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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第五章

  我学着在梦中流浪,

  流浪过一个又一个的地方。

  身边总是跟着一只刚走路的幼狼,

  它会冲我撒娇的嗥叫,

  却引来猎人的枪声。

  我的身体沾满它腥鲜的血,

  它在我身下残喘,

  我却,不能拯救。

  梦里,我带着悲伤漂洋过海。

  醒来,床上,我寸步未离。

  1、我被吓一大跳,结果他说,脱,你想得美。没门。

  我掀起沙发靠垫就扔他,打着他的那一刻,我想到他头上给武拉拉用门撞的那个伤口,不知道还会不会疼。就像我们曾有过的这样那样的伤口,时间久了,不知道还会不会疼?

  雅索说,脱,你不可以这么凶。

  我问,为什么?

  他笑,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

  我一听他竟然敢学我,没等他说完,连自己也给扔出去了。我一边用靠垫击打他一边嚷嚷,那气势跟当年的红小兵一样,我就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怎么样了?这是你的荣幸。你有没有良心啊,那天是谁在台东给你买了一只菠萝吃?又是谁给你在庙会上买了只棉花糖?又是谁给你买了一个泥老虎玩……说完这三样我实在点数不出其它事情来了,只好偃旗息鼓了。

  想想,要他这么大的一个人在街上吃东西,不如一刀杀了他算了。那两次我就是硬逼着他满脸通红的在街上跟我一样没出息的吃了菠萝也吃了棉花糖。弄得他死活再不敢跟我上街了。

  他倒在沙发上说,脱,我怎么会认识了你啊,交友不慎!

  我把手机掏出来,扔在沙发上,冲他媚笑,我说,你忘了,我还帮你免费做了两个广告了?我洗澡去了,下午要找丁丁呢,你什么时候去北京啊?早去晚回,啊。

  他说,早去晚回?真没良心。我现在要睡觉,不和你说话了!

  等我出来的时候,他拿着我的手机在沙发上发呆,一脸难过。一见我,他就说,脱,我抱歉。

  我说,怎么啦?

  他说我刚才睡迷糊了,就接了你的电话。

  我一惊,我妈?

  他摇头说不是。我的心就放下了,那谁啊?

  他说,那人自称是你爸,不过号码显示陌生人。

  我一听,心又跳起来了,一把捞过手机,一看号码,脸立刻跟被一窝马蜂蛰了似的。

  我说,你没乱说话吧。

  他说,没啊没啊,哪能乱说?

  我狐疑的看着他。

  他就再三的解释,说,真没说什么,脱。就是那人……呃,自称是你爸的人,问你在做什么?我说你在洗澡。他又问我们一起都干了什么。我说没什么啊,就逛逛街,吃吃饭,听听音乐,睡睡觉了。

  他这么一说,我真想一手机扔死他算了。我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假傻还是真笨。

  我突然想起安泽第一次去丁丁家,买了一大束花,丁丁他爸一看未来的女婿一表人材,听说家世背景也不错,心里非常高兴,接过花的时候,笑得跟西天弥勒似的。等去插花回来,脸却变成了铁观音。气咻咻的说,就是你们年轻人,也不能这么跨世纪啊?弄得安泽跟被乌贼喷了一脸墨,寻不到北了。回家路过花店一看海报,买花送秘密礼物,进去一问那老板,什么秘密礼物,那店主一脸微笑,拿给他,一看是——一杜蕾丝。你说丁丁他爸看到这东西,脸能不长吗?都能排开马队了。安泽也太明目张胆了,亏现在当官的没什么惊堂木,要不安泽还不被他一板拍死。

  雅索看我一脸沉思的模样,说,脱,你在想什么?

  我冲他晃晃手机,说,我想扔死你。

  他一听,转屁股上楼了,跟溜轻烟似的,谁说人高大就不轻盈了?

  我想我得跟丁丁求救啊,说不定什么灭顶之灾来了,还没等我按键,她的电话就冲进来了,我一接,她就开始叫,噼里啪啦的,跟屁股坐在火盆上似的,叶小脱,要死人啦。

  我现在跟我们家楼上老太太一个毛病,一听什么死啊死啊的就容易撑不住,我说,丁丁,你急什么,慢慢讲。

  讲什么讲,快了COCO鸡,捉奸呀。说完就扣电话。

  一听COCO鸡我就兴奋,那地方就是个韩国炸鸡店,我一直想进去,都没那勇气。我最怕这种一条鸡腿就啃尽百数元的地方了,那跟啃自己的腿的疼法没什么区别。

  想完这些,我才想什么叫“捉奸”啊?我爸吗?一想到这儿,我的脖子都粗了,眼睛开始冒火,我冲楼上吼,雅索,开车去。

  雅索这次很听话,可能做了亏心事了,也没问我怎么回儿事就风风火火的驮着我直奔CoCo鸡。我在车上拨弄着手机,架式跟舞弄着大斧似的。

  车一停,我就跟一女张飞似的冲进门,雅索在后面,跟一小太监似的。一进门,我就四处找我爸,然后听到哭泣声,我一看傻眼了,那不是唐梅吗?丁丁和安泽在她身后,她对面一男一女,背对着我,看样子是简庭之和另一女的。

