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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迷津之锁龙冢 十六、悬天宝棺(下)

  夏教授和我对望了一眼,十分担忧。我不觉看向夏文海,他朝我偷偷摇摇头,示意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我又看了看大巴和小林,两人也瞅着我们,大巴拿着大夯锤,小林握着空心锥,目光颇为不善。看着他们手里的家伙,我一下想起那只金毛吼来,想着那畜牲被肢解的惨状,我顿时干咽一下喉头——我可不想像那只孽畜那样被上边开洞,下边开膛,我身山又没有“鬼眼通”。

  万山海对邹春道:“小春子,你去试一下。”邹春答应一声,伸手在石匣两侧分别敲了敲,说道:“二爷,有够份量,起码三层土。”

  万山海脸上浮出一种不出所料的得意笑容来,“那是了,这伺候的可是要上天的主儿。”说着他手提文明杖型的洛阳铲,小心地贴着石匣内壁插入红土中。差不多探到底,万山海侧拐着抽回铲子,只间“U”型铲槽带出了一团混合了数种颜色的泥土。

  万山海伸出他的“鬼手”捏起一小团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脸上尽是惊异,他边嗅边说道:“这里有……‘红莲土’、‘百花壤’、还有……‘天山冻云泥’,这皇帝老儿还真下本钱哩!”

  我问夏文海:“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名字都这么古怪。”夏文海说:“这我也不太知道。”

  这时邹春道:“哟,连夏馆长也不知道?不可能吧。”我听了心里一惊,这家伙耳朵真是贼灵,我说的这么小声他都听的见。那我刚才和夏教授的对话难道他也听入耳中?

  邹春接着道:“夏馆长,今儿我在您面前耍回大刀,您可别见怪。小生兄弟,我来告诉你,这乌黑的是‘天山冻云泥’,是天山顶峰的千年冻土,用它来封棺,一点儿活气也不会漏。棺里要是有个什么绢呀纸呀书呀画呀的,管保你千年不腐。你看,这略带粉白又有点胭脂红的叫‘百花壤’,是把数百种名贵的奇花异草碾碎捣烂装坛,灌上玫瑰油、百合蜜露封存二十年以上,待充分发酵后,用阳火培制成坯,打碎成泥后方才制成的。你可知道,这玩意儿相传是杨玉环香身用的,一两土就值一两黄金哩!”

  我心说这不是作孽吗?怪不得她不得好死。邹春继续说道:“还有这最上面一层血红血红的,叫‘红莲土’,是用天山血莲加工成的,不然哪能这么红啊?”

  “天山雪莲?”我听了奇怪道:“天山雪莲不是白的吗?”

  邹春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笑道:“我说是‘血莲’是鲜血的‘血’,不是白雪的‘雪’。”我一听竟然有叫这种名字的花,单听这名字就知道有够邪的了。

  温八说:“万爷,这我就不明白了。天山血莲不是剧毒吗,怎么会用在这里?”

  万山海道:“这你就不懂了,天山血莲是含有剧毒,但是只要不接触人血,这种毒是不会发作的。天山血莲嗜血如命,尤其喜食人血。嘿嘿!李世民这皇帝老儿,恐怕也是用人血浇灌方才得成这‘红莲土’的吧。这邪物,血浇的越多越新鲜它长的越好。”万山海边说边又抓起一快泥土嗅了嗅,“奇怪,怎么真有股血腥味……,啊!不好!”话音未落,万山海仍了洛阳铲一头载倒在地。

  “二爷!”邹春、小林和大巴一齐围上去。邹春把万山海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连声唤道:“二爷!二爷!您怎么了?”万山海闭着眼,哼了一声,看来没完全失去知觉,只是像中了什么招似的。

  “二爷,要不要来点那个?”小林问道。万山海缓缓摆了摆手,仍旧闭着眼睛。大巴说:“二爷,到底咋回事?”

