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之牛”
就像是带着从千年封印的沉睡中被强行唤醒般的困倦,进而产生莫名的糟糕心情般,用一种近似于呻吟的低吟声音,忍野咩咩如此说道。虽说并不是低血压的原因,不过看来忍野是个起床品相相当糟糕的人呢。与平日爽朗说话风格,实在是天差地别。
“那个,大概是迷路之牛吧”
“牛?错了啊。不是牛,她说是蜗牛啊”
“写成汉字,不是带个牛的吗。啊啊,对于阿良良木君来说,蜗牛这词只能用片假名来写吧?智力指数真是低啊。漩涡的涡的三点水换成虫字傍,然后加个牛,就成了蜗牛啊”
“涡——蜗,是吗”
“对于单个汉字来说,虽然要么读成KA或者是KE,嘛,不过除了蜗牛以外基本没有其他地方使用的汉字了呢……蜗牛所背的贝壳,是漩涡形的对吧。就是这种感觉……另外,和灾祸的祸字很像呢……啊啊,倒不如说这更具有象征性吧?迷惑行人的异闻多到数也数不过来呢……虽然如此,但要说到阻挡行路的妖怪,对阿良良木君而言,也只知道涂壁这种程度吧?……如果对方声称是蜗牛的话,肯定是迷路之牛啦……嘛,所谓的名字,在这种情况下,表现的并不是外形而是其本质,牛也好蜗牛也罢都是一样的。要说外形的话,有些图画中甚至还有人形的模样呢……阿良良木君,妖怪呢,给它们起名字的,与给它们画模样的,几乎都是不同的人。甚至可以说皆是如此——基本上,都是先出现名字。所谓的名字,就是概念。嘛,就像是轻小说插图那样,在视觉化之前,概念已经形成——虽然经常说名字是身形的描述,但是那个身形所指的并不是肉体,外观的意思,而是指本体……哈啊欠”(乙烯注:涂壁,流传于福冈县远贺郡海岸地方的妖怪。在夜间路上阻挡行人前进的,长得像墙壁一样的妖怪)
好像——真的很困的样子。
不过,这种样子正好消去了以往那种轻浮的态度,对我来说反倒是更容易交流。和忍野对话,总之很累就是了。
蜗牛。
柄眼目陆生有肺螺旋壳腹足纲。
要说亲眼看到的机会,还是蛞蝓来得多,不过那是贝壳退化后的形状。
要是撒上盐——就会溶化。
那之后。
我、阿良良木历和战场原黑仪,以及八九寺真宵三人,又继续了五次,再挑战,无论是近乎真理般的近道,还是绕到差点让人昏厥的远路,无一例外地都试过了,但是,从结果上来讲,这些全部都完美到奢华地徒劳而终。不容置疑,自己已经确实来到了目的地周围——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抵达那里。最后甚至是采用了挨家挨户一个不漏地排查式地毯式搜索作战,竟然也无功而返。
然后,作为最后的终极手段,战场原打开手机的特殊机能、想让GPS还是什么的导航系统运作——
却在数据下载的前一秒突然变成了信号圈外。
在那一刻,终于——或者说是勉勉强强、后知后觉地,我、才对当前所发生的有了完全的认识。虽然决不会说出口来,但看样子战场原在很早的阶段就已经察觉到了——而且,比谁都有着更为深刻理解的恐怕就是八九寺了,总之。
我是鬼。
羽川是猫。
战场原是蟹。
而八九寺看来就是蜗牛了。
也就是说——变成这种状况,对于我来说,已经不能够就此将事情撇下了。如果这只是普通的迷路孩子,只要交给附近的派出所就能自我满足地给此事画上句号,但是一旦与那边的世界有所关联的话——
战场原也一样反对将八九寺交给派出所。
在数年间——身陷于那一侧世界的,战场原。
因为是那个战场原所说的,所以——不可能有错。
虽说如此,当然、这并不是我和战场原能够想办法解决的问题——我也好战场原也好,都不具备这类的特殊能力。我们只是单纯,仅仅知道,并非现世的那边世界的存在而已。
知识就是力量,虽然这么说。
光是知道的话,却也无能为力。