  丁丁一见我,刚要热情漾溢,一见雅索,脸又不知做何形状,最后冲我大挥手,跟捕鱼的撒撒大网似的。

  我走上前去,雅索紧跟着我,我们站在唐梅身后,跟四大金刚一样。我连看那对男女都没看,就问,我爸呢?

  丁丁捏了一把我的屁股,还你爸呢?今天主角是这对,奸夫□。

  我说,你就不能说的好听一点。

  丁丁说,你是来听我说好听的话,还是来安慰唐梅啊?

  我就安慰唐梅,我说,唐梅,别难过了。

  话一出口,丁丁就直冲我翻白眼。

  我无奈的看看丁丁。可我真不会安慰人。

  2、简庭之一看我们人多势众,就说,唐梅,我们真的不适合,我跟婉君是真心相爱的,我们都热爱文学,有火热的心,有一样的追求和见地。我们相爱了四年了啊。

  你听着台词,跟放久了的馒头似的,又酸又馊。

  我一听,敢情唐梅样了他三年多,他还用钱养别人啊。再一看那婉君,清清瘦瘦的,真跟一文化人似的。

  丁丁在一边冷哼,婉君?还雪珂呢。

  唐梅抹了抹眼泪,指指我,说简庭之,你看叶小脱,她也一小文人,该高兴的时候还不是裂着嘴巴笑得跟一蛤蟆似的?

  我一听,想我得罪谁了?挨这样的批判,而且还是当着雅索的面。

  简庭之皱了皱眉头,说,那没用,再怎么说,你不过是一卖鸭脖子的。你欺骗了我。

  唐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我卖鸭脖子还不是为了养你?你今天跟我说欺骗?你……你的意思是我俗气?

  简庭之低声的嘟哝了一句,我又没让你养我。

  一直在一边缄默的婉君也突然开口了,一字一顿的,你也别逼他啊,你逼他也没有用啊。

  唐梅狠狠的把眼泪忍住,说,你走吧,我成全你。

  简庭之点点头,说,那好,唐梅,对不起啊。说完,拉着婉君就走,那一刻,店里正播放着一首歌,邓丽君的,《甜蜜蜜》。

  我不忍心看唐梅泪水栏杆的样子,手紧紧地握着雅索胳膊。雅索轻轻抚摸着我的发。突然那对诗人夫妇有转身回来。

  简庭之冲唐梅笑,说,你千万别恨我……顿了半天,才说出最重要的话,我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你千万别对着别人胡说啊……

  没等他说完,唐梅伸手把一可乐给泼了他脸上。

  简庭之想都没想,反手给了她一耳光,要说诗人就是有骨气。

  还没等唐梅反应过来,丁丁就恼了,劈手给了那诗人两耳光,你跟那些死鸭子有什么区别?去红灯区开个号算了,做什么诗,你卖自己得了。装什么清高啊,有本事你把唐梅给你的这身皮都扒下来,光身子上街得了。还有你这个女人,你清高什么,矫情什么?你吃饭就不张着嘴,睡觉就不伸着腿?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丁丁在那骂,我也插不上嘴,只是觉得热血沸腾,恨不得抄上个两节棍什么的,劈头抽死这种吃白食的人渣。

  那女文化人不乐意了,抄手把桌上一小碟就扔向丁丁的天灵盖。

  我一愣,眼睁睁看着丁丁脑袋开花了,自己就跟炸弹似的炸开了。刚想抄起凳子把这个女妖精拍死在这里当鸡炸了算了,拍不死活炸了也行,就觉得自己缥缈起来,直接昏倒了。晕之前,我满眼都是雅索因为紧张而皱成一团的大脸,我还听唐梅读那人渣说,什么叫高雅,你自己瞧瞧吧。

  我醒来时,跟丁丁躺在一个病房里。她面色有些苍白,头上缠着绷带,跟当年的八路女战士似的。一见我醒来,她就笑我说,叶小脱,你真个妖精啊,装要给我报仇的样子,动真格的时候就知道装晕。

  我冲她笑,嘴唇干裂地疼。她说,哎呀,叶小脱,你最近用什么秘方了,脸白的跟纸糊的似的?

