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一个黏湿而又阴郁的十一月的夜晚。
上海的天气进入到初冬,就像是一个处于热恋时阴晴不定的少女。白天还晴空万里,一入黄昏,丝丝绵绵的细雨夹带着寒意铺天盖地地洒落下来。雨丝仿佛冲淡了人们的游兴,不到十点街道上已是人影稀疏,于是周末的这个夜晚过早陷入了沉寂。雨水顺着路面四下聚集到低处,混浊的水洼里倒映着黑沉沉的天幕。偶尔经过飞卷的车轮,溅起一阵阵泥泞的飞沫,碾碎这暗哑的投影。
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临空飞溅的水滴被卷入风中,再重重地敲击在青灰的高墙上。一圈圈晕染开来的水渍使位于城市东郊的东城综合医院显得格外凄冷。雨丝飘落在这数幢看来有些年月的青砖建筑群上,浮起一阵轻雾。它们潮润的边缘和天空融成一片,仿佛溶化在这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
风声渐紧,雨丝变得稠密起来。
医院道路两旁的花坛中,浓密的樟树枝桠被风刮得霍霍作响,墨绿色的叶片盛着沉甸甸的雨水,不断冲击着距离围墙最接近处一楼尽头一扇紧闭的灰白玻璃窗。
突然,这间房间里闪烁出一线灯光。
一个身穿白色实习服的圆脸护士迎头走了进来,手里捧着的茶杯,正徐徐冒着热气。她不断呵着白气,背窗坐下,皱着眉喃喃自语:“烦死了!这么冷要不要人过了!”
“好啦,冬天么,是这个样子的啦。”一个齐耳短发的小护士紧跟其后,拉出长椅坐在她的对面。
蓦然,短发小护士将手掌压在大腿下,紧张地瞄了瞄正对自己紧闭的玻璃窗,“哎,李芳,你知道吗?住院部最近好像发生了很多怪事咧!我听人家说,这阵子住院部有好几个年轻女孩都失踪了,吓死人了!”
“切!这种事情不要太多噢,付不起住院费嘛就逃了呀,没素质!”圆脸护士不以为然地吹开水上的茶沫,轻抿一口,“这种事情在医院里经常发生,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这次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哦!”短发有些不服气地嘟起了嘴,探身凑到圆脸面前,低声耳语,“我听说那些女生好像是被一个奇怪的黑影掳走的呢!而且啊……最近失踪的一个女生好像跟我们年纪差不多的……”
“是不是真的啊……”圆脸护士不自然地挪挪身子,眼神不再四平八稳了,“那为什么只掳走年轻女生啊?”
“谁知道啊……总之医院里向来怪事多,我们小姑娘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哦哟,一把年纪了还小姑娘咧!呵呵呵呵……”
短发护士轻啐了一口正笑得花枝乱颤的圆脸护士,没好气地侧身去拿旁边办公桌上的茶杯。她无意间抬头,身躯猛地一震!然后像被点中穴道一般,一动不动,目光死死僵在对面的窗户上!
短发护士惨白着脸,微开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面容扭曲,似乎有尖叫声拼命地想要往咽喉外冲出去,却又被恐惧死死摁回到喉咙里,转化成几声干哑的呜咽!她用最后一点力气,颤悠悠地抬起右手指向对面的窗户。
“你怎么了?”圆脸护士上下打量着一脸惊恐的短发护士,吃惊地往回一缩,迟疑片刻,她谨慎地转头看去!
“……什么也没有啊……”
窗外和刚才一样,一片昏暗。
住院楼外,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樟树暗褐的枝杈不停地随风晃动,在青灰的院墙上投下无数厚重的黑色阴影,一切跟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雨丝绵延,路灯竭力散发出余烬般的微光。
突然!
其中一团污影动了动,乍看过去,像是被风吹得一晃。但紧接着,那个污影像一滩巨大的黑色蛞蝓,竟沿着住院部湿漉漉的青砖墙面缓缓向上游弋。
它弯弯曲曲地绕过一扇扇或明或暗的窗户,时快时慢,仿佛是正在探寻猎物的杀手一般。庞大身躯滑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抹黏稠、污浊的暗红色血迹。可是很快的,血迹就像是渗入青砖墙面一般,转瞬消失不见。
这是位于住院楼三楼,一个温馨整洁的病房。
像所有病房一样,里面摆设着简单的家具。紧挨着右边窗户的位置,竖立着一个半人高的胡桃木双门衣橱。它对面的墙壁上挂满了色泽缤纷的图画,床头柜紧贴着宽敞的单人床靠墙摆放着。床头柜上,一束粉红的香水百合正微垂着头,羞赧地吐露着芬芳。
一位美丽的少女,正恬静地躺在病床上,覆盖在她身上雪白的棉被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上下起伏着。
喀……哗……
虚掩的窗户缓缓拨开了一道巴掌大的缝隙,窗外四下飘荡的冷风趁机挤了进来,呼啦啦地朝房间里满灌着寒意。夜风让拢在一旁的深蓝色窗帘被高高撩起,不安地拍打着墙壁。
窗外,死一般的寂静。黑暗统治着一切。
突然,从窗户的缝隙处传来黏腻的声响,一团污影随之穿过缝隙,贴着窗下的墙面,落到水泥地面上,朝病房里滑了过来。沥青般的乌影在地面上悄然蔓延,把地面晕染成漆黑的一片……
晕开的污影迟缓向前,当它碰触到病床一边的床脚时,毫不犹豫地就势往上攀延……污影迅速覆盖住少女纤细的脚踝,随后是双腿、腰肢……快到少女脖颈处时,污影赫然向上立起,在墙上投射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形,发出压抑着极度饥渴和兴奋,低哑的声音……
“呼……血……血……我要血……”
污影急不可耐地喘息着,俯低身体,向熟睡中的少女贴近……贴近……当污影几乎碰触到少女的鼻尖时,一滴散发着腥臭的暗红色液体难掩着兴奋地从污影里跌落下来,毒蛇般“哧溜”一下滑过少女雪白而又修长的脖颈。
“呜……”
似乎察觉到脖子上的异样,少女微微蹙眉,发出一声闷闷的呢喃。她扑闪着纤长的睫毛,慢慢睁开惺忪的眼睛……当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少女的眼睛猛然瞪圆,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骤然惨白!
离她的鼻尖不过寸余的地方,竟笼罩着一大团诡异可怖的黑雾!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更是迅速占据了她的整个胸腔!黑雾中,一双布满血丝、浑黄污浊的眼珠正贪婪而又凶残地盯着自己。从一张沾满黏糊糊唾液的血盆大口里,缓缓探出一条湿漉漉的舌头,发出难以自抑的兴奋嘶吼!