  万山海没回答,又歇了一会儿,慢慢坐直了身子,缓缓睁眼道:“他老子的,差点着了道。这里面有‘醢泥’。”

  我没听懂,郑楚生说:“就是有人被施醢刑时剁下来的!”我这下明白了,醢刑是古代一种极为残忍的酷刑,就是把人剁成肉酱。我以前查过史料,知道施行醢刑时,是先斩四肢,再切躯干,整个过程得四五个小时。单单是工具就有锯钺、勾拐刺、环刀、裂风刃、血出(一种专门放血的工具,又叫血钎子)、拔骨钳、碎筋碾等二十几种,确实是惨绝人寰的酷刑。而这“醢泥”,不用多问了,肯定就是人肉剁成的肉泥!

  我回头看看夏雪,她一副欲呕的样子,显然也明白了“醢泥”的意思。

  万山海坐正身子,左手在肩胸捏拿了几处,伸出右手,默运内功似的屈伸了几下。不一会儿,只见他原本就是青色的“鬼手”竟开始变成乌青,继而逐渐变黑,到了最后,竟变成了焦枯的黑色。

  万山海把焦黑的“鬼手”探入怀中,在肺部揉按了一会儿,左手摸出两枚药丸吞了一枚。只盏茶功夫,万山海的肚子咕哩咕噜直响,小林说:“大家退后!”

  我们以为有什么事要发生,急忙退后,谁知万山海嗯哼了一声,接着臀下噗噗连响,竟放了一阵响屁!

  我一边在鼻子前扇风一边说:“小林多谢你了,不然可有的臭了。”小林冷冰冰地瞅了我一眼,没出声。夏文海道:“小生,你知道什么。这个……有毒!”我一下想起黑松林子里的毒屎来,吓得连忙拉上夏雪又退后了几步。

  万山海又吞了一枚药丸(那药丸赤红色,有乒乓球大小,真不知道他怎么吞下去的),闭上眼睛,坐了三五分钟,方才重新睁眼起身。

  邹春道:“二爷,您……?”万山海摆摆手说:“没事了!李淳风想用这个法儿害死老子,哪这么容易。老子的名号也不是白给的!”

  夏文海说:“这红泥里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万山海说:“不单是做了手脚,而且真可说是大动手脚。‘红莲土’需要人血才能释放毒性,这已经是罕见的剧毒了。可李淳风不仅要它释发本身的毒,竟然还用了‘醢泥’来做毒引子,更使‘红莲土’毒上加毒。‘醢泥’是用人肉剁成肉沫,再用酒醋和四川白蜡虫混合一起用火煨烤成的。蜡虫分泌白蜡,经火一烤熔化后与酒醋、肉泥充分混合,晒干后加入熟土烘焙,才使这泥土得生。‘醢泥’本来是好东西,可以护体,但与‘红莲土’一碰上,就犯冲了,反而产生毒性。这样一来,‘红莲土’里的毒性被‘醢泥’里的血引发,‘醢泥’又被‘红莲土’所冲犯变成了毒物,二毒并发,连毒气都能伤人,差点儿就让我着了道!”

  夏文海说:“那您现在……?”

  万山海晃晃他的“鬼手”说:“幸亏我是用这只手抓的泥。嘿嘿,这要换了别人,只要皮肤沾上一点点儿,恐怕早挂了。不过可惜这次是我老万,他牛鼻子的如意算盘打不成!”

  我好奇地问:“您刚才吃的的是什么?”我心想一吃就放了这么多响屁,不会是巴豆吧?

  万山海道:“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就是琼花膏。是用琼花蜜掺上早晨头一茬的花露水,配上福寿膏炼成的,专解尸毒。”我没听说过鸦片还能管得了这个,半信半疑地应付道:“您身上的好玩意儿还真多。”可就在我说话的一刹那,我看到万山海的眉头一蹙,表情像是十分痛苦,而且嘴唇使劲一呡,似乎是强忍住才没有发出声音来。我不禁暗自疑惑,难道万山海的毒还没解?还是他装假硬撑?

