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lector
第二天晚上,我抬头发现天空异乎寻常的干净,空中布满了清晰可见的星星。这些在慈悲为怀的心境中是个好兆头。这种情形对新奥尔良来说不是件平常事,新奥尔良的空气充满了潮气,天空经常是雾蒙蒙的,布满了大片的云彩,太阳是从云层中露出脸来。
我不需要进食,径直向温莎考特旅馆走去,再一次进入它漂亮而现代的前厅,这个前厅具备老式建筑惯有的优雅,我向梅丽克的房间走去。
我被告知她刚结帐离开,一个女佣正忙着为下位顾客收拾房间。
啊,她在这里待的时间比我预期的时间长,但没有像我希望的那么长。可是,想象一下她将安全的回到奥克巷庄园,我检查桌面看看她是否给我留下任何信息。她留个便笺。
我一直等到独自站在旅馆外才看这个便笺:
“我回伦敦去把与这孩子相关的这些东西重新带回来。”
事情进展如此迅速!
她当然指的是我们的现场调查员洁曦·瑞薇斯十多年前在皇家大道的公寓里找到的一串念珠和一本日记。如果我记的准确的话,伦敦那里还有其他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是上世纪早期我们从那间谣传吸血鬼住过、被遗弃的旅馆房间里发现的,正是这些发现促使我们相信吸血鬼的确在那里住过。
我从回忆中惊醒。
但什么是我所期盼的?是梅丽克会拒绝我的请求吗?虽然如此,我从未期望过她会行动如此迅速。我当然知道她将带着疑问取回这些东西。在泰拉玛斯卡中她是非常强大的。她曾无限接近那间地下室。
这曾发生在奥克巷庄园里,我试图召唤她,告诉她我们必须在远离奥克巷庄园的地方谈这事。但我不能冒险这么做。
泰拉玛斯卡在这里只有一小股成员,但他们每个人都有天生的精神力,并能在不同的领域使用这些力量。电话可能是灵魂间强有力的连接器,我绝不能让那里的某人察觉到电话另一端的声音有些“奇怪”。
我不想这件事了,我向皇家大道上我们的公寓走去。
当我进入马车道时,有东西从我腿边轻柔的飘过去。我停下来,在黑暗中搜寻这东西,直到我确定这东西又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猫。它当然是另一只黑猫。我不能想象我昨晚看见不是为了要面包和牛奶才尾随我们回家的生物。
当我踏上楼后的铁楼梯时,这只猫消失在后院的花园中,跑掉了。可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这只猫。不,我毕竟曾将我的时间花费在这花园里。我在最近刚清理过的喷泉边徘徊,喷泉里养着大金鱼,我长时间的凝视石雕的面孔和他们手中高举的贝壳,现在石雕上布满许多苔藓,再看看附近沿着砖墙疯长的花丛。
院子仍被保留着,然而还是无人看管,院内的石板都清理干净了,但院里的植物仍在疯长。莱斯特在他关心的范围内很可能希望院子是这个样子的。路易也喜欢这样子。
突然间,当我正下决心上楼时,我再次看见这只猫,我书中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可在那时,我只是不喜欢偷偷在高墙上行走的猫。
很多想法拥挤在我脑中。我感觉自己对梅丽克和似乎作为必要代价的某种危险在不停增加兴奋感。我突然想到她可能突然放弃她参与的任何项目回到伦敦,而我因为全神贯注的研究她而没有注意到这点,我不禁害怕起来。
我应该告诉路易她离开去干什么吗?这当然会改变我们计划的结果。
进入房间后,我打开每间屋里所有的电灯,这是我们这时的习惯,那时我还十分依靠一些常人的感觉器官,不管怎么样这仅仅是一种幻觉,但那个时候,常人的感觉也许一直是种错觉。可我能告诉谁?
