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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荷花池里的婴怨

  1

  我不认识高敏,也没去过江川大学,这个故事,是雷晓说给我听的。当时,我正抱着一个枕头蜷在雷晓那张大床上。说实话,我心里充满了疑问,树叶变成人形杀人?这可是闻所未闻啊。于是,我眨了眨眼睛,问道:"你的意思,高敏是被鬼杀死的?"

  雷晓说:"我也不知道哦,谁也没有亲眼看到高敏是怎么死的,关于她的死,至少有10个不同的版本,我刚刚说的呀,只是其中一个比较恐怖的版本啦。"

  我想了想,又问:"为什么要说高敏是被鬼杀死的呢?难道不能是她男朋友林帆杀的吗?林帆对她死心塌地,可是她却……"

  雷晓打断我的话,说道:"肯定不会是林帆,你想啊,小烟,1988年、1998年江川大学都发生过连环杀人案,而且都是在5月,距离今年,刚好又是10年,哪有那么巧的事儿?林帆还是个学生呢,年龄也不符合啊。我敢肯定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只可惜到现在也没抓到,所以那些学生就传言是鬼魂杀人啦,反正江川大学有很多灵异事件的。"

  我思索着雷晓的话,她说的有道理,1988年5月、1998年5月,再到今年的5月,高敏惨死在江川大学,这绝不会是一种单纯的巧合。不过我倒不相信雷晓所说的鬼魂杀人、树叶变成人形什么的,太玄乎了!我更相信这是一个变态杀人狂在以他特定的方式惩罚那些犯下七宗罪的人,就像电影《七宗罪》一样。

  也许,凶手是一个基督教徒。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目标锁定在江川大学?而且还要每隔10年一次?如此有规律的作案,他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态?还有,今年继高敏惨死之后,屠杀真的会像10年前、20年前那样继续上演吗?

  这些问题从脑子里蹦出来以后,我便坐立难安了,我知道我已经对这件事情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它们就像猫爪一样,在我心里上下左右地挠着,如果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者更好地接近凶手,唯一的办法就是混进江川大学。

  而混进江川大学,只能去找我干爹,也就是雷晓的父亲--万鑫国际集团总裁雷近南。以他的实力,把我送进江川大学读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听完我的决定后,雷晓立刻睁大了眼睛,漂亮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她惊呼道:"不是吧,小烟?你不知道江川大学发生了命案吗?你怎么还往浑水里淌?我知道你对什么事都好奇,可这是命案啊,不是闹着玩的,太危险了。"说罢,她伸手过来摸我的额头,当我是头脑发热呢。

  我躲开她的手,笑着说:"就因为发生了命案我才要去啊,咱可是正义的化身,哪里有危险就要冲到哪里去。"

  雷晓不屑地撇撇嘴:"嘁!你又不是警察,搞得自己跟蜘蛛侠似的,还正义的化身呢。"

  我们打趣了一会儿,然后,我收起笑容,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我跟你说真的,晓晓,帮我找一下你爸爸,让他把我弄到江川大学去,最好跟高敏同一个班,如果能同一间宿舍,那就更好了。"

  2

  就这样,我走进了江川大学,就读外语系,而且如愿以偿地住进了高敏生前住过的那间宿舍。

  我的到来让同室的几个女生感到惊讶不已。"学校怎么把你安排到我们这间宿舍来呀?我们都想搬出去了,你怎么还敢住进来?"说话的是外语系的系花冷梦凡,这是一个漂亮得让人惊叹的女子,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令人心跳的力量。两条弯弯的细眉下面,是一对炯炯迫人的大眼睛,小巧的鼻梁,以及那两片红润饱满的嘴唇,就像是人工雕出来的一般,美得如诗如画。

  难能可贵的是,冷梦凡并不像有些系花那样,仗着自己有一张无可挑剔的五官,就瞧不起人,高傲得像一只孔雀。相反,她个性很随和,见谁都笑眯眯的,是一个很阳光的女孩子。

  我知道她刚刚的话是指高敏的死,高敏才死去一个星期,除了我,估计也没人敢住进来。

  我刚准备说话,在一旁上网的叶寒把话接了过去:"冷梦凡,你就别吓唬古小烟了,人家才住进来,指不定还不知道高敏的事儿呢。"

  冷梦凡说:"不会吧?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然后,她又转头看向我,"古小烟,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笑了笑,点头道:"我听说了。"

  听我这么一说,叶寒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诧异地问:"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敢住进来?而且还睡在……"她指了指我身下的床,接着问,"你不怕么?"