所以我们——虽然没有那种省时省力,另外稍微能有点干劲的选择项,商议的结果,最终还是——找忍野商量。
忍野咩咩。
我的——我们的恩人。
但是,不管他是恩人也好不是也罢,那都是个想要尽量与其保持距离的人,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虽说已年过三十却依然居无定所,约一个月前来到这个城镇,将倒闭的学塾作为安居之所——之类的,光是对其现状进行说明,就会让普通人敬而远之吧。
——现在,对这个城镇有点兴趣。
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消失了也不足为奇,虽然是无可救药千锤百炼的无根之草,不过由于战场原的事情,在之前的周一……还有周二善后的时候刚见过面,而且昨天我也和忍野碰过面,不管怎么说,他应该还在那幢废弃大楼里面吧。
那么,问题就是联络手段了。
那家伙没有手机。
只能直接去找他。
嘛,战场原和忍野在上周就相互认识了,不过关系还没到老朋友的地步,而且我觉得,事关忍野的话,还是应该由与他打交道的时间相对较长的我去比较妥当,但是,“我去吧”战场原这边却自告奋勇地说,
“山地车,借我用下”
“啊,借你是没问题……但地点为,你知道吗?要不,给你画张地图——”
“被担心与阿良良木君有相同等级的粗糙记忆力,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倒不如说甚至会感到悲哀呀”
“……是这样啊”
我悲哀起来了。
相当认真地。
“说实话,我、在停车场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想要骑一下这辆山地车了哟”
“之前说的好棒,是真心的啊……虽然认为这不太可能,不过你还真是不够坦率的家伙呢”
“话说回来”
战场原开口。
在我的耳边,喃喃低语。
“不要让我和这个孩子两人独处”
“……”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啊”
嘛,说来也是。
试想八九寺那方面,恐怕也是这样吧。
我将山地车钥匙交给战场原。记得,之前曾听说过,战场原应该是没有自行车的,将自己的爱车借给这样的家伙,想来本应感到危险才是——嘛,战场原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总有这种感觉。
那么。
现在,就等战场原的联系了。
我回到浪白公园的长凳处。
旁边是,八九寺真宵。
空开一人的距离,坐在一旁。
或者说这是,随时能够逃走。
马上就想逃走的位置。
对于八九寺,已经将我和战场原所发生的——以及现在所持续的状况作了某种程度的说明,而我说的话,似乎反而让她更加强了警戒心。好不容易认为能够以此消除了一定的隔阂,却因为不谨慎的行动起到了反效果——看来只有从头来过了吧。
信赖,是十分重要的。
嗯……
总之,先搭话吧。
正好,有件比较在意的事情。
“那个啊,之前——记得你说了母亲吧,那是、什么意思呢?纲手,不是亲戚的家吗?”
“……”
没有回答。
似乎在使用沉默权。
不管怎么说,刚才那一招大概是行不通的吧……而且那一招是出于开玩笑,如果用得太频繁,说不定会当真——无论是对方也好,自己也好。
因此。
“八九寺酱。下次请你吃冰淇淋,能稍微靠过来点吗?”
“马上过去!”
一下子将身体靠了上来的八九寺。
……口头约定先赊着也没关系吧。
说回来,之前说的零用钱,到头来还是连一元都没给呢……该怎么说呢,实在是相当好应付的家伙呢。
“那么,回到刚才的话题”
“什么来着?”
“你母亲——的”
“……”
沉默权。
没关系,我继续。
“说是亲戚家,那是骗人的吗?”
