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个星期的纷繁忙碌之后,李氏家族的隆重"不迁位祭祀"活动终于圆满结束了。
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整理好最后一台祭器、然后为那些给予无私帮助的村里长辈,每人送去了一些肉和酒。
当所有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终于可以真正放松的时候,我却开始生病了。虽然并不是每件事情都亲力亲为,总体来说也不是非常辛苦。但就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异常沉重,突然间没有了丝毫力气。
"心里的负担其实比身体的辛苦更加难熬呢。现在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其实当时也只是在硬撑着。现在放下心来,也许就会生病了。"李鹤奶奶蹒跚着脚步,轻轻地坐到了我的身边。
"老师,你不要生病呀,我马上就要回首尔了。看着您生病,我心里真的很伤心呢。"京姬在旁边乖巧地为我递药,噘起了红嘟嘟的小嘴巴。
"呵呵,老师很快就会好的。京姬应该开心才对呀,妈妈和哥哥会一起来接你哦?"
听到我的话之后,京姬的小小苦瓜脸瞬间就闪现出一丝明媚的光芒。小家伙忽闪着大眼睛兴奋地看着我,不住地点起了头。
因为涉嫌私运毒品,京在和京姬的母亲一直被关押在拘留所里。目前,因为念其初犯,同时还是脱北者的特殊身份,以及因为无知而被利用地合理解释。所以,两个孩子的母亲终于在两个月后得以最终释放了。这些消息是昨天京在打电话告诉我们的,当时京在的声音真的是颇为激动呢。
"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呢。妈妈因为太过疲劳,所以现在生病了。老师,只要让妈妈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就好,我想她会好起来的。"
"说什么话呢!一定要让妈妈过来的,然后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我家的骨髓汤很有营养哦?京姬妈妈的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呢。"
"既然是这样,京姬妈妈在这里养病,倒不如直接让京姬转学来乡下的学校呢。"在京姬蹦蹦跳跳地爬上板炕之后,李鹤奶奶向我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这样也可以吗?"
"是啊。如果这个小家伙真的走了,我会很想她呢。那个小丫头每天都在身边蹦蹦跳跳的,一个劲地叫着-奶奶,奶奶-,不知道有多乖巧呢。如果她真的走了,我好象都没有什么乐趣了。那个老头子听说京姬要走了,也显得无精打采呢,而且偷偷地去踹背架来撒气呢。"
"好吧。反正家里有很多房间,不管谁来都没关系。等京在来了之后,我们和他商量一下吧。"
时间过得很快,我的暑期生活即将结束了。下星期的时候,我就要回到首尔,继续我的大学生活了。在这间乡下的宗宅里,无论是李鹤奶奶还是炳泰爷爷,甚至是安成家大婶,都已经把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当成了自己家的孩子。如果真的要把京姬送走,他们真的会很伤心吧!
尤其是对于一辈子都没有生儿育女的李鹤奶奶来说,京姬的出现,也许真的是她的一种乐趣吧。李鹤奶奶默默地留守在成安村的李氏宗宅里,送走了我的母亲,然后又把我送去了首尔。曾经热闹喧腾的宗房里徒留下一片荒芜的寂寥。如今,家里终于又迎来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李鹤奶奶已经把京姬当作了自己的亲孙女吧。看她的样子,几乎是每天都想把京姬抱在身边,就算是干活儿的时候,也希望京姬可以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玩耍呢。
再考虑一下京姬的感受吧。成安村的环境,相较于干巴巴的、没有人情味的首尔,应该会对这个小家伙更加具有诱惑力吧。在这个家里,京姬完全就是一个小公主嘛!一直受着宠爱,一直咧开嘴哈哈地笑着。即使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至少在母亲恢复身体的这段时间,留在乡下应该比回到首尔更好吧?
京姬自然并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对话,她的小脸又变得阴沉起来。"其实一想到离开这里,我真的很舍不得呢。不想回首尔,不想离开爷爷和奶奶,真想每天都呆在这里呢。"
"别担心,等京姬的哥哥和妈妈过来之后,我们会好好地商量一下。出去和爷爷一起捡鸡蛋吧。"
"捡鸡蛋?是不是可以放些酱油和芝麻油,给我拌饭吃呢?"
"呵呵。好的。"
调皮的京姬咂着小嘴,马上就从板炕上爬了起来。因为我家的鸡是在院子里饲养,没有关进笼子里,所以鸡蛋自然就会分布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
京姬和炳泰爷爷的一小部分日程就是这样的,每天早上象寻宝似的,从院子里把那些热乎乎的鸡蛋捡回来。想象着在刚煮好的米饭里,放进一个还有些温热的生鸡蛋,然后放点酱油和芝麻油,做一碗新鲜诱人的拌饭。那样的感觉真是很好呀。
我也不禁咂起了嘴巴,学着京姬的样子开始撒娇,"奶奶,我也想吃拌饭,晚上给我烤牛肉吧。"
听到我的话,李鹤奶奶咧开嘴巴笑了起来,眼角和嘴角的皱纹瞬间挤在了一起,"好象开始有胃口啦,知道要吃的就很好呀!奶奶给你做,赶紧起来吧。如果秀荷小姐生病了,真的很担心呀。每天都是这么纤纤弱弱的,这可怎么行呢?如果我真的去了黄泉,秀荷的妈妈也会责怪我呢。"
"知道啦,奶奶,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起身漱了嗽口,然后接过了李鹤奶奶递过来的江米条,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可是白菜相公什么时候来啊?他的行李要什么时候拿走呀?"
