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芬顿挥鞭加速超越斯佳丽,笑声震大。她弯身前倾,向半月大吼,催促它跑快一点,几乎就在同时,她又不得不勒住缰绳。因为马路在两边高大的石墙之间蜿蜒,而卢克在前面停下来,掉转马头横挡在路中央。
“你在玩什么把戏?”她责问道。“我可能会撞上你。”
“我正有此意。”芬顿说。斯佳丽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他一手抓住半月的马鬃,把两匹马拉近。他的另一手勾住斯佳丽的颈背,让她动弹不得,他的嘴唇牢牢地贴在她的嘴上。他的吻强而有力,迫使她张口,把舌头伸入他的两排白牙之间。他的手迫使她屈服。
这一吻似乎永无止境,斯佳丽因震惊、恐惧与屈服于他的力量的战栗而心跳狂乱。等他放开她时,她已虚软得浑身打颤。
“现在你不会再拒绝与我共餐了吧!”卢克说。他的黑眼睛闪动着满足的光芒。
斯佳丽惊魂甫定。“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她恨自己喘得太厉害。
“哦!是吗?我很怀疑。”卢克的手勾着她的背,把她揽在胸前,再次吻她。他的手摸到她的胸脯,几乎将她捏疼。她感到了一种激浪汹涌般的反应,渴望他的手抚遍她的全身,渴望他粗鲁的唇亲吻她的肌肤。
受惊的马挪动脚步,把他们从拥抱中分开,斯佳丽这时几乎是悬在鞍外。她极力稳住在马鞍上的重心和自己的思绪。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献身给他,屈服于他。她知道,如果她这么做了,那么一旦他征服699了她,立刻就会对她失去兴趣。
但她不想失去他。她要他。他不是查尔斯·拉格兰那种害相思病的大男孩,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她甚至会爱上这种男人。
斯佳丽抚摸着半月,安慰它,打心底里感谢它把自己从这愚蠢的陷阱里救出来。然后她转向卢克·芬顿,肿胀的唇上扯出一丝微笑。
“你何不披上兽皮,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抱回你家?”她话中有着明显的幽默和轻蔑之意。“这样你就不会惊着马了。”她催促半月迈步走,然后小跑步朝他们来的方向跑去。
她回过头。“我不去你那儿吃饭,卢克,不过你可以跟我回巴利哈拉喝咖啡。倘使咖啡不能满足你,我还可以提供早中饭或晚早饭。”
斯佳丽对半月喃喃低语,催促它加快速度。她虽无法理解芬顿怒容的含义,不过她有某种类似害怕的感觉。
当卢克骑入马厩栏圈时,斯佳丽已经下马。他一条腿一撩,滑下马背,将缰绳丢给马童。
她假装没看到卢克独占了眼前唯一的马童,自己把半月牵进马厩,找另一个马童。
等她的眼睛适应了里面昏弱的光线后,却戛然止步,吓得不敢动弹。原来猫咪就在她正前方,光脚光腿地站在彗星背上,小手臂往两侧平举以平衡重心。她身上穿着一件向马童借来的厚毛线衣,衣摆在卷起的裙子上束拢,衣袖超过她的手指。梳着辫子的黑发如往常一样披垂一些散发,纠结成一堆。她看起来像个小顽童,或是吉普赛小孩。
“你在干什么,猫咪?”斯佳丽平心静气地问,她了解彗星急躁的脾气,声音大一点就会惊着它。
“我在练马戏,”猫咪说。“就像我的图画书里那位站在马背上的小姐一样。等我进入马戏场,我需要一把阳桑”斯佳丽尽量使声音保持平静,这比美蓝骑马跳栏更吓人。彗星会把猫咪甩下来,踩扁她。“等明年夏天再练习不是更好吗?你光着脚站在马背上,一定很冷吧!”
“哦!”猫咪立刻滑下马背,站在马蹄旁。“我倒没想到这一点。”她的声音从门后的马房里传来,斯佳丽屏住气,看她手里拿着靴子和羊毛长袜,爬过马房门。“穿靴子脚会痛。”
斯佳丽克制住自己,不去把她牢牢地抱在怀中。猫咪一定会对她的反应嗤之以鼻。她向右边瞧了瞧,想找个马童来带走半月,却看见卢克·芬顿静静地站在那里瞅着猫咪。
“这是我女儿凯蒂·科拉姆·奥哈拉。”斯佳丽说。随便你怎么想,卢克·芬顿,她暗暗思忖。
正在系靴带的猫咪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芬顿的脸,然后才开口。“我叫猫咪。”她说。“你呢?”