  但痛苦的神情只一闪即逝,万山海旋即恢复了他冷峻傲慢的面容。只见他对小林道:“你快拿‘七宝合香’来。”小林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塑料快餐盒来,递给万山海。万山海打开,只见盒子里又分成七格,分别盛了七样东西。

  万山海把这七样东西依次摆到花土的周围,分别是芜荽、碱粉、生糯米、巨胜(黑胡麻,也叫壁虱胡麻)、蟠桃、石灰和观音土。

  我实在晕了,看着这些东西直打晃。这时“咕咕”一声轻响,我还没判断出这熟悉的声音来自何方,就听邹春笑道:“你多长时间没吃食了?”我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肚子叫唤了,心想这狗东西,耳朵也太尖了。嘴上道:“半天了吧,到底扛不住了。”我说完对夏教授和夏雪说:“夏老师,你们也饿了吧,咱们吃点儿东西?”

  夏教授说不用,只喝水就行。我便问:“您是不是胸口还疼?”夏教授说:“一个也是疼,一个也是平时就吃的少,还不饿。”夏雪劝他道:“爸,这都多长时间了,您可别硬撑着。”我也说:“夏老师,好歹对付点儿吧。”说完我去翻包,可夏雪的包被雷晓阳演“鬼把戏”时划破了,东西掉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瓶矿泉水和一包饼干了。

  夏文海过来道:“我这有,你们先垫补垫补吧。”说着递过一个笼布包。我接过一看,是炒的干粮。我说:“海哥,你不吃?”郑楚生也拿出同样的一包炒干粮,倒给夏文海一捧,“我多的是,跟海哥分分。”

  我把干粮倒给夏教授和夏雪,自己也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嘿,真香!“是用猪油炒的吧?”我边吃边问。夏文海诡异地笑笑:“吃你的吧,问这么多干吗?”

  我三口两口吃完,喝了几口水,精神也好了很多。夏文海又拿了一包干粮递给万山海,万山海说:“不用,我沾不了油腥。你这是用山狗油炒的吧?我老人家哪能吃的下。”

  我一听这干粮竟是用“山狗油”炒的,只觉得一阵反胃,张口就要吐。夏文海连忙摆手说:“千万别误会,我是用山龟肉炒的捣麦,算素油了。”

  万山海一听抓了一点吃下去,说道:“还是金钱龟吧?”夏文海笑了:“您真行,是金钱龟,起码一百岁的。来,您多吃点儿。”万山海只抓了一小把,“我吃不多。”夏文海瞅了瞅万山海的“鬼手”点点头,又把干粮递给邹春。

  邹春老实不客气,接过来就吃,先揉进嘴里一大把,哼哧哼哧嚼了一会儿,又抓了一大把,方才递给小林。小林不吃,只冷冷地说:“我今天吃过了。”邹春道:“哦对,我忘了,你是一天一顿。”于是又递给大巴。大巴照单全收,三口两口吃个精光。

  我偷偷过去问夏文海,“海哥,你不是说那个屁有尸毒吗,你还靠那么近?”夏文海小声说:“没事,那毒稀的很,几分钟就没事了。”

  小林问万山海:“二爷,这一石窝子的土,怎么给它掘了?”

  万山海指指花土周围的七样东西,“没看见我用‘七宝合香’了吗?再等一会儿,我亲自破它。”

  夏教授听了过来说:“哎、我说老万,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这天悬宝棺不简单,你又没见过,不能冒然行事。可你非要逞强,怎么样,吃亏了吧?”

  万山海冷笑道:“那怎么着,老弟,你来动手?是用课本还是教鞭?”夏教授正色道:“我不会参与破坏文物的行为的。”

  万山海本想揶揄夏教授两句,却吃了夏教授一个软钉子,脸上微微变色,说道:“哼哼,那咱们走着瞧!”说罢他走到石匣前,看了一会儿,对小林说:“差不多了,拿墨斗来!”

  小林去取出一个墨斗,抽出一根墨线,和邹春一人拿住一端,两头拉直,慢慢劙入土里。大概劙入二寸多深,小林手指一动,“行了,到了!”

