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不像凶手的人,往往就是真正的凶手!
我思索着这句话,在脑海中搜寻最有可能嫁祸给段雷的人。
现在只剩下柳晶晶、张凝、司凯典和周宇了。
首先说说柳晶晶,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看起来跟这件事情似乎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也不能排除这一切全是她伪装出来的。
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并未发现她的衣服上有口袋,如果纸条是她写的,那她将纸笔藏在哪儿?文胸里面?不可能,因为她在我面前脱过衣服,而且穿的文胸是超薄的,倘若把纸笔藏在里面,早就被我看出来了。
很快地,我便郁闷起来,看这些有什么用呢?森林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就能把纸和笔藏起来,谁会傻到将它们随身带着?
我闭上眼,脑子还在不停地打转,这件事情绝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从纸条来看,不像是一个偶然,更像是早已预谋好的,只是在特定的时间让它从段雷的裤兜里掉了出来。
这个人是张凝吗?可以这样假设,她早就知道面具人是段正扬,也知道段雷是段正扬的儿子,她坚信自己被抓进来是段正扬对她的报复,所以她就设计陷害段雷,你要报复我,那我就拿你儿子开刀!可这也不对啊,这样一来,她跟段正扬就不是一伙了,既然不是同伙,她如何能带着纸和笔?除非面具人不是段正扬,否则这点解释不通。
真相到底是什么?
如果柳晶晶、张凝、司凯典和周宇四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段正扬的同伙,段正扬怎么可能让同伙嫁祸自己的儿子?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他不怕大家知道后利用段雷要挟他吗?
除非……
我猛然一惊,周宇?
仔细回想白天的过程,当他知道段正扬是段雷的父亲时,马上将段雷扔下山坡,还不让人下去找,难道他是故意的?他早已跟段正扬商量好,将段雷扔下山后拖延大家的时间,以便段正扬救走段雷。可是这样的话,段雷就不是被人嫁祸了,跟原先存在的疑点也自相矛盾,而且我实在想不通他们这样做的目的。
在我们眼里,面具人就是一个身份不明的神秘人,但纸条的出现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段正扬故意的,还是段雷一时大意忘记销毁纸条?
段雷只是孩子,一时大意也有可能,但段正扬肯定想到这一点,把纸条交给周宇不是更好吗?除非这么做对他们有其他好处。
再或者,面具人根本就不是段正扬,而是有人利用段雷这条线嫁祸段正扬,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除了张凝,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也许面具人就是她的情人,抑或是亲人。
可是……还是不对,张凝被抓进来的时候,段正扬还在看守所呢,之后张凝一直与外界隔绝,她根本不知道段正扬逃出看守所的事情,自然就不会想到是段正扬的报复,那么她为什么把段雷抓进来?难道很久以前她跟段正扬就有着深仇大恨?
我再也受不了这样胡思乱想,一翻身坐了起来:“罗天?”
他倚着大树打盹,听见我喊他,立马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坐到他身边,我刚想开口,周宇起来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罗天说:“你去睡吧,我来守着,你已经很久没睡了。”
罗天看上去已经累得不行了,说了句“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事叫我”,便一头倒了下去,很快地睡着了。
见他累成这样,我不忍心吵他,再说周宇已经起来了,不能当着他的面跟罗天讨论那些问题,在真相没有揭开之前,谁也不可信。
我只能强忍住一大堆的疑问重新躺了下去,好半晌才睡着。
§§§2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天已经蒙蒙亮了。
刚想翻个身继续睡,冷不防地瞥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溜出睡篷。
我定睛一看,周宇?顿时睡意全无,这个时候他去哪里?
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不是上厕所。
一瞬间,我便想到了段正扬,难道他们真的是一伙儿?
眼看周宇就要从我的视线消失了,我赶紧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跟上去,本想叫醒罗天,但是不忍心,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休息了。
让我奇怪的是,周宇一路上走走停停,好几次掉头往回走,没走几步又转身继续向前,有时候还蹲下来,将脸埋在手心里。他的样子让我倍感纳闷,他在犹豫矛盾什么?想去见段正扬,又不想出卖我们?
