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地差点儿就从绳子上掉下来,急忙攥紧绳子,大喊道:“海哥!小心后面,有东西……!”
几乎同时,我只觉头上凉风一过,陶子业像蝙蝠一样唰地掠下。一落地,陶子业全身呈警戒的半蹲姿势,问道:“那是什么?”
夏文海说:“你的眼……会没看出来?”
陶子业慢慢起身,轻声说:“不知为什么,自打到了围墙内,我的感觉有些迟钝了……。”
这时我也终于下来了,我一边揉着火辣辣疼的手心,一边喘着粗气说道:“那个、到底是啥玩意儿?真吓人。”
夏文海说:“别慌,不是活物。”说着上前用手在那两点绿光前一抚。我没看清,也走近一些,原来是尊兽形石雕,两点绿光是它的双眸,可能是绿宝石之类吧。
我转身去看那巨大的兽骨,通体高逾数十米,似乎呈蛇形,却又不完全像。何况它如此巨大,难道是恐龙?我走过去伸手在一根侧骨上摸了摸,竟然像丝绸一样光滑,冰凉舒爽,手感极佳。与想像中的粗糙粗糙干裂完全不同。我不由在心中暗想,这难道不是真骨头?
我正想着,温八顺着绳子下来了。我仰头看去,咦?竟有一个异常肥大的身躯正攀着绳子往下来,身型竟有两人大小!
我再仔细一看,原来竟是郑楚生背着陈妍往下攀爬,看动作吃力的很。这小子,还真会找机会表现!
我转头想跟海哥说,却一眼瞥见那一双绿莹莹的眸子眨了一下!几乎就在同时,陶子业高呼道:“那东西是活的!”
话音未落,那“东西”一下子黑暗中猛窜了出来,嗖地向我扑来!
我惊惧至极,根本来不及闪避。可“它”扑至,目标却不是我,唿地从我头顶掠过,惊得我汗毛直竖!再转头看,那东西竟已跃至巨大骨骸之上。只见它身形并不高大,只如一个十岁孩童的身型,而且动作也像极了人,只不过是四脚着地,爬行前进。虽然是“爬”,可它的速度并不亚于两足成人的全力奔跑。
说时迟,那时快,人形怪物已纵至了骸骨的胸处,再往上一点儿就是郑楚生和陈妍了。
原来它的目标是他们两个!
我正要喊,可陈妍已经先喊上了,“哎呀——!”她这一喊,还带着又扭又晃,把郑楚生弄地两手用力挽着绳子直叫:“姑奶奶,你别腾歪好不好!”
畜生话音未落,那怪物嗷地低吼一声,一步跃到了畜生和陈妍的身后。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它唿地张开双爪猛扑向畜生和陈妍!
与此同时,陈远纲从洞口滑了下来,下面五哥也从兽骨攀援而上。但距离很远,显然不可能阻止怪物这一扑击。
就在此时,畜生也惊觉有变,眼见情急,也是急中生智,原先抓着绳子的双手猛地一松,两人唿哧一下骤然下坠,那怪物这堪堪扑了个空!
那怪物身形异常敏捷,一扑不中,空中轻巧地一扭,便四足盘上了绳子,停在了畜生和陈妍原先的位置。
而畜生背着陈妍下落,好在松手时就已准备好了,身子不往外歪斜,只落下数米,便重新抓住绳索。不过毕竟是承受了两人的重量,绳子猛地甩荡了起来。
郑楚生顾不得手上被绳子磨的剧痛,两腿用力盘住绳索,想稳住身形。这时那怪物头朝下爬了下来,虽然绳索荡来荡去,却对它的动作没有多大影响,几下就到了陈妍上方。陈妍抬头见怪物逼近,吓得惊声尖叫。我见陈妍惊恐万状,似乎马上就要从郑楚生的身上跳下来一样。
郑楚生一见不是路,双膀开始全力摇晃绳子,把两人甩荡起来。我还没看明白,就见郑楚生借着荡向崖壁的力量,两脚全力在崖壁上一蹬,那绳子顿时又唿地猛甩向巨型骨骸。
就在绳子甩辐达到极限时,郑楚生两人距骨骸仍有二三米远。郑楚生借着巨大的惯性,奋力向骨骸跃去!原来他想要这样!
郑楚生这一跃若是单人,成功跃上骨骸应无问题,但他此刻又背负一人,难度系数就太大了。果然,他虽然拼尽全力,可力竭之时手指仍未够到骨骸!不过好在千钧一发之刻,五哥及时赶到,探身出去,一把捞住了郑楚生的手腕!
