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已经是深夜,徐林两人分别回了自己房间。进门之前,徐沫影着意观察了一下隔壁的动静,只见房门紧闭,从细细的门缝里向外透出一线灯光。徐沫影站住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轻轻敲了敲蓝灵的房门。
没有人应声。
他又敲了两下,并轻轻地叫了两声“灵儿,灵儿”,听了听,依然没有动静。他转过身,正准备回自己房间,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闻声回头,只见蓝灵打着赤脚穿着裙子站在门口,眼圈红红的,面无表情。
徐沫影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想不起该怎么说,不禁感到一阵心慌。蓝灵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问道:“你找碧凝吗?她走了。”
“碧凝走了?”徐沫影大吃一惊,冲口问道,“什么时候走的?这么晚她能去哪?”
蓝灵一脸漠然:“回来她就走了。我不知道去了哪。还有事吗?没事我休息了。”
说着,她便作势准备关门。徐沫影赶紧说道:“我有事!”
蓝灵门关了一半,站在那,楚楚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他说话。
徐沫影终于说道:“今晚的事情,我很抱歉。”
话音刚落,蓝灵便二话不说,“砰”地一声把他关在了门外。
徐沫影十分尴尬地站在门边,倾听着门内的响动,静静地过了许久,却听不到任何脚步声。他知道蓝灵还在门边守着没有离开,同样的,蓝灵也必然知道他还站在门外。两个人都默默地听着对方的动静。
徐沫影很想对她说点什么,比如安慰的话,解释的话,或者不咸不淡地随便扯两句,或者干脆直接让蓝灵骂自己一顿。但他思前想后,觉得相比自己对她的伤害来说,所有句子都变得苍白无力。更重要的是,他害怕自己的些许安慰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如果蓝灵冻结的心重新融化掉,自己又将如何面对?
这时候,他做了一个非常傻的决定。他咬了咬牙,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门内的女孩倚着门板站在那,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泪水禁不住再次夺眶而出。她伸手捂住了嘴,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就那么无声地啜泣着。
她能听到隔壁的门锁轻轻响了一下,门打开又关上。她仿佛能看到他低着头走进屋里的样子。他一定也在难过,但为什么要吝惜那几句话?
她觉得心里好冷,人好孤单,从未像现在这样孤单。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离自己那么远,好像每个人都固守着自己的那颗心,永远不能完全地交融。她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是伸手关掉了灯,把自己完全抛弃在黑暗之中。
黑暗中,随手抓一把都是记忆,是逝去的光亮。她记得从前她很快乐,在爸妈不吵架的时候,她可以无忧无虑,坐在楼梯上憧憬自己的白马王子。那时候,小小的女孩是一个天生的诗人,她为窗外的每一处风景感动流泪,一朵盛开的花,一片凋零的叶,铅灰色天空下缓缓飘落的雪。
长大了,她是那么固执的一个女子。上班下班,孤孤单单地走过每一个季节,她静静地等待一颗心,等待一个人,可以跟她一起数夏夜的星星,沐浴春天的细雨,看北京大街上飞扬的落叶。
后来她终于等到这样一个男孩。他有不羁的才华和落魄的遭遇,他有浪漫的情趣和坚忍的性格。当他高傲而凌厉地站在自己面前,她突然很想摸一摸他那宽厚的手掌。她从不退缩。她执着地追下去等下去,只为那男孩有一天能为自己也写上一篇美丽的诗句。
再后来,时光陷入黑暗的洞窟,她滑进冰冷的世界。她突然发现,有些东西她真的抓不住。本来以为抓住了,却发现到头来两手空空。
这就是命吧。而为什么给别人算了这么多次命,自己却不信命呢?