“呼……血……血……我要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007年11月3号晚上10点左右,东城医院住院部的305号病房里传出一阵凄厉的少女尖叫,惊起栖息在楼边梧桐树上的几只老鸦。乌鸦扑棱着翅膀,沙哑地应和着,掠过阴霾的夜幕,飞入远处的苍茫中。
2
幽暗夜空的彼端,几只惊鸦匆匆掠过,留下些许慌乱的气息。
雨幕下,一盏盏清冷的路灯顺着笔直的马路,径直延绵到树灌环抱中的“阳光小区”跟前。这片乳白色连排别墅正陷入酣然熟睡,四周低矮树丛旁的花草,在连绵细雨的浸润下耷拉成一团。
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寂寥、阴郁。
突然,一抹幽冷的蓝光闪现在死气沉沉的黑暗中,并缓缓向前移动。当离开了树影的庇护,才赫然发现蓝光竟笼罩在一团诡异的黑影中。仿佛恶魔的指引般,黑影正尾随着蓝光,朝小区的矮墙边窥然潜行。
当黑影缓缓飘到潮湿的矮墙根,蓝光突然闪烁了两下,竟如水印般逐渐显现出一行黑字——
“往前走10步,翻过矮墙。”
待到蓝光黯淡,一个有些尖细的颤抖声从黑影中逸出。
“翻……翻吗?……”
不一会儿,黑影中竟然传出另一个截然相反的低沉的沙哑声,恶狠狠地自问自答道:“翻!”
余音未散,黑影便继续朝矮墙飘去,少顷,矮墙内侧就传出一记像鼻涕甩在墙壁的腻滑闷响。
啪!
黑影在内墙边挣扎了一会儿,微微调整身形,便继续在连排别墅间狭长而昏暗的窄道间穿行。蓝光轻轻晃动,再次浮现出咒符般的一行黑字——
“再往前走20米,钻过栅栏,小心巡察。”
浮现在蓝光中诡异的黑字随之渐渐消失,黑影中那个颤抖声迟疑问道。
“走……吗?……”
“……走吧。”
黑影顺从地前行了十余步,最后在窄道拐角的一簇矮树丛后,悄悄躲藏了起来,仿佛在暗暗守侯着某个时机。
没过多久,一阵嚣张的犬吠声从窄道左边的幽暗处由远及近。一条喘着粗气的黑色狼犬,被两个打着手电的巡警牵引着,慢慢地走了过来。
当巡警和狼犬经过矮树丛时,黑影迅速往下一扑,紧贴地面,纹丝不动。大狗突然停住脚步,警觉地朝黑影藏匿的方向嗅了嗅,高高扬起尾巴一阵狂吠。
“你这死狗,大半夜的鬼叫什么!”高个巡警不耐烦地用力拉扯了一下狗链,“不想活了!”
“跟这畜生计较什么,快点回去吧。”另一个矮个巡警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鬼天气,冷死我了。”
大狗委屈地呜咽了两声,只能转头夹着尾巴,跟随巡警消失在黑暗里。
黑影微微一探头,四下打量了一番,才谨慎地从矮树丛后飘了出来,穿过窄道对面一小片幽暗的竹林,最后在竹林尽头,一道白色栅栏前停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不久前的那一阵台风,竹子都七歪八扭地杂乱交错着。浓密的竹叶将夜空遮了个严实,看不到一丝光。淤在地上的枯叶有些已经腐烂,黏答答地紧贴着潮润的泥土。阴冷的夜风从林间幽幽穿过,仿佛惊醒了潜伏的无数个怨魂,发出一阵嘶哑而焦躁的低吼声。
“钻……吗?……”颤抖声孱弱地问。
“……”沙哑声沉吟半晌,最后紧紧咬牙,狠命低喝,“钻!”
黑影哆嗦着压低身形,在白色栅栏下一个只有半车轮高的洞口前稍稍迟疑,然后摸摸索索地朝洞口钻了进去。
可是刚钻了一半,黑影突然一僵,颤抖声闷声嘟囔:“什么东西……”
“啊,狗屎!Shit!”沙哑声窜出来,恨恨地咒骂着。
黑影在洞口“沙沙”地摸索了一下,接着,像条黑色的蚕虫,吃力地向前蠕动。它总算钻过洞口,蹒跚着脚步,跌跌撞撞。
直到穿过一条光线晦暗的窄道和一小片湿漉漉的草地,一幢三层楼高的橙色连排别墅出现在视野中。别墅的右边,一扇黑洞洞的透明玻璃门仿佛是通往地狱的屏障,在萧瑟寒风中,闪烁着阴冷的光。
蓝光中黑字传达着幽冥的指令——
“推开拉门,走进去。”
黑影在玻璃门外迟疑了半晌,最终拉开了沉重的玻璃门,朝门后那一大片阴暗里缓缓地飘了过去。
“砰!”玻璃门自动在黑影的身后沉沉关上。
黑影有些战栗地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大厅似乎被空置已久,散发出森然的气息。屋外的竹叶投影在阴冷的地板上,如同无数尖厉的指尖不停划动!而远处的黑暗中,似乎藏匿着无数双眼睛,邪恶地窥视着玻璃门前的一切。
就在此时,蓝光再次闪烁,而且不容违逆地抖得越来越剧烈!
“穿过大厅,走到右边的楼梯口,爬上去。”
颤抖声几乎快要哭出来了:“爬……爬吗?……”
“……”沙哑声沉吟了半晌,最终也颤抖着回答,“爬……爬吧……”
黑影在大厅里窸窣徘徊了一阵,颤巍巍地往右移动了三步,然后贴着墙壁沿楼梯攀爬上去。
楼梯末端的黑暗望不到尽头,仿若怪兽嗜血的嘴巴,而黑影就如同被火焰灼烧的鳝鱼一般,在楼梯上痛苦地蠕动着,艰难地向上前行,一点点地溶入那团阴森的黑暗中去。
3
铛——铛——铛——铛——
就在黑影刚塔上最后一级阶梯时,大厅里的座钟用力地敲响。
黑影猛地一个激灵,抬起头,在黑影的前面蓦然出现了一张悬浮在半空中惊恐的脸!那张脸闪着幽幽的绿光,看上去就像是一盏青绿色的人皮灯笼!它正眼角眦裂,怨毒地瞪视着在楼梯上剧烈颤栗着的黑影!发紫的嘴巴豁然大张,僵硬的嘴角流淌着殷红的鲜血!一条寸余长的青黑舌头晃悠悠搭在喉间,不住地伸缩,没有一丝活气!
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噫呀呀呀呀呀呀呀——”
当大厅里的时钟敲完最后的第21响,一个颤抖的惨叫声和一个沙哑的哀号声从阳光小区52号别墅里破顶而出,交织在一起,在幽暗的上空凄厉地回旋……
轰隆隆隆隆!
惨叫声还没有停止,踉跄着的黑影突然像一个巨大的黑色车轮,首尾绞缠在一起,急速从楼梯上翻滚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噫呀呀呀呀呀呀呀——”
砰!砰!砰!砰!