  万山海拿过一柄工兵铲,依着石匣内壁,小心翼翼地下去铲头,切到黑线劙出的土缝处,轻轻一别,手上就有感觉了。万山海把铲子斜着提起来,平平铲出一铲土,卸到石匣两头。然后依样照做,又铲了二三十铲,就把花土周围的土铲下去三寸多。

  花土之下露出了漆黑的棺木,而小林和邹春拉的墨线正好就在劙花土与棺椁的顶盖之间。我暗赞两人手法的精细,丝毫不差。万山海放下兵工铲,对两人道:“动手吧,千万小心点儿。”

  邹春道:“您就请好吧,我什么时候出过岔子?”说罢他和小林对个眼神,一齐动手,只听一阵锯木头似的刺耳声音,小林和邹春扯着墨线在花土与椁顶之间劙了一个来回。

  小林抽回墨线,只见线上挂了许多杂色土渣。万山海道:“这线没用了,扔了吧!”小林扔了墨斗,和邹春一人戴上一副翻毛皮手套,看上去毛色还挺漂亮。

  郑楚生跟我说:“这是鹿皮手套,防百毒。”我小声说:“原来他们是唐门的。”郑楚生笑了:“你古龙的书看多了吧。”

  这时小林拿出一个杀虫剂似的瓶子,对着花土喷起来。夏教授一见急了,扑上去抓住小林的手臂,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万山海笑道:“老弟,你误会了!这是双氧水,可以松化土的筋骨。花土在石匣内历经千年,早已经硬了,直接动手搬怕它太脆。”

  “你们要搬花土?”夏教授神色一变。万山海哼道:“哼,不去花土怎么开棺?笑话!”说完就让小林两人动手。小林和邹春带着鹿皮手套一人抠着花土的一边,先把花土掀起来一点,然后大巴把一块军用帆布续到花土下。然后小林和邹春又照样轻轻掀起花土的另一边头,大巴把帆布扯过来,这样整件花土就铺在军用帆布上了。

  邹春回头看了一下,冲郑楚生说:“嗨,小郑,快来搭把手!”郑楚生说:“我没鹿皮手套。”邹春道:“又不要你碰花土,拎着帆布就成了。”郑楚生就过去,和小林、邹春、大巴一人抓住帆布的一角,把花土整件兜了起来。

  万山海和夏教授连声道:“小心小心!千万别弄坏了!”直到四人小心翼翼地把花土放到地上,万山海和夏教授才略微松了口气。

  我们再看棺椁,只见椁顶漆黑,隐隐有紫气映出,,上面阳刻了一只啸山猛虎。猛虎肋声两翼,脚踏疾风,左裂行云,右抉崖石,又像腾云驾雾,又像穿山越林。我见了之后不由在心里暗道:好一个百兽之王!

  万山海说:“飞虎穿云,分明是员大将!”

  夏教授仔细看了一遍,突然一阵眩晕,差点摔倒,我连忙扶住他。万山海说:“这土里有毒,不能离近嗅。小春子,给他点琼花膏。”

  邹春掏出三四个刚才万山海中毒时吃的药丸,掰碎分给我们每人一点。他捏了指甲大小的一块儿捻碎涂在夏教授的人中处,夏教授立时感觉清爽了许多。我们见了连忙也照样把药丸捻碎,涂到人中处。我只觉一阵冰凉的异香在鼻孔前飘动,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精神也振作了不少。

  我们直夸这东西好,而夏教授看来真喜欢上了,竟问道:“哪里有的卖?”

  邹春强忍着没笑出来,说道:“土方儿,您不好买。想要只管让夏馆长找我好了,保证给你个八五折。”

  我们都暗自窃笑,夏教授自己反倒没听出来,竟推辞道:“哪能,我自己买就行了。”大家都嘻嘻笑,夏雪说:“爸,你看你……”夏文海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就岔开道:“爸,你看这棺椁……?”