就这样走走停停地来到清泉边,只见他双膝一软,跪在顾峰的坟头,双手合十,喃喃自语着,由于距离有点远,所以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更加纳闷了,他在干吗?忏悔吗?
猛然间,我明白了,原来他跟段正扬真的是同伙,也许他不想再错下去,又或者他良心不安,所以前来忏悔,否则顾峰的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没必要忏悔……哦,不,顾峰的死跟他有关系,如果不是他恶作剧让顾峰脱衣服,也许顾峰就不会惨遭不测,难道是因为这个?可他一路上的犹豫和矛盾怎么解释?
一声惊雷突然在头顶炸响,吓得我险些尖叫。
周宇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惊恐地抬起头,然后对着坟墓使劲地磕起头。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暴雨骤然而下,打在身上又冷又痛。
我将手挡在额前,远远地看着周宇,他恢复了最初的双手合十的姿势,雕像般地跪在暴雨中,看这情形,他纯粹是前来忏悔的,可能跟段正扬没关系,那我还有没有必要继续守在这里?
正思索着,周宇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趴在坟堆上,一动也不动了。
看到这里,我的心里顿时涌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人都已经死了,忏悔又有何用?
过了好一会儿,见他依然趴在那儿不动,我决定不再守了,这么大的暴雨,罗天一定被惊醒了,他要看不见我,该着急了。
我看了看周宇,不打算惊动他,就让他这样吧,也许淋过一场雨舒服些。
就在我正准备起身离开时,他突然从坟堆上起来了,开始发疯般地用手挖顾峰的坟。
我惊骇得一下子瞪大眼睛,他要做什么?倘若是忏悔,怎会挖死者的坟?
眼看他越挖越急,坟堆很快被他挖掉了一小块,我再也顾不得那么多,飞快地冲过去抓住他:“你干什么,周宇?为什么挖顾峰的坟啊?”
他一把将我推开了,继续疯狂地挖着,他的十根手指全都破了,鲜血混着泥土,让我一阵惊悸。
我再次扑上去使劲拉他:“住手,周宇!你快住手,不能再挖了!”
可他根本听不进我的话,一次次推开我,不顾一切地挖坟,加上暴雨的冲刷,坟堆里很快露出了一小截惨白的胳膊。我打着寒颤,喊叫着:“不要再挖了!不要啊!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让顾峰死了也得不到安宁?老天发怒了,你看到了吗?不要再挖了!否则顾峰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忽然间,周宇向我扑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我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拉开他的手,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暴雨如针刺向我的双眼,可我却无法合上,因为我的眼珠子似乎要破眶而出了。
不曾见过周宇这个样子,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着数不尽的杀机,额头上青筋遍布。
老天,他要杀死我!他是个疯子!
我徒劳地乱踢乱抓,心里狂喊道:救我,罗天!快来救救我!
就在我无力挣扎时,一只拳头重重地击在周宇的脸颊,他闷哼一声,倒了下去。紧接着,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将我拉起身,耳边响起罗天的声音:“没事了,小烟。”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剧烈地咳嗽着,边咳边哭,如果不是罗天及时赶到,只怕我早已死在周宇的手里。
再看周宇,他狼狈地坐在地上,但眼神飘渺不定,很快地他再次起身挖坟。
罗天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你想吃顾峰吗?”
我的头皮一下子炸麻了,蓦地瞪大刺痛的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宇,原来他不是前来忏悔,也不是与段正扬见面,而是想吃顾峰!
吃人!我彻彻底底地呆住了,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是什么导致他有如此可怕而变态的想法?
罗天松开我,往周宇身边迈近两步,再次轻声问道:“你真的敢吃顾峰吗?”