乒呤乓啷——乒呤乓啷——
伴随着两阵不绝于耳的哀号,以及重物撞击在楼梯上发出的闷哼,黑影沿着楼梯轰轰烈烈地滚回到了大厅里,发出激烈的巨响!
啪——啪——啪——啪——
屋内所有的灯陡然打开,瞬间亮如白昼!又是两声震耳的巨响,一堆五彩缤纷的亮纸和纤长闪烁的彩带,像雪花般从大厅的半空中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HappyBirthday!!”
一个欢快的庆贺声在大厅里骤响,两顶红色的尖顶帽被扣在了像石雕一样跌坐在大厅里,脸色惨白、口吐白沫的光头和田鸡的头顶!
一瞬间,大厅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热情洋溢的祝福声!
哗啦啦啦——
“光头!生日快乐!”
“阿光同学,祝你在新的一岁里天天都像今天这么快乐哦!”
“喂,光头,田鸡,你们两个没事吧?怎么眼睛都翻白了啊?!”
光头和田鸡魂飞魄散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活见鬼似的望着围住他们的藤星衣、春河源、费蓝,还有口中仍含着一个手电筒扮演“人皮灯笼”的小乖。他们已经完全处于痴呆状态,嘴里吐不出一个字,只是紧紧攥着还闪着蓝屏的手机,不住地颤抖……
藤星衣心里“咯噔”一声,嘴角尴尬地抽搐了两下。
糟糕,玩笑好像开过头了……
二十分钟后,乱作一团的客厅被装扮一新,藤星衣、费蓝、小乖连同春河源、田鸡,以及今天的寿星——光头,开心地围坐在客厅中央那张白色的长桌旁。
长桌上,藤星衣和小乖捐献出来的各式零食堆积成山,从薯片到糖果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的零食中央,摆放着造型精致的果盘和两瓶超大Size的橙汁。客厅右边的墙壁上,彩色泡沫剪成的“祝光头生日快乐”几个大字看起来喜气洋洋,围绕在四周的彩色气球似乎也欢快地摇头晃脑!
寿星光头的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可身体却和田鸡如出一辙,仿佛还沉浸在刚才让他们肝胆俱裂的恐惧中,止不住地狠命颤抖!
看见两个小弟被如此捉弄,春河源眉头一皱,心下不爽地用手背敲了敲坐在旁边的藤星衣。
“喂,藤星衣,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白天你在公园刷爆了我的信用卡,我可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啊!说好了晚上光头的生日会你做东,你买了个那么小的蛋糕不说,还把他们两个吓成这个样子!这算哪门子补偿啊?!”
“咳咳!咳咳!”藤星衣左手握拳靠近嘴角,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小蠢,算不算补偿,你看光头激动的表情就知道了啊!你不是说要我搞个让光头毕生难忘的生日会吗?”
“可是藤星衣,光头那个表情是因为……”
啪——啪——啪——啪——
正当春河源和藤星衣争执不休时,屋子里的灯再度熄灭!
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小乖若无其事地坐在费蓝旁边,继续开心地啃着手中的甜甜圈。光头和田鸡却猛吸一口凉气,一直没有停止抖动的身体仿佛踩上了高压电,愈加剧烈地抽搐起来!
客厅楼梯上的拐角处闪烁起一片明亮温暖的烛光,一阵甜美而又温柔的歌声随着烛光的摇曳,悠扬地流淌过来。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阿光!HappyBirthdaytoyou!”
动听的歌声由远及近,只见梁依依双手捧着一个插满蜡烛的蛋糕从楼上翩然而下,立刻掌声四起!
看见梁依依,藤星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勾过春河源的脖子,低声附耳叮嘱。
“小蠢,我们今天去‘小丑的命运挑战屋’找微笑娃娃的事,千万不要让我老妈知道!否则她一定会逼我带她一起再去公园找小丑挑战,当然也少不了你!”
“喝——”听见藤星衣的话,春河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大口凉气,死命点头。
“阿光同学,”说话间,梁依依已经走到了客厅的白色长桌旁,轻轻放下蛋糕,带着暖暖的微笑,望着似乎只剩下一个空壳、魂不守舍的光头,“今天是你16岁的生日哦!在吹熄生日蜡烛之前,先许一个愿吧!”
再一次经历从大惊到大喜的光头和田鸡,傻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彼此交换了一个混乱的眼神,再转头盯住蛋糕上的点点烛光,脸上复杂的表情似乎想笑又想哭!
光头扫过众人诚挚的面孔,然后紧紧闭上早已噙满泪光的双眼,胸膛情难自抑地剧烈起伏着,默默许了个愿!然后,他睁开眼,轻嘟着嘴唇,用力一吹!
4
“呼——”
蛋糕上的16根蜡烛一口气被全部吹灭,客厅里再次掌声雷动!
“光头,你终于16岁了!恭喜了!”
“阿光同学,这是我和星衣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请你收下!”
“甜甜圈……小乖的……礼物……”
“光头,今天老大我没什么准备,这块运动手表你不是一直说喜欢嘛!,今天就送你吧!拿去!”
“阿光同学,阿姨也为你准备了礼物哦!”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温馨的气氛一浪又一浪朝光头涌来,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就像终于吃到火鸡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只能收紧手臂,用力抱住怀里那一大堆生日礼物,脑袋涨得像颗红彤彤的草莓,滚烫的热泪如奔涌的海水从眼眶中决堤而出!
“阿光同学,今天是我们大家特意为你举办的生日会,你对大家说两句自己的感想吧!”梁依依临时充当起生日会的主持人,一只手轻搭在光头的肩膀上,和颜悦色地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光头扁了扁嘴巴,泪流满面地看了一眼梁依依,又转头望向众人,嘴巴艰难地张合了几下,可就是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等等——稀里哗啦——”田鸡被光头激动的情绪感染,脸上泪涕交错,肆意横流。他用力抹了一把,然后沉沉地拍了两下光头的肩膀,“各位,我的这位兄弟……向来不太会说话,还是,让我田鸡……来代替他发表感言吧!”
“嗯,那就请小田同学发言!”
“好!好!”
面对田鸡的“义举”,大家纷纷用力鼓掌,温情脉脉地望向紧闭双眼、早已泣不成声的光头,然后热切的目光又聚焦在激动得满脸通红的田鸡身上。
“今天——是我的好兄弟光头——16年来——过的唯一的一个生日——所以——他很感动——”田鸡用力吸吸鼻子朗声说道,两颗黑色的眼珠更是感动得聚在一起,抱头痛哭。
众人闻言,稍感意外地愣了愣。一阵沉默后,大家又不约而同转过头,伤感而又爱怜地注视着浑身颤抖的光头。
光头涨红脸,仿佛正在沐浴着来自天堂的阳光,头微微后仰,斩钉截铁地哑声应和。
“嗯——”
“也是——”说到这里,田鸡上身剧烈起伏了一下,顿了顿,接着继续晃动着颤音,“也是他16年来——第一次——被吓得尿裤子——”
听到这里,光头泪崩了。犹疑片刻,他决然饱含着慷慨就义的激情,昂扬地一点头!
