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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交错时光只为你心痛 第十一章 苦涩

  这天一大早,当我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地上静静的躺着一束淡紫色的小花,那是一种有五个花瓣的淡雅花朵。虽然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这种花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它的名字——勿忘我。

  勿忘我的特点是花姿不凋,花色不褪,是我以前非常钟爱的一类花。勿忘我的花语即是:虽分离,勿相忘。

  是谁送来的呢?我随手翻了翻,并没有找到送花人的只言片语。想想好笑,我还是照着现代的规矩在找寻卡片,须知在三百年前哪来的鲜花店和送花业务呢。

  “小姐,”翠翠见我许久没就见屋,就寻了出来,“咦,好漂亮的花呢。”翠翠从我手中接过了花,闻了闻,“奇怪,这花为什么没有香味呢?”

  我笑了笑,“勿忘我本来就是没有任何味道的。”

  “这花叫作勿忘我?”翠翠奇道,“小姐,莫不是有谁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特意送来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这些年来我早把每年的生日忘的一干二净了,亏得还有人记得,竟然还有礼物收。

  “翠翠,拿到里屋去,找个瓶子插起来,”我吩咐道,翠翠应了一声,把勿忘我小心翼翼的捧了进去。

  胤禛,是你吗?这花是你叫人送来的吗?

  不会,我想了想,又否定了,他怎会知道我喜欢勿忘我?

  我摇了摇头,刚想进屋,一声“若涵”留住了我的脚步。

  “沈豫鲲,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坐坐?”我把他让进了里屋,又询问道:“是碧螺春还是君山银针?”

  “碧螺春好了。”他淡淡的回道。

  冲好茶,我端着茶杯到他面前,“今儿个不用上朝?”

  沈豫鲲从我手里缓缓接过茶杯,不经意间碰到了我的手指,我倒是没觉得什么,他的脸却微微红了一下,“谢谢,”他轻轻说道。

  “什么时候和我这般客气了?”我调侃道。

  他碰着茶杯的手颤了下,抬起头看了看我,又把眼睛转向了别处。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的视线落在了翠翠摆放在柜上的勿忘我上。

  沈豫鲲看了良久才说道:“很漂亮。”

  我总觉得他今天的神情怪怪的,和以前豪爽的样子完全不同。

  “今天是你生辰,想要什么礼物?”就在我以为他要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我。

  突然很想和他开个玩笑,“是不是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呢?”

  “当然,”他顿了顿又说道:“只要我可以办到的。”

  “我要吃天津的狗不理包子,”我笑的像一抹春风,我知道那包子貌似是在清朝后期才有的,现在提出来完全是在为难他了。

  “好,这还不容易,我马上就去买,”他二话没说,立刻就迈步走了出去。我追在后面叫他,想和他说清楚只是我在胡闹,他根本没理会我,越走越快,最后完全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后悔的直想咬了自己的舌头,什么玩笑不好开,非说要吃狗不理包子,这下玩笑开大了。

  我苦笑了一下,回到屋子里看到那束勿忘我又出了神。记得很小的时候,曾不知天高地厚的发誓说,只要有人送我一整间屋子的勿忘我,我就非他不嫁。这只是我年少轻狂时说过的话,当然我这个愿望也一直都没有实现。

  “小姐,你又发呆了,”翠翠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一空下来我的思绪就会飘的很远。

  我看到桌子上沈豫鲲连一口都未来得及喝的茶,忽然觉得很烦躁。说不清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欠他太多,而这一生又注定还要继续欠下去。

  “翠翠,我出去走走,”见她整了整衣服,我又说道:“你不用跟来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翠翠担忧的看着我,我冲她点头轻笑,示意她我没事。

  湛蓝的天空上,几丝白云慢慢飘动,这是个初夏和春末交替的季节,还没有热浪滚滚的感觉。

  大街上有些拥挤,一如既往的热闹,我随着人流向前缓慢的移动,原本只想随意的感受下初夏的气息,可在我恍惚间自己已经站在了天桥之上。

  这里有我最深刻的记忆和甜美的回忆。

  世事真是很蹊跷,凡事皆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我没有穿越在太医的家里,如果我没有在这遇见胤禛,如果我没有女扮男装的进宫,那么我还是我,他还是他。

  我能考证出我和胤禛的最初相见是在何年何月,何处何地,却考证不出当时的我是在何时爱上他的。

  也许是那次,他抱着脏兮兮的小女孩,嘴里叫着“找大夫”的时候,虽是冷峻的面无表情,对小女孩而言却像是沐浴在春风里,也让初来乍到的我领略到了他的风度和骄傲。

  又或许是那次,我第一次为他诊脉时无意间看到的勤政和辛劳,他全神贯注的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也许就是在那时,他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就在我心里扎下了根。