  其实我是害怕的,刚开始站在床边整理东西时,我就已经害怕了,因为这张床是高敏生前睡过的,当日,她就死在这张床上。仔细闻去,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叶寒的话,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子走进了宿舍,她叫关雨菲,她看起来很腼腆,长着一张极其普通的"大众脸",皮肤黝黑黝黑的,个子也不高,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此时,她满脸通红,大口地喘着气,额边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就像刚做完什么剧烈运动似的。一进门就倒在了床上,"你们怎么还不去吃饭啊,这都几点了。"

  关雨菲的话音刚落,冷梦凡就叫了起来:"哎呀,我跟人约好了吃饭,差点给忘了。"说着,她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化妆箱,开始化妆。

  叶寒说:"不要单独跟人约会哦,很危险的。"

  冷梦凡一边用粉扑拍着脸,一边问:"危险什么?"

  叶寒轻咳了一声,故意压低了嗓音,半死不活地说:"每10年一次,恐怖的5月……也许下一个就是你……"

  冷梦凡随手抓起一本书扔了过去,笑着瞪了叶寒一眼,嗔怒道:"去你的!我才不怕呢,我又没犯七宗罪。"

  叶寒一把接住了那本书:"错!漂亮本身就是一种罪。"

  冷梦凡已经简简单单地化好了一个淡妆,使她看上去又多了一份妩媚。她从床上抓起一个白色的挎包,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讨厌!你这是在嫉妒我,你也犯了七宗罪,哈哈!不跟你扯了,啰嗦婆,我约会去喽!"

  我有些不解:"啰嗦婆?"

  关雨菲马上把话接了过去:"你今天刚来学校不知道,叶寒是出了名的啰嗦婆,你以后别跟她说话,不然会被她气死的……"

  叶寒叫道:"哈!还好意思说我,古小烟,你甭听她的,她呀,一着急起来就结巴,一句话说说说说说半天……"

  闹够了以后,见冷梦凡穿戴整齐跑去约会了,叶寒忍不住托着下巴,手指轻轻敲着脸颊,无限感慨地说:"人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看看人家冷梦凡,上帝造人真是太不公平了,想我都已经20岁了,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个。"说完,她又夸张地长叹一声,"唉--"

  叶寒的样子把我逗乐了,其实她并不难看,只是因为有冷梦凡在,所以,相比之下就逊色了很多。一旁的关雨菲挥挥手,说道:"得了吧,瞧你那酸样。"然后,她一翻身坐了起来,"哎,叶寒,你跟那个网友发展得怎么样了?"

  叶寒关掉电脑,站了起来:"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运气那么好,一网就能网个白马王子?嗬!不说了,吃饭去。"说完,便懒洋洋地走出了宿舍。

  关雨菲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转头看着我,"你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我说:"不用的,都收拾好了,谢谢你。"

  她抿嘴一笑,说不客气,也走出了宿舍。

  关雨菲刚走出去,我立刻就从床上弹跳起来,仿佛那床上正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似的,这种反应让我很是懊恼,刚才她们都在宿舍里,所以我并不是太害怕,可现在,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那种恐惧便开始从体内蔓延……想到日后要睡在这样一张床上,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也暗暗责怪自己太冲动,做什么事都不想后果,明明胆子小得要命,还要逞强跑来江川大学,而且还强烈要求睡高敏的床。

  我想,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3

  食堂里人山人海,排队打饭的人竟像在火车站排队买票的人一样,多得离谱。我心不在焉地加入了那条长龙,好不容易就快要轮到我时,一个高高大大的女孩子挤到我前面的那个女孩子前面。我有些生气,这不是插队吗?更令人生气的是,我前面那个女孩子竟然主动往后退了退,一声不吭。我忍不住了,轻轻碰了碰她:"喂,她插队你怎么也不吱声?"