“嗯——”
死寂……死寂……
田鸡的第二句感言,让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客厅里沉默了三秒钟后,爆发出一阵几欲掀翻屋顶的狂笑!扫过丝毫不留情面、笑得东倒西歪的众人,光头涨着脸,瞪向正捧着肚子笑得打滚的田鸡,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田鸡,你不也被吓得尿裤子了吗?!”
“光头!你怎么能……”
“噗哧!哈哈哈!对不起了,阿光、田鸡同学!阿姨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笑!哈哈哈!”
“你们两个!也太丢我这个老大的脸了吧?!只是随便搞了点气氛而已,有那么恐怖吗?!可恶!靖才中学我堂堂‘虎胆三人组’都快变成‘搞笑三人组’了!”
“尿裤子……羞羞……”
“嘘……小乖,不可以取笑光头哥哥哦……”费蓝尴尬地拉住伸手想要抓蛋糕的小乖,一头冷汗地打着圆场,“各位,今天是阿光同学的生日,我们还是一起举杯,向他表示祝贺吧!”
“小蓝说的是!哈哈……哈哈……”始作俑者藤星衣担心春河源他们顺藤摸瓜,把他这个万恶之源揪出来现场批斗,赶紧顺着费蓝的话大声提议,“各位,让我们为光头干杯吧!”
“等等!”春河源上前一步,身体前倾,将桌上的饮料挑剔地来回扫视了几遍,最后嘴角一撇,不屑地大声嚷嚷,“为什么全都是果汁?这些是女人喝的东西!既然是男子汉,就应该喝酒才对!”
“没、没错……”田鸡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肩膀,连声附和,“我……我也想喝酒,压……压压惊……呵呵呵……”
“呵呵,我知道了,”梁依依一面往厨房里快步走,一面回头笑道,“家里有一瓶不错的葡萄酒,在厨房里,阿姨现在去给你们拿过来吧!”
“等等,阿姨!”田鸡一个箭步挡在梁依依的面前,害羞地挠头傻笑,“这种事情交给我田鸡办就可以了!呵呵呵!”
说完,田鸡转身向厨房走去,不一会便端来三杯酒,分别递给了春河源和光头。
“为了光头的16岁生日——干杯!!”
乒呤哐啷!乒呤哐啷!
众人同时高举起手中盛满液体的玻璃杯,在长桌的上空热烈地碰撞,击撞出一阵欢快的脆响,然后一饮而尽!
“哎——”喝完葡萄酒,春河源抹了一下嘴角,面色扭曲地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玻璃杯,“阿姨,你们家的葡萄酒是不是过期了啊?怎么味道有点怪怪的?”
“过期?”梁依依大惑不解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吧,这是我前两天才买回来的酒呢!”
“呜……”光头也咂巴了几下嘴,“我、我也觉得味道有点怪……好像有点咸又有点酸!”
“咸?……”藤星衣困惑地挑了一下眉毛,拿过了春河源手中的玻璃杯凑近鼻子轻轻一嗅,后脑勺猛地滑落下一滴比乒乓球还要大的冷汗,僵滞地转向田鸡,“你去倒酒的时候,酒的瓶盖是不是没有盖紧?”
“嗯……没错!”田鸡歪着嘴巴想了想,舔了舔舌头,认真地点了点头。
“呵呵……那就是了……一定是酒里面进了空气,所以味道变了……”
“哦——原来是这样!”听完藤星衣的解释,春河源心领神会地抹了把嘴,放心地拍了拍肚子,“虽然这酒的味道有点怪,但是——够劲!哇哈哈哈!”
“可……可能吧……”田鸡迟疑地盯着手中的杯子,喉头因为奇怪的“酒”味不停收缩着。
光头似乎有点明白却又不太明白地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头,看着周围的人傻笑。
“是……是有那么点劲……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看着眼前的“笨蛋三人组”咂着嘴,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藤星衣后脑勺的冷汗如雨直下!
他微一耸肩,唇角隐隐地抽搐了两下,侧身附到梁依依耳边,压低嗓门。
“老妈……明天,我们家要买瓶新酱油了……”
5
吃完生日蛋糕,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了。
正在长桌旁喂小乖吃蛋糕的梁依依,突然兴奋地举手:“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一起来玩杀人游戏吧!大家觉得怎么样?”
“阿姨,有藤星衣在,杀人游戏根本就玩不下去吧?反正最后肯定是他赢!呃——”春河源陷在客厅的沙发里,懒洋洋地摸着吃得滚圆的肚子,最后还打了个又咸又酸的大饱嗝。
“呜……”梁依依不满地撅起嘴,瞟了瞟正盘腿坐在电视机前和光头、田鸡一起玩PS3的藤星衣,“星星,真不知道你变这么聪明干嘛!好没劲哦……”
藤星衣仿若充耳不闻,可右边的眉毛却不自在地抽动了两下。靠着桌子削苹果的费蓝,看了看郁闷的梁依依,又瞅了瞅一脸无奈的藤星衣,赶紧笑着打圆场。
“啊,对了!梁阿姨,不如我们来玩‘百家鬼故事’吧!”
“百家鬼故事?!”
众人眼睛一亮!
眨眼的工夫,大家重新聚拢到长桌的周围。
屋子里的灯全都熄灭了。只有一支缓缓燃烧的白色蜡烛,幽幽地立在长桌中央。风悄然潜入,橙黄色的烛光随之半明半昧,摇晃着一张张忽明忽暗的脸庞。蜡烛燃烧的刺鼻气味笼罩着每个人的呼吸,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地盯着用手电抵住下巴的春河源。
“记住,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就发生在我们学校……”春河源的脸被手电筒映照得像张荧荧的人皮面具,他斜眼环视众人一圈,微张嘴唇,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这个故事,名字叫做《不存在的408寝室》……”
“大家都知道,靖才中学这几年升了重点就不一样了,财大气粗盖不少新楼。学校舍区后面老校区成了一大片荒地,残留了不少废弃了的旧楼,其中有一幢木质的破旧校舍楼。四层楼高的校舍里每层都有八间寝室。因为年久失修,再加上长期没人居住,校舍楼看上去非常残败,阴气很重……
不过这年,因为扩招,学校不得不安排一小部分新生住进旧校舍楼里。新生小丁就是其中的一个,他被分到了旧校舍的203寝室。但奇怪的是,每天下晚自习回寝室,经过旧校舍楼下时,小丁总能看见有个晃悠悠的人影站在四楼最右边408寝室的窗口,向下注视着自己。时间一长,小丁觉得浑身有些发毛。终于,他打定主意,决定去408寝室一探究竟。”
说到这里,桌子中央的烛光忽然猛烈地晃动了两下,几近熄灭。众人顿时摒住呼吸,只敢死死盯住春河源近乎透明的嘴唇,继续一张一合。
“这天晚上,小丁早早地下了晚自习往旧校舍楼走去。果然,窗口的那个人影和往常一样,又站在408寝室的窗口定定地看着自己。小丁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来到了旧校舍楼的四楼,往走廊右边最后的那间寝室走了过去。
咚……咚……咚……咚……
其他同学晚自习都还没有回来,旧校舍楼里一片死寂。
小丁每往前走一步,木头地板就发出一记闷响,仿佛是有人用头骨撞击木板时发出的声音……”
“星衣……我好怕……”
听着春河源发出的闷响,费蓝身体微微一颤,有些手脚发凉,不由自主向藤星衣身边挤!