  夏教授低头边看边说:“这是‘飞龙兽’,是由秦汉时常用在玉饰、印绶上的螭虎形象演变来的。而为什么以‘飞龙’命名,是因为‘螭’即为龙子,而‘飞’是指它有翅膀。你们注意看,它的四足上都有肉翅。”

  我们仔细一看,果然在虎的四爪踝部,各有一只肉翅,只不过较小,刚才还以为是卷毛呢。

  夏教授接着说:“能著有‘飞龙兽’的图形,那么此人必定是员有名上将,不是节度使也是节镇大帅。”

  郑楚生脱口道:“那咱们快开棺,看看这里面是谁吧!”现在夏教授最烦说开棺了,夏文海立刻看了郑楚生一眼,这畜生顿时吓的不说话了。

  夏教授说:“棺内情形未定,不能开。”邹春道:“不能开?这可由不得您了。”我听了一阵紧张,夏文海明白现在的形势,示意我不要乱来(其实就我这斤两,我敢乱来吗?)。

  万山海用“鬼手”在椁盖上一抹,闭目片刻,睁开眼道:“都不要争了,尸身不在里面。”

  啊?!我们尽数张大了嘴巴。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千辛万苦,竟然是为了副空棺?!

  邹春敲了几下,说道:“二爷,有东西啊……,份量也差不多。”

  万山海斥道;“有份量就一定是个人?是不是觉着我摸不出来啊?”邹春连说:“二爷、二爷,您别动气。我、我没那个意思,我哪敢啊?”

  万山海哼了一声,“没事了,里头不会有粽子,放心开棺吧。”

  夏教授阻止道:“既然没有墓主人的尸身,还用的着开吗?”

  万山海嗤笑道:“没有尸身怎么了,干我们这行,就不想有尸身,没尸就没粽子,多好哇?那古尸嘛,只对你有用,我们只要东西。你没听小春子说吗,里面有东西。”

  夏教授气得只哆嗦,夏雪连忙从后面扯了扯他的衣角。万山海也不管夏教授了,说道:“还愣着干吗,开棺!手脚都麻利点儿!”

  小林伸出他泛着青紫色的手指在椁盖上捋着,边捋边说:“这、这、这……。”他每说一次“这”手指就稍停一下,大巴就在他停过的地方起出一根长钉来。小林围着棺椁捋了一圈,大巴共起出三十六根长钉来。

  万山海数着长钉说:“皇极八十一,东宫七十二,三十六也得是个封疆大吏了。”

  这就如同古时候大门上的门钉一样,地位越尊贵,门钉的数目就越多,椁盖上的钉子也一样。夏教授本来想说封疆大吏都是一品大员,得四十二根钉才配得上。但又恨他们开棺,就扭过头没说。

  “小林,你数错了!”温八说道,“这里面也有!”小林一看,原来棺椁头尾处的立面上还各有十八根长钉!

  小林起出这些钉子,看看万山海。万山海也惊奇道:“怪了怪了,这是个什么人物,竟和东宫、储君一个规格?”

  我脑海里一下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但这时我也留了个心眼,没说出来。只在心里暗暗盘算,等开了棺也许就大白天下了,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钉子起完,大巴喊道:“放着我来!”说罢揸开两条臂膀,用力来掀椁盖,竟然掀不动。大巴往手心里唾口唾沫,运了口气,再来掀椁盖,还是没动动!大巴脸涨的通红,骂了一句:“他奶奶,格老子的!”做势又要再掀。

  万山海看出了蹊跷,喝道:“慢!”他围着棺椁走了一圈,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大巴,你抓住椁盖一头,不要往上掀,平着往外抽出来。”

  大巴依言行事,果然砉地一下把椁盖从椁上平抽了出来。“这、这是咋回事?”大巴不由的愣了。

  我凑上前一看,原来椁盖与椁壁上有一道横槽,就像是个倒卡过来的抽屉似的,难怪大巴使再大劲儿也掀不起来。

  万山海笑道:“这叫口里抽。”

  椁盖一去,露出了里面的棺材来。只见棺材大红朱砂色,椁盖上画了一个斗大的正面虎头,几乎占去了椁盖上的三分之二。虎头面目全部用黑色描绘,虎口大张,獠牙犬错,显得十分狰狞可怖,和刚才椁盖上“飞龙兽”的威武华贵大相径庭。

