
一个不是太显眼的胡同里,两人站在一座古色古香的房子前,望着门楣上挂着的匾,我道:“菊舍,好名字。”张毓之一笑,率先进去,小二一见,不等吩咐,手脚麻利地带我们坐了二楼靠窗的位子。坐定,他道:“此处不错吧。”我回道:“幽静、清雅,是一个好地方。”
见张毓之一直盯着我,笑道:“为何这样看着我。”张毓之瞥了我一眼道:“晓文姑娘真是令人费解之人”。心中知晓他为何这样说,轻笑一声,转移话题道:“叫我晓文就可以了。”没有反应,他仍续道:“廉亲王府的仆人称你为小姐,你却不承认自己是王府中人。然而最奇的是两次见你,你都独自一人在街头。”
不知如何作答,遂笑笑不作声,见我如此,他讪讪地道:“我不该如此的,姑娘莫要见怪。”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道:“不怪你,是我不知如何回你。”
“小顺子,你怎会在此。”忽听楼下传来熟悉的问话声,心中惊异,正要起身,对面的张毓之已先我一步向楼梯走去。有些不解,紧随其后。走至楼下,赫然发现,小顺子微躬着腰向一老者低声说着什么,猛然见到我下楼,脸一紧欲转身向外走。心中一亮,突地醒悟胤?为何如此放心让我出宫。心中暗暗嘲讽,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变得头脑如此简单。
既是如此,又何必难为一个太监呢。于是开口道:“小顺子。”小顺子和老者同时转身,原来是张廷玉。向前行至他的面前福了一福,道:“奴婢见过张大人。”张廷玉眼神犀利依旧,快速打量我一眼后朗声一笑道:“刚才还纳闷为何小顺子会出现在此处,原来是姑娘在此。”见小顺子眼神有些慌乱,有些不忍,对着张廷玉浅笑道:“奴婢甚少出门,因此今日特意麻烦了小顺子。”知道这谎话说的实在拙劣,张廷玉怕是早已看出小顺子和我并非一路。
张廷玉目光一转,盯住了张毓之。心中正不知如何介绍,张毓之已躬身道:“毓之见过舅舅。”暗暗吃惊,他们竟是舅甥,张廷玉沉声道:“你为何在此。”张毓之恭声说道:“这位姑娘寻饮茶的好去处,毓之就带她来了。”果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刚才的那番话想是他也听明白了。
张廷玉哈哈一笑道:“此地的茶可是比不上姑娘沏的。”心知今日自己无论如何也走不脱了,既是这样,不如早回十三府。心中主意已定,道:“谢张大人称赞,奴婢已出来许久了,如大人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回了。”
小顺子面露喜色,忙不迭地点头,张廷玉见状道:“让毓之送送吧,你们不是常在外面走。”道了声谢,我款款地向外行去。三人一路无言,小顺子哑巴葫芦似的跟在后面,张毓之许是隐约地明白了。心知这时亦没有必要再隐瞒身份,我道:“晓文本是宫中之人,先前没有明说,张公子莫怪。”感觉张毓之定定地望着我的侧脸,许久之后他道:“难怪你总是迷路。”有些无语,一路上三人再度沉默。
远远地望见怡亲王府,转身对着张毓之微微一笑道:“谢谢了。”张毓之微怔一下道:“这么快。”这完似是感觉到了这句话的不妥,摆摆手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不是回宫吗?”两人道别后,心中愕然,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解释。
看小顺子面露难色,我挤出一丝笑,道:“高公公是如何吩咐你的。”小顺子挠挠头,眼圈一红道:“高公公交待如果跟丢了,让我直接提头回宫。”见他如此,我道:“你不必担心,我明日回宫。”小顺子一喜就要往下跪,急忙搀住他的胳膊道:“你我俱是奴才,不用这样。”望着小顺子千恩万谢的样子,心中一阵唏嘘,自己的出走计划居然如此不堪,以至差点累人性命。
天色渐晚,王府内已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手牵着承欢向正厅走去。未进门,便传来了声声恭贺。见承欢进门,众人纷纷住口,用手轻摇承欢,承欢松开我的手向前一跪道:“承欢祝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紧接着也道:“奴婢也祝福晋福寿连绵。”
兆佳氏急忙起身,一手拉着承欢,一手拉着我。走至她的座位旁边道:“姑娘坐吧。”心知不妥,我道:“奴婢不敢。”兆佳氏嗔怪道:“莫非姑娘不给我这寿星面子。”话已至此,只好欠身坐下。