吃得满嘴奶油,看上去像个白胡子圣诞老公公的小乖,看见费蓝蜷缩在藤星衣身边,扑闪着眼睛想了想,一把扔掉了手中的蛋糕叉。他跳下凳子,跑到对面的藤星衣身旁,学着费蓝的样子,一把抱住藤星衣的腰,脸紧紧贴在藤星衣的身上!
“小乖……也怕……”
“喂……你们两个……”藤星衣就像被两根藤蔓死死缠绕的大树,焦躁地扭动了一下丝毫不能动弹的身体,正想要数落几句,却被坐在旁边的梁依依用手指戳了一下太阳穴。
“星星,你安静一点啦!小春,后来怎么样了?快说快说!”
“慢慢的……”春河源目光充满嫉妒地瞪了藤星衣一眼,继续往下讲:
“小丁走到四楼右边最后一间寝室门口前。门没关,里面亮着灯。
小丁推门进去,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小丁想,难道刚才那个人已经走掉了?当他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却听见寝室里响起了一声翻书声。小丁再回头仔细看了看,发现左边靠窗的挂着蚊帐的下铺里,隐约有个人影。
小丁敲了敲门,壮起胆子朝那个下铺走了过去,轻声地跟蚊帐里的人打招呼:‘同学……’
听见小丁的声音,坐在蚊帐里的人礼貌地回答:‘你有什么事吗?’
确定有人坐在里面,小丁长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问:‘同学,请问一下,刚才是有人站在窗口看我吗?’
‘没有啊,一直只有我在。’
‘那……你知道是谁吗?’小丁越来越困惑了,‘每天晚自习回寝室的时候,我总是看见有人从408寝室的窗口向下看着我。’
‘408?’蚊帐里的人惊讶地说,‘同学,你是不是弄错了?4楼根本就没有408寝室啊,这里是407寝室,你进门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吗?’
听到这里,小丁感觉头皮一阵发麻,紧张地辩解:‘可是我明明看见四楼有八扇窗户啊……’
‘哦,那是因为408寝室以前确实存在过。不过有一次,一个住在408寝室的很用功的学生,晚上点蜡烛看书时不小心烧着了被子,结果引起了一场大火,那个学生当场被活活烧死。火灾后,凡是住在408寝室的同学都向学校反映说晚上会听见恐怖的尖叫声,大家却怎么也找不到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后来,再也没人敢住在408寝室了。学校也觉得这间寝室有点诡异,便在走廊上砌了一道墙,把408寝室完全封在了墙的后面。’说到这里,蚊帐里的人抬手敲了敲他旁边的那堵墙,‘咯,408寝室现在就在这堵墙后面。’
听到这里,小丁浑身都冒起了冷汗,但还是强作镇定干笑了几声:‘同学,你的胆子真的很大呢,居然敢一个人呆在寝室里,而且只跟408寝室隔了一堵墙。’
‘呵呵呵……’蚊帐里的人轻轻地笑了起来,‘我不是一个人啊……’
小丁困惑地问:‘那还有谁?’
这时,一只手从蚊帐里伸了出来,轻轻地把蚊帐撩开了一条缝,伴随着一股烧焦的恶臭,一张被烧得满是黑痂的脸缓缓从蚊帐里探了出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小丁,干枯的嘴角咧开一个骇人的阴笑:
‘不是还有你吗……’”
6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星衣……怕怕……”
春河源话音刚落,客厅里瞬时爆发出一阵骇人的惊叫!
费蓝蜷缩着紧扣藤星衣的右手臂,整个人几乎要嵌到他的身体里,紧闭眼睛放声大喊!小乖则一个劲儿地把脑袋往藤星衣的外套里钻,而坐在春河源旁边的光头和田鸡,此时就像两个已经七零八落的机器人,只要稍微动弹,就会散成一地,只剩牙齿不停发出一阵“嗑嗑哒哒”的声响!
“嘿嘿……”看见周围一圈无限惊恐的脸,春河源超级有成就感地关上了手电筒,得意地咧嘴大笑。
“哦呵呵呵!”只有梁依依托着下巴,一副深陷入回忆不可自拔的表情,遗憾地嗟叹,“我以前念高中的时候居然没有住在那个校舍里,真是太可惜了呢!”
“喂喂……你们不要想太多啦……”藤星衣用唯一自由的左手在空中挥了挥,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大家,“旧校舍的408寝室我去调查过了,那间寝室其实是被改建成了一个厕所,至于那个叫小丁的同学看见的奇怪人影,我想大概是有人站在厕所里尿尿吧……所以说呢,小蓝、小乖,你们没什么好害怕的啦!还有老妈,拜托你不要这么兴奋好不好,你这个样子很可怕耶……”
“咦?厕所?”
听见藤星衣的解释,费蓝还有田鸡、光头脸上惊恐的表情凝固了!梁依依失望地长长泄了口气。
“什么嘛……原来是这么回事,很扫兴呢……”
“喂!藤星衣!”春河源憋得满脸通红,气急败坏地直咬牙,“你怎么把真相都说出来?!可恶,难得我说了一个这么精彩的故事,全都被你这个家伙给破坏了!哼!”
“好了好了,来抽签吧,看看第二个讲故事的人是谁。”梁依依兴致勃勃地摆摆手,赶紧收起众人面前七零八落的牙签,握在手中,放在桌子中间。
“是……是我……”
昏暗的烛光后,一个干柴似的人影缓缓伸出被拉得极长的两根手指,指尖正紧捏着半截牙签。他的面色有些惨白,下巴低颔着。两只紧贴着鼻梁的眼珠,在发红的眼眶中幽幽晃动了几下,最后迷茫地盯住了坐在他对面的藤星衣、费蓝以及梁依依!
“啊——好可怕!”费蓝瞧见田鸡的模样,吓得往藤星衣怀里一躲,“田鸡同学还没有讲鬼故事,就已经很吓人了!”