“卢克。”基尔麦森伯爵说。
“早安,卢克,你要吃我的蛋黄吗?我现在正要去吃早餐。”
“我很乐意。”他说。
他们走回大公馆时的排列顺序很奇怪:猫咪领路,卢克·芬顿与她并行,不时地调整他的长步伐以配合她的短腿。“我已经吃过早餐了,”猫咪告诉他。“可是我又饿了,所以我要再吃一次早餐。”
“听来颇有道理。”他的语调里听不出半丝嘲讽的味道。
斯佳丽默默地跟在两人后面。刚才被猫咪吓了一下,到现在惊魂未定,而卢克热情的吻所激起的汹涌波涛,亦未平复。她觉得头晕目眩,同时也大惑不解,她总以为芬顿该是天底下最不会爱小孩的男人,可是他似乎被猫咪深深吸引。他对待猫咪的方式更是没话说,他认真听她说话,并不因她年纪大小而故意摆架子。若有人把猫咪当小女娃儿看待,猫咪就会失去耐性。卢克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而给予她应有的尊重。
斯佳丽不禁热泪盈眶。哦!是的,她可以爱这个男人。他将会是她爱女的好父亲。斯佳丽飞快地眨眨眼。现在不是动感情的时候,为了猫咪也为了她自己,她必须坚强,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
她看着卢克光滑的黑头靠向猫咪。他看起来非常高大魁梧。不可战胜。
斯佳丽心底里打了个哆嗦,然后坚决抛开了怯懦。她会赢。她必须赢。为了她自己和猫咪,她非得到他不可。
看到卢克和猫咪两人的情形,斯佳丽差点要笑出来。猫咪正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切开煮蛋的外层,不把它弄碎;芬顿也同样全神贯注地看着猫咪。
突然,一阵莫名的感伤油然而起,驱走了斯佳丽的快乐心情。那双注视着猫咪的黑眼睛应该是瑞特的,不是卢克·芬顿的!应该是瑞特对他的女儿着迷;是瑞特与她一起分享煮鸡蛋,是瑞特走在她身边,让自己的步子配合着她的小步伐。
痛苦的渴望在斯佳丽心中戳了个洞,随即积压已久的悲痛淹没了它。她渴望瑞特出现,渴望他的声音、他的爱。
要是我在一开始就告诉他猫咪的事……要是我留在查尔斯顿……要是……猫咪拉拉斯佳丽的衣袖。“你要吃你的蛋吗,妈妈?我替你切。”
“谢谢你,亲爱的。”斯佳丽对孩子说。别蠢了!她对自己说。她朝猫咪和卢克·芬顿微微一笑。过去的已经过去,她得为未来着想。“我想你还得吞下另一个蛋黄,卢克。”斯佳丽笑道。
猫咪吃完早餐后,说了声再见,便奔出门外,但是卢克·芬顿仍待在座位上。“再端些咖啡来。”他头都不抬地命令女佣,然后对斯佳丽说,“跟我说说你的女儿。”
“她只爱吃蛋白。”斯佳丽说,以微笑掩饰她的不安。她该如何谈起猫咪的父亲?要是卢克问起他的名字、他是怎么死的、他是谁,那该怎么回答呢?
但芬顿只问起猫咪的事。“你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儿多大啦?”
当他得知猫咪尚不足四岁,现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问她是否一直都是如此沉着冷静,是否一直都这么早熟,是否有神经质……斯佳丽感于他有如此大的兴趣!便把猫咪·奥哈拉的所有神奇本事全说出来,说得口干舌燥。“你应该瞧瞧她骑小马的样子,卢克,她骑得比我——你都好……像只猴子似的,什么都爱爬。油漆匠每回都得把她抱下梯子……她跟狐狸一样对树林了若指掌,她体内好像有一只指南针,从来不迷路……‘神经质?’她全身没有一根神经会紧张的。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倒是常叫我替她担惊受怕。她若有个磕磕碰碰的,从来都不哭,其实她在襁褓期间就很少哭,刚学走路时,跌倒了也只露出很惊讶的表情,很快又爬起来……她当然是个健康宝宝!你没看她有多健壮吗?
她的食量很大,从来不生病。你一定不会相信她一次能吃下多少巧克力小蛋糕和奶油面包……”斯佳丽恍然醒悟到自己的声音已变得很沙哑,便抬头看了一眼挂钟,笑道:“天哪!我话匣子一开,就扯个没完没了。都是你不好,卢克,怂恿我说,你应该叫我住嘴的。”
“没关系,反正我很感兴趣。”
“你最好小心一点,我是会吃醋的。你看起来好像爱上我女儿似的。”
卢克扬起双眉。“爱是生意人和追求低俗罗曼史的人的玩意儿,我只是对她有兴趣。”他起身鞠个躬,握住斯佳丽放在膝上的手,轻轻印下一吻。“早上还得动身去伦敦度假,这就告辞了。”
斯佳丽站起来,靠近他。“我会怀念我们的赛马。”她说,字字意味深长。“你很快就会回来吧?!”
“我回来后,会来拜访你跟猫咪。”
噢!他居然连个吻别都不给我,他离开后,斯佳丽心想。猜不透这是恭维还是侮辱,他一定很后悔在路上那样吻我——他一定是控制不了自己——而且他很怕听到“爱”这个字。
她的结论是,卢克的反应跟其他男人没两样,他已情不自禁地坠入情网。这么一想就令她十分得意。他将会是猫咪的好父亲……斯佳丽用一根指尖轻轻抚摸她瘀血的唇。他也是个令人兴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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