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小楼外传来的阵阵鸟语才把我们稍稍分开。方星的两颊已经红了,匆匆走进厨房,发出一声不知是幸福还是怅惘的叹息。
“咖啡加几块糖?”她扬声问我,带着一丝回味悠长的娇羞。
“不必加糖,我需要用黑咖啡来狠狠地刺激一下神经,最近经历的事情实在太令人郁闷了。”我倚在书房的门框上,怀里依旧存着方星身上的香气。
在巴克纳率领的暗杀团士兵四面合围中,我不得不开枪杀人,以求自保,但最终还是只剩孤家寡人,连严丝也自杀身亡。我像一个没有赶上末班车的失意者,只能满腔遗憾地看着车子远去,自己却毫无办法。
目前的关键之处,是要从何东雷和老杜手底下提前拿到任我笑的秘密,否则我和方星只能被蒙在鼓里,被别人牵着鼻子跑来跑去。何东雷要我放弃一切跟伊拉克人有关联的调查活动,可惜,很多突发事件都是别人找上我,由不得我自主选择。
厨房里飘出黑咖啡的香味,方星拧开水龙头洗刷杯碟,哗哗的水声和她的叹息声交替传来。毫无疑问,大雷的死给了她极其沉重的打击,因为那个年轻人曾经被视为霹雳堂这支势力的未来希望,深受雷家老一代高手的喜爱。他的死,恐怕会让刚刚在江湖纷争中奋力抬头的霹雳堂再次蛰伏下去,甚至从此一蹶不振,被别的势力吞并。
方星对此一定会充满歉意,因为大雷之所以趟这道浑水,全都是为了她一个人。
“在想什么?”她出现在厨房门口,双手端着托盘,两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并排在上面。
我黯然长叹:“有些人是不应该被卷进来的,华裔黑道上的这些势力跟伊拉克人毫无关系,他们本来可以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我感到很抱歉。”
方星摇摇头:“命运的轮盘一旦转动,就不是一两个人所能左右的,你没必要对任何人说抱歉。大雷死了,至少我们还可以全力出手,把小雷保住,是不是?”她平静地走进书房,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忽然若有所思地一笑,“沈南,如果情势所逼,要你向老杜动手,你会怎么做?”
我怔了一怔,竟然无法立刻作答。
老杜布下的陷阱并不是特意为大雷准备的,而是针对抵达那个私人诊所的任何一个人,可以是大雷、黑道杀手、方星,当然也可能是我。如果没有大雷做了趟路石,遭殃的说不定就是我和方星。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方星重复着这句亘古不变的商界箴言。
商人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江湖人之间亦是如此。当利益的天平被顷刻颠覆时,朋友马上会变成敌人,历史上数千个例子形像生动地说明了这一点。
“老杜是何东雷的人,曾经是、或许现在还是训练有素的美国间谍。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朋友,也包括你。沈南,江湖道义那一套是不适合用在他身上的,所以当他带走达措灵童时,丝毫不会考虑你的感受。还有,何东雷是警察,为了侦破案件、剿灭凶徒不择手段,只求达到最终目的。黑白两道自古以来就是兵匪不能两立的,在他看来,我们都是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江湖人。至于严丝,则是红龙麾下的暗杀团领袖,她的死,绝对不应该在你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方星说了这么多,声音始终平静如常,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会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被这些关系困扰的,但我是医生,不是杀手。”正因为自己是医生,才更懂得生命的宝贵,珍惜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条生命。
“沈南,妇人之仁会害了大家,也会让很多历史秘密再次湮没。你不是一直都想揭开父母失踪的秘密吗?这一次如果能搜集到所有与碧血灵环有关的线索,相信我们能组合出一个比较完整的答案。相信我,假如这世界上只剩一个人愿意帮你的话,那就是我,也只能是我。”她低下头,表情陶醉地嗅着咖啡香气,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补充,“医生可以救人,飞刀可以杀人,希望你能在最恰当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拿到碧血灵环之后,我没有得到丝毫关于父母下落的提示,它只是一件古玩玉器,具有的只是拍卖会上的收藏价值。假如司徒开还活着,大概早就开始觊觎它了。
“‘青龙白虎龟蛇大阵’里其它三件宝物呢?大雷没有提到过?”既然方星一直没有提及这个问题,我只能主动询问。
方星皱了皱眉:“那是居爷等人答应出手的报酬之一,我们只要灵环,取到的任何宝物都归他们,无需我们过问。”
我盯着她的眼睛,生怕再看到某些掩饰说谎的痕迹。到了现在,任何微小的欺瞒都会造成我们之间的巨大裂痕,幸好,她的表情一直正常,没有丝毫破绽。