“光、光头,还、还有酒吗?……”田鸡咬着牙,转过身盯着光头。光头战战兢兢地把面前的半空杯子递给田鸡,田鸡接过来一仰头,让里面最后几滴残留的“葡萄酒”瑟缩着滑进了嘴里。
“唉——酒壮英雄胆!”田鸡意犹未尽地咂巴了一下嘴巴,“老……老大,你放心!这一次,我……我一定说一个超级恐怖的故事,为……为老大你报仇……”
田鸡放下牙签,扭曲着脸,抓起桌上的手电筒,打开,学着春河源刚才的样子,自下而上照着自己干瘦的脸。
“各位,我故事里这幢‘被禁忌的第四层生物实验楼’,就在我们学校后山靠近‘萤火虫之墓’的地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流传起一个传说,说是废弃的实验楼的四楼是禁忌之地,绝对不可以上去。至于关于这个说法的原因,学校里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得上来……有一天,有三位学长因为都想在圣诞节那天约校花出去玩,起了争执,最后他们打赌,谁能在废弃的生物实验楼里单独过夜,并最后一个从实验楼里出来,谁就有资格跟校花共渡一个浪漫的圣诞节。当天晚上,三人如约,每人拎着一盏煤油灯,带着一包饼干和一瓶矿泉水,在废弃的实验楼前面集合了……”
说到这里,田鸡的声音有些发哑,他把脸凑到了蜡烛前面,扫视了一圈桌子周围神情紧张的众人。
“那天晚上乌云密布……再加上实验楼以及实验楼周围都没有灯光,整个被藤蔓缠绕、杂草丛生的实验楼看上去就像一张扭曲的脸,阴森森的,可怕极了!三位学长抽签后,一位学长抽签驻守在一楼,另外两人则拎着煤油灯一左一右地朝两边的走廊走去,分别沿着走道尽头的两个楼梯去往二、三楼。留在一楼的学长暗自庆幸自己留在了离大门最近的一楼,他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走进了靠门右边第一间。房间布满了藤蔓,四下里没有一丁点光。学长环顾一周,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间后面,清理出一张残旧的桌子还有一张椅子坐下。他把煤油灯、饼干和矿泉水都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哆嗦着从裤袋里抽出一本书,决定看书来打发时间。心想,只要捱到天亮,就不会害怕了。可正当他看了一会书,桌上的煤油灯突然熄灭了!这位学长顿时浑身发凉,煤油灯外明明有玻璃罩子,怎么可能被风吹灭?!他害怕地看了看黑洞洞的房间,想逃跑,却又觉得不太甘心,最终决定上楼找另外的两个人借打火机。可是当他摸黑走到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中央,却突然停下了。他想了想,轻声自言自语:‘打火机究竟在谁手上呢……对了,是二楼的那个家伙拿了,在左边,呵呵呵呵……’就在这时,这位学长身后突然传出一个低沉阴森的声音:‘错了……在右边……’学长一怔,惊恐地转回头,居然看见一个白森森的骷髅正站在自己背后!学长吓得面无血色,一边大喊‘有鬼’,一边把手中的煤油灯往身后一扔,惊慌失措地逃出了实验楼,再也没有回头……”
田鸡说着,下意识地想要猛灌一口“葡萄酒”壮胆。结果,看到空空如也的杯子,他只能讪讪地打了个惊嗝,嘴里呛出又咸又酸的味道,继续声音颤抖着说。
“听见一楼学长的惨叫,二楼一个房间里,正坐在地上玩PSP的学长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房间的门口,没有什么异样,便不以为然地笑着说:‘这就逃跑了,真胆小。’说完,低下头,继续玩手中的PSP。他随身带来的煤油灯、饼干和矿泉水都摆放在他周围的空地上,而在他的周围,整个房间里长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这位学长玩了一阵子,突然觉得口有些渴,就伸手摸向矿泉水瓶子,可是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奇怪,明明就放在旁边的!这时,他身后‘哐啷哐啷’,响起一个塑料瓶在地上滚动的的声音。他困惑地转过头,发现矿泉水瓶子从阴影处一直滚到他脚边,瓶子竟然空了。他有些惊惶地转身向后看去,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生长着一株足足有半人高的植物,植物枝头硕大的花蕾像没有伸展的荷叶蜷曲在一起。突然,花蕾缓缓地转了过来,慢慢绽放,一张灰暗的人脸居然皱巴巴地长在花朵中央!人脸凶恶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这他,嘴里流着黏糊糊的唾液,勾起嘴角僵硬地笑着‘我好渴……还有吗?……’‘啊——’学长惊恐地尖叫着,扔掉了手中的PSP,屁滚尿流地冲出了房间,逃出了实验楼……”
7
“接连听见了两声惊叫,正坐在实验楼禁忌的第四层,裹着被子准备睡觉的最后一位学长,睁开了眼睛。本来,按照抽签,他应该驻守在第三层。可是当他走到第三层时,发现里面全都是各种奇怪的虫子,实在是没有办法待。所以,他心一横,干脆闯到了第四层,可当他拎着煤油灯到第四层楼时,发现整层楼只有位于楼梯左边的一个大大的房间,房间的地面上铺展着一片整齐的草坪,草坪的中央摆放着一套桌椅,其他的桌椅全都被堆到了房间的四周。学长拎着煤油灯走到草坪中央的桌椅前面,发现桌椅很干净,似乎经常有人使用。他很开心地坐在凳子上,打算一觉睡到大天亮。反正只要睡着了,周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觉得害怕了。可是他刚闭上眼睛没有多久,突然从黑乎乎的门外传来了一阵空洞的脚步声。学长又惊又怕,赶紧拎起煤油灯朝门口照了照,却发现房间的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校服的男生,因为光线太昏暗,那个男生的脸有点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学长有些害怕地问:‘你是什么人?’站在门口的男生似乎也没想到这里有人,惊讶地说:‘啊,我是来这里温书的,学校最近有考试,可是寝室每天10点半就要熄灯了,我看这里挺安静,也没有人打扰,所以就经常这个时候来这里温习。不过既然今天这里已经有人了,我就先回去吧。’男生说完,转身要走,却被房间里的学长叫住了:‘等等,既然来了,你就在这里温习吧,我在旁边睡就好了。’‘好的,那就谢谢了。’男生说着,走进了房间里。学长拎着煤油灯,在草地上躺下,心里暗自庆幸,这个人是自己突然跑过来的,不算破坏了规矩。而且有人在这里陪自己,也会比较有安全感。学长想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突然感觉眼皮沉沉的非常疲倦,便很快躺在草地上睡着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夜晚似乎特别漫长,学长觉得自己似乎被困在一个漫长梦魇,明明感觉没有睡着,可就是醒不过来,而且手脚就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学长实在太害怕,想要大叫求救,可是张开嘴巴却发现完全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就在学长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的时候,突然,头顶的上方出现了一条缝隙,一道刺眼的光线照射在他的额头上,接着光线随着缝隙一起扩大,照射到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下巴……然后只听见‘哗啦’一声,他的整个身体都曝露在强烈的光线下了!学长挣扎着睁开了被强光刺得生疼的眼睛,发现有十几张表情惊恐的脸在他的上方围成了一圈,个个正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学长惊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唰’地一下坐了起来,围在他上面的那一圈脸吓得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开了!学长困惑地站了起来,发现自己正在废弃的生物实验楼后面一片荒草从里,可当他低下头往身下一看,脸色顿时变得惨绿!因为他看见,自己刚才躺着的地方居然是一个被埋在土坑里的破旧的棺材!而在棺材里,整整齐齐地铺着一套深蓝色校服,跟昨晚那个男生穿的,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田鸡突然顿住,空气里只剩下一阵抽气声。他突然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拼命咽了一口唾沫,继续往下说:
“后来,这位学长才知道,老教授发疯放火烧掉实验楼的那一天,校方不希望被外界知道烧死了一个学生,便把那个学生的尸体装进棺材里,埋在了实验楼的后面。可是10年以后,学校里要在那里修建新楼,结果挖出了那口棺材,而且打开棺材后,居然看见了睡在四楼的那位学长……而那套校服,正是学校十年前的老校服……”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这里,费蓝死死抱住藤星衣胳膊的手指一阵收紧,又是不受控制地一阵尖叫!被费蓝的尖叫声一惊,本来神经就绷得比弓弦还紧的田鸡,吓得把手中的杯子往身后一扔,太阳穴青筋暴起,也跟着费蓝一起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
“田鸡,你在这里鬼叫什么啊?!”春河源用力叩了一下田鸡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梁依依撅着嘴,双眼闪亮亮地托着腮帮,感叹地长长吁了一口气。
“说起来,我以前还因为试验没做好在那个实验楼里挨过老师骂呢!现在那里已经变成这么刺激的地方了吗?……我还真是没赶上好时候呢……”
“老妈……”藤星衣无奈地看了梁依依一眼,可当他看见抱着自己的胳膊仍瑟瑟发抖的费蓝,声音立刻又变得温柔,“小蓝,你不用这么害怕啦,其实打赌的那三个学长我知道是谁啦……他们就是学生会的宁喜善、成东健还有刘俊基,至于那个校花……呵呵呵呵……其实就是孟青霓学姐!虽然我不知道他们那天晚上是不是真的遇到了这些怪事,不过,他们几个现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吗?所以,不用担心。”
“原来是他们?……”费蓝害怕得两眼泪光涟涟,孱弱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藤星衣。
看见费蓝楚楚动人的表情,藤星衣的心不由在胸膛里猛烈一跳,脸颊上如同贴了两片暖宝宝,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团腾腾的红晕。
“呼……呼……呼……呼……”这时,从藤星衣的大腿上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藤星衣和费蓝惊讶地低下头,这才发现刚才一直紧紧抱住藤星衣的小乖,不知何时已经趴在藤星衣的腿上进入了梦乡!在他的嘴角上还粘着一小团蛋糕上的白色奶油!
“藤星衣,你到底是在跟我们一起玩游戏,还是在这里砸场子啊?!”费蓝和走过来的梁依依忙不迭地把小乖从藤星衣的身上抱走。春河源非常不爽地撇起嘴,瞪着对面被小乖蹭得浑身奶油、手忙脚乱的藤星衣,“学校里流传的最恐怖的两个故事都被你揭穿了!有本事你讲一个比这两个更恐怖的鬼故事来听听!”
“还……还有更恐怖的故事?……”光头顿时惊恐得面如死灰,虎背熊腰的身躯缩成一团,绝望地瞪着春河源和藤星衣。
“这样啊……”听见春河源的挑衅,藤星衣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嘴角一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好吧!我就给大家说一个《生日会上的恐怖电话铃》的故事!”
“什……什么……生……生日会……”
“好啊好啊!星星,快说快说!妈妈想听!”
“星衣,别说得太恐怖,我好怕……”
“少废话啦!要说就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多恐怖的故事!”
“嗑嗑哒哒……嗑嗑哒哒……”
听见藤星衣的话,光头吓得几欲从凳子上跌落,可是其他人激动的声音却迅速地湮没了他不堪一击的抗议!
藤星衣拿起桌上的手电筒,从下往上地照着自己的脸,开始讲第三个故事。
“靖才中学有一个特困生叫小光……”
听到这里,光头的肩膀猛地一缩,身体如被惊雷劈中,眼里的光芒骤然熄灭!
费蓝轻轻捂着嘴巴,压低声音惊呼:
“咦?跟阿光同学一样的名字耶……”
“嘘——小蓝,别说话,听星星讲下去……”
梁依依伸出手指比在嘴唇上打了个噤声,客厅再度陷入一片寂静。烛油已经淋淋沥沥地铺了一桌,像是一张浮在桌上的惨白人脸,说不出的诡异。
8
“小光因为孤僻,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称得上朋友的,就是一个叫小西的同班女生,偶尔跟他说上几句话。小西是班上的文艺委员,活泼漂亮,所以在小西面前,小光总感到非常自卑。这一天,也是小光16岁的生日,傍晚的时候他鼓起勇气给小西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这个消息。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收到小西的回信,他独自坐在周末空荡荡的寝室里,想到又要渡过一个寂寞的生日,伤心和失落沉重地笼罩着他。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竟然收到了一条小西的回复:‘小光,我在秘密基地等你。速来。’看见这条短信,小光又喜又惊。想到今晚或许会渡过16年来最快乐的生日,他兴奋地抓起手机冲出寝室,朝约定的地点跑去。
那天晚上,就像今天一样,刚下过一场大雨。天空被一张密不透风的黑幕遮蔽,竟然没有一丝光,一路上树影摇曳,让人不由心悸……“
藤星衣话音刚落,窗外的树桠倏地拍打在玻璃门上,所有人猛然回头,顺着光秃的树枝再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谁也没胆开口。房间里只回荡着藤星衣低沉的声音。
“小光的秘密基地就在学校体育馆一个废旧仓库的地下室里。不知道是天气还是其他原因,此时的废旧仓库里阴森森的,光线似乎比平时更加昏暗了,散发出一种废弃已久的森然气息。不过想起小西还在地下室里,小光鼓起了勇气,沿着仓库角落里狭长的楼梯慢慢往下走,直到尽头的木门前。
小光麻着胆子推开门,门吱呀一声摇晃着开了——
里面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
说不出原因,小光却觉得自己像只掉进笼子的猎物,被很多诡异的目光,恶狠狠地瞪视着。
突然,地下室里传来拉炮的声响和一片欢腾的祝福声,房间里顿时灯火通明。四下涌出一群高年级的学长和学姐,三男三女总共六个,开心地围着他。不过,并没有看见小西。学长和学姐们看见惊讶地愣在地下室门口的小光,纷纷热情地拉他过去,一起围坐在一张堆满零食的方桌旁。
其中一位学长向小光解释:‘小光同学,我们都是学校特援会的成员,知道你今天过生日,所以特地过来帮你庆祝。’
旁边的一位学姐开心地说:‘是呢,其实平时我们偶尔也会来这里玩,没想到除了我们,还会有别的人到这里来玩!小光同学,快点过来坐下吧!’