  女孩子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紧咬住下唇,一张脸涨得通红,那样子仿佛我问了一句多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我立刻明白了,那个插队的女生很有可能是大姐大级别的人物,于是,我也立马不出声了。

  没想到"大姐大"突然转过了头,把我吓了一跳,那造型果然有"大姐大"的风范--身高绝对超过1米75,比我高出了整整一头,而且特别结实,戴着一副墨镜,留着李宇春的发型,右耳垂上挂着一个大得惊人的圆形耳环。

  她伸出大拇指,自以为潇洒地摸了一下鼻子,"你刚才说什么?"

  我知道她这句话是在问我的,可是我被她的气势完全压倒了,只能故作镇定地东张西望,装没听见。我前面的那个女孩子更是紧张,我甚至能感觉得到她在簌簌发抖。

  "大姐大"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加了点力度。

  我知道躲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那个……你插队……是不对的。"说这话的时候,我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她太强壮了,我知道的,她要是打我的话,只会像老鹰捉小鸡一样,不费吹灰之力。我感觉到食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这边,他们之中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话,这帮自私的家伙,全都在那看热闹呢。

  "大姐大"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问站在我前面的那个女孩子:"她是你朋友?"

  女孩慌忙抬起脸,头摇得像拨浪鼓,拼命在撇清我与她根本没有关系,脸涨得更红了,突然像吃错了药一样,对我大吼一句:"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一扭头,跑出了食堂。

  我靠!什么人哪!我帮她她还骂我?

  "大姐大"往我跟前靠近了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你是哪个系的?"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呃……外……外语……"

  没等我支吾完,她就打断了我的话,并且又往前跨了一步:"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被她这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一下子弄火了,喊道:"我管你是谁,插队就是不对!"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完全不经大脑思考,等到我后悔的时候,对方已经揪住了我的衣领口。我心想,完了,这次丢人丢大了。

  就在我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奔了过来,是关雨菲,顿时,她的身影就像天使一样在我眼前光辉灿烂起来。

  关雨菲嬉皮笑脸地拿开了"大姐大"揪在我衣领口的手,又很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笑道:"干吗生这么大的气呀?"不等"大姐大"开口,她又接着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虹姐,这是我的好朋友古小烟。虹姐啊,古小烟今天刚到学校来的,你就别跟她生气了,好不好?"然后又碰碰我,对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向"大姐大"道歉。

  我也很想向她道歉,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多没面子啊,我偷眼看了看"大姐大",她黑着一张脸,那样子确实够吓人的,看来,今天不道歉是不行的。于是,我憋了半天的劲儿,在关雨菲充满期待的眼神里,"对不起"三个字眼看就要冲出喉咙了,却不知怎的变成了:"插队本来就不对嘛。"

  关雨菲的脸一下子白了,我也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下子真的完了。没想到"大姐大"突然一反常态呵呵地笑了起来:"古小烟是吧?好,我就欣赏你这样的。"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场干戈就此平息。

  可事后,我还是受到了关雨菲的一顿数落:"你呀,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刚才都快把我吓死了,你这么爱出风头,很容易出事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啊。其实也不是我爱出风头,本来就是她不对,你们干吗那么怕她?"

  关雨菲说:"也不是怕她,只是不想招惹她罢了,她家太有钱了,把她惯的,整个一女霸王,反正你以后少惹她就是了。"

  我连连点头,就算关雨菲不说,我也不敢再招惹她了。

  4

  我跟关雨菲刚走出食堂不远,一个女孩子就飞快地跑到了我们跟前,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刚才我帮她解围、她反而骂我不知好歹的家伙。想到刚才差点挨揍,我心里很是不悦,决定不理她,拉着关雨菲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她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笑嘻嘻地说:"刚才谢谢你啊,我叫连城,你呢?"

