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电路图怎么画得这么漂亮?
你的电路图怎么画得这么漂亮?
我做梦都梦到这句话,梦里都是笑着的。虽然这句话无论如何不像是关于爱情的对白。
我也借过他的笔记,躲在寝室,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摩挲他的字迹,那么刚劲有力的字体,我是永远写不出来的。而他送回来笔记本,还加两根棒棒糖,“谢谢你的笔记。”
最终我什么奖项都没拿到,韩荆也只得了个灰溜溜的三等奖,失去了进入国家队集训的机会。我自觉很失败,而随着夏令营的结束,我们都升入高三了,高三的学生在我们这所省重点中学是被当作熊猫一样保护起来的,每个班都占据一个小小的院子,独门独院的躲在学校最幽静的角落。语文老师讲《出师表》的时候说,这是好文章,可惜你们理解不了。我怎么理解不了呢,《出师表》和《与妻书》是教材上最美的文章。我知道,是因为韩荆这么说过。他什么都懂。
我在他面前有点自卑,我只懂得物理,语文成绩一向一般,我既不懂《出师表》又不懂《与妻书》,如果他不说,我以为《鹿鼎记》才是好文章。但他既然说了,那就一定是的。
高考志愿我完全copy了韩荆的志愿,可是他发挥失常,被第二志愿录取了。我们一南一北,从此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就这样无疾而终。
“你还是老样子。”韩荆感慨。
我傻笑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胸,那里面有花儿一朵朵次第开放,“哪有,我老了。”
“不是”,他摇摇头,“你的气质一直都没变,我看到你的名字,心想这不是我们的学习委员吗?这么多年了,你的气质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嗯……”
“还是很学习委员?”我替他说出来。胸中微痛,学习委员是最不吃香的,所有男生暗恋的都是文娱委员。
“是呀,那时候你穿个小白裙子,在讲台前飘过来飘过去,我一看见你就傻了,怎么搞的?这人一点都没变。”
我不知说什么好,继续傻笑。感谢上帝,学习委员也有一席之地。
“我们尽量快点谈完吧,谈完我请你吃饭。”他很真诚的拍拍文件夹。
我如梦初醒,才意识到老板付我薪水不是让我来和初恋约会的,脸上热辣一片,“呃……是的,那是一定。”
谈起来才发现,话说满了。
韩荆的报价让我倒抽一口冷气,如果是别人,我会干脆告诉他,“不可能。没有这个先例。”
但是他不是别人,是韩荆。
我市侩地内心挣扎着。猪肉牛奶鸡蛋全在涨价,帮韩荆签这个单子不难,但我自己这个月的辛苦就白赔进去了。在这个排骨要二十元钱一斤的城市,我菲薄的积蓄根本不够一个月的嚼用。人总不能靠咀嚼少年情怀喝着西北风过日子。
“以后你们拍片子借服装的话就来找我”,韩荆把名片递给我,“不用说杂志,就说是我老同学,没问题。”
我还是有点人脉的,做时尚专题也不用去借“万迪”的衣服,尽管如此,还是有点感动。不为别的,为“老同学”三个字。也有点羞愧,深感自己庸俗,居然把一份美好情谊换算成排骨来计较得失。
我开诚布公地告诉韩荆,“美编和编辑部主任那里好办,我可以帮你做做工作,问题不大。不过主编那边就很难说,我不敢保证能不能说得动,我只敢跟你说我会尽力去办。”
韩荆也很诚恳,“那就是最好不过了,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这么大麻烦。”
“嗨,朋友之间无所谓谁欠谁了,不然要朋友来做什么。”
他微笑。
我一直送他到大门口。
“晚上几点下班?我等你。”
我脸红心慌得不知如何应对,“噢,那个,不用了,我们经常加班。”
他摇摇头,“到时候来接你。”
我一直目送他远去。
十年了,不思量,自难忘。
我摸摸自己的脸,白裙子的学习委员?听起来真像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我深知自己自私,冷血,任性,刻薄。我不内疚也不羞愧,这个世道,人无兽性,活不下去的。我不指望人人都喜欢我,我又不是人民币。
先找了编辑室主任谈,主任表示还行,但是具体能否操作还要看主编的意思。
我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找赵珍妮。
赵珍妮直接把策划案摔到地上,“你长眼珠子出气用的?我们什么时候接过这种档次的广告?”