  安泽说,你少说话,多休息好不好?

  雅索给我端了杯水,他说,脱,爸爸妈妈一会儿就来,我得先走了,明天又要去北京。好好检查身体,记住了。

  我点头,看他离开,医院的空间,一片白。

  丁丁长大了嘴巴,这就走了?

  我没看她,心里有些低低的难过,我笑,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不一会儿,雅索又折回来,把钥匙轻轻放在我枕头边,他说,脱,记得回去啊。我一看他为蓝得双目就恍恍惚惚的,以为他说,记得回家啊。差点哭了,我想,竟然有人要给我个家了。

  他一走,丁丁立马来精神了,呦,看不出来了,叶小脱,这么出息了?新新人类啊?多时髦啊。同居了啊?祖国人民没白培养你啊……可能太激动了,情绪一高涨,扯了伤口,疼得是龇牙咧嘴。

  安泽心疼地帮她掖好被角,说,你都多大一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我一听丁丁的话,想我当时怎么不一手机把雅索扔死算了,省得他到处祸害我纯洁的形象。

  丁丁对安泽说,真幸福,我和小脱一起住院了。

  3、唐梅看了我俩老半天,伤伤残残的样子。说,我回去就劈了他。我一听吓得一机灵,眼前翻过一道血花,跟一只鸭子被剁了一样。我说,别啊,唐梅,不值得。

  丁丁一听,又来精神了,劈死他?太便宜了他吧,这类没定性的,点天灯都算轻的,千刀万剐也对不起老天。唐梅,你把他绑起来扔了鳄鱼池算给他面子。

  唐梅挥挥手,说,不用,不用,那太麻烦,我就剁了他算了。

  丁丁说好,我给你磨刀。

  唐梅说,那好,我先走了。说完,她冲我们柔柔媚媒的笑,然后冲着我,说,小脱,你看我漂亮吗?

  我用力点点头,说,漂亮,很漂亮。

  她转身,依旧柔柔媚媚的笑,让我的眼睛发疼。我突然觉得现实中从没有一个女子如此凄艳过,凄艳的让我想号啕大哭,哭得死去活来那一种。

  她走后,我问丁丁,不会有事吧?丁丁淡淡地笑,说,有事?不过气话,如果说了就做,估计我爸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我妈捞出来剁烂了,再下了油锅。

  我想想也是,就安心地躺着,跟木乃伊似的。

  没躺多久,我妈和我爸就冲了进来。一看他们,我觉得自己有些气数将尽。

  我妈却出乎意料得没给我唱革命小调,她一见我跟张纸似的贴在床上,就哭开了。

  我说,妈你别这样,我害怕。我没做什么坏事,真没做,妈你别这样。

  我爸站在她的身后,脸上的痛苦如刀刻一般清晰。他想开口,又咽了下去。我假装没看到他,把头别向一边,安慰我妈。

  老太太说,小脱,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你就是想杀人放火,做妈的也替你把牢底坐穿。

  我一听,又是哭又是笑,觉得我妈觉悟真不一般,能用革命语句来激励我犯罪。我说妈,你这么说,我都想屠城了,杀杀杀,杀干净了那些狼心狗肺,吃里扒外,贪赃枉法,杀人越货,男盗女娼,玩忽职守的王八蛋!

  丁丁笑得脸上牡丹、芍药、地瓜花都长出来了,她说,叶小脱,你干脆在青岛市投颗原子弹算了,哪有什么清白的人啊?

  我没理她,说,妈,我们回家吧。

  我妈说,孩子算我求你,住院吧,算妈求你了。

  我笑,妈,别这样,我多健康啊,你看我的头发,天然的琥珀色,多漂亮啊,多漂亮啊。说着说着又哭了,妈,我舍不得啊,真舍不得,妈……

  回家前,我把手放在丁丁的额前,问她,说,丁丁,你怪我吗?

  丁丁说你有傻了事吧?

  我说,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却老是逃啊,躲啊,就从没正经帮你……

  她一听就躲安泽怀里哭,边哭边抹眼泪,说,你看她多讨厌,老这么折腾人让人哭,多讨厌啊。

  我说,你使劲哭吧,我走了。

  那一刻,我知道,丁丁从没怪过我,她了解我跟青蛙了解蛤蟆似的,我不过就一鸵鸟,把头拱在地上,自以为看不见,危险就不在了。直到自己被吃掉为止。

  最后我还跑回去嘱咐了她几句,我说,千万别把我霸在雅索那里住的事情告诉戈胜虎啊,我可真不想听到从他口里溜出来的版本,估计经他一变通,我都成了十岁孩子他妈了。

  丁丁就笑,说,知道了。

  安泽在旁边给她喂饭,看得我眼珠子都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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