  对于感情我一向都是被动的人,可在他身边我已经做了许多超乎勇气的事。

  这一整天我都是在回忆里度过的,待回到家的时候,已是黄昏。

  翠翠站在门外,不时的朝我这的方向张望,见到我才算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胸口说道:“小姐,你去了那么久,可把翠翠急坏了。”

  我掐了掐她红扑扑的小脸,笑道:“我这么大个人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翠翠拉我到一边,神秘兮兮的在我耳边说道:“小姐,沈公子在里面,等了你很久了。”

  在里面就在里面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疑惑的瞅了瞅翠翠,沈豫鲲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翠翠跺了跺脚,“哎呀,小姐,我说不清楚,你自己进去看就知道了。”

  怎么了,沈豫鲲买不到狗不理包子拿翠翠出气了?呵呵,不会吧,他不是这样的人呢。

  我走进了里屋,看到沈豫鲲的样子,才明白翠翠为什么那么诧异了。只见他满身的尘土却像捧着个宝贝似的紧紧的捧着一包东西。

  见到我他咧嘴一笑,“若涵我等你半天了。”

  “等我?”我微微一怔,哦,对,他去给我买狗不理包子了。

  沈豫鲲揭开了那包东西,原来外面还是用他的长袍包着的,打开,里面还有层纸包的严严实实的,再打开,露出了两个包子。

  “我跑遍了整个天津城,并没有你要的狗不理包子,”他将包子递给我,我并没有伸手去接,他又说道:“我见有家铺子门前的生意挺好,好些人都在排着队买,我也就给你买了几个。”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包子,“可惜凉了。”

  我定定的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如今的真实想法,可是他的眼神清澈的让我找不到一丝其他的意思。

  仿佛真的只剩下了朋友间的关心。

  可是,我真的怕他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一刻,我很想说:“沈豫鲲,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吗?”可是我张了几次嘴,还是没有说出口,那样会狠狠的伤害他。

  我还想说:“沈豫鲲,不要再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如此,除了朋友,我们什么都不可能。”我还是没有说,这话还是太伤人。

  我又想说:“沈豫鲲,其实你并不是真心喜欢我,只不过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终究我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我知道他真的对我很好,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我微颤着双手,从同样颤抖着手的沈豫鲲手里接过了包子,搁在了桌子上。

  我拿起一个包子就要往嘴里送,沈豫鲲拦住了我,“包子凉了,不要吃了。”

  我的鼻子酸酸的,挡掉了他伸过来的手,“没事,我想吃。”

  我慢慢的咀嚼着,慢慢的,一口一口艰难的咽下去。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把这两个包子消灭掉的,也不记得吃两个包子花了多长时间。只有沈豫鲲默默的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咬一口包子沉思一阵子,看着我一口一口的吞下已是又冷又硬的包子,看着我想说又不敢说几次欲言又止,只能用袖子给我擦去嘴角的油渍,又怕我噎着不时的倒水给我,再把我滑落的散发捋到我的耳后。

  沈豫鲲,请原谅我的自私,你的深情,我无法回应,因为我只有一颗心,而它已经遗落在某个凛冽的冬夜。

  人和人的相遇都只有一段,你会错过你的,我也会错过我的,对不起。

  送走了沈豫鲲,可是他临走时落寞的神情把我的心紧紧的揪结在一起。他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比说了更让我难受。依稀记得初相见时他的意气风发和豪气干云以及灿烂夺目的笑容,而时间如溪水般流淌,一去不返,如今只剩下沧桑和遗憾。

  “唉,”我长吐一口气,翠翠连忙阻止道:“小姐,今天是你的生辰,是不可以唉声叹气的。”

  这小迷信,我点了下她的脑门。虽是这样说,其实我心里还是有所期盼的,我轻声的问道:“翠翠,你说若是我在今天许的愿望,会不会实现呢?”

  “一定会,小姐要许什么愿望呢?”翠翠把身体往我这靠了靠,趴在桌子上,昂着头饶有兴趣的问道。

  “既然是许愿当然不能让你知道,否则就不灵验了。”我朝窗外看了看,一弯青月如勾,皎洁的月色像水似的泻满大地,倒是个适合赏月的天气。

  我回房写了几行字,又命翠翠找了个玻璃瓶,将东西归拢在一起,向门外走去。

  “小姐,你才回来又要出去吗?”翠翠着急的奔到我面前,拦住了我。

  “我去许愿啊,”我把手里的东西摊给翠翠看,翠翠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嘟囔着:“还没见过用玻璃瓶许愿的。”

  我呵呵一笑,“我许完愿就回来,你不要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嘛。”

  翠翠不依不挠的扯住我的袖子,“这次说什么翠翠也要跟着小姐一起去,让小姐一个人这么晚出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她飞快的回房取了一件斗篷出来,给我小心的兜上,“上次大白天的都被抢亲,如果现在让小姐一个人出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她罗嗦的说了一大堆话,我只管让她说去,并不接嘴,我明白她完全是因为关心我。