“……不是骗人的”
八九寺用一种执拗的语气说道,
“妈妈本来算在亲戚之内吧”
“啊,这个,虽然也没错”
不觉得有些强词夺理吗,这。
话说回来,这之前——星期日背着大书包造访母亲家这种情况,不管怎么来说都太奇怪了吧……
“而且”
八九寺继续执拗地说道,
“虽然说是妈妈,但可惜的是,已经不是妈妈了”
“……啊啊”
离婚。
单亲家庭。
这情况就在最近——才刚刚听过。
从战场原那里,所到的。
“纲手,是我到三年级为止的姓。不过被领到爸爸那里以后,就改成了八九寺了”
“嗯……稍微等一下”
头绪有点乱,前后到底是怎样一种顺序,需要稍微整理一下。现在,八九寺是五年级学生,并且直到三年级为止姓都是纲手(所以,才对纲手这个姓氏固执到了不惜大声争吵的地步吧),在被父亲领走后便换成了八九寺的姓,就是说……啊、对了,在两人结婚的时候,是使用了母亲一边的姓氏啊。结婚时姓的统一,应该是取男女无论哪一方的姓都可以的。也就是说……离婚后,母亲——纲手女士离开了家,搬到了这边……不、这里大概是老家吧。而——八九寺、星期日。
利用今天的母亲节。
来看望母亲——是这样吗。
父亲和母亲给予自己的——重要的姓名。
“哎哟……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还说说什么在家里尽尽孝道也好啊这种话,我真是……”
这确实不该是我这种人说出来的话呀。
真头痛。
“不,并不是因为今天是母亲节才这么做的。妈妈的家,只要有机会,就想要过来的”
“……是这样呢”
“虽然总是,没办法到达”
“……”
离婚成立后,母亲离开家。
见不到母亲。
想去见母亲。
八九寺去看望母亲。
这么尝试了。
背着书包——然后。
然后——在那时,与蜗牛。
“遭遇了呀”
“遭遇什么,我不是很清楚”
“嗯”
这以后——多次、想要造访母亲。
却一次都没有能够到达那个家。
不管挑战多少次,全部都是徒劳无功这种情况,虽然听起来愚蠢——然而,尽管如此竟然没有放弃,真令人敬佩。
不过——但是。
“……”
嘛,不过——虽然我完全没有想要说和他人比起来如何如何的意思,但作为异常状况而言,比起我和羽川,以及战场原所遭遇到的问题,却感到有一种安全率较高的气氛呢——并不是肉体上,或精神上的问题,是本应该能做到的事情却无法做到的现象性问题——问题并不出在自己身上。
问题在外则。
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日常生活也能安稳度过。
是这样一种情况吧。
不过,就算这样,就算那是事实,我也不会摆出一幅我全知道的样子,去说八九寺吧——就算嘴巴被撕开。哪怕我在这个寒假中度过了怎样的非常经历,但对八九寺,我是没有权利去说她的。
所以,不多啰嗦,
“你也——很辛苦呢”
只说了这一句。
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想。
真的,想要去摸摸她的头。
所以,试着摸了摸。
“嘎呜!”
那只手被咬了。
“痛!突然做什么啊你这小鬼!”
“呜嘎嘎嘎嘎嘎嘎!”
“痛!痛痛痛啊!”
这、这家伙,不是在开玩笑不是在恶作剧也不是不好意思什么的,她是真的用尽全力在咬我啊……
可以感觉到八九寺的牙齿咬破皮肤刺入肉中,不用看也明白鲜血汩汩涌出!真是有够不好笑的,为什么,突然就——不、难道、这样说来,我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完全不自觉地触发了事件发生条件……,
也就是说开始战斗了吗!?
我将那只没有被咬的手紧握成拳形。像要将空气捏碎般紧握。然后将拳头猛地打进八九寺的心窝。心窝是人体无论如何都无法防御的要害之一。受了这一击竟然还没有放开牙齿的八九寺的确了不起,不过可是,在仅有的一瞬间,颚力变弱却是不可争辩的事实。抓住这个空隙,我将自己一侧的手腕,全力地、乱抡一气。八九寺好像要把肉给咬下来似的紧咬不放,却正因此,其他的部位都成了空门——不出所料,八九寺的身体轻易地从长凳上浮起。
面对空门大开的八九寺的身体,我张开手掌,仿佛一把抱上去般——小学五年级学生的身体那异常柔嫩的触感从手掌传来,不过对此对并非萝丽控的我可以说完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就这样趁顺让她转身。因为嘴巴还是咬着手,所以当然脖子周围的身体,就扭了起来。不过,这不成问题。手被咬住的状况下,对于头部附近的攻击,可能会伤到自己。所以,八九寺扭起起来,如同一片摆在眼前的瓦片般的身体,才是我的目标。瞄准的位置当然是与刚才一拳如同重合般的、心窝——!