  万山海盯着这只虎看了半晌,对小林说:“你拿个虎撑来。”小林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圆环状的赤铜串铃,递到万山海手里。

  “虎撑”又叫“虎衔”。相传药王孙思邈在去山中采药,途中突然有一只老虎跃出拦住了去路。老虎已近在咫尺,想要逃走已不可能。孙药王随身只有一条用来挑草药的长扁担,想要用这玩意儿来对付老虎那是自寻死路。他惊慌失措之下,正想落荒而逃。可奇怪的是这只老虎并没有向他扑来,反而张着大嘴呜呜哀鸣。孙药王见它蹲在地上不停地轻轻摆动着脑袋,像是在向自己乞求什么。药王被心中震慑不已,他乍着胆子缓缓靠近眼前这头百兽之王。

  老虎大张血口,只见有一块硕大尖利的骨头深深地扎在这头老虎的咽喉。药王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确实有心想要帮它,替它除骨治伤。但他又担心老虎要是因为疼痛而突然闭嘴的话,自己的胳膊一定会被咬断。正在这时,他想起扁担上的一个铜环,他取下铜环并将它放入老虎的口中,铜环撑住大口,这样他就不必再为自己的胳膊担心了。他将手从铜环中央穿过伸入血盆大口之中,迅速地拔出骨头并麻利地在伤口抹上药膏。当药王取走了虎口中的铜环后,老虎不住地伏首低鸣,似乎是在答谢药王。从那以后,药王就把铜环改造成一个手摇串铃,成为自己采药行医的标志。到后来所有的医生出门采药时都会带上它,用于显示他们都是药王的弟子,只有药王能够为老虎看病并且不会受到它们的攻击。

  我心想,原来“鬼手太岁”还干过江湖郎中,不过看他身上带着这么多这药那药的,还真像个赤脚大夫。

  万山海把虎撑套在“鬼手“里,按上虎嘴。只听”咔啷”一声,虎撑上的三个小铜铃猛地响了一下,像被吸住了似的紧紧扣在虎嘴上。

  万山海慢慢把手从圆环中抽出来,说道:“恶虎把关,果然有武人之风。没事了小林子,开棺!”

  小林又用手指来捋棺盖,这次果然又是七十二根钉。大巴依次取出钉子,又来开棺盖。这次他学聪明了,先抓着棺盖往外平抽。可又是拉不动,万山海笑道:“说你蠢还不认帐,这回没有‘口里抽’,快给我掀开他个龟盖盖儿!”

  大巴红着脸把棺盖掀开,一刹那间,我看到棺中竟躺着一个全副披挂的武将!不是说里面没有尸身吗,难道万山海真的摸错了?

  众人也都大惊,面面相觑。万山海紧锁了眉头,一言不发。

  我上前细看这具武将尸身。只见“他”头戴一顶伏兽铜盔,盔顶铸有一只呼来兽,带有龙虎结合形态,虎尾一直垂压至脑后。头盔在两耳边有流云软翅,额前有一颗夜明珠,色泽柔润,淡如清泉,一看就知道是稀世珍宝。武将脸上罩了熟铜面罩,观眼(面罩上在眼部挖的窟窿)较大,周边有上下翘纹,应该是鹰面型。我心想,古有云“鹰扬之校,螭虎之士”,你一个头盔就都占全啦。

  武将的颈下有绞丝纽,系成双宝结,扎住了护颈。护颈很高,完全遮住脖子。双肩是喷云兽咬肩,呈赤金色,时隔千年,竟仍亮锃锃的。我心想,现在一接触外界空气,恐怕很快就要变黑变朽了。

  再看肩下,两边各有一根绞丝绦,系着一副人字镏金甲。中间有一面锃亮的护心镜,被护腰褶巾掩住了大半。两臂披着豹穗包臂甲,手上都带了黄丝手套。腰间一条威风绦,中间一个青色虎头四角腰扣,两边排镶着鬼头乌金钮。虎头扣下面挂了一面护裆皮摆,上面烫绘了一只跳涧虎。