"白菜相公?"
哈哈,是黄道奎!看来黄道奎的发型真的是与众不同呢,虽然李鹤奶奶根本没有过多的评论,但却给他取了这样一个深刻且形象的代名词!白菜相公!哈哈。真是名不虚传嘛!
"他忙完了就会过来吧,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给他快递过去吧。"
"那个首尔小伙子很讨人喜欢呢。个子高高的,很老实也很斯文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人呀,很有责任心的!男人啊,就是应该这样的,这样才有安全感嘛!"
真是有些苦恼呀!听着李鹤奶奶的夸赞语气,我到底要不要告诉她,那个白菜相公就是黄民福的孙子呢?而那个黄民福,就是曾经偷走我家老黄牛,变成了炳泰爷爷夙敌的那个人哦?也许炳泰爷爷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会提着镰刀和白菜相公拼命吧?为了那个高利贷商人的人身安全,我还是很讲义气地决定保持暂时的沉默。
感冒药的缺点就是很容易令人犯困。我懒懒地爬进薄被子里很快就睡着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中。我把散乱的头发随意地扎在了脑后,然后坐到板炕上,欣赏着屋外充满寂寞气息的阳光。
院子里一片空旷,空气中隐隐流动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宁谧。只有远处的亭子树下,仿佛传来一种嘈杂的吵闹。李鹤奶奶,安成家大婶都在那里,其中还夹杂着京姬那活蹦乱跳的身影。在这样慵懒的午后时空,他们带着祭祀剩下的食物,去和辛苦了一个星期的村民们举办了小型聚会。
"真是的,唯独抛下了我,有些伤心哦。"
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发蒙似的坐在板炕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享受于这番最后的静谧时光吧,享受于这阵只有清闲,没有纷乱;只有自由,没有苦恼;只有放松,没有担心的悠闲时光吧!
因为下星期就要回首尔了,要再次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要申请讲座、要进行课前的准备工作。真的希望能够象京姬那样,可以选择留在成安村呀,象个小公主一样永远沉醉在甜蜜的生活中。然而这就是长大吧?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看来我真的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吗?一个人坐在板炕上发愣,还真的有些无聊呢。本来是准备看书的,可是当我发现了铺在板炕上的辣椒,劳动者的意识突然涌现。索性拿过干毛巾,开始悉心地擦试那些辣椒。
"秀荷小姐,是一个人吗?"
"天啊!"
门口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就这样没有一丝消息的突然出现?难道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合理吗?居然可以忽视主人,这样自由自在的进入里屋!
这个上身穿着白色半袖衬衫,下身穿着黑色西裤的黄道奎赫然出现在眼前。可惜,我不能再次形容他为"白菜相公",因为他的发型已经进行了更改。白菜头已经正式化身为在汝矣岛随处可见的典型职员发型。
黄道奎毫不客气地走到我的身边,然后直接坐了下来,"开车进来的时候,看见李鹤奶奶她们正在亭子树下玩儿呢。"
"因为大祭祀,村里人都很辛苦了,所以带着食物去聚餐了。可是你的头发,怎么?"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是啊,直接剪掉了!"
"为什么?怎么不留那个白菜头了?哦,不是……"我咬了咬舌头。唉!差点就失误了。"我是说,那种最新型的道明寺发型,不是很酷吗?"
黄道奎叹了口气,坦白了自己的心思。这个男人的优点就在于此吧,他比想象中还要诚实坦白!难道就是李鹤奶奶所形容的值得信赖感吗?
"是啊!我只是被错误诱导了,认为那个发型会显得年轻!可是每天早上洗完澡之后,感觉镜子里的自己好象总是顶着一个蔫掉的大白菜,实在是无法忍受啊。"
"哈哈。不过也是,这样看起来,整个人显得很端正呢。"
虽然发型进行了更改,可是高利贷商人身上那种可怕的印象反而更加强烈了。相较于润发油向后梳的保守发型、相较于白菜头似的时尚发型,这种端正的发型搭配着黄道奎那张冷峻的脸庞,好象显出了一种更加暴力的感觉啊。如果脖子上带个金项链,完全就是一个方块脑袋嘛!
"唉呀!困死了,已经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黄道奎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自家人,他直接脱掉了鞋子,然后爬上板炕,找到一处阴凉的地方,懒懒地躺了下来。
我没好气地瞪向这个男人,"我说!黄道奎,你到底要做什么?"
"睡午觉。"
"如果睡午觉,可以去厢房或者文形堂啊。干嘛要在这里?"
"干嘛要那么麻烦?我就是很困啊,只是想睡一觉,如果有人进来就叫醒我吧!"
黄道奎模仿着我刚才的动作,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就直接进入了酣然的梦境。也许真的是很困吧!还没到五分钟,端正的高利贷商人就躺在有微风吹过的板炕上轻轻地打起了呼噜。
"唉!真是一个好命的男人啊!"
我呆呆地瞪了一会儿这个有些厚颜的家伙,然后回到房间拿来了枕头和亚麻布的薄被子。
接下来的画面,应该就是一副尤为宁静的晚夏时光吧。黄道奎保持着婴儿般的表情,徜徉于美好的梦境中;而两米之外的我,也静静地坐在板炕上,插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擦辣椒。
院子里已经长了不少杂草,应该在什么时候把它们除掉呢?围墙下面盛开着一片紫色的花朵,还有矮小的向日葵和百日红,以及那片淡粉色的紫菀花。蜻蜓在轻轻地飞舞,白色的蝴蝶也在翩翩起舞。对于这些经常盛开和凋谢的花朵,大概到了收集种子的时候吧?当然,院子里还有那些大摇大摆地公鸡和母鸡。
拔下耳机,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洋溢于眼际的所有事物都是生活中的琐碎小事。妈妈一辈子都坐在这个地方,重复地欣赏着同样的风景,她的脑海里曾经设想过什么事情呢?难道还是在心里默默地念着那段话吗?"我不想要什么,我也不怕什么,我是自由!"