周宇只是呆楞了片刻,便不再管罗天了,他似乎已完全丧失了本性。
很快地,顾峰整只手都露出来了……
当周宇拿起那只手的时候,一声巨雷在空中炸响,整个森林仿佛跟着摇晃了一下。
终于忍无可忍了,我狂喊道:“不要啊,周宇!如果你真的咬下去,就无法回头了,这辈子也不会安宁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你有没有为以后想一想?前天你不是已经吃过猴子肉吗?为什么不能继续坚持?”
周宇全身一颤,猛地松开了手,拼命地往后退着,整张脸痛苦得扭曲变形,抱住脑袋发出一记歇斯底里的嗷叫,声音震彻天地。
片刻后,他扑过去抱住罗天的腿,哭喊道:“救救我,罗天,你杀了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心里有个魔鬼,他不停地诱导我吃肉,我宁可从来没有吃过猴子,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我真的控制不了,我好饿,我好饿啊!”
罗天蹲下身,拥着周宇,哽咽着,却又坚定地说:“我发誓,一定把你带出去,不再让你挨饿!”
趴在罗天的肩膀上,周宇号啕大哭着,我也跟着痛哭不止。
老天啊,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为什么不发发慈悲将我们从地狱中拯救出去?
§§§3
重新把顾峰的坟弄好后,罗天一手搀着我,一手搀着周宇,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暴雨已经停了,空气变得有些阴冷,路面泥泞不堪。
一路上,我们全都沉默着,我不时地用余光瞥着周宇,他脸色发青,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表情呆滞。我不禁为他担心起来,尽管他最终没有咬下去,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必定在他的心里烙下一块永不磨灭的阴影,倘若我们能够活着离开天蝎森林,他该怎样面对以后的生活,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不能,我也不能。
这些日子以来,我亲眼目睹一幕幕人世间最最残酷的画面,它们是一个梦魇,注定会困扰我一辈子,直到我的生命终结时,再也无法回忆。
即将走到睡篷的时候,周宇突然惊呼一声:“天哪!那是什么?”
我抬眼望去,顿时惊得一把捂住嘴,踉跄了几下,险些晕倒。
只见柳晶晶被高高地吊在睡篷外的一棵大树上,而司凯典则被五花大绑地绑在树底下。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脑子霎时一片空白。
罗天箭步奔过去,解开捆住司凯典的树藤,用力地拍打他。
醒来后的司凯典一脸茫然,他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抬头看到吊在头顶的柳晶晶时,嘴巴大张着,半天才知道尖叫。
睡篷内,张凝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这么大的动静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罗天飞快地跑到她身边,不过她没死,只是晕过去了,被罗天一阵摇晃后醒了过来,不过她跟司凯典一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一定是段正扬。
在顾峰的尸体旁留下的七减问号,罗天说这是指这次他准备杀几个,可为什么只有柳晶晶死了,而司凯典和张凝毫发无损?难道是罗天理解错了那道题的意思?还有,为什么之前几个人都死在山坡上,惟独把柳晶晶吊死在睡篷外的大树上?明目张胆地向我们示威吗?
正想着,周宇突然一把揪住张凝,咬牙切齿地说:“是不是你?我昨晚就应该用你挟段正扬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周宇把她揪得更紧了,“如果不是你,为什么柳晶晶死了,司凯典被绑住了,只有你好好地躺在这里?”
“我不知道!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断定是我啊,如果真的是我,那我怎么傻到躺在这里让你们怀疑?再说我也不是躺在这里的,而是被人敲晕的,你先放开我,周宇!”
罗天皱了皱眉,步出睡篷,将柳晶晶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下来,开始仔细检查着。
见周宇有所松懈,张凝突然指向一旁簌簌发抖的司凯典,“一定是他想陷害我,他故意把自己绑起来,这样你们决不会怀疑他了,其实他才是段正扬的同伙!”