郑楚生借这一腕力,一下子攀附上了骨骸。惊魂稍定,郑楚生让陈妍从背上下来,正要开口向五哥称谢,不料五哥突然后退两步,并把双手背到腰后。
同时,那怪物尖吼一声,唿地从绳子上扑向骨骸。只见五哥双手从腰后倏地拿出,竟扯出一张渔网样的东西,迎着怪物的来势猛地罩去!
怪物来势甚猛,根本不可能闪避,被兜头罩入网内。可惜这网子不够大,只网住了怪物的上半身。怪物怪叫一声,顺着骨骸的脊髓向下窜去,但两条前足被网住,不几步就变成了连滚带爬。
眼见它就要滚下骨骸,我心说不好,急忙向一旁闪去。可海哥反而迎上前去,伸手去抓怪物。
这怪物虽然上身被网住,却仍在被抓住前一刹那向斜里一滚,避过了夏文海。夏文海手虽快,也只扯住了网子的一角。
“快放手!”五哥边从骸骨上滑下,边大声喊道。可夏文海想抓住那怪物,哪肯放手?手上反而加力,可刚一用劲,就觉刀割般剧痛,急忙撒开五指丢了网子。再看手心手指,早刮出了道道血津。
“银蚕丝?”夏文海惊道。五哥并不回答,跃下骨骸,口中喝道:“别放走这畜牲!”便又向怪物扑去。
怪物似乎也被网子所伤,拼命想抓扯下来,又痛又急之下哇哇大叫。正好又见五哥抢步上来,恼怒地抓向五哥。五哥边闪边接连挥动双手,飞速透过网眼在怪物身上点了数下。
说来也怪,被五哥轻轻数点,怪物竟像被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
夏文海对我说:“这是五哥的锁经手,有点像点穴。”谁知他话音未落,怪物突然探爪向五哥猛地下抓!五哥大惊之下疾向后退,那怪物一抓没的抓实,只嘶啦扯下一片衣衫来。
怎么没制住?!我心中惊奇,不是用点穴术了吗?再看看五哥,低他头看看自己胸口,自语道:“好险!看来还真不能用人的穴位来认哩!”
这时陈远纲已经顺着绳子下来了,他看着怪物似乎一怔,就有要上前的意思。
五哥拦道:“陈教授,莫动手,这畜牲是我的!”陈远纲似乎也无意与五哥抢夺,但却伫在那里,两眼直直地盯着那怪物。
五哥再次逼近,怪物冲五哥狂怒地嘶吼着,但网线已深深勒入它的皮肉,使它的吼声都显得变调了。五哥一边慢慢靠近一边冷笑道:“你这孽畜敢伤我,叫你尝尝滋味!”
怪物受不住痛楚,发疯样地扑向五哥。五哥正合心意,待它扑近,灵巧地一让,避过怪物来势。趁身体相错之时,五哥一把揪住了网子的结角,借着向前的惯性生生将怪物兜了回来!
怪物重重摔在地上,网丝将它的皮肤切开,鲜血直流,而那网丝浸了血竟收的更紧,深深蠡入了肉中。怪物疼地乱滚,五哥上前抓住它的脚踝将它倒拎起来,另一只手解下了网。
我见五哥抓的是网的结角处,想来那里的质地不会伤人。
怪物没了束缚,拼命挣扎,五哥丢开网伸手在它后面颈一掐,怪物如受电击般抽搐哀鸣,顿时老实了许多。
我们这才得以仔细观察这怪物。只见它体格瘦小,周身深褐色的长毛,屁股后有极短的宽尾,乍一看像是猿类的一种。这时怪物侧仰起头来,我一看之下,惊呼道:“这……怎么是……?!”
原来这怪物竟长着一张人脸!
夏文海也是吃惊不小,愕然之余看向陈远纲,“难道是人猿?”陈远纲走到跟前,竟与怪物对视起来。
这时郑楚生和陈妍下来了,郑楚生跑上前骂道:“狗日的王八羔子,看老子不整残你!”抬手就要打。
“哎,别动手!”五哥阻止道,“这可是我的宝贝。”
“宝贝?”我说,“你喜欢这宠物?口味可真特别。”
“哼哼!你懂什么?”五哥说,“这可是灵明石猴!”
什么?那不就是孙悟空吗?你疯了吧!我心想。
“不对!这不是灵明石猴。”陈远纲说,“这是四灵之中的六耳弥猴!”