  我挽住翠翠的手臂,亲切的说道:“走吧,我们早去早回。”

  在开门的时候我关照道:“轻点,别吵醒了娘亲。”

  翠翠乖巧的点头,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又凑过来附耳道:“小姐放心,小伍会给我们等门的。”

  这是一个宁静而空灵的黑夜,在月光、星光交辉的树阴下,夜更显得迷幻、朦胧而深沉。

  三百年前的北京城没有三百年后的上海那样华灯初上、霓虹闪耀的夜景,有的只是混沌和幽静。我想,再热闹的都市也不适合我,再繁华的夜晚也吸引不了我的注目,因为那里没有胤禛。

  远处传来声声狗吠,还有孩子的哭叫和农妇的咒骂,构成一副平凡而美丽的百姓生活图,我不禁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孤独的心灵也开始慢慢复苏。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身边的景物渐渐从京城的繁华转向了田园的风光,虽是夜晚,依稀还可辨认出这是出城的路径。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惊起的鸟鸣,翠翠有些害怕的紧紧的拖着我的手臂,“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条小河,我们就去那里。”我挽着翠翠的胳膊,朝前方努了努嘴:“就是那里。”

  “小姐啊,一定要去那里吗?”翠翠看了看,皱眉道:“还有不少的路呢。”

  “我就只知道那里有条河,所以只能去那了,”我无辜的表情惹的翠翠大笑起来,“不是吧,小姐,我们走了那么久只为了找条小河?”

  我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呢?”

  翠翠停下了脚步,抱住肚子狂笑出声,“我的好小姐,你不会以为整个北京城就这么一条河吧?”

  我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怎么?现在的胆子可越来越大了,敢笑话你家小姐了,哼哼。”我双手叉腰,挺直胸膛,斜着眼睛看她,心里暗道:我还真是个路盲,唉。

  我故作泼辣状,又把翠翠逗乐了,她笑的几乎上气不接下气,身体抖动的厉害,一个劲的拍着肚子,“小姐,你这样子和那王大婶还真像。”

  说到王大婶,我又想起那天被乱点鸳鸯谱的事,自己也觉得好笑。

  看着翠翠笑的开心,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走了,傻丫头,瞧你嘴巴都笑歪了,头发也乱了,看以后谁还敢娶你,”我调侃道,不料翠翠的脸色变了变,着急的想解释,一不留神被脚下的枯枝绊到,就朝地上摔去。

  我一惊想拉住她已是迟了,只听“扑通”一声她结结实实的倒在地上,没想到的是她不顾一切的护住手里的东西,人摔下来,可东西还被她紧紧的抓在手中。

  我吓白了脸连忙拉起她,紧张的问道:“翠翠,有没有伤到哪?”

  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我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她“呀”的叫了一声,我仔细一瞧,她的裤子上破了个洞,想是刚才跌倒时膝盖着地所致,而我不小心拍到了她的伤口,她吃痛却又拼命忍住。

  我心疼的埋怨道:“傻姑娘,玻璃瓶摔碎了有什么打紧,你何必当宝贝似的护着?”

  翠翠憨厚的笑道:“这是小姐许愿用的,翠翠自然要万分小心的保护着。”她支撑的朝前走了几步,还跳了几下,顺便转了个圈,“瞧,我什么事都没有。”

  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在我心里慢慢滋生,胸口有一股暖流缓缓划过,先是沈豫鲲,再是翠翠,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我温暖。

  脸上似有些凉凉的东西滑落,湿湿的,潮潮的,我没去管它,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伸手搂住翠翠:“翠翠,好妹妹,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我失态的环住翠翠,她也似乎有些动情了,险些泣不成声,她哽咽道:“我会一直守在小姐身边的。”

  我怜爱的摸着她的头发,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已经知道安慰我了,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

  身边参天大树上的树枝忽然晃动了一下,一个黑影“哇哇”的飞起,翠翠一下扑到我的怀里,我轻拍她的后背,“别怕,是只鸟儿。”

  翠翠惊魂不定的抬起头,我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还说不放心我才跟着来的,结果胆子比我还小。”

  翠翠“嘿嘿”干笑两声,也不答话,自个整理了下衣裳,又给我把头上的发钗插正,拉着我的手往前走去。

  没走多久,眼前出现了一条犬牙交错的河道,河水在起伏不平的山石河床上欢悦的奔流着,那喃喃的流动声似在低诉满腹的心事。

  在黑夜中看不清周围的景观,只是隐约觉着这里是处好景致,在白天平静的水面定是涟漪轻泛,清洁可鉴。

  我取出玻璃瓶,将写好的字条卷成一团,小心翼翼的塞了进去,再塞紧了瓶塞,慢慢的放到河中,轻轻的放开手。

  我默默的看着玻璃瓶缓缓的淌向河中央,它先是一圈一圈打转,一上一下的颠簸,再顺着河水的走势逐渐飘远,直至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小姐,你说玻璃瓶会飘到什么地方?”翠翠站在我身边,定定的看着我做完一切才问道。