  谢谢我还骂我?我没好气地说:"古小烟。"我和关雨菲再次绕过她向前走。

  她又跟了上来,用那种让人听了浑身会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嗲声嗲气地说:"古小烟,你刚才在食堂里的样子好勇敢哦,没人敢那样对她说话的,我在门口都看傻了,你简直是帅呆了、酷毙了耶!"

  她的样子看起来像花痴。

  一旁的关雨菲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那你以后就把她当成偶像得了。"

  这本是一句略带讽刺的话,没想到那个叫做连城的女生竟极其认真地连连点头道:"好哇好哇!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崇拜过一个人呢。"然后,她又用那种崇拜得五体投地的目光看着我,"要不这样,你收我做小弟吧,老大?"

  晕死,她还不是一般的花痴。

  我很勉强地对她笑了笑,我能想像得到此刻我一定笑得比哭还难看。关雨菲笑得更厉害了,捂着肚子对她说:"收你做小弟可以,不过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你老大渴了,去给她买瓶冰红茶吧。"

  她立即答道:"好,我这就去。"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开了,激动得差点撞在一棵树上。

  关雨菲干脆笑得蹲在了地上:"哎哟,我的妈呀,她怎么这么搞笑?这品种……哇,五百年才出一个,哈哈……"

  我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想,笑这种东西也是会传染的,所以,我们蹲在地上笑得快断了气,一边笑,还一边挠对方痒,惹得路过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脸上写满了问号。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对关雨菲产生了一种很特别的感情。可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我跟关雨菲这种以着快乐与笑容开始的友谊,日后会以惨痛的哀伤画上句号,注定这一辈子也让我无法释怀。

  终于笑够了,我们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手挽着手向校园后面的小树林走去--关雨菲有饭后散步的好习惯。

  我们一边走,一边不着边际地聊着天,她告诉我,她有一个很优秀的男朋友,是中文系的四大才子之一苏晨阳,他们是在网上认识的,聊了很久以后才知道彼此在同一所学校--难怪今天叶寒会说关雨菲一网就网到了一个白马王子。说到苏晨阳,关雨菲的脸上满是幸福与羞涩。

  走着走着,关雨菲突然停了下来,她扬了扬下巴,小声地对我说:"喏,那个就是高敏的男朋友。"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在前面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坐着一个呆愣愣的男生。我问关雨菲:"他是林帆?"

  关雨菲点点头,似乎有些同情地说:"自从高敏遇害以后,他每天都会来这里,有时候也不去上课,就在那儿傻坐一天。听说他第一次遇见高敏,高敏就坐在亭子里。其实,他对高敏很痴情的,可惜高敏那个人,太不把感情当一回事了,唉!"

  说到这里,关雨菲的手机响了,当她一看到来电显示,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接起了电话。关雨菲把声音压得很低,还不时敏感地看我一眼,很显然是不想让我听见。于是,我干脆知趣地往后退了退,抬眼细细地打量坐在亭子里的林帆,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给了我一个很苍白的侧影,虽然距离有点儿远,但我仍看得出来他很瘦很瘦,皮包骨的那种,呆滞地目视着前方,这种像石雕一样僵硬的姿势,无言地宣告着他内心的悲痛与哀伤。

  当日,雷晓把高敏的离奇死亡讲给我听以后,我立刻便找到我的男朋友、刑警队的罗天,问到了高敏的真正死因--机械性窒息而死。据说高敏的后脑勺有一处严重的撞伤,脖子上有扼痕。从尸检结果上看,她的处女膜陈旧性破裂,阴部、xx道处有着明显摩擦、损伤的痕迹,初步判断是死后遭遇强暴行为。但是在她的xx道里面并无发现精液,怀疑凶手在强暴高敏时,应该使用了避孕套。

  我当时听得浑身发冷,奸尸,想想都可怕。

  林帆作为高敏的男朋友,又是案发当晚最后一个跟高敏接触过的人,所以被传去警察局问话,但是他有不在场的证据,高敏死的时候,他正在大排档喝得烂醉,还跟人打了一架。

  关雨菲很快打完了电话,神思恍惚地说她有事,便急匆匆地走了。我注意到她脸色苍白,双眉紧锁,好像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我有些纳闷,是谁打来的电话,让她如此魂不守舍?