司凯典一下子跳了起来:“扯淡!我还没说你,你反倒扣我一盆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故意绑住自己的?我根本不认识段正扬,怎么可能是他的同伙?而你呢?是他的情妇,大家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你才是他的同伙!哼,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贱货!跟他狼狈为奸……”
司凯典越骂越难听,张凝终于忍不住,挣开周宇,尖叫着扑向司凯典,两人撕打成一团。
见状,周宇索性坐到角落里,冷眼旁观着。
看他们拼命地掐住对方,一时间,我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应该相信谁。
仔细想想,张凝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也许司凯典真的是故意绑住自己,只可惜罗天早早给他松了绑,不然可以从捆绑的情况判断是不是他自己绑的。话说回来,张凝也是非常可疑,因为在这里,只有她跟段正扬的关系非同寻常,也许今天的事就是他们的诡计,按她的话来说,没有人傻到躺在这里让别人怀疑,没准她就是利用这一点反咬司凯典一口。
但如果他们真的毫不知情呢?我的余光不经意地落在周宇身上,心里顿时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从来不曾主动提出守夜的他居然体贴地让罗天休息,难道是他?故意将我和罗天引开,以便段正扬有机会对柳晶晶下手。其实他早就知道我在跟踪他,而且也算准了罗天也会跟去。
如此一想,我越发觉得周宇可疑了,再加上纸条上的那句话——顾峰一死,让他们自相残杀——此时此刻的司凯典和张凝不正是自相残杀吗?
我哆嗦了一下,如果事情如我所想,必须马上阻止他们,一定不能中计!
眼看他们愈打愈烈,我焦急地看向罗天,他依然在检查柳晶晶的尸体,对这边不闻不问。
住手,快住手啊!我只好硬着头皮冲上去,试图将他们拉开,没想到他们打得激烈,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言,一把将我推开。
左脚传来一阵剧痛,沿着膝盖袭上全身。
我痛得全身发怵,咬紧牙关低头看去,只见一根小树枝刺进脚踝,距离原本被蛇咬到的伤口不足一公分,未痊愈的左脚伤上加伤,斗大的汗珠顿时挂满我的额头。
站在原地,我一动也不敢动,也没有勇气把树枝拔下来,暗暗抱怨罗天搭建睡篷时怎么不把那些尖利的小树枝弄掉。准备叫罗天过来帮忙时,司凯典和张凝这两个瘟神竟然打到这边了,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他们重重地撞倒在地,结果树枝在我的脚踝硬生生地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再也忍不住疼痛了,我立时惨叫一声,全身发抖。
罗天飞快地赶过来,司凯典和张凝也终于停止撕打,两人鼻青脸肿,纷纷挂了彩。
帮我把伤口包扎好,罗天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他们俩:“打架有用吗?能解决什么问题?”
见他们俩不再吱声了,罗天继续说,刚才在外面发现五等于五,现在只剩下五个人活着,也就是说,这是段正扬杀死柳晶晶之后留下的。罗天分析五等于五有两种解释,但两种解释都源于段雷已经死了,段正扬一怒之下决定杀掉剩余的人。
“如果他真的想杀光我们,为什么不是五减五,而是五等于五呢?而且杀柳晶晶的时候,为什么偏偏放过司凯典他们?”周宇不解地问。
“所以说还有另外一种解释,段正扬对段雷的惨死悲痛欲绝,他完全没想到把儿子的命搭进去,所以他不想继续下去了,决定放了我们。五等于五的意思就是,现在是五个人,到最后也是五个人。”
“他要放了我们?”周宇弹跳起来,激动地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他有没有留下什么暗示告诉我们怎么走出去?”
“没有。”罗天摇摇头,叹息道,“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他既然决定放了大家,为什么还杀死柳晶晶?”
“我都被你说迷糊了,段正扬到底什么意思啊?”周宇不悦地看着罗天。
“他什么意思只有等抓到他才知道,不管怎样,我们小心……”
“小心小心!”周宇突然火了,冲罗天大喊,“你除了叫我们小心,还会干什么?谁不知道小心啊?有用吗?他们还不是一个个地遇害!是不是等我们全都死光了,你才能抓到他?我不想再听你说那些废话了,这件事情绝不简单,我们之间一定有内奸!就拿柳晶晶的死来说,如果不是有人跟段正扬里应外合,他怎么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知道我们三个人不在,所以才会对柳晶晶下手!”