“呜哇——!”
胜负已定。
终于,八九寺紧咬的牙齿从我的手中离开。
同时,如同胃液般的东西从口中吐出。
然后——就这样颓然倒下,失去意识。
“呼——哎呀、笑不出来呢”
死命地甩动被咬的手。
“第二次,只会让人觉得空虚呀,胜利之流……”
以小学女生为对手,竟然对其身体正中要害施以连续两记钻心拳并致使其昏阙之后,还在那里感慨空虚的男子高中生的身影,就在那里。
不用说,那又是我。
……
啊,用敲的用抓的用扔的,都还好说,但对女孩子的身体用拳头狠击,这可不好哟,真的。
看来阿良良木历无需让战场原黑仪全裸下跪,就已经足够具备最差劲男人的资格了。
“啊——……不过,竟然突然咬过来啊”
首先,看一下被咬的伤口吧。
哇啊……好严重,深可见骨……想不到,人要真的咬起人来,能厉害到这种地步……
嘛,就我个人来说。
虽然还有痛感,不过这种程度的伤——什么也不做,也能马上愈合就是了。
倏拉倏拉——咻噜咻噜——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伤口开始愈合,就好像录像带回放一般,看着这一景象——这才像突然醒悟般,理解了自己确实是那边世界的存在,黑暗——黑暗的气息,事到如今,才突然想起。
真的——真的是,渺小的存在呢。
如此丑态差劲的男人,笑死人了。
你真的,想变回普通人吗。
“……脸色好可怕哦—,阿良良木君”
突然。
意外的声音传来。
一瞬间,还以为是战场原——这不可能。战场原发不出这么阳光灿烂的声音。
站在那里的是,班长。
羽川翼。
明明是星期天却还一身一成不变的学生校服打扮,嘛,她的话倒不如说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吧,作为优等生的魅力——发型和眼镜也一如往常,要说唯一与校内不同的话,就是手上的拎包了吧。
“羽……羽川”
“一脸吃惊的样子呢。嗯,嘛,那个样子,也不错”
嘿嘿地露出笑脸的羽川。
爽朗的笑容。
对了,八九寺,刚才,好像是浮空了——
“怎么了?做什么呢?在这里”
“不、没什么——倒是你呢”
果然难以隐藏动摇。
问题在于,到底从哪个时间点开始看到的呢。
如果让这个由认真性格构成的个体、作为品行端正的代名词、且以清廉洁白作为做人宗旨的羽川翼,目击到对小学女生施以暴力的我的模样的话,可以说,已经是与被战场原看到的状况,完全另一种意味上的糟糕了啊……
都已经是高三了可不想被退学啊……
“什么‘倒是你呢’啊。这周围,是我家附近啊。要说到‘倒是’倒是阿良良木君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那个”
啊,对了。
记得战场原和羽川是同一个中学的。
所谓的公立学校——对了,是按学区来划分的,那么战场原过去的地盘和羽川的行动范围有所重叠也就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不过她们小学应该是不同的,所以还不算是完全重叠吧吧……
“也没什么事,那个,嘛,没什么事做,闲着无聊打发一下时间——”
啊。
不小心把闲着无聊说出来了。
“呵呵——这样啊,真好呢,闲着无聊,没什么可做是好事呀。也就代表着自由呢。我要不要也闲着无聊一下呢”
“……”
到底与战场原是不同种的生物呢,这家伙。
就算同样身为优等生,这就是顶尖层次与顶尖的差别吗。
“对了,阿良良木君也知道的吧。我是个,在家里坐不住的人。图书馆今天关门,所以星期天是散步的日子哟。对健康也有好处呢”
“……我觉得你解释太多了呢”
羽川翼。