“居爷、大雷等人都死了,那些宝物会在哪里?难道是被某个人私吞了?在我看来,假如老龙在通向地下秘室的石屋里布置下‘青龙白虎龟蛇大阵’,其用意必定是为了镇压某种邪恶力量。正是因为大雷将四件宝贝一扫而空,才导致了那种力量破土而出,逃出樊笼。我一直在想,或许单独拥有碧血灵环是没有意义的,必须与其它三样放在一起,才能重新聚合起某种能量——所以,我需要那些东西。”
不管大雷临死前有没有向方星吐露秘密,我都得如实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毫无隐藏地跟她交流。
方星一笑:“这就对了,转了一圈,问题又回到老杜这边来。小雷是唯一的幸存者,找到他,也许是我们取得那三件宝贝的唯一机会。”
不知不觉中,窗子里照进来的又是夕阳之光,在不断的生死考验和战斗煎熬中,时间过得那么快,容不得我们驻足思考,只能一次又一次重振精神,迎接新的挑战。
“活着,真好。”方星的脸沐浴在夕阳里,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把江湖人的无奈心境表露无遗。
“活着,能跟好朋友一起活着,真好。”我捧着微凉的咖啡杯,跟她并肩站在窗前,望着难得清静的小院花树。港岛也是江湖,退隐江湖始终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就像关伯那样,沉寂多年的岁月,都只是一场闲梦。梦醒了,操刀出门,门外即是江湖。
晚上九点钟,我请方星去了一家名为“香奈儿之风”的法国餐厅吃饭。路上,她先单独离开了半小时,再次回到我面前时,已经换了雪白的公主套裙,刚刚打理过的长发随着她的脚步蓬松跳跃着,浑身洋溢着青春亮丽的动人风采,引得餐厅里的十几位外籍男士一起行注目礼。
“久等了,不过我想你是不会白白等着的,一定曾经打过几次电话,对不对?”她的唇角带着狡黠的微笑,在侍应生的殷勤招待下,款款地在我对面落座。
我的确打过电话,是打给港岛黑道上的一位资历极深的大亨,与老龙、方老太太等人的地位处于伯仲之间。他是老杜研究室的幕后支持者,有他罩着,老杜才会有今天的医学成就,而且诊所那边的助手、保镖都是这位大亨派过去的。换句话说,只要老杜还活着,大亨就一定知道他在哪里。不过,我并没有亲耳听到大亨的声音,电话是他的手下人接听的。
餐厅里的客人并不太多,优雅舒缓的钢琴声温柔多情地响着,这真的是一个适合于年轻男女谈情说爱的地方。
我说了那大亨的名字,方星眉尖一挑:“哦?是这样子?这个办法看上去不错,但何东雷和老杜一定会预防咱们这一手。在国际刑警总部的重压下,大亨并不一定能买你的帐,毕竟他的好多生意都是法律上明令禁止的,一旦得罪警方,很可能被连根拔起,无法在港岛继续待下去了。”
自古以来,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已经成了社会上默认的潜规则。打电话之前,我已经考虑到了这种结果,但我暂时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冒险一试。
“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我慢慢地翻着菜谱,脑子里再次将自己认识的黑道人物过滤了一遍,最佳人选依旧是大亨,没有第二种可能。
方星弹指长叹:“见机行事吧,我猜大亨也许会派他的师爷布昆过来敷衍你。布昆外号叫做‘珍珑’,最擅长的就是和稀泥的围棋官子功夫,言谈进退滴水不漏,想从他嘴里套出点真话——太难了。”
我点点头,布昆是大亨的左膀右臂,如果大亨不肯露面,一定会派他过来周旋。何东雷和老杜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他的计划失败,任我笑和达措全部死亡,事情就真正陷入万劫不复的僵局了。
那两个人的死对何东雷没有什么意义,至多是没有完成上峰交代的任务,失去升职的机会而已。损失最大的却是我和方星,那么多疑团围绕在达措身上,现在解不开,就会成为一辈子的心病,终生不能释怀。
我叫了一瓶法国南部出产的原汁白葡萄酒,再点了两份三成熟的牛排。看得出,方星像我一样,即使面对满桌珍馐佳肴,也会食不知味,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找到老杜的下落。
“他来了。”我坐的位置正对餐厅的旋转门,穿着白色唐装的布昆一下车子,便进入了我的眼帘。
方星没有回头,从挎包里取出一面小巧的五彩珐琅镜子,侧着头向后照了照,从镜面上关注着布昆的举动。
布昆手里握着一柄黑色的中式折扇,一走进旋转门,便哗的一声展开扇面,悠闲洒脱地横在胸前,做了个京剧人物登台亮相的标准动作。他的眉又黑又浓,紧紧地贴在眉骨的下缘,给人一种城府高深、谨小慎微的感觉。
我举起右手示意,布昆笑着摇了摇扇子,碎步向这边走。
方星优雅地起身,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间。”她转身向后走,正与布昆擦肩而过,袖子上缀着的蕾丝花边几乎要蹭到布昆的唐装袖子了。
像她那样的美女是无论做什么都不会令人生厌的,被吓了一跳的布昆脸上立刻堆满了讨好的微笑,扇子横在胸口,微微鞠躬:“小姐,没吓到你吧?”那块黑色杭州绸面上用正宗的苏州“绵里藏针”手法绣着“忘我不争先”五个草书大字,衬以他的唐装背景,端的是人品儒雅,风度翩翩。
方星含笑点了点头,飘然走向洗手间方向,只留下有些魂不守舍的布昆,默默地眺望着她的背影。
“你的女朋友?”布昆终于回过神来,怅然坐在我的对面。
我不置可否地一笑,对这样的问题避而不答,开门见山地问:“大亨怎么说?”