  武将下身是飞马裙,里面是椒红战裤,绣有黼黻暗花。腿上絣了牛皮绑腿,加了护膝圆甲。脚上套着牛皮靴,横勒数道细钢圈,前趾后跟都包了暗铁套。

  这具尸体武将虽然脸上罩了面罩,从头到脚没有露出一寸肌肤,但是姿态虎踞龙盘,掩不住一股威武骁勇之气。

  万山海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觉赞道:“好一员虎将!”

  郑楚生见武将额上的夜明珠是个宝贝,忍不住伸手去摸。就在手伸入棺内的一刹那,郑楚生就觉着噼啪一下,手指头登时像被电击了一样剧痛起来。郑楚生急忙抽回手,手指竟已瘀青了。

  万山海说:“小伢子性急,咬手了吧?你小心点儿,虎死威风在。”

  郑楚生一边使劲对着手指吹气,一边忙不迭地点头。

  万山海走近细细端详棺内的尸体,自语道:“奇怪,刚才明明觉着棺内没有尸体……啊,原来是这样!”万山海抬头道:“这不是尸体,只是一副衣冠而已!”

  我们惊疑地上前看,虽然没露出肢体,但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具穿了盔甲的尸体。万山海从地上拣起他的小洛阳铲,用“鬼手”拿着伸入棺内,轻轻挑起“尸体”的面罩,里面果然是张木雕的脸。可是虽说是张木雕的脸,但仍然栩栩如生,我不由道:“这、这还真像是真的……!”

  夏文海说:“我看这像是南海檀木,古云‘木纹浅,色彩淡,视之如肉泽’,这肯定是用南海檀木雕的头脸。”

  万山海说:“对,‘松裂而焦。’你看这木头脸上雕过的印泥,全都有烧灼样式的焦痕。”

  万山海放下面罩,说道:“斯人已去,虎威犹存。真是一员虎将!”

  夏文海说:“这是因为有这一石匣的各色异土,又悬在半空,上能通穿风,下不沾地腐,才会这样的。只要把土铲净,他这‘虎威’自然保不住。”

  万山海道:“有理、有理。小夏说的对,他千年来就靠这花土、异土包裹着才吊住这口气,现在花土一去,再把这些邪土也铲除,他这口气算是保不住了。”

  大巴、郑楚生、小林几人听了就都来铲土,万山海说:“慢着,铲出的土不能放到地上。”

  “不能放在地上,那放哪儿?”几人停下手。万山海说:“别见财迷心,这里的五黄大煞还没破。这些土是邪土,不能入煞阵。”大巴铲头上端着一铲土问:“二爷,那咋弄?”

  万山海看看四下,指着棺盖道:“放这儿上面!”大巴几人便又干起来,把挖出来的土都卸到棺盖上。不一会儿就堆不下了,郑楚生说:“这怎么办?”他扭头瞅了一圈儿,“有了!倒那地沟里去!”说着指了指石龙身下的冥河地洞。

  郑楚生和大巴一人一头抬着棺盖走到地洞前,把土尽数倾入洞中,那些各色泥土瞬间被冥河水冲了个干净。两人回到石匣前,又是一气狠挖,不一会儿石匣内的土被基本除净,又堆满了大半个棺盖。

  邹春又往匣内撒了些磷水,待了几分钟,邹春看看万山海,“二爷,差不多了吧?”万山海伸出“鬼手”往石匣一探,点头道:“成了。你们别动,我来撸他的衣冠。”

  万山海先揭了“尸体”的面罩,那张焦纹木脸又露了出来。奇怪的是,那张脸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神采,变得死气哀衰的。万山海得意地笑了一声,便去解木脸颌下的绞丝纽。

  就在此时,邹春突然道:“二爷,别动!有动静!”

  万山海还未来得及问,就听咔地一声,那武将竟然伸出右手,啪地一把紧紧抓住了万山海的“鬼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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