"在想什么,怎么会这么认真?"
被寂寞和阳光映照得如此蓬松的安静,被一个声音瞬间打破了。摒弃了院子中的景物,搁浅了心中无尽的思绪,我有些惶惑地回过了头。黄道奎正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愣愣地瞪着我。
"怎么?"
"我已经看了你10分钟呢,连头都不回一直盯着院子里。真是的!秀荷小姐,真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啊,每天都做些我最不喜欢的表情。"
难道他已经醒了很久,一直在看着我吗?朋友们曾经说过,我的正脸没什么好看的,但是我的侧脸会显得更加迟钝。所以我尽可能不给别人看我的侧脸,但是那个男人已经看了10分钟!想象着我那个扁平的后脑勺和塌平的鼻子,还有那一副沉醉于回忆中的发蒙表情。真的是很佩服这个男人的忍耐力呢!
"我的表情怎么了?每天都说不喜欢?"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摆出一副想哭的表情,我不是说过不要这样吗?"
"不用你管我!这和黄道奎有什么关系呢?你还是先把眼角的异物抠下来,然后去打水洗脸吧!"
如果真的睡醒了,应该很快就站起来吧?可是那个家伙却仍然懒懒地躺在枕头上,把薄被子盖在了肚子上,继续保持着僵直的睡眠姿态。
"我好象开始理解我们家的老头子了。"
"什么?"高利贷商人难道在做梦吗?怎么会抛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感慨?
"我对你说过吧,我们家老头子曾经是这个家里的仆人。"
"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根本没有人会记得吧。已经成为了韩国的首富级人物,即使拥有那样的过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的一生当中,总是有些无法迈过的门槛啊!"
"怎么讲?"
"对于我们家的老头子来说,那个门槛,就是这间宗宅呀!"
"不要再故弄玄虚,直接把话说明白吧。"
"那是秀荷小姐不会体会到的心情啊!老头子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偷走一袋米逃跑,希望可以借此来改变自己的生活,希望可以扬眉吐气地重返故乡。"
"可以理解。"
"但是这明明就是绝对无法办到的事情!所以才会显得更加焦急呀。"黄道奎总算坐了起来,直直地靠在柱子上,把一直枕在脑后的枕头直接抱在了怀里。
这样的表情还真是很可爱呢!一个块头不小的大男人,把下巴懒懒地扎在柔软的枕头里,噘着嘴巴开始了无助的嘟嚷,"其实说实话,也许我家的老头子会希望秀荷的家族……可以象别人的家族那样直接没落呢。"
"哼!"直接从鼻腔里发出冷笑,这样的动作我也可以的。"如果是那样,他就可以直接带着钱来霸占李氏宗宅吗?"
"也许吧。可是这样的情况肯定不会发生的,不管发生什么事,老头子都无法得到这个房子的。所以才会显得很焦急呢。"
"所以就把我们家周边的土地全部买回去了吗?"
"好象是那样。"
只能把黄道奎这样执著的精神归结为对自己爷爷的理解和孝顺吧。既然将情况分析得如此透彻,对于所有的事实也都了如指掌,为什么还要执著于这种无望的选择呢?我噘起嘴巴,开始了不高兴的嘟囔,"这个房子,我是绝对不会卖的!"
"秀荷小姐,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可以,今天就把它卖给我吧!"
"什么?"这个高利贷商人无论换上什么样的发型,都会保持着这样嚣张的气势,向我发出这样无礼的要求呢!
可惜黄道奎的眼神倒是不象往常那样犀利,里面包含着非常认真的执著,同时还有些无助的委屈。"并不是完全因为老头子,只是现在……我也很想拥有这间房子呢。"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在你身边睡了午觉啊。"
我警惕性地竖起了眉毛,而黄道奎则一脸轻松地伸起了懒腰,"睡得这么舒服,还是第一次呢。不管去哪里都不会睡得这么香啊,这里好象才是真正的家啊。"
"如果是这样,那今晚也在这里住宿吧。和以前一样睡在小厢房吧。"
"啊,真的吗?"就象是收到了惊奇的生日礼物似的,黄道奎象小孩子一样,露出了一脸欣喜的表情。看来对于这份特殊的礼物确实很满意嘛!他那犀利的眼睛立刻弯得象月牙儿似的,眼角还出现了三个细微的皱纹。
"不过呢!我要采取家庭旅馆的方式,所以黄道奎要交三万块钱的饭钱,明天早上还要负责打扫院子。"
黄道奎立即象泄了汽的皮球,悻悻地搭下了眼角,没精打采地噘起了嘴巴,"就知道会这样的!"
"天下怎么会有免费的午餐嘛!金融机构的企划师应该懂得这样的道理呀!"
"偶尔也会有免费的情况呢。"
"那你倒是说说看喽?"
"嗯……比如说,空气啦,清水啦,还有笑容呀。这些都是免费的呀?当然,还有爱情。"
"切!爱情根本就不是免费的。"
"不是!爱情是免费的。"黄道奎摆出一副固执己见的表情。
只是,如果固执起来的话,我的实力也是不可小觑的。"爱情怎么会是免费的?如果我给你爱,对方也要同样付出呀。这就是爱情啊!"
