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离新天地不远的淮海路上,宫洺正站在落地窗前。他把额头贴在窗户玻璃上发呆。
周围的人都下班了,唯独他和Kitty还在公司。
敲门声打断了他。
他回过头,看见面色凝重的Kitty站在他的面前。
他很少看见Kitty这么紧张的样子,他走过去,低下头问她:“怎么了?”
Kitty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显得镇定和专业,因为宫洺的习惯是就算是火警,你也要镇定地提醒他。
Kitty拿出一份文件,说:“这个是我无意中从公司内部网络里找到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宫洺接过来,他低下头看了几页。迅速地抬起头来,抓着Kitty的肩膀,声音里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恐惧:“这个文件是……真的?”
Kitty闭上眼睛,点点头,她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像是快要站不稳了。
宫洺退了几步,坐下来。接着他拿起了电话,响了几声,电话接起来,他说:“我是宫洺。你现在来我公司,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这么晚了,看什么?”对方懒洋洋的声音。
“你过来了我告诉你,如果这个是真的,爸妈都完蛋了。”
“谁爸妈?”
“我爸爸,和你妈妈。他们下半辈子,都完蛋了……”宫洺的声音轻微地发着抖。
“你在公司不要走。我马上过去。”电话那边,崇光迅速翻身起床,随便穿了双鞋子就冲下了楼。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都几乎已经要睡着了,虽然我知道才晚上9点。
我接起来,顾里的声音像是三天没吃饭一样虚弱,我调侃她:“你不至于吧?逛个街搞得像被殴打了一样。”她根本没有听我在说什么,或者说,她现在的智商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隔着电话,我也能听见她慌张而又恐惧的声音,语无伦次地说:“林萧!你到新天地找我!快点来……你快点来新天地找我……来新天地……”
“我都睡了……”
“你快点过来!!”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觉得顾里在电话那边哭——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也有点紧张了起来,于是我一边从被子里爬起来,一边夹着电话说:“好,那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去。你不要动哦。”
我衣服也没换,穿着睡衣,穿了双拖鞋,下楼打车。出门的时候我妈还一个劲问我这么晚了去哪儿,我头也没回地说去找顾里,然后就冲下楼去了。
一路上,顾里平均五分钟就给我打一个电话问我到了没有,说实话,我被这么反常的顾里搞得毛骨悚然。我内心漫延出一些恐惧,像是冰冷而黏稠的液体渗透进我的心脏……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向如同冰川一样的顾里如此惊慌。我问Neil和她在一起吗,她说在,这让我稍微安了点心。
到达新天地的时候,我迅速在路边的星巴克买了一杯咖啡,我要把睡意赶走,免得等一下面对着惊慌失措的顾里打出呵欠来——日后我一定会被她追杀的,我太了解她了。
我拿着纸杯外卖咖啡朝I.T店那边跑,一路上的外国人和锦衣夜行的浓妆女人,都纷纷打量着我这个穿着睡衣和拖鞋的女人——没有被警察带走,真是我的运气。
我在大屏幕下面找到顾里和Neil,他们两个看上去糟透了。
我可以理解顾里看上去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看见蹲在一边的Neil也脸色发白,没有血色,心里就一下子慌了。
我说话也跟着哆嗦,我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近顾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敢走近她——可能是她披散着头发、抱着肩膀哆嗦的样子吓到我了。
坐在台阶上的顾里抬起头看向我,她的脸色像死人一样白,嘴唇也一点血色也没有。她站起来,抓着我的手,几次想要说话,都没有说出来。
我被她搞得快窒息了,一种像是冰刀一样的恐惧插进我的心脏里。我抓着她的手,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告诉我,你告诉我,顾里。”
“她还活着……”顾里哆嗦着嘴唇,“那个女人还活着,她和简溪在一起……”
我看着面前陷入巨大恐惧的顾里,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我抬起头看Neil,他发抖地站在边上,肩膀收紧,双眼里都是恐惧。
我脑子里匆忙闪现过一些画面——我知道一定是一件我们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有什么事情会让我和顾里还有Neil三个人都那么恐惧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突然的,像是一道闪电一样,我被击中了。
心脏上像是瞬间破土而出一棵疯狂生长的巨大食人花,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就用它肥硕的枝叶遮盖了所有的光线,巨大的黑暗里,无数带刺的藤蔓缠绕攫紧我的喉咙……
我僵硬地转动着脖子,听见咔嚓的声音,整个头皮和后背都在发麻,像是身后有一个鬼魂在扑向我。我望向顾里,我知道此刻我的脸色和她一样死白,Neil也是一样。
——那是唯一发生在我们三个人身上的秘密,我们死守着谁都没说,连和我最亲近的南湘,都没有告诉过。这么多年以来,我们像是埋葬尸体一样掘地三丈,把这个秘密埋进记忆里。
而现在,它破土而出了,张开巨大的食人花盘血淋淋地对着我和顾里。
我站不稳,手上的咖啡翻倒下来,淋在我和顾里的裙子上,我们彼此失去魂魄般对望着,没有反应,一动不动。
顾里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像要掐进我的血肉里。她的声音听起来像鬼在哭:
“高中时,我们把她逼得跳楼自杀的那个女的……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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