很好,很强大,比我想象的反应小,我原以为她会把策划案摔在我脸上。
看来她根本没看我们谈的价,只看了个合作单位就开始找茬发飙,似乎忘了让我和万迪的人谈合作的人就是她自己。
决定尊重残疾人,即日起开始称傻逼为低智商人群。
低智商人群一发作,谁也别想好活。隔壁小金沾我的光,刚报的选题被就地正法,赵珍妮的法式水晶甲在小金的选题文案上啪嗒啪嗒戳个不停,“IT美女?IT界有几个女的?谁看你这个东西?这也叫美女?还IT美女?!ET美女还差不多!你们没审美也就算了!连大脑也没有吗?”
说着把文案扔在桌子上,横我一眼,“你!拿去替她改!”
我只好去拿。刚拿起文案赵珍妮一声暴喝,“住手!”
吓得我一哆嗦。
“谁让你这么拿文件的!”
我懵了,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赵珍妮咄咄逼人迫击炮一般,“没人告诉过你从别人那里拿东西要用双手?!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貌?!还是研究生呢!硕士呢!就这点素质?!真奇怪你们这种废物怎么会找得到工作?!”
如果可能,相信她会叫人把我们拖出去枪毙五分钟。
骂我也就罢了,可怜小金流年不利殃及池鱼。我垂下眼皮心中不停警告自己,不能跟她吵架,不能跟她吵架,否则你就跟她一样了。
“你什么态度?!耷拉着个头?!怎么了?!我还说不得你了?!”
不少人都往办公室里看。小金吓得直哆嗦。
“不想干就给我出去!”
出去就出去,我把文件夹扔回桌上转身出门。
老子不干了!
门口一干同事正在围观,稍远处大家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见我出来立刻尴尬地闭了嘴。我大步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都说闲谈不说人是非,不过这种地方,不说是非,让她们说什么去?
不干也罢,这饭碗也没什么可惜的,每天义务加班还不明不白的被扣工资。一群女人穿着外贸店淘来的假名牌,围着一个半老男人后宫群芳般争风吃醋,说来说去还不就是那点脏事儿。小金那么捧赵珍妮,小心翼翼惟命是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年下来别说升职,想招个助理都没门,我挨呲儿她还得陪着。大好青春浪费在这里,我不甘心。办公桌里下面还放着现成的纸箱子,正好搬家用。
小麦溜进来,“不是吧,忍两天就过去了。”
赵珍妮在对面大吼,“让她滚!有的是人想来!明天我就能找着一百个比她强的!”
我耸耸肩,天堂有路,人人不肯去;地狱无门,个个要进来。
把电脑旁边摆的小仙人球和鼠标垫送了小麦。我抱着纸箱子走出公司。赶上出租车交班,死活拦不到车。好容易打到一辆黑的,我把箱子扔进后备箱,长出一口气。
韩荆还挂念着自己的生意,打电话过来,没帮上人家什么忙,人家也不欠我什么,我只说自己辞职了,也没提为什么。韩荆的语气很是失落,我叹口气,挂了电话,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心情管别人。
回了自己家,打开二手电视机看了半天乱七八糟的新闻,渐渐有些后悔上来,耍性格至少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作后盾。别的不说,我每月薪水不过两千八,光和余姗姗分摊房租就要一千二,没了工作,我怎么生活?
一时间六神无主。
余珊珊带回个男人来,在小厨房打闹嬉笑,我听着越来越过火,换了衣服准备出门散心,余姗姗没料到我会出来,手还搭在男伴的敏感部位,“晚上不回来了?”
“嗯。”
倒是她的长发男伴很礼貌,“别走了,菜就好了,一起吃吧。”
我笑笑,“不客气。”
走出大门,天全黑了。
我买了两份招聘报纸在路灯下刻苦研读。太阳落山了,起风了,冷风一吹,我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唤,于是我又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和着一杯冰冷的豆浆吃下去,结果越发冷的打颤。
啊,赵珍妮,为你我受冷风吹,我蹲在马路牙子上,恶狠狠地在看中的招聘信息上打勾,就算为了赵珍妮,我也要成为更优秀的leader,然后让她每天只准穿内裤上班。
久违的陶然打电话给我,“你还好吗?”
声音温柔的仿佛我是他的现任情人,哦,不,前任情人,我想起来了,陶然一向是对前任情人关怀备至的。而今,我也成了ex女友,所以他对我特别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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