"不是啊?也有那种仅仅付出,不求回报的爱情呢!"
"没有!"
"好吧,除了爱情以外。父母给予的关爱就是完全免费的!"
"还有很多父母都争着吵着要子女的回报呢!"
"还真是让人伤心呢!年纪小小的秀荷小姐,居然保持着这样绝对的否定论。人不可以这样活哦?"
"切!黄道奎好象很喜欢这套招数呢,没话说的时候,就直接用年龄来堵我的嘴!你公司里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已经顺利解决了,所以我才有时间过来嘛!"
"那个欠钱的人已经找到了吗?"
"那是当然。"
"难道真的把他脚绑石头,扔进大海里了?"
"没有那样,但是……"
"但是什么?"
"我已经用起重机挖好了坑,如果那个人真的不听话,就会直接把他埋起来。"
"呃!"
黄道奎露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如果能够顺利骗取黄道奎的钱,而且还能够继续活下去,除非他根本不是人类!"
"难道,我在和一个杀人未遂的凶手对话吗?"
"别担心。如果别人不骗我的钱,我真的是一个很亲切、很善良的男人啊。"
"那如果我坚持不卖房子呢?你还会保持着亲切态度吗?"
"秀荷小姐,好象总是说些我不喜欢的话呢!给我毛巾吧,我要洗脸。"
望着那个去井边打水的男人,我从屋里拿出毛巾,顺势递给了他。感觉有些怪怪的,这样的动作好象经常出现在爸爸和妈妈的身上哦?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中午,肚子还真有些饿呢。"天气也挺热的,要不要吃刨冰?"
"真的?这里有刨冰?"
"当然了。"
我从厨房里把冷冻室里的刨冰拿了出来,然后装进了盘子,顺便又拿了几块李鹤奶奶早上才蒸好的红薯。
黄道奎用很深刻的表情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看样子明明是一副非常苦恼的状态。他一定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吃这个红红的、长得象萝卜泡菜似的东西吧。
"这是什么?"
"把牛奶放进煮熟的红豆和炼乳里,然后用搅拌机搅碎后,放在冷冻室里冻好的。这个就叫简易刨冰,味道很不错呢!"
"是秀荷小姐做的?"
"当然。"
他用勺子舀了一勺刨冰放在嘴里。
这个男人还真是喜形于色呢,他的眼睛又变成了月牙儿似的,看起来对于刨冰的味道非常满意。"没看出来嘛,秀荷小姐的手艺还很不错。"
"不是我的手艺,是妈妈的手艺。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呢,也有很多书可以看。"
"这样啊。"
说到这里,不自觉地有些悲伤了。我家厢房里的墙壁处,铺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几乎全部是由父亲从首尔寄给母亲的。为了补偿一个人呆在乡下的母亲,为了补偿被自己抛弃的妻子,为了补偿母亲一个人的孤独等待。难道就是因为这样,爸爸才会那样认真地寄书过来吗?就是因为这样,父亲就忍心将母亲一个人留守在宗宅里,象一朵紫菀花似的静静地绽放着自己的美丽却始终无人欣赏!
父亲还曾经为我们做过什么呢?是呀,在这个偏僻的村落里,父亲为我们连接了网线,让我们每个月都可以通过网络来定期阅读杂志。
黄道奎面前的盘子很快就空了,看起来他也没有吃午饭,我拿过来的两个红薯也被他在瞬间消灭了。
"秀荷小姐,晚上抓一只那家伙,咱们吃清炖土种鸡吧。"黄道奎的眼睛盯在围墙下面四处乱跑的母鸡,好象还在轻轻地咽着口水呢。
"行啊!只要黄道奎能够抓住,我就给你做!"
他显然没有发现我的诡异笑容,只是露出一副傲慢的笑容,然后穿好皮鞋,走下了台阶,准备投入战斗。
我仰起头看向天空,嘻嘻地笑了。可怜的黄道奎呀,你实在是过于轻敌喽!空手抓我家那些没有关在笼子里的鸡?哈哈,你尽管试试看吧!
转入看戏状态吧。我悠哉悠哉坐在板炕上,看着那个大男人穿着西裤在我家的院落里四处乱跑;还有我家那些咕咕叫的母鸡,扑扇着翅膀,昂着脖子保持着蹦跳的姿势,肉嘟嘟的身材看起来确实很诱人嘛。
大概30分钟以后,黄道奎终于无奈地宣布败北。他顶着一张憋红的脸气喘吁吁地走回了屋,汗水顺着脸颊已经滴入了脖颈。
黄道奎垂头丧气地点燃了一只烟,然后皱着眉头问向我,"那个是鸡么?"
我家的鸡好象很配合黄道奎的提问,已经直直地飞上了围墙,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而黄道奎则一脸凶恶地看向这只无礼的鸡,周身已经燃烧起毫不掩饰的凶狠敌意。
在午后的阳光下,满院子追着那只鸡足足有30分钟。但是直到现在,却连一根鸡毛都没有碰到。哈哈,如果碰到这样的事情,不上火才怪。
"我们家的鸡,应该叫飞鸡嘛!"
"飞鸡?"
"会飞的鸡喽。"
"难道不是野鸡吗?"
"嗯?反正我们目前为止还没有吃到它。"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应该把猎枪带来!"黄道奎安静地咬着牙,然后把烟蒂扔到了地上,紧接着就把自己的大脚覆了上去,狠狠地踩灭了那个仍然在执著燃烧的小家伙。
"别拦我。"
"不会拦!"