布昆的答案跟我想像的一模一样:“大亨说,他调派给老杜使用的人全部失踪了,一个都找不到。所以,你托他办的事,根本无能为力,要我替他表示歉意。”他的注意力已经从方星身上挪开,专注于我们的谈话。
“是害怕国际刑警降罪给他?难道大亨这几年只长岁数,不长胆量吗?”答案跟预想中的一样,但我还是受到了一些打击。
“不,沈先生误会了,大亨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你知道,港岛这边的黑道势力非常之多,彼此掣肘,他又时常有退隐江湖的想法,对老杜那边的支持越来越少。老杜是个医学天才,走到哪里都受欢迎,目前接受的资助并非全部仰仗大亨。总之,大亨这一次无能为力,尽管他非常想帮你。”布昆的口风很死,大亨不肯告知老杜下落的理由也很充分。
“大亨在哪里?”我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
大亨功成名就之后坐拥美姬娇娘,最渴望的就是多生子嗣,一起来分享自己的巨额财产,所以多次求我帮他多生些公子少爷。在这一点上,他跟司徒开乃至所有富人的想法是完全相同的。
布昆轻摇折扇,谦和谨慎地笑着:“在爪哇的无名岛上度假,今晚恐怕联系不到他,那边的通讯并不顺畅。半小时前接到沈先生的电话后,我们辗转几次才联系到他。”
我忽然觉得这种徒然浪费时间的对话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如果大亨有难处,随口都可以说出几十个理由搪塞。布昆只是个傀儡,什么都无法决定,一切都需要转呈大亨定夺。
“布昆先生,不好意思,你占了我的位子。沈南,或许我们该再点一瓶酒,请布昆先生喝一杯?”方星的衣香鬓影又一次吸引了男士们的目光,当她轻轻站在桌边的时候,布昆急忙起身,险些带倒了桌面上的酒杯。
我摇摇头,凝视着大厅远端弹钢琴的乐手:“他很忙,大家最好就此道别——”
方星眼波流转,右手在我小臂上拍了一下,顺势握住我的手掌,得体地微笑着:“其实我们都知道,布昆先生只是代人奔走,何必难为他?这样,你亲自打电话给大亨不好吗?老朋友之间,正该互相帮助,共济水火。哦对了,请用我的电话,我来帮你拨号码,请直接听就可以了。”
她取出电话,轻轻松松地拨了一个长长的号码,先放在耳边听了听,随即甩了甩长发,将电话递给我。
布昆再次有些失态了,一方面是对方星的美丽惊为天人,另一方面,他没料到她能直接打电话给大亨。
“喂,怎么样了?”一个中年男人醉醺醺的声音传过来,同时伴有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开心笑声。大亨对于女色极其偏好,每到一处,都有不下十个女孩子随身陪侍,享尽男女之乐。
“保证生下男婴的秘方换老杜现在的地址,怎么样?”我不多说一个字,直击大亨心里的最大弱点。他曾出五千万买那个秘方,但我对钱不感兴趣,始终没有应允。
大亨吃了一惊,立刻沉默下来,所有女孩子的笑声也消失了。十几秒钟之后,他才恢复常态,语气尴尬地反问:“小沈,我不是不肯帮你,有人打过招呼,要我跟老杜一刀两断,结束所有瓜葛。我就要退出江湖了,这种内幕诡异的事,还是少惹为好。”
我望了一眼方星,她的嘴角再次浮现出狡黠的微笑:“投之桃李,报以琼瑶。只要条件合适,石头人也会开口说话,我想大亨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对不对?”既然她有大亨的秘密电话,很有可能跟对方比较熟,也就相应地更了解对方的底细。
这一次,布昆更是惊讶了,已经无法继续保持洒脱的姿态,满脸都是进退两难的尴尬。
我等到大亨的声音彻底恢复了正常,才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要地址,是需要救回自己的朋友。老杜跟我一直有亲密的合作关系,我不会随意动他的,这一点你很清楚。同样的话,我不会重复第二次,但生男生女的秘方却只有一份,你不需要,总有人肯为此而说出任何秘密。”
听到这些时,方星不易察觉地挑了挑双眉,看来是不太赞同“不会随意动他”这句话。也许在她眼里,老杜连达措灵童一起裹挟带走,已经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大亨略微沉吟,忽然抬高了声音:“好,小沈,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笔生意我做了。我会让布昆带你去那个地方,至于秘方,什么时候给我?”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金钱已经不是问题,如果不能刺中他的罩门死穴,交涉整晚都不见得有效果。