  “谁知道呢,它会飘的很远,会飘到一个属于它的地方,兴许很多年后,它又会回到我的身边。”我用手拍着水面,看着漂流瓶远去的地方,失了魂。它带走的是我殷殷的祝福,胤禛,今天是我的生日,很想同你一起度过。或许在你身边时你会给我安排一个体面的盛宴,或许我也会收到许多价值不菲的礼物,可是我更渴望的是可以和你在一起,仅有我们的二人世界,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没有你的地方,终是一种残缺美,没有你的陪伴,我终是一片漂泊的叶子。

  我想的有些出神了,直到翠翠微颤颤的声音传来,我才回过神。“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待久了毛骨悚然啊。”

  我应了一声,回头见翠翠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看来是吓的不轻。“怕什么,你又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抓着她的手,站起身来,她的掌心冰凉,额头上却因紧张渗出丝丝汗珠。

  “小姐啊,”翠翠跺了下脚,“别提这个字,半夜三更怪糁人的。”她凑到我耳边说道:“我总觉得这里阴风阵阵,背后凉飕飕的,我们快走吧。”

  看她怕成这样,我倒是不忍心再吓她了。我最后看了一眼平静的河面,慢条斯理的说道:“走吧。”

  翠翠欢呼一声,吁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去了。”

  我好笑的摇头,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啊。

  蹲了许久脚有些发麻,我学着翠翠的样子跳了几下,眼角瞅见前面有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这是一个宁静而空灵的黑夜,在月光、星光交辉的树阴下,夜更显得迷幻、朦胧而深沉。

  三百年前的北京城没有三百年后的上海那样华灯初上、霓虹闪耀的夜景,有的只是混沌和幽静。我想,再热闹的都市也不适合我,再繁华的夜晚也吸引不了我的注目,因为那里没有胤禛。

  远处传来声声狗吠,还有孩子的哭叫和农妇的咒骂,构成一副平凡而美丽的百姓生活图,我不禁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孤独的心灵也开始慢慢复苏。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身边的景物渐渐从京城的繁华转向了田园的风光,虽是夜晚,依稀还可辨认出这是出城的路径。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惊起的鸟鸣,翠翠有些害怕的紧紧的拖着我的手臂,“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条小河,我们就去那里。”我挽着翠翠的胳膊,朝前方努了努嘴:“就是那里。”

  “小姐啊,一定要去那里吗?”翠翠看了看,皱眉道:“还有不少的路呢。”

  “我就只知道那里有条河,所以只能去那了,”我无辜的表情惹的翠翠大笑起来,“不是吧,小姐,我们走了那么久只为了找条小河?”

  我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呢?”

  翠翠停下了脚步,抱住肚子狂笑出声,“我的好小姐,你不会以为整个北京城就这么一条河吧?”

  我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怎么?现在的胆子可越来越大了,敢笑话你家小姐了,哼哼。”我双手叉腰,挺直胸膛,斜着眼睛看她,心里暗道:我还真是个路盲,唉。

  我故作泼辣状,又把翠翠逗乐了,她笑的几乎上气不接下气,身体抖动的厉害,一个劲的拍着肚子,“小姐,你这样子和那王大婶还真像。”

  说到王大婶,我又想起那天被乱点鸳鸯谱的事,自己也觉得好笑。

  看着翠翠笑的开心,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走了,傻丫头,瞧你嘴巴都笑歪了,头发也乱了,看以后谁还敢娶你,”我调侃道,不料翠翠的脸色变了变,着急的想解释,一不留神被脚下的枯枝绊到,就朝地上摔去。

  我一惊想拉住她已是迟了,只听“扑通”一声她结结实实的倒在地上,没想到的是她不顾一切的护住手里的东西,人摔下来,可东西还被她紧紧的抓在手中。

  我吓白了脸连忙拉起她,紧张的问道:“翠翠,有没有伤到哪?”

  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我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她“呀”的叫了一声,我仔细一瞧,她的裤子上破了个洞,想是刚才跌倒时膝盖着地所致,而我不小心拍到了她的伤口,她吃痛却又拼命忍住。

  我心疼的埋怨道:“傻姑娘,玻璃瓶摔碎了有什么打紧,你何必当宝贝似的护着?”