黄道奎摘下了手表,脱掉了衬衫,然后把西裤的裤管也塞进了袜子里。自我武装完毕之后,继续进行工具准备。他拎起一个井边的洗脸盆,准备用它来直接盖住那些无礼的鸡;另外一只手已经举起了一根木棍。
全副武装完毕的黄大师,开始了第二次的抓飞鸡战斗!
啪啪……
咕咕……
我靠在板炕上,这样的声音一直重复地充斥在我的耳际。用脚趾豆就可以想象出黄道奎的狼狈模样。仅仅穿着运动背心、扎起裤管的黄大师,已经在我家制造出一段并不和谐的曲调。花安堂的安详午后充满了一派悲壮的气息。
声音倏然转换,我的耳边终于不再是母鸡的鸣叫声和木棍的敲打声。然而我的心里却衍生出一种不安的预兆,这样的声音,明明是在瞬间打碎了一样东西嘛!按照这个高利贷商人的个性,他绝对不会空手而归的。就算需要绕着村子跑十圈,他也要抓回一只鸡的。
大概一个小时以后,伴随着已经慢慢西斜的阳光,黄道奎终于再次出现了。头发上夹着几根鸡毛,泛光的黑色皮鞋上还黏了一些鸡屎。然而他还是象一个凯旋的将军似的,高傲地扬着下巴,得意洋洋地将一只奄奄一息的公鸡扔在了我的板炕上。
"难道成功了吗?"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喽。"高傲的将军用下巴指了指窗外的风景。
"什么意思?"
"去参观一下我的伟大功绩嘛!"
天啊!屋外的风景还真是难以想象呢。五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飞鸡已经凌乱地趴在院子里,全部呈现出一副奄奄一息的状态。
"了不起!"
"切,小菜一碟啦。"高傲的将军扬起了高傲的笑容。
"好吧,我履行诺言,为你准备清炖土种鸡。"
"唉!可惜了,这些家伙都是鸡头,所以不懂得什么叫杀身成仁。"
"杀身成仁?"
"只要适当让我抓到一只就好啦?也不会遭遇到这样悲惨的夏季大屠杀嘛。"
"真的是有些悲惨呢!这些可怜的鸡一定非常怨恨你!"
"是吗?"
"它们肯定在心里诅咒你呢,憎恨你这个狠毒的家伙!"
刚才还在看着这些飞鸡无奈地咽口水,现在既然已经有了收获,干脆就直接进行聚餐吧。李鹤奶奶看着这样的场景,自然不会吝啬自己的感慨;而我也履行着自己的诺言,拜托李鹤奶奶也不要吝啬自己的手艺。
"看来可以好好补一下身体啦。"
"给首尔的小伙子清炖一只,其它的就做漆鸡吧,长辈们肯定会很喜欢的。"
"那个老头子,不要傻站在那里。赶紧去拔鸡毛,再去拿些漆树皮啊!"李鹤奶奶向炳泰爷爷大喊到。
安成家大婶和炳泰爷爷毫不费力地拎起院子里的鸡,然后消失在后院。
"秀荷小姐,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抓那些家伙的时候,我打碎了一个坛子,不好意思啊。"真是颠覆了黄道奎的性格呢,居然很恭敬地坦白自己的罪行。
"那就照价赔偿吧。"终于找到了当时那个破碎声音的根源,原来确实是这个黄大师造成的后遗症。
"一个坛子是多少钱?"
"十万零三百块。"
"其实也没什么可心疼的,那个坛子里的酱油都已经烂掉了,而且还很黏呢!"
我的表情停顿在瞠目结舌的状态中,大概三秒钟之后,整个花安堂听到了我那无助的呼喊。"天哪!我的酱油!"
我跑到那个已经被打碎的坛子前面,然后开始进行徒劳的无用功。蹲在酱台前面,用勺子轻轻地舀起了碎坛子下面残留的酱油。
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总之那些液体已经肆意地涌上了我的面颊。如果知道当时那种破碎的声音是缘于酱油坛,我就应该及时阻止这个被飞鸡气昏了头的黄道奎!
惹出一件无法原谅的大型事件之后,主犯黄道奎还算有良心吧。他露出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顶着一副苍白的脸色,发出了一种气若游丝的声音,"这个……难道真的那么珍贵吗?"
"不想看到你,走开。"
"已经存了80年是吗?这些酱油已经烂掉啦。"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酱油根本不可能烂掉!"我狠狠地瞪向那个企图进行狡辩的肇事者。因为眼眶里含着泪水,主犯的模样已经显得有些模糊了。
"你知道这有多珍贵吗?这是拥有80年历史的酱油啊!是我的曾祖奶奶亲手做的。"
"只是,这些也不过是酱油啊?"
"你说什么?什么叫-只是-,什么叫-不过-!"我开始了丝毫没有淑女形象的大喊大叫。如果法律允许,我真想拎起棒子,象打飞鸡似的,把这个家伙狠狠地揍一顿呢。
"这酱油到底有多珍贵,黄道奎根本就不知道!为了酿造它,用了整整一头牛的牛臂肉呢!"
"啊?那就再宰一只乳牛,重新再做不就行了吗?"
"天啊!你说得好简单,还要用很多沙参、鲍鱼和海参呢!"
"我给你准备一辆冷冻车,把需要的东西都装进去就可以啦?"
"还有呢,还用了十只山鸡,用了非常好的国产黄豆做的酱引子!现在这些东西根本找不到呢!奶奶也一直非常珍惜这些酱油,你干嘛非要打碎这个坛子啊?"