“嗯?”五哥一愣,伸手去扒拉怪物的耳根,“明明只有一只耳朵……啊——!”就在此时,怪物突然回头狠狠咬住了五哥的手指。
五哥大痛之下将怪物甩落在地,怪物一骨碌爬起来,飞速窜向原来它藏身的黑暗之处。
“孽畜!别跑!”五哥不顾疼痛拔腿追去。
“五哥别追!”夏文海喊道。可五哥哪里听劝,一眨眼就跟着那怪物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们追到跟前,才发现是一条深不可测的天然石洞。四周的光线太差,没法分清石洞的轮廓。
“怎么办?”我问道。郑楚生说:“管他做什么?随他去吧!”
夏文海说:“五哥太冒失了……。”郑楚生撇撇嘴:“他是贪心,你忘了?那雪面鬼獒就是他非要逮的。”
“可是现在怎么办?”半天没动静的小野说道,“去追那个……六耳弥猴?”
陈妍惊魂未定,问陈远纲道:“教授,你说那是六耳弥猴?”
陈远纲反倒不确定了,“也许吧……。”我正想发问,只听见波刺一声,陡然间有了明光。我回头看,原来是温八点着了一根棍子。
“你有火?”我问。温八走过来说:“有,这东西容易点着。”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火把——原来竟是一根骨头。
陈远纲走过来要过火把仔细抚看,“这是龙骨啊!”温八却说:“我在地上拣的,可能就是它的!”说着指了指那副具大无比的巨型骸骨。
我说:“陈教授,你是说这是蜃龙的骨头?”陈远纲点点头,“蜃龙的骨髓是易燃的。”
我再回头看,骨头上零落但有序地点着灯光,可能是直接点在龙骨上的。可是为什么不会将龙骨整个点着呢?不明白。
就在我乱想时,啊——!一声惨叫从黑洞中传出,凄厉无比。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而且可能是因为黑洞过于狭长深邃,叫声久久不能平息,幽幽荡荡在黑暗中传送不停,折磨和刺激着我们的耳膜和神经。
“是……是谁?”陈妍颤抖着问。
这还真说不清,在我耳中的惨叫声此时已变了腔调,根本无法分辨清了。
“怎么办?”畜生问海哥。夏文海对温八道:“我点几支火把,看看有没有其它洞。”温八又在地上拾了几根断骨,分别点燃交给我和郑楚生、小野和海哥。
夏文海让我们几人去找,自己却和陈远纲、陶子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我知道三个“业内专家”一定在商量对策,于是专心做好份内工作,认真在洞内搜索。经过大约半小时,我们几人共发现石洞九个,洞口直径大致相同,约三四米,而且全部都很深,往里喊一声,隐约会传回回声来。
听了我们的搜索结果,陈远纲扶了扶眼镜说:“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我和畜生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不对就在这里。”小野开口道,“就是它!”说着指向巨大的蜃龙骨架。
对呀!这龙骨如此巨大,胸腹的直径足有五米以上,如果再加上皮肉,不止六米。如此巨大的家伙,是怎么从直径三四米的石洞内钻到这里的?难道它会缩骨?
“只有一种可能。”陈远纲说,“这条蜃龙是自小就在这里养大的!”