  翠翠憨厚的笑道:“这是小姐许愿用的,翠翠自然要万分小心的保护着。”她支撑的朝前走了几步,还跳了几下,顺便转了个圈,“瞧,我什么事都没有。”

  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在我心里慢慢滋生,胸口有一股暖流缓缓划过,先是沈豫鲲,再是翠翠,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我温暖。

  脸上似有些凉凉的东西滑落,湿湿的,潮潮的,我没去管它,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伸手搂住翠翠:“翠翠,好妹妹,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我失态的环住翠翠,她也似乎有些动情了,险些泣不成声,她哽咽道:“我会一直守在小姐身边的。”

  我怜爱的摸着她的头发,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已经知道安慰我了,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

  身边参天大树上的树枝忽然晃动了一下,一个黑影“哇哇”的飞起,翠翠一下扑到我的怀里,我轻拍她的后背,“别怕,是只鸟儿。”

  翠翠惊魂不定的抬起头,我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还说不放心我才跟着来的,结果胆子比我还小。”

  翠翠“嘿嘿”干笑两声,也不答话,自个整理了下衣裳,又给我把头上的发钗插正,拉着我的手往前走去。

  没走多久,眼前出现了一条犬牙交错的河道,河水在起伏不平的山石河床上欢悦的奔流着,那喃喃的流动声似在低诉满腹的心事。

  在黑夜中看不清周围的景观,只是隐约觉着这里是处好景致,在白天平静的水面定是涟漪轻泛,清洁可鉴。

  我取出玻璃瓶,将写好的字条卷成一团,小心翼翼的塞了进去,再塞紧了瓶塞,慢慢的放到河中,轻轻的放开手。

  我默默的看着玻璃瓶缓缓的淌向河中央,它先是一圈一圈打转,一上一下的颠簸,再顺着河水的走势逐渐飘远,直至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小姐,你说玻璃瓶会飘到什么地方?”翠翠站在我身边,定定的看着我做完一切才问道。

  “谁知道呢,它会飘的很远,会飘到一个属于它的地方,兴许很多年后,它又会回到我的身边。”我用手拍着水面,看着漂流瓶远去的地方,失了魂。它带走的是我殷殷的祝福,胤禛,今天是我的生日,很想同你一起度过。或许在你身边时你会给我安排一个体面的盛宴,或许我也会收到许多价值不菲的礼物,可是我更渴望的是可以和你在一起,仅有我们的二人世界,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没有你的地方,终是一种残缺美,没有你的陪伴,我终是一片漂泊的叶子。

  我想的有些出神了,直到翠翠微颤颤的声音传来,我才回过神。“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待久了毛骨悚然啊。”

  我应了一声,回头见翠翠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看来是吓的不轻。“怕什么,你又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抓着她的手,站起身来,她的掌心冰凉,额头上却因紧张渗出丝丝汗珠。

  “小姐啊,”翠翠跺了下脚,“别提这个字,半夜三更怪糁人的。”她凑到我耳边说道:“我总觉得这里阴风阵阵,背后凉飕飕的,我们快走吧。”

  看她怕成这样,我倒是不忍心再吓她了。我最后看了一眼平静的河面,慢条斯理的说道:“走吧。”

  翠翠欢呼一声,吁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去了。”

  我好笑的摇头,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啊。

  蹲了许久脚有些发麻,我学着翠翠的样子跳了几下,眼角瞅见前面有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不会这么巧吧,真被我的乌鸦嘴说对了,大半夜的果然不能提这个字。

  我揉了揉眼睛,眯着眼努力的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影子,准是我眼花了。我刚要放下心,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那白影又出现了。

  这次我看的非常清楚,绝对不是我的幻觉。仔细听下,还有轻微的脚步声。有脚步声便不是鬼了,我松了口气,也为自己的胆小感到惭愧,二十一世纪的医生,无神论者,什么时候也会相信鬼神之说了。

  可是前方那背影我怎么越看越是眼熟呢,这个时候翠翠也发现了异样,她张口就要询问,我捂住她的嘴,朝她使了个眼色,悄悄跟了上去。翠翠着急的朝我摆手,我只当作没看见。

  跟着他走了没多少路,我就觉得自己好像什么时候来过这个地方。树木,曲折的小路,都不陌生。

  白影在拐过弯后突然没了踪迹,我一急连忙向前跑了几步,结果动作太大,弄出了“哗哗”的响声,便听到一声“谁?”的警觉的询问。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我已经想到了是谁,也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景物我并没有感到陌生。因为两年前,也是在一个深夜,我跟踪沈豫鲲,先是去了寺庙,阻止了他出家的念头,接着又跟着他来到了蓝宁的坟头,也就是这里。

  这两年来我也曾经寻过蓝宁的坟墓,可凭我当年模糊的记忆以及一贯路盲的作风,一直都未能如愿。

  “若涵,怎么是你?”沈豫鲲一脸惊讶的看向我,我尴尬的笑笑,他准是在想我怎么老是在大半夜的跟踪他。

  “原来是沈公子,”翠翠插话道:“那就好,那就好。”现在她倒是活跃了,刚才可是害怕的面无血色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沈豫鲲解释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好在他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低声的问了句:“你也是去祭拜蓝宁的吗?”见我忙不迭的点头,他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我紧随他身后,翠翠跟在我后面,沈豫鲲走几步便回头看看我们有没有跟上,我朝他微微点头,他又放心的在前面带路。