"喂!难道我是故意想要打碎这个坛子吗?那些该死的飞鸡一直在傲慢地撒野,而且飞到了坛子上面,故意惹我生气,所以……"
黄道奎一直在申辩着自己行为的正当性。在注意到我的凶狠眼光之后,他把自己的后半句话直接咽了下去。
"所以,你就用棍子打下去了吗?"
"是。"
"所以你就直接把坛子打碎了?"
"是。"
"你真是很了不起呢!为了抓一只鸡,就不惜让别人家破产吗?"
我把那些仅存着一些酱油的小坛子轻轻地放了下来,然后开始对黄道奎进行严厉地指责,"听清楚了!这些都是80年的沉酿酱油啊!御厨为了得到一碗这样的酱油,都不惜跪在地上进行哀求呢!村里人在生病的时候,都是很想尝尝李参判家的酱油呢!所以,它不并仅仅是酱油,它是珍贵的宝贝,是稀有的药材!"
"知道了。不要再这样大喊大叫了,不仅会有损于秀荷小姐的形象,我那脆弱的心脏也会受不了的。"
哼!看来嘴巴还是不老实呢。
黄道奎在进行了沮丧的回答之后,在我的眼神逼迫下再次后退了一步。
"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为什么还不反省呢?如果还想吃到这样的酱油,就要等到80年以后了!黄道奎再怎么有钱,也不能给我买来80年的时间啊?难道有钱就了不起吗?你总是吃那些只用一两个月的时间就做出来的化学酱油,怎么可能明白这种道理呢?真是对牛弹琴呀!你就知道那些假的东西,还有那些粗糙、肤浅的东西!"
"知道啦!虽然我没有亲自做过也没有亲口尝过,可是我已经明白那种酱油的特殊性了,肯定特别好吃的。"
"废话!"
我转身抱起了酱油坛子,再次向那个垂着肩膀的男人抛去了狠狠地一瞥。
"你以后再也不许出现在酱台附近!否则的话,我一定会用棒子打你!"
"知道了,秀荷小姐。"
"在别人家里应该小心处事嘛,为什么总是惹事呢?爷爷是偷牛贼,在半夜逃跑;而孙子呢?又打碎了人家的宝贝酱油坛!总之黄家的人根本就是没有一点用处呢。"
我抱着坛子,发出了一句带着寒意似的总结,然后冷冷地转过了身。也许要把剩下的酱油坛子藏在柜子深处吧,最好再用锁头套起来。
虽然在后院的酱台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悲惨事故,然而前院却仍然洋溢着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村里的长辈们已经聚集在一起,大概是在讨论漆鸡的事情。
"秀荷小姐,听说在做漆鸡是吗?"
"是啊。快进来吧。"
"如果在夏天吃一次漆鸡,会有助于清血呢。"
"听说漆鸡对癌症也很好呢。"
"是啊。如果吃一次的话,痼疾也会变好的,对皮肤也很好呢。"
"还有啊。对男人是最好的,不管怎么样,精力还会变得很厉害呢。"
"唉呀!都这个年纪了,要那么多精力做什么嘛!"
几位村里的长辈们开始插科打诨般开起了玩笑。从后院仓库里打酒出来的李鹤奶奶摇摇晃晃地走了回来,她的身后跟着株胜家的阿姨。
李鹤奶奶将很多干漆树皮撒在了挤着五只飞鸡的汤锅里。
"放进去的是漆树皮吗?"
"当然了。野漆树皮是不能用的。"
"呵呵。株胜看起来很开心呀。"
"听说正宗的漆鸡在放入漆树皮后,还要再炖一个小时呢?"
"嗯,是啊。"
这个时候,一直都不敢靠近,一直在三米之外徘徊的黄道奎,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如果主人秀荷小姐一直生气,黄道奎晚上的住宿问题就要面临危机喽。他大概是一直在观察我的表情吧,看到我已经不哭了,所以准备来向我负荆请罪。
"我想看一下,我抓的飞鸡炖得怎么样了?"
这个家伙真是厚颜呢。那边为他单独准备的清炖汤锅已经煮好了,他却非要来欣赏这锅煮得正旺的漆鸡?冒着浓烟的蒸气,直接就扑到了他的脸上。
一个小时以后,我的使命被改写。来不及去品尝美味的漆鸡,我俨然化身为黄道奎的贴身助理,带他去医院看病了。
"一般按照成人的比率来讲,出现这种情况的比率是百分之一。"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这个已经全身出现红色斑点的黄道奎,然后拔下了针筒。"对于严重过敏的体质,有可能看到漆树就会起斑点呢,所以应该格外小心。真是让人苦恼啊,男人只要听说漆鸡对补充精力有好处,都会奋不顾身地准备尝试。"
"不……不是的!我,只是因为打开了锅盖……"
"就算真的对补充精力有好处,也不能这样拼命呀,到底是吃了多少呀!"
"天啊!我真的没吃。"
"好啦,我已经给你打了针,一会儿再给你开些药方。不过先生,我还是要提醒您,您的体质属于严重过敏型。所以,这三天会非常痒的,也有可能会发烧。"
"可是,我真的没有吃……"
医生摒弃了黄道奎的解释,忽视了他那苦大愁深的表情,然后直接看向了我。"夫人,这位先生吧。不仅是身体痒,那里也会很痒的,而且还有可能肿起来。"
黄道奎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下方,而医生和我的视线也同时跟了过去。
会肿起来?好象还真是啊?裤子前面好象已经有些鼓起来了。
天啊!真是太丢脸了,单纯的李秀荷被称作某个人的妻子,而且还要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
医生突然大叫起来,"啊,小心!不能因为很痒,就随便抓那里!"