持有异形之翼的少女。
在学校中是由认真性格构成的个体、作为品行端正代名词的、清廉纯洁的、班长中的班长、无可挑剔的她——却承受着家庭的不和。
不和,接着扭曲。
正因此——她被猫附身了。
被抓住了,那仅有一丝的心灵空隙。
没有任何人是十全十美的,这说不定就是一个例子——虽然她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了,从猫那里获得解放,虽然她的记忆随之失去了,但不和与扭曲却并没有消失。
不和与扭曲还继续残留着。
就是这样。
“说到图书馆星期天关门,该怎么说呢,就好像是表现出自己住的地方文化水平低下似的,呵呵,真糟糕呀”
“我的话甚至连图书馆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不行的哟,说出这种好像已经放弃似的话来。离考试还有足够的时间,阿良良木君,只要努力也能做好的啊”
“没有根据的鼓励,在某些场合下比责骂还要让人痛苦哟,羽川”
“因为,阿良良木君,你的数学不是不错吗?数学好的人其他科目差的情况,一般是不可能的啊”
“数学因为不用死记硬背吧。所以比较轻松啊”
“真会闹别扭呐——嘛,算了。这次就放过你,好啦。说来,阿良良木君。这孩子,是你妹妹?”
羽川撅起嘴指着横躺在长凳上的八九寺。
“……我妹妹可没那么小啊”
“是这样吗”
“中学生”
“嗯~”
“那——个,她是迷路的孩子啦。名字叫八九寺真宵”
“真宵?”
“真实的真,宵夜的宵。然后,姓氏是——”
“姓的话我知道哟。说到八九寺的话,在关西圈经常听到的词哦。给人一种悠久且具有庄重感的姓氏呢——。说回来“东云物语”里出现的寺庙,确实——啊、虽然是那个,但汉字写法好像不一样来着”
“……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啊。我只知道自己知道的东西”
“这样啊……”
“八九寺真宵吗——嗯。上下关联的名字呢。嗯嗯?啊,她醒过来了”
正如羽川所说,朝八九寺看去,只见她不断地慢慢眨着眼睛。看上去是花费了好一段时间在充分地把握周围的状况,艰难地,环视之后,八九寺支起身体。
“你好,小真宵。我是这个哥哥的朋友,叫做羽川翼哦——”
哇啊,这家伙,一下子就切换成了体操哥哥的语调了啊。
不、因为是女的,应该是体操姐姐吗。
羽川,大概就是那种能和狗啊猫啊、用婴儿语言随意自然展开对话的人吧……
而与此相对地,八九寺,
“请不要和我搭话。我讨厌你”
却这么说。
……对谁都这么说啊,这话。
“啊咧——看来被讨厌了呢——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可不能这么说哦,小真宵。摸摸”
羽川完全没有沮丧的。
我无法做到的,抚摸八九寺真宵脑袋的行为,她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
“羽川,喜欢孩子吗”
“嗯——?有人会讨厌吗?”
“啊,不是我哦”
“唔。嗯,喜欢哟。一想到我过去也是这样的,总觉得心里就变得暖洋洋的呢——”
抚摸抚摸,继续抚摸这八九寺脑袋的羽川。
虽然八九寺想要抵抗。
不过,却只是徒劳。
“呜、呜呜呜——”
“好可爱呢——,小脸蛋还圆鼓鼓的。呀——。啊、不过呢”
语调一变。
在学校的时候,偶尔面对我时,用上的语调。
“突然就去咬大哥哥的手是不行的哦。虽然大哥哥是没问题的,但普通人的话就会伤得很厉害了哟!喝!”
砰。
揍了,用拳头,轻易地。
“呜……呜、呜呜?”