  夜半走在座座坟墓间确实有些别扭,也难怪翠翠老说身后阴风习习。蓝宁的坟头并没有如其他坟前那样杂草丛生,而且地上还有些糕点及未完全烧尽的纸钱,看来此处还经常有人来打理。

  沈豫鲲在蓝宁的坟前点上两柱香,又从衣兜里取出些果品供上,我暗暗赞道:沈豫鲲想的真周到,不愧是个有情有意之人。

  我在蓝宁的坟前拜了拜,翠翠上前来扶着我,我皱了皱眉头,“哪能就这般娇贵了?”翠翠吐了吐舌头,蹲下身,帮着把果品摆放齐整。

  沈豫鲲站在一边喃喃自语着,我想,他是有话要同蓝宁单独说,我便识趣的拉着翠翠往边上挪了挪。

  四周都是新坟,有的坟上的泥土尚未踩结实,墓碑埋的也不深,稍微大些的风刮过,便会摇摇欲坠。

  惨淡的月光下,一座墓碑上的名字吸引住我:风华之墓。是那个在我面前亲口揭露弘时的阴谋,又当众自刎的风华吗?两年前的往事又在我眼前回放,没想到她也被埋在此处。

  翠翠见我神色不对,凑过来一看也明白了缘由。她忧心的站到我身旁,想劝慰我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想了想,也在风华的坟前拜了几拜。翠翠惊异的问道:“小姐,她害的你这么惨,你为何还要祭拜她呢?”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计较这许多。再说她人都死了,一切的恩恩怨怨也都随之而去。”我平静的说着,想着下次来的时候要把扳指带来,埋在她身边,也算成全她的一片痴心。

  “小姐既然可以原谅风华姑娘,又为什么不能替皇上想想呢?”翠翠的一席话在我平静无波的心湖上投下一枚石子,把我的心搅乱了。

  “我……”我低头不语,是啊,我对风华尚且可以如此宽容,为何对自己最亲近的人要这般的苛刻?翠翠虽是个丫头,却在无意间点醒了我。

  两年了,我明知道胤禛的时日无多,竟然还在和他闹着性子,我实在是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

  父亲的事其实不能完全怪他,是我非要钻牛角尖,是我非要寻找一个离开他的理由。心里郁结已久的症结突然间被扫清了,我仿佛卸下了千斤的重担。这些年来纠在我心头的心结差点让我喘不过气来,如今我总算能松口气了。

  “谢谢你,翠翠,”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谢谢你让我解开了心结。”

  翠翠略带羞涩的表情可爱极了,她低着头扯着自己的衣服,有些害羞有些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轻轻的说道:“翠翠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又缓缓说道:“皇上已经够苦了。”

  听出了她话里的异样,我忍不住疑惑的看向她,想从她的表情中得到我要的答案,她的脸上很平静,可是眼里是依恋?是爱慕?是憧憬还是崇拜?我不得而知。

  许是见我直盯着她瞧,翠翠又红着脸低下了头,我深吸一口气,把疑问又吞回了肚子里,这傻丫头要真愿意和我说自是不会瞒我,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怕是把心事藏了很久了。

  我心里存了疑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些年来我和翠翠名为主仆,实则为姐妹,也亏的有她,我才度过了人生最灰暗的那段时光。

  我轻咳一声,想缓和下现在略有些尴尬的气氛。翠翠再抬起头的时候神色已恢复了正常,她挨近我静静的站在我身边。

  我转身瞅了眼沈豫鲲,见他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低声细语着什么,看来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

  沈豫鲲说上几句话,又取出了两个酒盅,满上酒,先是将其中一杯饮尽,随后把另一杯倒在地上,看着酒一丝丝的滴进泥土,直到完全渗透。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想去劝沈豫鲲不要太过伤心了,身边的草丛一动,还传来嘶嘶的响声。我也没太在意,许是田鼠之类的小动物被我们扰了好梦,正在发泄内心的不满。

  我朝前走了几步,忽然看到一条细长的黑影向翠翠飞扑而来,我想都没想就推了她一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觉得脚上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头皮一阵发麻。

  那是一条长约三尺,头大颈细,尾短下段变细,表皮花纹鲜艳,通身棕褐色的蛇,吐着血红的舌信子,在我脚下一圈一圈的游走,还不时的发出“嘶嘶”的声响。

  我的脑袋轰的一下,身体不住的发抖,要是被这家伙咬上一口,我焉有命在。

  “若涵,站着别动,千万别动。”沈豫鲲想是也被这突发情况惊住,呆立良久才出口提醒我。

  我苦笑一下,我现在吓的腿直发软,哪有胆量动弹。倒是翠翠急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什么?哭能救了你家小姐?”沈豫鲲烦躁的呵斥道,翠翠吓的收了哭腔,只是隐约发出几下压低了的呜咽声和吸鼻子的声响。