我把电话递向布昆,冷笑着追加了一句话:“七十二小时内,秘方由联邦快递送达大亨榻前。”
布昆接过电话,接连“嗯嗯”了几声,随即挂断,交还给我。
“一小时后,帝豪酒店地下二层停车场见,不要带其他人过来。”布昆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合起折扇,匆匆离开,再也没有向方星偷瞧的闲情逸致了。
方星招招手,要服务生换掉布昆坐过的椅子,淡然落座。
“我敢打赌,老杜现在已经不当你是朋友,像他那样的医道狂人,一旦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研究梦想,是绝不会错过的。你、我、他都知道,任我笑和达措灵童是多么好的两个试验品——灵童拥有转世活佛的记忆,而任我笑在别墅里猎杀老龙时的表现足以证明,他的思想里被注入了另外一种非人类的元素。假如能对这样的标本进行细致的研究,得到的结果拿去问鼎诺贝尔都不是问题。所以,当有人企图破坏这种试验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搬开一切障碍,无论挡路的是谁,天王老子、诸天神佛也不例外。沈南,你必须做出抉择,就像你在‘铁血暗杀团’的合围中开枪杀人一样。”
冰筒刚刚换过,葡萄酒此刻的温度必定清凉爽口,但我们却没了饮酒的兴致。
“这是一场以性命为最终大奖的马拉松比赛,发令枪早就响过了,我们不得不咬着牙前进。否则,最终收到的就只能是一张白纸黑字的死亡通知单。我可以提前告诉你,假如情势危急,我会射杀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包括老杜、何东雷在内。”她沉思着继续补充,目光早就淡定地穿越了大厅中央的小型喷泉水池,落到无穷远处。
餐厅里的客人又少了几对,弹钢琴的女孩子退下,换了另外一个萨克斯管男乐手上来,吹的第一支曲子竟然是肯尼金的经典作品“茉莉花”。
“我希望事情结束的时候,你我还能完整无缺地在这里品酒、听音乐。要做到那一点,并不容易,你知道吗?”方星幽幽地笑了,举起面前的酒杯,向我低语,“干杯,我的、唯一的、共过热血和生死的好朋友。”
酒是好酒,但我们的表情和对话,却像是战士出征前的歃血场面。
“我们一定能做到,任何事。”酒杯相撞的声音清脆之极,我们透过杯子和酒液四目相对,只一刹那间便倏的错开。
“你一定奇怪,我怎么会有大亨的秘密电话号码?”她放下杯子,轻轻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做了十几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屈伸动作,忽然红了脸颊,“我是神偷,从布昆口袋里拿到所有的东西,去洗手间检查完毕,然后再送回来。他的电话记录中有跟大亨通话的详单——”
我豁然开朗,不过布昆犯了这个错误,只怕会被大亨狠狠地教训一顿。有时候我会淡忘了方星的“神偷”身份,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当面表演自己的专业技术,之前我们并肩作战时都没有机会让她得以施展。
“为了你的神乎其技,应该再干一杯。”我禁不住微笑起来。神偷绝技加上名医秘方,才彻底摆平了大亨,找到了老杜的下落。我早说过,只要两人联手,将所向披靡,无可阻挡。
走出餐厅的旋转门时,我站在街边的薰衣草花坛前,向方星说了一句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今晚,你是所有男士眼里的焦点,就像中秋节的明月,完美无瑕,精致到极点。而其她女孩子,再多几百倍修饰,也都只够资格做你的点缀和背景。有你这样的美女陪在身边,是我今晚的荣幸。”
大战前夕,并非表达这些的最佳时刻,但她的美貌、聪慧、机变都让我忍不住激赏不已,除了赞叹,已经无法说出其它的话。
“所以,我会竭尽全力乃至生命,要你毫发未伤地回来。”她的手正握在我的掌心里,像一块光滑圆润的和田美玉,价值连城,无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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