这边刚坐下,那边承欢已钻入怀中,兆佳氏笑道:“亏是有姑娘在承欢身边。”正要回话,身边嗤地传来一声冷笑,传来了富蔡氏尖酸的声音:“可不是有她吗,让我们这帮姨娘对承欢是有心无力。”心中愤怒,于是冷笑道:“有心定会有力,无力那也定是无心。”众人掩口轻笑,富蔡氏一怒正要开口,身旁的的兆佳氏轻哼一声道:“这府里是越发的没规矩了。”富蔡氏面色一凛,恨恨地望我一眼,不再言语。
随着外面的朗朗笑声,十三和胤?同时入门,众人起身行礼后,依次入席,本想悄悄出去,可兆佳氏却执意拉着我坐了她的旁边。坐定,不安压抑的感觉又一次笼罩全身。
眉眼低垂,心思百转,却浑然不知麻烦已近。只觉得手背一热,整个肩膀已是火辣辣的,坐在身边的富蔡氏大声嚷嚷道:“你这个不长眼的奴才,端汤也能烫着人。”她的话音未落,胤?已沉声道:“高无庸,拿盆水来。”
看着富蔡氏貌似关怀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而身后的小丫头则是一脸的委屈,心里顿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苦笑,有些无奈。
兆佳氏已是慌忙捋起我的袖子,用凉水冲,冲后胳膊仍通红一片,兆佳氏担忧地望着十三道:“爷,请大夫吧。”不等十三开口,胤?已道:“十三弟,不用请了,还是随朕回园子让御医瞧瞧。”空气霎时像凝固了一般,感觉手臂上兆佳氏的手轻颤了一下。
忍住灼人的痛,浅笑道:“皇上,王府距园子还有一些距离,不如就在府中让大夫先看吧。”胤?沉吟了一下,颌首同意。见状,兆佳氏欲扶我出去,心中感动,我道:“奴婢谢谢福晋,让她扶着我吧。”
见我看着刚才洒汤的丫头,兆佳氏面色一松道:“姑娘真好心肠。”脑中一闪,我问道:“那福晋定不会再责罚她吧。”兆佳氏轻轻地摇摇头脸上带着歉意道:“不会的。”,她的心中大概也明白汤为何会洒在我的身上。
一场丝丝细雨带来了秋的凉意。俗话说:“境由心生”。心悦则觉物美,心悲则感事哀。因心境淡泊,也越发地觉得雨中景色是那么美,合了手中的伞,低着头慢慢地走在路上,让这微风细雨层层地围着我。
看着手臂,心中暗然。事发当晚,回到园子后他马上宣太医重新包扎伤口,事后太医日日必去复诊,引得园子里的人纷纷猜度,不知我为何会得到如此待遇。不愿造成这样的局面,找了他几次,居然次次被高无庸挡驾。
忽听前面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抬头站定,原来是他,高无庸举着伞走在他的后面。高无庸点头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向高无庸点头示意,并不向他行礼转身往回走去。
走了一会儿,仍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心中微怒,遂站定,等了一会,仍没有见他们越过我。愤而转身,见胤?一个人在后面默默地站着,高无庸不知何时已经走了。硬下心肠掉头继续前行。既是不想相认,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故作深情。
后面传来他沉沉的声音:“手臂好些了没有?”,我轻笑一声道:“奴婢不劳皇上费心。”过了一会儿,他仍沉声道:“以后你会明白的。”脚步一顿,心神一震,他话中的意思,莫非……转身定定地望着他道:“让奴婢现在明白不是更好吗?”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道:“以后不要自称奴婢,你在我心里永远都不是奴婢。”说完,不再看我,步履缓慢地从我身边走过。回身望着他直挺的后背,一丝绝望自心中蔓延开来。
雨越下越大,雨滴飞快地从空中直泻而下,在风的作用下,拉起了一条条又长又细的白线,流在地上,汇成了一条条的小溪。神情木然地慢慢走在雨中,脑中一直想着那句话:“你以后会明白的。”究竟是什么原因,这天下都是他的,还有什么原因能令他畏首畏尾呢。
仰望着白茫茫的天空,雨水和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感觉身子有些飘,意识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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