周宇的话音刚落,张凝便拼命地摇摇头,急切地说:“不是我,我跟段正扬早就结束了,我不是内奸。”
听完后,周宇冷笑一声,将目光逼向张凝,“我根本没说是你,你紧张什么?心虚了?不打自招了?”
“我没有!如果真的是我,刚才柳晶晶一死我就可以跑了,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是啊,为什么你要留下来呢?因为你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因为你会用花言巧语说服大家不再怀疑你,可我们不是傻子!今天要是再不把你绑起来逼出段正扬,明天我们真的没有活路了。”
说罢,周宇上前一把抓住了张凝,并叫司凯典把树藤拿过来。
情急之下,张凝一口咬在周宇的手上,趁周宇吃痛的瞬间,拔起腿往睡篷外跑去。
“妈的!臭三八!”周宇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张凝砸去。
伴随一声惨叫,张凝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老子让你跑!”周宇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向张凝走去,用脚踢了踢她,“起来,别他妈的装死!”
然而,就在下一秒,周宇像是遭到电击一般,一屁股跌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我们这边跑来,惊慌失措地喊着罗天。
刹那间,我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妙,等到罗天赶去看,我才知道那块石头不偏不倚击在张凝的后脑勺,致使她当场毙命。
司凯典蹲下身抱头痛哭:“为什么?不是说了现在是五个人,到最后也是五个人吗?”
周宇完全乱了分寸,紧紧地扯着罗天的衣服,哭着说:“怎么办,我杀了段正扬的儿子,现在杀了他的女人,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吓唬吓唬她,没想到……要不这样,罗天,你帮我跟段正扬解释一下,说我是无心的,他是知识分子、社会精英,应该通情达理的……我没想过杀死张凝和段雷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帮我求情好不好?求他放过我,好不好?我给他做牛做马都行!”
我有些悲哀地看着周宇,这个自私、卑鄙、凶残的男子,此时此刻他一定吓疯了,所以才会胡话连篇,段正扬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而他竟然要求罗天前去求情,不是疯了是什么?
所谓的天蝎森林,它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出人性百态,周宇、顾峰、司凯典、张凝、柳晶晶……与其说天蝎森林里面,人们是因为某些挫折、失意而自杀,倒不如说人们因为自身的人性缺陷而丧命。
像罗天所言,这个天蝎森林千真万确是给人类专门设置的。
我们都有缺陷,都有致命的弱点!
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4
这一次,我被孤零零地留在睡篷里。
本来我想跟他们一同埋葬柳晶晶和张凝,但因为脚伤得太厉害,根本走不了。罗天不放心我一个人,想留下来陪我,立刻遭到周宇和司凯典的一致反对,司凯典说:“现在只剩下咱们三个男人,你不去的话,两个坑,我跟周宇挖到明天也挖不好。”
周宇接口道:“对呀,我早就说了多挖几个坑……”
这疯子真有先见之明!
我赶紧打断他的话,对罗天说:“要不你们先行一步,我在后面慢慢地走,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罗天点点头,把竹剑交给我,让我小心点。
四周围静悄悄的,静得仿佛连自己的呼吸都被溶进寂静。
原本一共十个人,现在只剩下四个,天知道还会不会继续死人。
我虚软地靠在树底下,一种前所未有的疲累充斥全身每个细胞,我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死亡,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极其模糊的词。
有人说,人死后会变成鬼,也有人说,人死后会进入另一个空间,不过这两种说法没什么区别,不管是变成鬼,还是进入另一个空间,至少还是有思想,有记忆的吧?但另一种说法就不一样了,说人死了,其实就是睡着了,没有梦、没有思想、也没有记忆。
如果可以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因为有太多的东西我不想忘记,尽管记忆里有一些我永远不愿意提及的事情,包括这次在天蝎森林的全部经历,但我仍然希望选择保存记忆,因为我有罗天,因为我有老爸老妈……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此深刻的问题,可是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也许死亡真的已经离我近在咫尺。
想到这里,我费力地站起身,我必须找到罗天,死在老爸老妈身边是不可能了,所以,就算爬,我也要爬到罗天身边。
抬眼间,我的脑袋轰然一声炸开了。
不远处,面具人雕像般地伫立着,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知道他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天啊!他肯定想杀我!