最忠实的朋友,最顽固的敌人,它无处不在你却看不到它,它如影随形你摆脱不掉它,这就是命运。
蓝灵的思绪在黑暗中左冲右突,看不到光亮,也找不到方向。寂静中,她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笛声。这笛声婉转幽怨,又透着几分诡异的气息,听起来就像孤魂野鬼在旷野中低吟,令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蓝灵不由自主地走到窗前,借着暗淡的星光向窗外望去,却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见。她静静地聆听着聆听着,那笛声却忽然停止。她不禁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走回床边,一个女孩的歌声又在窗外响起。
她皱了皱眉。声音虽美而调子却过于凄凉,当她听清楚歌词的时候,禁不住浑身发冷:
不见了活着的朋友,
只剩下死去的新娘。
往事在地狱里流传,
楼门在哭泣中开放。
/
黑云下雷鸣电闪的村庄,
匍匐着那单腿的野狼。
黑衣人在白天打盹,
白衣人在黑夜里歌唱。
/
僵硬的尸体在山头摇晃
幽灵的脚步沙沙作响
干枯的手指掐死了月亮
雪白的头颅挂在天上。
这三段歌词,被反复唱了两遍。蓝灵听着听着,心里越发的恐慌。忽然,几声轻微地声响惊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她知道,这墙壁的另一侧,徐沫影也被这诡异的歌词从床上掀起来。
其实,徐沫影并没有睡觉,他怎么睡得着?他一直静静地躺在床上,倾听着蓝灵屋里的动静,生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但蓝灵的动静没有听到,却听到这不期然的歌声。听着听着,他便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披衣服下了床,走到窗前向楼下张望。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这让他有种冲动,很想下楼去看个究竟。
他刚起了这个念头,便听到隔壁的房门发出一声轻响。他一愣,赶紧开门出去,却见蓝灵的房门黑洞洞地敞开着。他低声呼唤了两次她的名字,却听不到回应。他断定,女孩已经下楼去了。他也赶紧披好了衣服,顺着楼梯向楼下快步走去。
歌声在继续,越来越近。虽然星光暗淡,但是凭借着对这一带地形些许的熟悉,徐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目标接近,一面走他一面低低地喊着“灵儿,灵儿”。眼看便走到歌声的源头附近,忽然伸过来一只温暖的小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巴。他微微一怔,才看清蓝灵正站在面前。
女孩慢慢松开了手,向身后歌声传来的方向指了指。徐沫影探头望过去,却只看见一个苗条的白色身影,倏忽一闪,迅速地投入了林中,歌声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徐沫影轻轻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女人,穿一身白裙,光线太暗,看不清长相。”
徐沫影又向那影子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暗暗在心里起了一卦,但是三秒钟之后,他明白这一卦算不到任何正确的结果。他转过身,淡淡地对蓝灵说道:“回去吧!”
蓝灵没有吭声,只是跟着他往宾馆方向走。一路上,两个人很默契地都不再说话,距离也保持得很好。直到进了宾馆上了楼,徐沫影把蓝灵送到她门前,才轻声说道:“早点睡吧!别想太多。”
蓝灵站在门口,仰起头呆呆地看着他,半晌,直到徐沫影转身要离开的那一刻她才鼓起勇气突然说道:“我很害怕!”
她确实很害怕。那曲子,那歌词,只要一想起来她就禁不住要打哆嗦。虽然觉得说出这近乎乞求的话很不争气,但她仍然希望,希望能借助对方的怀抱驱除自己心中的恐惧。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这么做。
但她不得不失望了。徐沫影只是停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自己房间。这让她忍不住想要流泪。她咬了咬嘴唇,在心里咒骂着自己的软弱,然后转身快步回了屋子。她没有开灯,赌气把自己丢弃在恐惧和绝望中间。她相信自己不会再说一句类似的话。但是没过多久,她的信心便渐渐地退却了。那诡异的歌曲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着,挥之不去。
这时候,灯意外地被打开,耀眼的光亮让她的心忽然一痛。抬起头,她这才发现,徐沫影拿着一本书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睡吧,我在你这看会儿书。”徐沫影一面说着,一面关上房门,打开床前的台灯,并把刺眼的吊灯熄灭,“从淳风墓拿回来的书我还没看,一直没有时间,今晚睡不着,正好看看。”
蓝灵站在床边看着他,眼泪再也难以抑制,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流下来。好在对方背对着自己没有看到,她赶紧迅速地伸手抹了去。
半个小时之后,蓝灵和衣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单子进入了香甜的梦境,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的泪痕。她实在太累了,这灾难的一天让她心力交瘁。
徐沫影戴着眼镜坐在床边,就着台灯昏黄的光亮仔细读着书上那些生涩的句子。这本《五行秘占》显然比上一本书更深奥难懂,但中间太多的奇思妙想像一块磁石深深地吸引了他。
不知不觉,罗浮山的夜幕一层层地撤去,天光大亮。徐沫影从书里抽身出来,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钟。床上的蓝灵依旧在睡梦中,她的身子侧向自己,一条雪嫩的手臂伸出来,搭在离自己半寸远的床上。他愣了愣,然后放下书,伸出双手轻轻地捧住她花朵般的手,低头似有若无地吻了一下。
这一吻,为了蓝灵对他的深爱,也为了自己心底深深的愧疚。他默默地对自己说: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能错了。
他起身出门,回了自己房间。他刚刚把书收好,就听见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自己的房门被狂风急雨似地敲响。
出了什么事?徐沫影赶紧跑过去把门打开,却见林子红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张崭新的报纸。
“柯少雪,你那个明星恋人,她昨晚出车祸了!自己看吧!”
说着,林子红伸手把报纸递给了他。
【网络好了,发一章。说说上一章徐沫影时柱桃花的问题,因为八字看法很多。我一直认为像那种已经构成了爱情标志,因为日支时支同属子午卯酉,而且有丙辛化合在上。昨天没更新,花花就少这么多,唉,你们这些懒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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