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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国王的问题

  伊拉龙对沃顿人讲完话后,娜绥妲扬了扬手,约蒙杜急忙走到她身边。“让大家各就各位吧,如果现在遇到袭击,我们必败无疑。”

  “是,小姐。”

  娜绥妲向伊拉龙和阿丽娅招手示意,然后左手搭在奥林国王的手臂上,带着他进入大帐。

  你怎么办?伊拉龙一边跟上去,一边问蓝儿。他走进大帐,看到对面的篷布已经卷起,绑在上方的木梁上,为的是让蓝儿的头可以伸进来,参与帐中的活动。不一会儿,她亮闪闪的头颈就晃动着在掀开的篷布边上出现了。她伏身就位,室内的光线为之一暗。红色篷布上洒满星星点点的紫色光斑,是她蓝色鳞甲的反光。

  伊拉龙四下里扫视一周,这儿比起他上次进来时空旷了许多,是拜蓝儿所赐的结果。为了看娜绥妲镜子里的伊拉龙,她挤进了帐篷里。现在这儿只剩下四件摆设,就算按行军打仗的标准看也堪称简朴。一是那张亮闪闪的高背椅,娜绥妲正端坐其上,旁边站着奥林国王。原来那面镜子立在黄铜柱上,高度与人眼齐平。此外还有一把折叠椅,一张矮桌,上面散放着地图及其他重要文件。地上铺着一块工艺繁复的地毯,出自矮人的手艺。除了他和阿丽娅,已经有二十个人在娜绥妲面前站着,所有人都在看他。他认出其中有矮人队的新任指挥官那亥,有特里安娜等几名杜万加塔部成员,以及萨布莉、乌默思等除了约蒙杜以外的各长老会成员,还有奥林宫中的各色贵族和官员。不认识的那些,估计也是沃顿族各路军队中的首脑人物。在场的还有娜绥妲的六名卫兵,门口站着两名,她身后有四名。伊拉龙还察觉到了某种复杂的意识脉络,来自伊娃那阴沉而扭曲的思想,从她在大帐顶里头的藏身之处传来。

  “伊拉龙,”娜绥妲说,“你们以前没有见过面,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萨迦巴图-诺?英那帕双纳?法达瓦,英那帕双纳部的首领,一位勇士。”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伊拉龙忍受着没完没了的介绍、祝贺,回答一些最好保密因而无法直言相告的问题。伊拉龙与所有这些人依次交谈过后,娜绥妲请他们退下。众人鱼贯退出大帐,她拍拍手掌,帐外的卫兵又放进了第二批人。在这第二批人不知作何感想地与他会面之后,又来了第三批。伊拉龙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不停地与人握手,彼此交换一些毫无意义的客套话。他一面要绞尽脑汁地记下纷至沓来的名字和头衔,一面还要保持完全合乎身份的礼貌。他心里清楚,大家之所以尊重他,并非因为他是他们的朋友,而是因为在他身上寄托着阿拉加西亚人民获得解放的希望,因为他的强大,因为他们对他有所企求。他心里憋着一声郁闷的呐喊,恨不得把叫人窒息的礼数和教养抛到一边,纵身跃到蓝儿的背上,飞到一个清静的所在。

  巨人高高耸立在娜绥妲的椅背之后,看众人在他们面前的反应,是伊拉龙在整个过程里唯一喜欢的环节。有的人假装对那长着犄角的武士视而不见,但是从他们急促的动作和颤抖的声音中,伊拉龙还是看得出来,他们被庞然大物弄得心慌意乱;另一些人用力瞪着巨人,双手紧紧抓住佩剑或匕首的圆柄;还有一些人虚张声势,对巨人恶名远播的勇力表现得不屑一顾,吹嘘起自己的本事来。只有个别人才真正做到对巨人的存在不为所动。最主要的是娜绥妲,此外还包括奥林国王、特里安娜,以及一名伯爵。他说他在很小的时候曾亲眼目睹莫赞和他的龙将一整座城市夷为平地。

  就在伊拉龙快要受不了的时候,蓝儿鼓起胸膛,发出一声雄浑的哼鸣。这低音如此强劲,震得玻璃在镜框里瑟瑟发抖,大帐里突然静得像一座坟墓。她的吼叫不是公然的威胁,但明明白白地宣告她已经不耐烦了,令所有人都心头一震。没有哪个客人会愚蠢到试探她的忍耐力,匆匆找个借口之后,他们收拾东西,一个接一个地走出大帐,听到蓝儿在用爪子尖轻轻敲打地面,更是快走几步。