什么?!这可太玄了吧!我们不禁面面相觑,从六耳弥猴到圈养蜃龙,真是能多玄就多玄。不过结合他自来到沙漠后的诸般惊人表现,这个人本身就够玄的了。
陈远纲不介意我们的惊诧,他进一步解释说:“我猜测,这只蜃龙,极有可能就是历史上传说的‘烛龙’。”
烛龙,相传是中国上古创世神之一(同样的还有天吴、毕方、女娲、据比、竖亥等),又名烛九阴,又叫逴龙。《山海经.大荒经》中说:“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既是说烛龙人面蛇身,口中衔有烛火,在西北无日之处照明于幽阴。而且它睁眼时普天光明,即是白天;闭眼时天昏地暗,即是黑夜;吹气为夏天,呼气为冬天,还能呼风唤雨。在各种神话传说之中烛龙都是神物,不过后世也有学者认为烛龙就是沙漠中的响尾蛇,因其天明而出,日暮而复回沙下(其时响尾蛇夜间并非全不活动)。反正各说皆有其理,不一而足。所以说烛龙是一种不明生物毫不过分。
陈远纲接着说:“这里的土人需要明火,可是沙漠之中又甚少可以供燃的材质,所以烛龙就显得极为珍贵了。蜃龙的骨质之中含有可燃性成分,也不是很难提取。但是蜃龙本身太难获取了,而且以沙漠里的艰苦生荐环境,蜃龙绝不会是一种高繁殖率的生物。种群数量的稀少,加上蜃龙本身的巨大力量,使得它更显稀有宝贵。如果这样来推导,土人圈养蜃龙就有实际可能了。”
“不只是这样。”小野开口道,“土人一定还饲养沙燕。”
有道理!就像农民养蚯蚓来喂鸡和充当鱼饵。我暗想,这小日本脑子挺快。这时郑楚生说:“就是嘛,可能那什么六耳弥猴也是土人养的吧。”听口气带着明显的戏谑。
“不可能。”夏文海否定了,“那畜牲野性十足,银蚕丝网都制不住它。”
“那我们追不追?”我问道。
“追!”夏文海说道。陶子业接着说:“我看也只有从这里离开。因为九个山洞中只有这条洞不是天然的,而是人工凿出来的。”
夏文海说:“而那只猴子从这里出现又从这里逃走,必定是活路。”我点着头,心里却深深为刚才传出的那一声惨叫所悸。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已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还是服从大局吧。
夏文海显示出头领的风范,再也不征求其他人的意见,吩咐道:“老八、小郑,收拾所有能收拾的东西,我先进去。”接着他把小野一拎,“你跟着我,别给老子耍花招!”说完取了陈远纲手中的火把,先进了石洞。小野哪敢违拗,赶紧跟着。接下来依次是陈远纲、陶子业和我,温八和郑楚生收拾了东西,还有陈妍在最后一起进来。
石洞之中宽阔得很,脚下也还平坦,确实像是人工开凿的。但是我走在其中,总有一种呼吸阻滞的不畅感觉,加上黑暗中自己臆想出的种种恐怖,使我产生出一种正在进入什么凶灵巨兽的口腹之中的战栗感觉。
走了约十分钟,前面突然停了下来。我心里一抖,出事了?!夏文海在前面喊道:“小陶,过来!”
陶子业走上前,原来是出现岔道了。
只见陶子业蹲下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拾起一样东西交给夏文海。我耐不住好奇,上前去看。只见海哥手心里搁了一枚古钱,火光下我凑近看,咦!上面竟然铸着“乾封泉宝”四个字。
我不由发出了惊呼声:“这个……!”
“乾封泉宝”是典型的年号钱,也是唐代第一枚年号钱,它是唐乾封年间(唐高宗李治的第五个年号)因经济不振而加铸的。当时在麟德二年,武则天涉理朝政,为表天意神授,特意跑到泰山封禅。当时随行和围观者竟排数百里,为中国历史所罕有。同年改麟德为乾封,在泰山立“双束碑”,意即武则天与高宗共创天地。因为经济较紧张,武氏铸造和发行乾封泉宝钱,径一寸,重二铢六分,仍与旧钱并行,但是新钱一文当旧钱十文。结果造成“谷帛腾贵,商贾不行……”,只好在第二年便废止停铸,铸时仅八个月。由于当时唐朝政府将乾封泉宝回笼销熔重新改铸开元通宝,所以乾封泉宝存世不多,也较显珍贵。
陈远纲上前拿过来看了看,“应该是武则天的。楚国马殷铸的‘乾封泉宝’虽然是仿这个的,但字体不同。武则天选的是楷体,而且背面无字,马殷的背面有‘天时’二字。”
这里怎么会有“乾封泉宝”?难道这里不是李君羡曾进入的沙丘龙堡,乾封年时李君羡早死了。
“可能是五哥的吧……。”夏文海说。我一想也有可能,五哥刚才还用金五铢探路呢。
“不对。”陶子业说,“不太可能,这古钱腐蚀严重,不可能是五哥这种行家保存的。”
“别管这个了。下面怎么走?”夏文海收起古钱说。陶子业向前跨两步,站下来一动不动,跟入定了似的。过了约摸两分钟,他往左一指,“这里有活风。”
我们往左拐进了又一条山洞,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笔直平坦。走了不远,山洞就拐弯了,经过数个转弯,前面依稀有了光亮。
我们加快步伐,洞口越来越近了。我在洞里实在憋得难受,抢步先跑了出来。
可是一出山洞,我立时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洞外是一座巨大高耸的蜃龙骨架,上面也点了稀疏有致的油灯——我们又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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