  我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向林帆走去,虽然高敏的死他被排除了嫌疑,但也许能从他这儿问到点什么,真的是10年、20年前的那个凶手干的吗?

  我在林帆旁边的长石凳上坐了下来,说了一句无聊至极的开场白:"今天天气真好哈!"

  他没理我,还保持着那副石雕般的僵硬造型,当我不存在。

  我自讨没趣,往他身边靠近了些,很友好地对他说:"嗨!你是林帆对吗?我叫古小烟,很高兴认识你。"

  他仍然不理我,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好似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于他,已意义全无,如果不是他的眼皮偶尔眨动一下的话,他完完全全就是一块石雕。

  我没辙了,只好悻悻地站起身,正准备离开,"石雕"突然说了一句:"你……睡在敏敏的床上?"

  我立马转过身,点头道:"对呀。"

  他转动了一下眼珠,看了我一眼,他的样子是那么的了无生气,仿佛正在蜕皮换骨一样。他喃喃地说:"如果敏敏有托梦给你,请你一定要告诉我。"说完这句话,他又像刚开始那样,变成了一块石雕。

  不知为什么,他的话让我突然打了个寒战,我可不想梦见高敏,睡在她的床上已经够恐怖的了。

  从小树林里出来后,我正打算回宿舍,一眼看见在宿舍楼的楼下站着一个左顾右盼的女生,她的手里拿着两瓶饮料,貌似是冰红茶,真要命,这花痴居然来真的。我赶紧四处环顾,盘算着怎么避开她。

  没想到她眼睛尖得很,一下子就发现了我,立即朝我飞奔而来,还一边兴奋地大叫道:"老大!老大!"

  Oh,mygad!我真恨不得从地上找到一条缝钻进去。

  她像鸟儿一样飞到了我跟前,冒冒失失地差点撞在我身上,把两瓶冰红茶往我怀里一塞,又从那个大得惊人的挎包里掏出一大堆零食,一股脑地全塞给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什么艰巨的任务一样,笑嘻嘻地对我说:"老大,这样够有诚意吧?"

  我哭笑不得,把怀里的东西塞回到她的包里,她死活也不肯要,经过几番争执以后,我被迫留下了一包瓜子。唉,真受不了她!

  5

  是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吊扇在头顶呼呼作响,空气闷热得很,可是我却四肢发冷,仿佛躺在冰面上,寒意已渗进五脏六腑。我受不了了,只得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去关吊扇。

  耳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女生们都睡得很熟,发出细微而均匀的鼾声。

  当我摸索着回到床边时,却突然不敢再躺上去了。冷冷的月光从窗外折射进来,带着那些随风轻颤的叶影,投射在床单上,构出了一幅说不出来的诡异图形。

  那些叶影……好像是有生命的。它们会变成人形,会杀人,会奸尸……

  透过这幅诡异的图形,我仿佛看见高敏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里面是无尽的黑暗……

  我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站也站不稳了,整个人踉跄到了桌子旁,砰的一声,打翻了一个茶杯。

  叶寒被我惊醒了,翻了个身,问道:"嗯?出什么事了?"

  我赶紧把茶杯捡了起来,支吾道:"没……没事。"

  叶寒揉了揉眼睛,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打着哈欠问:"都快一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床铺,仍然没有勇气躺上去,高敏死在床上的那一幕,如电影中的象征性镜头一样,反复地从我脑中推出。

  叶寒又翻动了一下身子,把被单踢到了脚边,又用手当作风扇,在额边扇了几下,咕哝着:"怎么这么热啊?你把风扇关了么?"