  门帘在最后一个来访者身后垂下,娜绥妲叹了一口气:“谢谢你,蓝儿。我很抱歉,伊拉龙,把你拉进这种讨厌的事情里,公开引见给大家。不过,我相信你也知道,你在沃顿族享有崇高的地位,我再也不能让你只面对我一个人。你现在已经属于大家了,人们要求你认识他们,要求你为大家付出他们认为合理的时间。无论是你,还是我,还有奥林,都不能违背公众的意愿。就连乌鲁邦那位高踞在黑暗的权力宝座上的加巴多里克斯,对喜怒无常的公众也是颇为忌惮的,虽然他对谁都不会承认这一点,哪怕是对他自己。”

  客人们一走,奥林国王就抛开了那一派皇室风范,放松了一本正经的表情。他在硬挺的外袍下活动着肩膀,看着娜绥妲说:“我看用不着你的夜鹰护卫在这儿啦。”

  “没错。”娜绥妲拍拍手,遣散了帐篷里的六名卫兵。

  奥林国王把另一张椅子拖到娜绥妲旁边,带着一身鼓鼓囊囊的袍子,摊开手脚坐了进去。“现在,”他说着,眼光在伊拉龙和阿丽娅身上来回扫视,“把你的事迹原原本本说给大家听听,鬼魂杀手伊拉龙。关于你为什么要留在黑格林,我只听到过一点含糊的解释。那些借口和托词我已经听够了,我一定要知道真相。所以我警告你,在帝国逗留期间真正发生了什么,你别想隐瞒。除非我觉得你已经把该说的全说了,不然咱们大家谁都别想走出这个帐篷。”

  娜绥妲开口时,声音冷冷的:“您自视过高了……陛下。您没有权力约束我的行动;对伊拉龙也如此,他是我的属臣;蓝儿也一样;对阿丽娅也不行,她不受任何凡人君主的管辖,只服从我们加起来也比不上的那一位;我们也没有权力约束您。阿拉加西亚再没有哪几个人比我们五人更加地位相当的了……您要好好记住这一点。”

  奥林国王以同样强硬的口吻回答道:“我越权了吗?哦,也许是的。你说得对:我对你无权支配。但是,如果我们真是平等的,从你对待我的做法中,我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伊拉龙听你的,而且只听你的。通过‘长刀血拼’,你收服了游牧部族,其中许多过去一直都算在我的治下。你对沃顿族发号施令,也同样号令色达人,而他们长久以来,一直以常人所不及的勇敢和忠诚为我的家族效命。”

  “是您自己要求我统领这场战争,”娜绥妲说,“并非我从你手中剥夺了权力。”

  “是的,是在我的要求下,你才担负起统率各路人马的责任。我不会羞于承认,你在军事方面比我有经验,比我成功。我们的未来吉凶莫测,你、我,或者我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必须放下不必要的自尊。然而,在任职仪式之后,你似乎就忘记了我还是色达的国王,我们朗费尔德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赐戒者辛伯兰,他的前任是疯狂的老帕伦卡,他是我们家族中坐上王位的第一人,就在如今叫做乌鲁邦的那个地方。

  “想想我们世袭的统治和朗费尔德家族在战争中为你提供的援助,你无视我的权力实为无礼之举。你仿佛认为只有你才说了算,为了追求你所认定的、对已经解放的这一部分人最有利的目标,别人的看法全都无关紧要,可以粗暴对待。而这些人有你这样的统帅,实乃三生有幸。在与巨人族的联盟中,你自作主张,一意孤行,缔结同盟并商定条款,全然不顾我和其他人的意见,仿佛你就能代表我们所有人。你独自安排正式访问,比如与布洛德迦姆的会面,对他的到来甚至懒于通知我,也不等我到场和你一起平等地欢迎他。当我胆敢问伊拉龙——正是此人的存在,才让我在这次冒险中押上了我的国家——当我胆敢问一句为什么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选择危及色达人的性命,危及所有反抗加巴多里克斯的生灵的性命,逗留在敌人中间,你的反应是什么?就好像我是个热心过头、过分好奇的下属,用无知的问题影响你去做更重要的事!呸!我告诉你,我不干。如果你不能让自己尊重我的身份,接受更公平的权力分配,按正常的同盟该有的样子行事,那我就认为你不合适担当我们这支盟军的统帅,我将起而反对你。”

  好个唠叨的家伙。蓝儿评论道。

  伊拉龙对这场谈话可能引起的后果很是担心,说道:我该怎么办?史洛恩还活着,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了娜绥妲,我不想跟任何人说。

  蓝儿脖子两侧,一溜儿尖利的钻石形鳞片向上竖了起来,约一寸高,如剑指戟张,带动了一点闪烁的海蓝色亮光,从头颈处流向双肩突起的顶部。森然奓起的鳞甲令她显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凶相。在这个问题上,我无法告诉你怎样做才是最好的,伊拉龙,你要自己去判断。仔细听听你的心在说什么,也许就会知道该如何摆脱这股凶险的逆流。