‘对啊对啊!快点过来吧!’
一直被周围人冷落和歧视的小光被这份热情感动得满脸通红,激动地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来,一边吃桌上的零食,一边听他们说着学校的趣事,一时间,把小西的事情完全抛诸脑后。
铃铃铃——铃铃铃——
就在这时,地下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小光吓了一跳,朝身后看了过去,发现在地下室角落里的一大堆杂物上,一部黑色的古旧电话机正清脆地响着!那部电话以前就在那里,不过他来地下室这么多次,电话从来没有响过。
谈话被电话铃声打断,一个学长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说:‘小光今天是你生日,这应该是找你的电话,你去接吧。’
虽然小光觉得不太可能,却还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电话的旁边,拿起积着厚厚灰尘的冰冷话筒,喂了两声,却只听见电话里传来一阵‘滋滋滋’嘈杂的电流声,没有人说话,突然,电话‘咔擦’一声被挂断了。小光困惑地皱起眉头,转过头说:‘没人说话,可能是有人打错了。’学长和学姐们便招呼着小光回到桌子旁边。
可是小光刚扭过头去,电话铃又‘铃铃铃’地响起来了。
小光郁闷地转过身,再一次抓起了电话筒,刚想对打电话的人抱怨两句时,电话里突然传来一个惊慌的声音:‘救命……救命……救救我……’听见这个声音,小光一愣,正要追问怎么回事时,电话又一次被挂断了。小光放下电话,神情变得紧张起来,因为刚才电话里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的小西!
小光紧张地站在电话边,以致于身后的学长叫了他几次,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铃铃铃铃——
电话再次不依不饶地响起。
这次,小光不等电话响第二声,便一把抓起电话,焦急地问:‘喂喂?是小西吗?小西,你怎么了?你在哪里?’一阵电流交错的杂音过后,小西的声音颤栗地在小光的耳边响起。
‘救救我……我在这里……’
听见小西的声音,小光猛地一愣,浑身的血液陡然变得冰凉!因为他刚才听见的声音,并不是从电话里传来的,而是就在他的身后!
小光惊讶地放下话筒,低下头时,看见有一条暗红色的黏稠液体,正慢慢地向他脚边流了过来。地下室里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昏暗阴霾。他倒吸一口气,顺液体流过来的方向看去——
红色的液体正是从桌子上流淌下来。围坐在旁边的学长和学姐们浑然不觉,仍旧谈笑风生。昏暗的灯光下,正弯着腰,埋头吃着什么,不时地发出一阵咀嚼的‘沙沙’声和兴奋的谈笑声……小光不自主地缩了缩身子,脚却不小心在身后的杂物堆上碰了一下,发出‘咔嚓’的脆响。顿时,学长和学姐们动作停住了,慢慢地,慢慢地朝小光转过了去……
原本友善可亲的学姐和学长们,一瞬间竟然全都脸色乌青!咧着嘴鲜血淋漓,还有血滴不断从齿缝中落在长桌上,零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漓漓的鲜血正从那一团东西里不断涌出。
滴答——滴答——
一颗头发蓬乱的头颅倒悬在桌沿,用眼白死死盯着小丁,突然,肉团中的一条缝隙微微张合,传来气若游丝的呼声——‘救救我……救救我……’”
9
死寂……死寂……
最后一句话仿佛凝固在了空气里,久久无法散去。众人脸色煞白,瞳孔惊张,僵坐在座位上,一动都不敢动。只有毫无血色的嘴唇,嗑嗑哆嗦着,断断续续传出牙帮撞击的干涸声。
“嘻嘻……”看见噤若寒蝉的众人,藤星衣得意咧嘴一笑,正欲发表两句调侃之词,嘲笑这群“胆小鬼”,突然!
铛!铛!铛!铛……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伴随着客厅的二十二声钟响,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仿若深夜疾速穿行墓地的阴风,肆无忌惮地在客厅里荡开……
藤星衣的身躯恍若触电般,周身一怵!
啪嗒!
手电筒从他僵冷的手中,跌落回桌面,就势“咕噜咕噜”地滚了一圈,映照出一圈颤抖的惨白下颚。
这一刻,厅里的空气都禁不住瑟瑟发抖,引得桌上的烛光如狂欢起舞的魔鬼,诡异地摇摆着腰肢。还没有从故事中回过神来的众人,差点连呼吸都要遗忘了。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电话铃仍在不依不饶地回荡着,客厅里幽幽滑过一道孱弱的颤抖声。
“光、光头……今、今天……不是你、你的生日吗?……”田鸡突然脸色一凛,话音戛然而止。
光头闻言,下巴也像含着滚烫的烛油一般,不住抽搐。他转过头朝众人万分凄凉地看了一眼,六神无主地伸出手指着自己表情扭曲的脸。
“我?……我……”
“……”
没有人回答。
“啪!”
光头身体一歪,从凳子上滚落下来,嘴巴抿成了一条波浪线,哭丧着脸在一圈充满鼓励和期许的目光中,认命地朝电话机爬去。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当光头爬到电话机旁边,伸出手碰了一下冰冷的电话筒,突然,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手指顺势摁下了电话的免提键!
“嗞滋——嗞嚓——嗞滋嚓嚓——滴——滴——滴——滴——”
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像电流交错般的嘈杂声,很快,电话那一头便把电话挂断了。
光头再次摁了一下免提键,挂断电话,心有余悸地地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
“估计……估计是谁打错了……呵呵呵呵……”话音刚落,光头眼底一黑,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被灌满了冷风,“这……这句台词好像有点耳熟啊……”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就在这时,电话铃再一次响起。正惊恐地朝众人投去忐忑目光的光头,胸口剧烈地一阵起伏。他猛抽了一口凉气,一步一颤地慢慢朝电话挪去,伸出颤悠悠的手,轻轻摁下了免提键……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滴——滴——滴——滴——”
电话里响起一个女生虚弱的呼救声。
颤抖的空气瞬间凝结。
整个房间都回荡着机械的电话忙音,光头的右手像定格一般,依旧硬邦邦地搭在电话的免提键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整个人一矮,轰然倒地!只见他目光涣散,直愣愣地瞪着漆黑的天花板。
身下,缓缓蔓延出一滩黄渍,正冒着腾腾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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