  我只觉得背上凉了一大片,定是被骇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阵风吹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毒蛇游走了几圈后在我脚下停住,盘起身体,缩进了脑袋,看样子是准备在我脚下休息了。我简直哭笑不得,它倒挺舒服,挨着地面就能打盹,还把我的脚当成了窝,虽没有攻击我,可现在这般模样害我动不敢动,逃又不能逃,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一般蛇在吃饱了的情况下,你不伤害它,它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可要是我现在一动,它会不会发难,我实在是没有把握。

  沈豫鲲向我使了个眼色,悄悄的饶到了我的身后。“若涵,你别怕,有我呢。”他轻声的说道。

  我无力的点点头,说不怕是假的,以前哪有机会体验这般惊险刺激的场面,就是毒蛇也只是在动物园见过。像这样盘在我脚下酣睡的爬行动物,连做梦都没想到过。

  沈豫鲲小心翼翼的牵起我的手,他的手掌宽厚,温暖,给了我安心的感觉,他柔声道:“若涵,你把脚抬起来。”

  我试着抬起了脚,他又说道:“向外跨一步,对,就是这样,慢慢的,别怕。”我按照他所说的,屏住呼吸,往外迈了一大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惊动了那没脚的毒物。

  沈豫鲲的嘴里安慰着我,眼睛紧紧盯着毒蛇,他的右手一直藏在身后,蓄势待发。

  我的心紧张的砰砰直跳,直到把两只脚都跨了出来,我发现自己还在微微的颤抖。“好了,没事了,”沈豫鲲拍拍我的肩膀,我回他一个感激的笑容。

  我吐了口浊气,总算是松了口气,翠翠脸上的线条也放松下来。想想自己运气还算不错,危险时刻总能化险为夷,老天待我还真是不薄。

  我正得意着,冷不防那毒蛇蹿起一人多高,在半空中向我飞来,真是乐极生悲,我避无可避,索性闭上了眼睛。

  只听见“嚓”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拔出,又有什么东西重重的落在地上。与此同时,我觉得脚上像被针刺了下,心里凉了半截,再睁眼看去,那毒蛇躺在地上,已经被砍成了两段,斩断的身体还在微微蠕动。

  沈豫鲲的手中是一把精光闪闪的利剑,利刃上还带着点点的血迹,微风拂过,浓浓的血腥气直冲鼻塞,我胃里一阵翻腾,头有些泛晕,脚下打飘,一下跌坐在地上。

  沈豫鲲脸色大变,丢掉了手中的剑,一个箭步,已把我抱起。“若涵,你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指了下自己的右脚,沈豫鲲蹲坐在地上,犹豫了一下说道:“冒犯了,”他一下扯掉我的靴子,再扯下我的棉袜,右脚脚踝上两个深深的大牙印触目惊心,有些许的疼痛和肿胀,皮肤略有些变色。

  见此情形沈豫鲲也乱了方寸,他不是大夫也看出了我现在的情况不妙,何况是我,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镇定,唯今之计只有自救才是上策。

  翠翠在一边已是吓呆了,她的嘴唇哆嗦个不停,我略一沉吟对着翠翠说道:“翠翠,你现在立刻回去请大夫。”她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我只有自己先控制毒性的传播速度,再等人她找人来救我。

  “小姐,不如我们……”翠翠的话还未说完,沈豫鲲就焦急的说道:“她现在不可以动,否则毒性会发作的更快。”他皱紧眉头看了我一眼,伸手探了下我的额头,急的跺了下脚,“翠翠你还不快去,这里有我照应着,保准不会少你家小姐一根头发就是。”

  翠翠应了一声,拔腿就跑,我知道她向来胆子小,要她一个人在荒郊野外行走,确实是难为她了。

  我挣扎着动了下脚,脚踝被毒蛇咬到的地方已经感觉发麻,我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了,我喘着气对沈豫鲲说道:“把那柄剑递给我。”最好是用消毒过的匕首,不过依照现在的条件有把利器用已是纯属不易。

  沈豫鲲用衣袖在剑上抹了一下,拭去血迹,倒转剑柄递给我,我接过剑的同时,他压住我的手,不安的问道:“若涵,你要做什么?”他的手心因紧张捏着一把汗,手也在微微颤抖。

  “放心,没事的,”我握着剑,把剑尖对准了两个牙痕间的皮肤,想用力划破,却因害怕有些使不上力,还是保命比较重要,我咬紧牙关划了下去,紧张加疼痛使的我全身蜷缩起来,头上的汗珠直往下滚,有些暗黑色的血流了出来,我咬着嘴唇从上而下的挤压伤口,可是血很粘稠,并不能顺畅的向外流出。