  面对奥林国王的突然发难,娜绥妲在衣襟下握紧了双手。在绿色衣裙的反衬下,她手上的绷带白得惊人。她用平静的口吻说道:“如果我怠慢了您,陛下,那是出于我的鲁莽大意,而并非有意贬损您或您的家族。请原谅我的过错,我向您保证,再也不会有同样的情形发生。正如您所说的,我最近才登上这个位置,许多方面还不能考虑周全。”

  奥林略一颔首,态度冷淡,但还是庄重地接受了她的道歉。

  “说到伊拉龙和他在帝国的活动,我无法向您透露更多,因为我也不知道详细的情形。我相信您能理解,这种局面并不是我想让外界知道的。”

  “当然不想。”

  “因此,依我看,要解决我们之间这场令人不快的分歧,最快的办法就是让伊拉龙坦白说出他的经历,我们也许可以对这件事有个彻底了解,然后作出判断。”

  “它并不是一个解决办法,”奥林国王说,“不过是解决问题的开始,我很乐意听听。”

  “那么我们就不要再耽搁,”娜绥妲说,“就让这个开始现在开始,扫清我们心中的疑虑。伊拉龙,轮到你说了。”

  在娜绥妲等人探询的眼光中,伊拉龙作出了决定。他扬起下颌,说道:“我所说的,基于对你们的信任。我知道,我不能期望你,奥林国王,或者你,娜绥妲小姐,会向我发誓将这个秘密深藏在心底,从现在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但是我请求你们就当做自己已许下誓言。如果这个消息暗地里在不该知道的人当中流传出去,会造成巨大的痛苦。”

  “只有懂得沉默的价值,国王才能坐稳王位。”奥林说。

  接下来再也没有打扰,伊拉龙原原本本地说出了他在黑格林期间,以及此后发生的一切。之后,阿丽娅解释了她如何开始搜寻伊拉龙的方位,又从她自己的角度,补充了他们旅途中的一些事实,为伊拉龙的叙述提供了佐证。他们俩都说完之后,大帐里安静无声,奥林和娜绥妲都纹丝不动地坐着。伊拉龙感觉自己好像又变成了小孩子,等着加罗告诉他因为他在农场里做的蠢事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足有好几分钟,奥林和娜绥妲陷入沉思。然后,娜绥妲理了理衣裙,开口道:“奥林国王也许会有不同的意见,而如果这样的话,我想听听他的理由。至于我,我认为你做得对,伊拉龙。”

  “我也是。”奥林的话令大家都深感意外。

  “您也是!”伊拉龙大叫一声,接着又迟疑地说,“我不是故意失礼,因为您的赞同令我很高兴,但我没想到您会宽容地看待我饶了史洛恩一命这件事。如果可以,我想问……”

  奥林国王打断了他:“为什么我们会赞同?因为法律是必须维护的。如果你自行处决了史洛恩,那就是僭越了娜绥妲和我的权力。如果一个人凭自己的判断决定谁该死,谁不该死,那就不是在顺从法律,而是在制定法律。无论你有多仁慈,对我们人类来说都不是好事。至少,娜绥妲和我都服从那一位神灵,就连国王在他面前也要跪倒在地。我们服从统辖着永恒黄昏的安格瓦德,我们服从这位灰色马背上的灰色骑手——死神。哪怕我们是史无前例的暴君,总有一天,安格瓦德也会强迫我们终止暴行……但你却不是这样。人类生命短暂,不应该受到不死之躯的统治。我们不需要另一个加巴多里克斯。”这时,奥林唇边挂着一个毫无欢快之意的笑容,发出奇怪的笑声,“你能理解吗,伊拉龙?你太危险了,我们被迫当着你的面承认这一点,并希望你是难能可贵、可以抵御权力诱惑的人之一。”

  奥林国王十指交叉,支在下巴底下,盯着长袍上的一处褶皱:“我说得太多了……好吧,由于以上原因,再加上别的,我同意娜绥妲的观点。你在黑格林发现史洛恩后,对他手下留情是对的。虽然这样一来情形不大妙,但如果你杀了他,既不是出于自卫,也不是为了保护他人,而是图一时心头之快,那么情况只会更糟,对你也一样。”

  娜绥妲点点头:“说得好。”

  阿丽娅在一旁,一直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不管她怎么看待这件事,总之是不予评价。

  奥林和娜绥妲向伊拉龙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堆问题,关于他对史洛恩施下的诅咒,还有后来一路上的经历。这场问话进行了很久,娜绥妲还叫人送了一托盘食物到帐中,有冻苹果酒、果汁和肉饼,此外还有一条给蓝儿准备的牛腿。娜绥妲和奥林在提问的间隙里,倒是有充足的时间吃饱喝足,只苦了忙于回答问题的伊拉龙,他只来得及喝两口果汁和几小口苹果酒润润喉。