刚被亲切对待却又突然挨揍,陷入前后矛盾处于混乱状态的八九寺,羽川硬是将她转向我。
“好啦!说对不起吧”
“……对、对不起,阿良良木先生”
道歉了。
从这个过度谨慎、自以为是的小鬼嘴里竟然出现这种语调。
冲击。
说回来,果然,羽川,刚才的事全部都看到了呀啊……对啊,就是这样啊。普通想来,在被咬得到差点连肉都掉下来的情况下,正当防卫也是需要的啊。这么说,最初的交手也是这家伙先踢过来的……
虽然羽川不是个懂得随机应变的人,但也不是一个只会墨守成规的死板家伙。
单纯,出于公平。
不过,羽川对付孩子还真是有一套啊。明明应该是独生子,真了不起。
顺便一提,我在学校里的时候,似乎也被羽川当作小孩对待了,不过嘛,这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还有,阿良良木君也是的,这样不好哟——”
同样的语调转向自己。
很难蒙混过去啊。
果然还是被她点名了,“嗯、嗯”重新摆出架势的羽川。
“嘛,总之,就是不好哦”
“不好是指……那个,暴力吗?”
“不是的,要好好责骂才对”
“嗯、啊”
“当然,暴力虽然也是不好的,但是,打了孩子,当然也不仅限于孩子,不把让对方信服的挨打理由说出来是不行的”
“……”
“说了才能明白,就是这意思呀”
“……和您交流,真是受益匪浅啊”
真的。
就好像帮我把身上的毒驱赶了出来,这家伙。
这世上,果然有好人啊。
只是短短数言,就感到好像获得了救赎。
“那么,她是迷路了吗?打算去哪里?是这附近吗?真是那样的话,我想我能带路哦”
“那个——不、现在,正好已经让战场原去叫人了”
就算同样是那边世界的人,但羽川并没有记忆——就算知道,也已忘却。所以就不要随便作出像是揭开伤疤般,敲打这片记忆的行为来吧。
不过对于主动给予帮助的行为,深表感激。
“虽然好像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不过应该也快来了吧”
“啊呀?战场原同学?阿良良木君和战场原同学在一起吗?嗯嗯?战场原同学最近不是一直在请假吗——嗯嗯?啊、说回来,这之前,阿良良木君对战场原同学的事情向我问这问那的吧——嗯嗯?”
啊。
开始乱猜了开始乱猜了。
羽川的思维之力迸发。
“啊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不、不是那样……”
该怎么说呢,虽然像我这样的笨蛋竟然否定了您这样高材生所得出的答案,真的是感到万分惶恐……
“你这样的想像力,就连那些腐女系的女生也望甘拜下风啊”
“腐女系?那是什么”
侧着头的羽川。
优等生是不会知道的。
“没有腐没有烂的意味深远的文字缩写啊”
“听上去好假。算了,下次我去查一查吧”
“真是认真的性格啊”
……
以此为契机羽川要是偏离了正道该怎么办啊。
是不是该算是我的错呢。
“那么,也打扰了很久了,我该走了哦。多有打扰,也替我和战场原同学问候一声哦。还有,今天是星期日虽然不想太啰嗦,但不要玩得太过头哟。还有,明天有历史小测验,可不要忘了哟?还有,文化祭的准备,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要打起精神来哟?还有——”
这之后,羽川成功达成“还有”九连击。
难道说,她是继夏目漱石之后的“还有”大师不成。
“啊。对了,羽川。不过,姑且,能问个问题吗?羽川,你知道这附近,有个叫纲手的住户吗?”
“纲手?嗯、我想想——”
作出搜寻记忆动作的羽川。那动作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去期待的极为完美的动作,不过——
“……不、不知道呢”
结果却是如此。
“羽川也有不知道的啊”
“不是说了吗?我只知道,自己知道的事。其他的事,完全不知道哟”
“这样啊”
说回来腐女系这个词她确实不知道呢。
事情当然不会,那么心想事成吗。
“没能回应你的期待真是抱歉”
“没什么没什么”
“那么,这次真的说再见了”
然后,羽川翼离开了浪白公园。
她的话,大概知道这个公园的名字怎么念吧。
应该问一下她呢,脑中掠过这个想法。
然后——手机来信。
十一位的数字,显示在液晶屏上。
“……”
五月十四日,星期日,十四点十五分三十秒。
这是战场原手机号码到手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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