路易几乎随后就到,他用他惯有的轻柔脚步开始登上背面的楼梯。在我警觉的状态下,我没有听见脚步声,只听见心跳。
路易在远离皇家大道上游客喧闹声的后客厅里找到我,客厅里朝院子的窗户敞开着。尽管我对自己不这样说,但事实上我在看着窗外再次寻找那只黑猫,我在观察我们的九重萄属植物如何布满将我们院子围住并使我们安全地与外面世界隔离的高墙。紫藤也在疯长着,甚至从砖墙上伸出触角抓住后阳台的栏杆,并找到爬上屋顶的方法。
我也许认为自己从未赞赏过新奥尔良茂密的植物。
无论何时我停下来认真观察这些植物并听任它们的香味摆布,就好象我仍有权利这样做,好象我仍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好象我仍是个普通男人的时候一样,这些植物确实让我充满欢乐。
路易像昨晚一样精心打扮过。他穿着一件裁剪精良的亚麻布外套,与以往亚麻布外套不一样的是这件外套裁剪到腰部和臀部附近,另外他穿着件洁白的衬衣,并打着黑色丝绸领带。他的头发同往常一样有着很多卷曲,他碧绿的眼睛异乎寻常的明亮。
我惊讶于所有这些引人注意的细节,但我喜欢这些细节。这精心打扮似乎预示着他内心的些些平静,或者至少是内心绝望的中止。
“如果你愿意,坐在那儿的沙发上吧,”我说。
我坐在他昨晚坐过的椅子上。
小客厅里古董玻璃灯的灯光围绕着我们,灯光把克曼地毯映的鲜红,把地板也映的闪闪发光。我模糊的意识到客厅里精美的法国油画。最细小的细节似乎都是一种安慰。
使我受到打击的是这里是一个世纪前克劳蒂雅试图谋杀莱斯特的地方。可在多年前我们习惯住在一起的不久前,莱斯特已经恢复这房间的原样,因此这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突然间我意识到我不得不告诉路易,梅丽克已经去英格兰了。我不得不告诉他,让我最不舒服的是泰拉玛斯卡在19世纪时将他昨晚所描述的他遗弃在巴黎圣加布利尔旅馆的物品收集起来。
“你知道我们在巴黎的行踪?”他问道。我看见他脸红了。
在回答前我沉思许久。
“我们并不是真的知道,”我说。“噢,我们知道吸血鬼剧院,是的,还有我们知道那里的演员不是人。至于你和克劳蒂雅,你们在我们的推测中大约只是孤独的拜访者。当你遗弃你旅馆房间里每件东西时,当某个晚上你当着其他吸血鬼的面要离开巴黎时,我们小心谨慎的买回你所有遗弃的东西。
他安静的接受这个事实。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
“为什么你们从未试图去伤害或是揭露剧院里的吸血鬼?”他问。
“如果我们试图揭露他们,我们可能会受到嘲笑,”我说。“而且那绝对不是我们的作法。路易,我们从没有认真的谈过关于泰拉玛斯卡的事。对我而言,这是在谈论一个我曾背叛的国家。但你肯定非常明白泰拉玛斯卡的观察,真正的观察,它存在了许多世纪的重要性来自于它的初衷。
谈话短暂的中止。他的脸色平静,仅仅露出一点悲伤的神情。
“所以当梅丽克回来的时候,她将带着克劳蒂雅的衣服回来。”
“就我们对它们所拥有的所有权而言,是的。我不能确定泰拉玛斯卡的地下室里有什么。”我停顿一下。我曾从地下室里拿了件礼物给莱斯特。但那时候我还是个人。现在我无法想象有人试图抢走泰拉玛斯卡的任何东西。
“我曾经常对这些档案感到惊讶,”路易说。然后他用他最温柔的声音再次说道:“我从没想过要求什么。这是克劳蒂雅的东西,我想看看,不是因为那些东西是我们丢弃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这对魔法有很重要的作用,不是吗?”他问。
“是的,也许当我和你说起关于梅丽克的事时,你会更明白些。”
“你想让我知道关于梅丽克的什么事情?”他认真的问。“我渴望知道这些事。昨晚你告诉我关于你们第一次会面的事。你告诉我她曾如何向你展示银板相片——”
“是的,那是最初的会面。但这以后还有很多。记住我昨晚上说过的话。梅丽克是个有性格的魔法师,一个女巫,一个真正的美狄亚,而我们可能象任何地球生物一样被法力击败。”
“我的愿望单一而纯粹,”路易说。“我只想看看克劳蒂雅的鬼魂。”
我不能自己的微笑。我想我伤害了他。我立刻向他道歉。
“当然,你必须认识到向超自然力量敞开心扉是有些危险的,”我坚决的说。“但让我告诉你我所认识的梅丽克,我觉得我能告诉你的事情。”
我开始向他细述我能记起的回忆。
二十多年前梅丽克来到奥克巷庄园的几天之后,我和亚伦同梅丽克一起开车去新奥尔良拜访梅丽克的纳曾大师。
我的会议鲜活起来。
春季里最后的寒日已经过去,我们猛然间进入一个热而潮湿的天气中,同我一样喜爱热带的人会和我一样喜欢这天气。我对于离开伦敦一点也不感到遗憾。
梅丽克仍没有向我们透露纳曾大师死亡的具体时间,好象这位老妇人没有告诉她。虽然亚伦是那个梦中将这致命日期告诉纳曾大师的人,可他对这个梦已没有任何印象。
虽然亚伦让我对我们要去的新奥尔良的老城区有所准备,我仍然对所看见的相互毗邻却有着不同大小和风格的摇摇欲坠的房子感到惊讶,这些房子被在潮湿闷热天气里疯长的枝繁叶茂的夹竹桃所包围,最让人惊讶的是纳曾大师的家旁边年代久远保存还完好的简陋小屋。