我什么也来不及想,也顾不得脚伤,连唯一可以用来防身的竹剑也吓得没有拿。
脑海里只有一个字——跑!
钻心的疼痛使得我跌倒无数次,但是眼下逃命比脚伤更加重要,我不得不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往清泉方向跑,只要跑到罗天身边,就能死里逃生了。
让我奇怪的是,面具人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他似乎不急于抓住我。
突然间,我的心渐渐发乱,他肯定知道我此时此刻正跑往罗天的方向,也肯定知道那儿有三个男人,他为什么由着我跑?难道他真想一次性把我们全都杀光?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则不会如此的淡定。
不!我不能冒这个险,我不能让罗天出事!
片刻后,我做出一个决定,掉转方向,朝右边跑去,尽管这样的决定可能让我再也见不到罗天,但我必须这么做、必须引开面具人。
没多久,我便意识到自己跑上一条死路——山坡。
跑到边缘的时候,我猝然止步,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处山坡不同于以往,它陡得好比山崖。
我已经无路可逃了。
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我猛然转身,面具人站在不远处,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他在等什么?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所以不慌不急吗?还是想抓住我要挟罗天?
我凄然一笑,毫无畏惧地正视着他,说道:“段正扬,如果你想利用我对付罗天,恐怕会让你失望了。”
面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喉咙里发出阵阵闷哼,飞快地向我扑来。
然而,他晚了一步,就在他快要抓住我的一瞬间,我纵身跳下山坡。
别了,我的罗天,我的爸爸妈妈!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天眼寺的山顶,那是上个月的事情了,一个小孩子因为抢了我的挎包跑得太急而滑倒,在掉下悬崖的那一刻,罗天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而我因为帮忙心切,也险些掉下悬崖,结果罗天在一手抓一个的危急时刻,毅然松开我的手。
这就是我的罗天,他冒死也会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偷。
他说:“小烟,你相信我吗?”
我默然点点头:“相信,我永远相信你!”
他微微一笑,说道:“听着,小烟,我爱你……”
我也爱你,罗天!为了我,你一定要找出真相!
§§§5
傍晚时分,我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返回睡篷,烂泥似的瘫软在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见到我的回来,周宇和司凯典立马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我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
我疲惫地张望四周,问他们:“罗天呢?”
周宇说:“找你去了。他急死了,担心你被段正扬抓走。哎,我说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怎么全身都是伤?”
我苦笑一声,挣扎着坐了起来,“我的确碰到段正扬,你们看,小命差点没了……”
罗天很晚才回来,当他听说我碰到段正扬,焦急地问道:“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身上的伤怎么弄的?他放了你,还是你逃出来的?”
一连串的疑问等着我一一回答,我低声道:“他追我的时候,我滚下山坡,所以他没有追上我了。”
“你怎么往山坡方向跑?为什么不跑往清泉边找我们?”
“我一开始的确跑往清泉边,可是段正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他好像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准备最后一搏,我担心他伤到你,所以拼命把他引开。罗天,你赶紧想办法吧,快点抓住段正扬,现在咱们只剩下四个人了,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一旁的周宇开口道:“小烟运气好,滚下山还没死,还能逃回来,但谁也无法保证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我们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啊,如果再不主动出击,到时候就会全军覆没。”
司凯典皱着眉问道:“怎么主动出击?森林这么大,咱们上哪儿找他?人都找不到,怎么出击?”