  还没等我想好接下去该怎么做,沈豫鲲一声不响的低下头把嘴唇覆盖在我的伤口上,我急的拼命挣扎,“不可以,沈豫鲲,不能这样,你会把毒液吸进去的。”

  他并不理会我,反而用力的压住我的手和使劲挣扎的身体,“请恕我无礼,”他缓缓的吐出这几个字,然后俯下身体,对着我的伤口吮吸起来,他吸一口,吐一口,再吸再吐。

  我忙无头绪的干着急,可是又制止不了他,我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已经分不清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了。

  我握紧了拳头,慌乱而又迷茫,手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我浑然不觉,有的只是一份难以言及的痛楚和感动。

  良久沈豫鲲才抬起头来,而从我伤口流出的血已经从先前的暗红色变成了鲜红色,他的脸色惨白,嘴唇边残留的血迹在他苍白的肤色映衬下更添疲态。他浅浅的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好了,没事了。”他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缠在我的伤口上,再扎紧,“忍着点。”

  我的心头茫茫然,下意识的掏出帕子,想为他擦去嘴角尚留的血污,没想到他一下握紧我的手,我的手停在半空中,放下也不行,继续也无奈。

  沈豫鲲的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一丝怜惜,一份温柔和一处悲凉,许多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只让我更是无措。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里能同时流露出这么多的情愫,而且都是让我难以回应,都是让我无言以对的。

  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我放下心头的一块石头,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仔细的用帕子拭去他嘴角的血污。

  在这期间我们谁都没作声,四周异常的安静,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听见,静的能听见我们彼此的呼吸声,静的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难掩我心里的不安。

  看着沈豫鲲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我稍稍放宽了心。许是见我看着他,沈豫鲲的眉毛动了动,嘴角咧了咧,好像笑了笑,只是还是抹不去那份凄楚。

  “你知道见你被咬伤的那一刻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他的眉梢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似在笑我又像是在笑他自己。

  “你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不该接嘴,明知道自己还是不要知道结果的好,我还是没忍住,张口问道。

  他托起我的下巴,盯着我的眼睛,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他又硬托住我的头,“我愿用我的命去换取你的生。”

  这个答案其实在他为我吮吸毒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现在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我为之动容。其实沈豫鲲从没有如此坦白他对我的情意,唯一一次也就是我被关在天牢的时候,他也是要用他的命来换我的一线生机。

  他突然略带粗暴的扳过我的身子,将头埋进我的怀里,这样的沈豫鲲有些陌生,记忆中的他总是体贴又温和的。我没有挣扎,任由他将我越搂越紧。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彻底的忘了你,结果我还是做不到,”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酒的甜香和清新的檀香味,我恍惚把他当作了另一个人,不禁也伸手紧拥住他,直到他再次开口,我才清醒过来。

  “我愧对蓝宁,我心里始终放不下你,”沈豫鲲喃喃的说着,他的手臂那么的有力,将我娇小的身躯完全禁锢在他的怀里。

  听到蓝宁的名字,我的身体猛的一震,我们这样的暧昧算什么,何况这里还是她的坟前,我也是个嫁过两次的人了,即便我再觉得对不起沈豫鲲,我还是不可以背叛胤禛。

  我强自镇定心神,沈豫鲲的眼睛迷迷糊糊的,隐约透出些雾气。我往后靠了靠,想支撑着站起来,却忘记自己的脚是受了伤的,根本吃不上力,这下倒好,全身的力量全压在了他的身上,看起来倒像是我故意投怀送抱似的。

  沈豫鲲的嘴角边撇出一抹笑意,好像往日的自信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用一只手揽住我的身体,另只手托住我的脸庞,在我的眼睛上亲了亲,随后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闭了闭眼睛,眼前立刻浮现一个瘦长、清癯的身影,他落寞、孤寂的背影在我的心里愈发的清晰,我无法否定一个事实,就是我根本不可能再接受其他的人。

  我用劲气力推开沈豫鲲,他的笑容立刻僵硬在嘴边,我抱着头轻声的说道:“沈豫鲲,对不起。”

  他缓缓的说道:“我知道,就和我放不下你一样,你心里也是放不下他的。”

  我心中的内疚更甚,想劝慰他也是不知如何开口,在这个的情形下或许装哑巴是最明智的选择。

  沈豫鲲忽然又拥我入怀,我急的心口狂跳,都已经说的这般清楚了,他怎么还做出这样的举动。好在他只是拍了拍我的后背,柔声道:“若涵,让我再抱下你,一下就好。”

  我安静的靠着他,也罢,就当最后一次放纵下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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