  "嗯,我……有点儿冷。"

  "冷?有没有搞错,这都几月份了还冷?"然后,她看了看我,轻声问,"你是不是害怕?"

  "我……那个……"

  "行了。"她见我支吾不出来,便把话接了过去,很体谅地说,"你去把风扇打开吧,晚上跟我睡好了,咱俩挤一挤。"

  躺到叶寒身边后,我顿时觉得踏实了很多,但也暗自郁闷起来,今晚可以跟叶寒挤一挤,那以后呢?这大热天的,总不能每晚都赖在她床上吧?

  叶寒见我躺下来了,便说:"其实高敏刚出事的那阵子,我也很害怕,晚上都不敢睡觉,总觉得宿舍里阴森森的,好像有人站在我床前一样,看也看不清,摸也摸不到,好不容易睡着,却做起噩梦了……你别说,那个梦还真有点古怪,梦里边,我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草原上的天空很蓝很蓝,比海水还蓝。后来,一群牦牛从远处冲了过来,我害怕极了,就不断地跑。跑啊跑啊,前面突然出现一片树林,我就找了棵大树爬上去,那棵树好像很高很高,直入云霄,怎么爬都爬不完……我爬得很高了,往下一看,牦牛已经跑远了,这时候,我才慢慢地下来,因为爬得太高了,下来时花了很长时间,弄得衣服脏得很……再后来……"

  我觉得她有点儿啰嗦,难怪关雨菲说她是出了名的啰嗦婆,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个梦与高敏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也毫无意义可言,但我见她讲得兴致勃勃,又不好意思打断她,只得耐着性子听她讲完。等她讲完后,我才问:"学校对高敏的事是怎么说的?"

  "可能跟10年、20年前的事有关系吧。"

  "七宗罪?"我想了想,又问,"高敏在生活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开朗的一个人啊。"叶寒不假思索地说。"你是不是想问她是属于'七宗罪'中的哪一种?我觉得应该是淫欲。她别的缺点没有,就是太不重感情了,一个月可以换三个男朋友,跟谁都不谈真感情,没玩几天就腻了,典型的玩火自焚,而且虚荣得很。"

  如此说来,高敏确实挺符合"七宗罪"中之"淫欲"的。"那你清楚10年、20年前的事吗?"

  叶寒说:"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听说的,10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子呢,20年前就更不用说了,我才出生,不过听说很可怕的。"

  她往我身边靠了靠,接着说:"我刚进学校的第一天就听人说了,那天忙得要死,登记啊交学费啊找宿舍啊领生活用品啊……哎呀,说起那个登记就让我恼火了,那个老师态度很不好,办事效率又低。交学费的时候,竟然说要现金,不能直接刷卡,我只好跑到外面的银行去取钱,在银行办业务的人多得要死,起码等了两个小时我才取到钱,这么一折腾就到下午了……然后又去领取生活用品……那些生活用品,我想想就生气,被子又小又薄,颜色又土黄土黄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我想换,可那个老师不肯,我还差点跟她吵了起来,你说是不是很气人?我当时心想,这学校怎么是这样的啊……"

  我知道别人说话时打断他(她)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可这个叶寒实在太啰嗦了,越扯越远,最后竟扯到了她读高中时候的事情上,压根儿就把我问她什么事忘得干干净净,跟《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实在有得一拼,我如果再不阻止的话,只怕她会说到幼儿园了。于是,我涨红着脸,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那个……叶寒,我……我问的是10年、20年前的事。"