“说你是呆子一点都没错,咱们为什么要找他,直接把他引出来不可以吗?”
“怎么引?”司凯典一脸茫然。
周宇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眼,说道:“我觉得段正扬有可能潜伏在附近,否则他不会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咱们可以这样,设置一个机关,然后留下一个人在睡篷里,其他三个人埋伏在机关旁边,当然,设置机关的时候务必小心,千万不可让他发现。当他看见睡篷里只有一个人时,他肯定再度出现,那么这个人就负责把段正扬引向机关,到时候我们一拥而上,给他个措手不及,怎么样?”
罗天点头道:“这个办法不错,可以试试。”
司凯典面露难色地说:“办法虽然好,可是谁引段正扬呢?我肯定不行,胆子小,没等段正扬出来,我已经腿软了,还怎么跑到机关附近?要不罗天吧,你是警察,胆子大。”
罗天想了想,表示不行。他是警察,段正扬肯定不会出现,即使出现了,罗天也没办法将他引向机关,“我一看见他,掉头就跑,他能不起疑吗?”
猎人的陷阱中常有肉香,渔夫的钓竿上必有诱饵。
我舔了舔嘴唇,轻声道:“还是我来吧。”
罗天立即反对道:“不行,你的脚伤成这样了,而且你跟他刚刚碰过面,我们不可能单独把你留在这里引蛇出洞。”
周宇挠挠脑袋,一筹莫展地说:“那现在怎么办?”
见大家把目光纷纷对准他,他赶紧摇头道:“我不行,我搞死他儿子跟小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看到他,我也腿软,只能任他宰割了。”
实在没辙了!只好让周宇和司凯典抓阄,结果司凯典中了标。他委屈得快要哭了,周宇揽住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怕不怕,我们把机关设在附近,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司凯典一把推开他,吼道:“滚开!说得这么轻松,那你来啊!卑鄙!自私小人!”
周宇不恼,反倒笑嘻嘻地说:“行!我卑鄙,我自私,我是小人、混蛋、王八蛋,可以吧?大不了出去后我找你买保险。”
大家开始商量设置怎样一个机关抓住段正扬,因为早点儿抓住他,我们就能早点儿离开天蝎森林。我想起进入自杀森林时踩到机关头朝下吊在树上的事情,于是提议用这个,周宇立马说不靠谱,当初那个机关用绳子作为工具,现在只有树藤和树枝,即使勉强用树藤,但不敢保证段正扬一脚踩中那个圈。
周宇接着说:“这个机关必须使段正扬受伤,只要他受伤了,我们才能制服他。”
见大家点头同意,周宇转了转眼珠,视线停在竹剑上,兴奋地说:“这就是最好的武器了。咱们多磨几根出来,做成利箭,一定可以射中段正扬。”
打定主意后,大家分头找竹竿。
可惜天色已晚,外面一片黑,于是只好用树枝代替。
四个人轮流着,一刻也不停歇,磨到第二天上午,终于磨成两支箭,虽然箭头不是太锋利,但一样可以伤人。
每个人磨得手掌直冒血泡,尤其罗天,每次只让我磨一会儿便抢了过去,所以他的两只手掌血泡更多、鲜血更多。
箭磨好后,他们又用树藤和树枝做了两把弓,然后在距离睡篷大约两百米的地方设置机关,把弓箭分别固定在两棵树上,然后垂下两根长长的树藤,只要轻轻一拉,箭就会飞出来。
大家反复试验了无数次,然后在箭能射中的位置做了一个记号,只要司凯典能把段正扬引到这个位置,箭一定能刺中他。
忽然间,我只觉得两眼发黑,仿佛连站都站不稳了。
见我摇摇欲坠,罗天赶紧扶住我,跟他们俩交代了两句,便把我背回睡篷。
这紧要关头,我竟然不争气地生病了,吐得稀哩哗啦,而且还发起高烧,罗天一遍遍地用水给我擦洗,像当晚照顾柳晶晶一样,体贴得让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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