我说过那天天气闷热,还突然下起阵雨,虽然现在我已经做了五年的吸血鬼,我还是能清楚的记得阳光穿过大雨直穿到狭窄破烂不堪的人行道,遍地的野草把实际上只是个敞开的沟的下水道给遮住了,在我们去梅丽克已离开的那个家的路上,相互交错的栎树、雨树和棉白杨交错着出现在我们周围。
最后,我们来到一个高耸的铁栅栏前,栅栏里的房子比周围的房子大许多,也古老得多。
这是路易斯安那式房子的一种,用砖砌成的地基支撑着五英尺高的大柱子,木制楼梯直达门廊。一排简单的四方形立柱支撑着希腊风格的门廊顶,房子的正门也不象奥克巷庄园的大门,因为这里的门上保存着完整的小气窗。与房门在同一侧的长窗直立在地板与天花板之间,但这些窗户都盖着报纸,这让房子看上去破旧而且无人居住。紫杉树用它们细长的枝干将前走廊遮了个严实,给前廊增加一丝严肃的意味,我们进入的前厅空旷而阴暗,而且这个厅明显的直通向后面一扇敞开的门。没有楼梯通向阁楼,我推测这里一定有阁楼,因为房屋的主要部分有非常倾斜的屋顶。在后面敞开的门外全是生长茂密而混乱的绿色植物。
房子从前到后有三间房宽,一层楼有六间房,这些房间的房门面朝左边通向走廊。我们找到了纳曾大师,她身上盖着一床手工刺绣的被子,躺在一张没有罩蓬的桃心花木制成的老式种植园风格的床上。当我提到这类家具时,我想说是种植园风格的床是因为这类家具体积如此庞大并且经常挤满狭小的城市公寓,所以我马上联想到这些家具是为乡村里更大房间所设计的。而且桃心花木的床虽然因为设计而变得瘦长,但仍是不同一般的简单。
我看着这个瘦小的妇人,她干枯的身体用大大的污迹斑斑的枕头支撑着,她的身形被她盖着的被子完全遮住,一点也看不见,我有一会儿觉得她已经死了。
事实上,我能以所有我知道的精灵和人的名义发誓,床上这具干枯的身体里已没有灵魂,也许她曾梦见过死亡并非常渴望它的来到,她曾离开她的躯体一会儿。
但当小梅丽克站在门口时,纳曾大师就回来了,睁开她满是皱纹的黄色小眼睛。她衰老的皮肤上曾有过漂亮的金色,现在这种色调也已经褪去。她的鼻子小而平,她的嘴上带着微笑。她的头发里有缕缕白发。
破旧不堪的电灯是附近巨大神龛里众多蜡烛的唯一替代物。我不能确定神龛的样子,它被包围在黑暗中,背对着屋前用报纸封住的窗户。在屋里首先吸引我注意里还是人。
床散发出呕吐和骚臭的味道。
亚伦搬过来一张旧滕椅,坐在这女人的床边。
我看见报纸和用许多绚烂色彩绘制的宗教画像粘贴在破旧的墙上。大块大块的石灰已经从天花板上掉落,天花板上布满裂纹和已经成块状的涂料,这让我们有些惊吓。只有窗户边还有窗户,但很多玻璃已经碎了,到处都用报纸做补丁,把漏风的地方堵住。远处隐隐约约看的见茂密的树叶。
“我们会给你派个护士,纳曾大师,”亚伦亲切又真诚地说。“原谅我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来看你。”他身子向前倾。“你必须绝对相信我。当今天下午我们离开后,我们将尽快派护士过来。”
“到这里来?”老妇人头埋进羽毛枕头里,问道。“我曾告诉你——或是你们中的一个——到这里来吗?”她没有法国口音。从她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苍老的感觉,声音低而厚重。“梅丽克在我身边待一小会儿,cherie,”她说。“请安静莱特纳先生。没有人要你来。”
她抬起胳膊,胳膊就象风中的树枝般颤抖,无论从形态还是肤色上看都象是毫无生命力,她的弯曲的手指抓住梅丽克的衣服。
“看,莱特纳先生给了我什么,纳曾大师?”梅丽克站在她身边说,当纳曾大师对她的新衣服视而不见时,她展开双臂向纳曾大师展示她的新衣服。
在此之前我还没注意到她穿着她最好的衣服,她穿着白色pique和恺亮的黑批写。白色的小袜子对正处于发育期的年轻女人来看是不协调的,但那时亚伦仍完全把她当成纯真的小孩子。
梅丽克弯下腰亲吻老妇人瘦小的头。“你被再为我的财产担心了,”她说。“我现在有家了,我和他们有个共同的家,纳曾大师。”
正在那时,一个牧师走进屋里,一个高个子、全身肌肉已经松弛,对我来说,他是同纳曾大师一样老的男人,他缓慢地移动着,从他黑色的长牧师服上可以看出他骨瘦如柴,厚皮带从腰间垂下搭拉着,念珠轻柔地打击着他的大腿。
他似乎无视我们的存在,对老妇人点点头,一言不发的悄然离开。至于他对什么有感觉,也许就是我们左边对着房门的神龛,我不得而知。
我直觉般的警惕起来,我担心这个牧师可能试图阻止我们——他有好的原因——把小梅丽克带走。我从未知晓在罗马教廷的领导下哪个牧师听说过泰拉玛斯卡,哪个牧师害怕或是鄙视泰拉玛斯卡。对这些处于教廷等级制度中的牧师而言,我们是异类和谜团。我们是异己和祸端。我们声称自己属于世俗世界,然而却很古老,我们从未期望罗马教廷的合作和理解。
(请在此参与讨论及给予译者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