  她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到这个问题上来,说:"哦,你是说那个事啊?到了晚上的时候,我听师姐她们说的,你不知道,那个师姐说得可吓人了……我以前总觉得这样的事情最多就是在电视里、小说里才会看到,哪敢想变态连环血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呀……直到高敏出了事,我整个人都吓懵了,我甚至想过转校,但想到爸爸妈妈他们也不容易,转校哪有那么容易啊,我现在长大了,不应该让爸爸妈妈为我操心才对,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撑着,其实我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的,度日如年一样,生怕学校里突然发生什么事,更怕凶手会找我……你知道吗,我现在时时刻刻都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可千万别犯下'七宗罪'……"

  我在她接下来的那一堆废话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没有比跟一个如此啰嗦的人说话更烦人的了,说来说去始终说不到一个重点,真的很难想像一个只有20岁的女孩子,竟比老太太还要啰嗦。

  算了,看来从她这里是问不到什么的。于是,我假装打了一个哈欠,翻过身去,面对着墙壁。

  叶寒啰嗦完以后,突然往我身边靠了靠,把我挤得就要帖到墙上去了,神经兮兮地说:"古小烟,你听……"

  我被她压低的嗓音弄得全身哆嗦了一下:"听什么?"

  叶寒抖了一下,将食指竖在唇间:"嘘!"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凝神听着--的确,在万籁寂静中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我还没有听清楚那哭声来自何处,是男人还是女人发出来的,叶寒一把拉过了被单,缩了进去。

  我再听时,那哭声却又没了。

  幻觉?不可能的,叶寒刚刚也听到了。

  可如果不是幻觉,这三更半夜的……是谁在哭?

  6

  半晌,叶寒从被单里探出头,喘了几口大气,然后很小声地在我耳边说:"你听到了吗,古小烟,刚刚那是个小孩子在哭,我经常能听到的。"说着,她抱住了我的胳膊。

  我顿感奇怪:"哦?怎么会有小孩子哭呢?"

  她说:"嗯,你今天刚来所以不知道,咱们学校有很多很多的灵异事件,比如水房里一到晚上12点以后水龙头就会自动打开;女生浴室里经常三更半夜有人在洗澡;3号教学楼的3楼楼梯,超过晚上12点就会多出一个台阶,还有小树林后面的荷花池里的婴怨……咱们刚刚听到的小孩子哭声,就是从荷花池飘来的,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转校吧?他们都在说高敏……是被鬼杀死的,还有10年、20年前的都是鬼魂作祟,你不知道……"

  见她又准备啰嗦,我赶紧接住了她的话:"鬼魂作祟?"

  她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是啊,特别是荷花池里的婴怨,是所有灵异事件中最可怕的,当初建学校的时候,他们在挖荷花池时挖到了一具小孩子的骸骨,那副骸骨就埋在一棵很大的树旁边,骸骨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晴天娃娃,很诡异的。还有那棵树,谁也不知道它的树龄有多久,只知道在建这所学校的时候它就有了,都说那是一棵树精,以前还经常有人去荷花池那里读书啊、谈恋爱啊什么的,可后来总有些人在晚上看见一个拿着晴天娃娃的小孩子在那棵树下跑来跑去。就在去年夏天,美术系的一个女孩子突然在那棵树上吊死了,她不仅上吊,还把两只手的手腕割断了,那血流得啊……啧啧,更让人恐怖的是,在她的脖子上竟然挂着一个血迹斑斑的晴天娃娃……这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靠近荷花池了。"

  我听得全身发冷。我这个人有一点不好,就是别人跟我说什么,我立马就会在脑子里构想,这不,一个拿着晴天娃娃的光屁股小孩,以及吊死在那棵树上的女生就被推到了眼前,我甚至能顺着这幅画面天马行空地构想出女生上吊割脉的全部过程,想得自己毛骨悚然。我忍不住问叶寒:"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上了吊还要割脉呢?"在我看来,这种举动无疑是多此一举,还有点匪夷所思。

  叶寒说:"谁知道啊,所以说是鬼魂作祟嘛。"

  说了这么多,叶寒显然有些累了,她抱紧了我的胳膊,咕哝着:"不说了,再说我又不敢睡觉了。"可是没一会儿,她就发出轻微的鼾声,就此睡了过去。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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