"天啊……"这个男人用两只手挡在了裤子前面,看样子好象真的很痒呢。黄道奎的脸瞬间变成了煮熟的红薯。
脸上已经长满了红色斑点,再加上这样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看起来的真的很象是一个长满红疹的病红薯呢!
"看来你们象是新婚啊,消肿之前,两个人绝对不能有夫妻生活!"
"天啊,我们不是夫妻!"我和黄道奎发出了异口同声的抗议。
执著的医生同时摒弃了我们两个人的事实申辩,继续进行着病情叮嘱,"这几天肯定会很痒的,如果一直不退烧,就赶紧来医院吧。如果不发烧了,直接吃药就可以。"
那个无辜患者的脸庞已经从红彤彤的状态转变为毫无血色的煞白。
医生打开了病历本,继续着令我们无限尴尬的叮嘱,"不要穿紧身的三角内裤,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裸睡。"
黄道奎的脸已经发生了悲惨的扭曲,感觉分外尴尬的我也只能无奈地转起了眼珠。
看着这个大块头的男人居然因为害羞而不敢抬头。真不知道是应该同情他,还是应该嘲笑他。我们拿着处方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那个该死的漆鸡,我根本就是一口也没有吃!简直太冤了!"
听起来声音还是蛮无辜嘛!我无奈地瞥向了那个男人,"就是说嘛!可是黄道奎干嘛突然要兴致大发呢?平时连厨房都不进的男人,居然要去掀锅盖。"
黄道奎倒是毫不客气,为我免费赠送了一个白眼,"我只是因为感到不安呀!"
干嘛这样大喊大叫的!如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我让他满身起红斑呢!真是的!贼喊捉贼也要有分寸啊。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
"秀荷小姐令我感觉很生气呢。"
"我怎么了?难道锅里的鸡会跑掉吗?还是谁会偷走啊?如果你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现在已经可以吃到美味的清炖鸡啦!"
"你,哎呀!你……"黄道奎的脸色已经再次涨红为一个长满红疹的病红薯。
"你到底想说什么?"
"干嘛要哭啊?如果你没哭,我也不会进厨房啊!看你哭,我心里不舒服啊。"
我无奈地选择了沉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呀,可以如此熟练地将自己的错误推给无关的人。
在医院门口等候我们的司机快速地跑了过来,"室长,还好吗?"
"难道在张代理看来,我现在很好吗?"
对于黄道奎的反问,张代理的眼神下意识地扫向了这个无辜患者的全身。看起来就象是一个长满红色斑点的怪物吧。不仅是脸上,所有露出来的皮肤上都布满了细细小小的红疹。而且这个家伙还在皱着眉头,不停地四处乱挠。
"如果这些该死的东西全部消下去,恐怕要一个星期呢。给公司打电话取消明天和后天的日程吧,我要呆在这里。反正马上就要休假了。"
"知道了。"
"去首尔把我的行李拿过来吧。在公寓的走廊里有一个行李箱,直接拿过来就可以。"
"是。"
告别了无奈的司机师傅,黄道奎保持着奇怪的走路姿势,跟在我的旁边。
"我要去超市的!"
"干嘛?"
"去买四角内裤呀!"
天啊!这个男人无意之间的言语已经证明了一个确切的事实。真是难以想象!在我面前一直装出斯文的模样,保持领袖气质的高利贷商人,居然喜欢穿紧身的绸纱三角内裤!真是了不起呀!要陪着这个凶狠又傲慢的男人去百货商店买内裤!老天啊!李秀荷实在是太无辜了,为什么会遇到这样尴尬的事情呢?
难道是察觉到我的表情吗?这个男人洞察人心的力量还真是不可小觑呢。他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看向了我,"其实……那样的内裤,并不是我自己买的?"
"喂!你不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啦!我根本没有问你呀。"
"是这样。我妈妈说过,如果穿着薄西裤就会看到内裤线,那样会显得很不体面。而且绸纱质地在夏天也会很凉快。所以……"这个男人第二次表现了特殊的才能,居然又把问题的矛头指向了自己的母亲。
"所以什么?"
"妈妈特意花大价钱为我买了三条内裤,我如果不穿就会显得没有礼貌了。所以,没有别的意思,我并不是变态。"
"天啊!谁说你是变态啦?"
干嘛那么拼命地解释呢?我也并不关心啊?
终于越过了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也终于穿过了喧哗嘈杂的超市。在月亮高照的夜晚时分,我和黄道奎回到了宁静的花安堂,开始了凄凉的晚餐时光。
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无奈地吃着已经放凉的清炖鸡。对面的男人象个猴子似的不停地到处乱挠。这样一个本该充满浪漫气息的夏夜就这样被无辜地浪费了。
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所有的人也都睡下了。我选择坐在电脑前,开始在网络上搜索资料。感谢父亲让我家成为村里第一个拥有无线上网功能的地方,所以我才能够迅速地完成任务,可以准备投入梦乡。
今天的经历实在是富有戏剧性。换了发型的黄道奎突然出现,进行了两次抓飞鸡的斗争之后终于造成了悲壮的屠杀场面,同时还造成我家酱油的无辜损失。到最后,我还要陪他一起去医院接受尴尬的治疗。唉!李秀荷呀,实在太悲惨了!不要再想了,好好睡一觉吧!