  好不容易,奥林国王终于向他们道别,前往视察他的骑兵队。稍过片刻,阿丽娅也告辞了,说她必须向伊丝兰查蒂女王汇报,并且还要用她的话说就是:“热一缸水,洗净身上的风尘,恢复我原来的形貌。没有了尖耳朵,眼睛变圆,眼梢拉平,脸上的骨头全都移了位,我好像都不是自己了。”

  当面前只剩下伊拉龙和蓝儿时,娜绥妲叹息一声,将头靠在椅背上。看到她疲态尽现,伊拉龙大受震动。她原先那副精力充沛的样子不见了,眼眸里光彩顿失。伊拉龙发现,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只不过是一直在维持着这样一个外表,为的是不让敌人觉得有机可乘,同时避免沃顿人因为看到她的软弱而丧失士气。

  “你病了吗?”他问。

  她朝手臂点了点头:“也说不上。这个伤口比我预想的愈合得慢……时好时坏的。”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不,谢谢,不过不用了。别动摇我,‘长刀血拼’的一条规定,就是要让伤口自然愈合,不准使用魔法。否则,参与者就不能充分体会伤处带来的痛苦。”

  “真野蛮!”

  一抹微笑慢慢浮上她的唇边:“也许吧,但规定就是如此,我不想因为忍不了一点小痛而功亏一篑。”

  “那伤口溃烂怎么办?”

  “那就让它溃烂好了,算是我为错误决定付出的代价。不过有安吉拉照料,估计不至于。她对草药的了解多得惊人,我几乎相信,东边野地里的草,她只要摸摸叶子,全都能叫出真名。”

  蓝儿一直纹丝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此时打了个哈欠——张开的大嘴几乎上面碰到篷顶,下面碰到地板——她抖了抖脑袋和脖子,鳞甲反射的光点在帐篷里飞旋,快得叫人眼花缭乱。

  娜绥妲坐直身子,说道:“啊,真抱歉。我知道这些谈话令人厌烦,你们俩却很有耐心,谢谢。”

  伊拉龙跪下来,右手放在她的手上:“你不用担心我,娜绥妲,我知道自己的使命。我对权力压根儿没有兴趣,那不是我的命运。哪怕有掌权的机会,我也会拒绝,并寻找比我更合适的人来领导我们的人民。”

  “你是个好人,伊拉龙,”娜绥妲喃喃地说了句,双手握住他的手,然后咯咯笑了起来,“你、若伦、穆塔,我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在为你们家的人操心。”

  伊拉龙对这种说法很反感:“穆塔不是我们家的人。”

  “当然,原谅我这么说。不过,你得承认,你们三人让帝国和沃顿族可不是一般的焦头烂额。”

  “这是我们的天赋。”伊拉龙自嘲地说。

  从血液里带来的,蓝儿说道,他们不管走到哪里,有多大麻烦就会惹多大麻烦。她捅了捅伊拉龙的胳膊,尤其是这位老兄。对这些从帕伦卡谷里出来的人,你还能指望什么?一个疯子国王的后代。

  “但他们自己可不疯,”娜绥妲说,“至少我这样认为。有时候疯与不疯,很难说得清。”她笑了起来,“如果你、若伦和穆塔被锁在一个房间里,我猜不出最后会剩下谁。”

  伊拉龙也笑了:“若伦。他不会容许一丁点东西,比如死亡,拦在他和凯特琳娜中间。”

  娜绥妲的笑容变得略略有些勉强:“对,我想他是这样。”有好一会儿,她沉默不语,然后接着说道,“哎呀,我真够自私的,一天快要结束了,我却在这儿拖着你陪我闲聊。”

  “我很高兴。”

  “嗯,不过朋友聊天该选个比这儿好些的地方。你一路上辛苦了,肯定想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吃上一顿丰盛的美餐,不是吗?你肯定快饿死了!”伊拉龙瞅了瞅拿在手里的苹果,很惋惜地想,眼看跟娜绥妲的谈话已经到了尾声,再去吃它就不太好看了。娜绥妲看到他的神情,说道:“你的表情已经替你回答啦,鬼魂杀手。你看上去就像一头饿了一整个冬天的狼。好了,我也不要再折磨你了吧。去洗个澡,换上最体面的衣服。收拾停当以后,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晚餐,我会万分高兴的。有一点请你体谅,你不是我唯一的客人,因为族内的事务需要我每时每刻关注。但是,如果你参加的话,会令这顿晚餐增色不少。”

  一想到要花好几个小时,在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围绕他展开的唇枪舌剑中躲闪,并且满足人们对骑士和龙的好奇心,伊拉龙好不容易才忍住没露出一副苦相。然而,娜绥妲是不能拒绝的,于是他躬身答应了她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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