"秀荷呀,李秀荷,秀荷小姐……"虽然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出了黄道奎的语气。
我打开了后板炕的门,从这里可以直接通到厢房。只见黄道奎蜷缩着坐在板炕的一角,仍然象一个顽皮的猴子似的四处乱动,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是苦不堪言,好象已经要哭出来了。
"我快痒死了,根本睡不着。麻烦你给我铺一个席子吧。"
"唉。好吧。"放弃入睡的念头,李秀荷要再次化身为黄道奎的贴身助理了。
"有那种-不求人-的痒痒挠吗?"
"嗯。有。"
我找出了"不求人"的痒痒挠,然后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衬衫,踩着拖鞋走向了放着席子的仓库。那只长满斑点的红猴子也跟着走了过来。
"要铺在房间里吗?"
"不,铺在院子里。"
"啊?会有蚊子呀。"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是有熏蚊火吗?"
"好吧。"我抓着席子的一角走进了厢房的院子,在那片还在冒烟的熏蚊火旁边铺好了席子。
"需要凉水毛巾吗?"
"可以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真是假惺惺的!
我为这个麻烦的家伙泡好了冰毛巾,然后又特意从大厢房里找出了竹夫人。"这个东西的表面很粗糙,如果太痒,就直接在上面蹭蹭吧。"
黄道奎用冰毛巾擦着脸,因为吃了两次药,所以比刚才好多了。他直起身子看向了我,"秀荷小姐,在院子里呆一会儿吧。"
"唉,好吧。"我直接坐在了竹席子上。一天折腾下来,还真的很累呢。
黄道奎在粗糙的席子上蹭起了后背,那些细小的红色斑点真的让这个高利贷商人苦不堪言呀。我坐在旁边扇着扇子,愣愣地望向了星空。
黄道奎完成了他的奇怪运动之后,直接把竹夫人抱进了怀里。难道真的这么喜欢吗?有必要让他知道我家竹夫人的特殊意义吗?
"这个竹夫人,以前都是爷爷在用呢。"
"哦?是吗?"
"以前的人,是绝对不会把竹夫人借给别人的。"
"为什么?"
"竹夫人,按照字面意思就是用竹子做的夫人啊。所以根本不能借给别人呢。爷爷去世之后,这件东西我们一直在妥善保管,没有给别人用过。"
黄道奎好象被火烫到一般,直接放下了紧紧抱在怀中的竹夫人。"啊?那就是说,我一直在抱着爷爷的夫人吗?真是太不礼貌啦!"
"哈哈。"
我大声地笑了起来,看着这个男人慌张的样子,真的蛮有意思嘛!黄道奎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仍然摆出一副淘气猴子的模样,不停地四处乱挠,看起来那些小红斑点又要开始作祟了。
"真是很冤枉呀。"一米以外的地方,传来了黄道奎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星期四开始,就是我的暑期休假了。我连飞机票都买好了,准备去和朋友见面,我们是在巴黎留学时候认识的!到时候,我们可以进行冲浪啦、潜水啦,这些快乐的事情都在等着我呢。可是!怎么会突然起红斑呢,只能躲在乡下,根本不能出去见人呢!"
看来我还要继续履行义务,继续安慰这个无辜的患者。"其实这里也有河啊,虽然不能冲浪,但也可以游泳啊。还有很多田螺,可以抓来吃。"
"好吧,既然已经这样了,再叹息有什么用呢?乡间的暑期也应该很惬意吧!"
还不错,对于这样的感慨,李秀荷小姐还是很喜欢的!毕竟嘛,相较于喧哗拥挤的首尔,乡下这份安逸与详和会显得尤为珍贵,也可以足够沉淀这位高利贷商人的污浊内心吧。嘿嘿。
他一直在慌乱地四处乱挠,我一直在安静地摇着扇子。月亮姐姐一直静静地注视着我们,将昏黄的月光映照在我们的身上;风婆婆也包容了我们这对奇怪的组合,将一阵阵微凉的晚风倾泻于我们的周围。
"听说吃蟹酱会好得快一些。"第二天早上,李鹤奶奶一边摆着早饭,一边说出了这样一句胸有成竹的建议。
看来,村里已经传开了这个男人起红斑的事情,足不出户就已经成为了家喻户晓的明星级人物,黄道奎的魅力就是很大哦!
李鹤奶奶同时也是一个行动主义者,她拿出一只春天腌好的螃蟹,露出一副很仗义的表情,直接掰开蟹壳,然后递给了那只红斑猴。
"把里面的东西都吃下去,也许真的会很神奇,完全恢复呀!"
"听说抹鸡油也会消下去呢?"我嘻嘻笑着看向了黄道奎。
李鹤奶奶则开始了十分认真地感慨,"很好呀,那些东西我还没有扔掉呢!你快吃早饭吧,然后我帮你抹鸡油。"
黄道奎的身体开始颤抖了,好象突然间变得没有胃口,直接把勺子放了下来。"这个……还有没有更加人性的处方呢?要我躺在那里,抹上那些被我打死的鸡的鸡油,听起来有些悲惨哦!"
虽然这个家伙仍然表现出一副搔手弄姿的仪态。当然啦,他只不过是在挠着那些布满全身的小红斑。可是听他的意思,现在的感觉应该好些了,因为他又开始计较有关于体面的问题了!
被他打死的那些鸡,难道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进行报复吗?那些在虎口脱险,仍然在院子里四处乱跑的母鸡好象一直在偷偷地瞄向我们呢。
黄道奎阴郁地嘟囔着,"秀荷小姐,你知道那些咕咕叫的家伙在对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坏蛋,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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